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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艱難
羅意璇窩在他懷裏, 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枕在他有力的臂彎上,她能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起伏。
她已經困得即刻就要入眠, 也沒太聽清楚他在講什麽,只胡亂地點頭。
直到夜裏, 止疼藥藥勁兒過去, 手指又開始疼得厲害。
上的藥已經完全融入到了她折斷的指縫裏,明明不算是什麽重傷, 但偏偏折磨人到家。
羅意璇迷迷糊糊地疼醒, 口渴得厲害, 摸索着想要爬起來喝點水, 才一翻身, 談裕也跟着醒過來了。
他本就沒睡熟, 生怕她疼起來。
“怎麽了?”
“好渴。”
談裕聽見了她的聲音,動身起來,開了壁燈和床頭燈,去卧室外的客廳給她倒了杯溫水。
看着她喝完,他才接過杯子, 本來想陪着她繼續睡下, 沒想到她躺下之後, 離開了他的懷抱, 兀自蜷縮到床邊。
不敢用力捏自己的手指,仍然一聲不吭。
談裕知道她在痛, 但又沒有別的辦法。
止疼藥吃過一次,短時間內不宜再吃, 只能忍一忍。
熄了床頭燈,她們又重新躺在一張床上。
談裕感受着她的略有些沉重的呼吸, 往她那一邊挪了挪。
“過來。”
羅意璇聽到了他的聲音,猶豫了一下,又重新乖乖鑽回了他的懷抱。
“再忍忍,等到明早,再吃止疼藥。”
“嗯......”
明顯,她的聲音已經有些有氣無力。但她沒說出來,只是眼淚用湧了一些上來,一鑽進他的懷抱,就忍不住往外掉。
他感受到她的痛楚,恨不能替她受了,亦備受煎熬。
他本來是不想說起今天在球館發生的一切,但眼下,他也沒有更好的可以轉移她注意力的話題。
“保齡球打得怎麽好?深藏不露?”
“是嗎?沒有你打得好。”羅意璇心裏有數。
若不是談裕最後手傷堅持不了,後半場她完全不必出手,他一個人就可以贏。
“為什麽替我比?”談裕糾結再三,還是問出口。
“你手有傷,直接不比,也不好看,你會丢臉。你丢臉,我自然也不能有什麽面子。所以我替你比。”
羅意璇的注意力被談裕轉移走了一部分,說得有理有據,字字句句都是屬實,甚至連邏輯線都很清楚,只談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談裕微微皺皺眉,不是很滿意。
“沒了?”
“然後我贏了,就約等于我們贏了,面子保住了,叢萊那小鬼也說不出什麽。”
“沒了?”
談裕繼續追問。
羅意璇真想不出還有什麽可以說的。
“還有什麽?”
“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說什麽?”羅意璇又開始犯迷糊。
才以為她可能開竅了,長心了。
結果,壓根是錯覺。
黑漆漆的屋子,因為打了遮光窗簾,伸手不見五指。
安靜了多久,他就在心裏思量了多久。
最好一會兒,談裕積攢了一些些勇氣,又補了一句:“說其實你是擔心,也想護着我,很難嗎?”
是疑問,但更像是試探和期許。
懷裏的人心跳加速,足足有好幾秒都沒開口。
她的心思被他搶先一步講出口,她有點慌,是那種被人看穿之後的惶恐。
轉瞬,她又覺得沒什麽。
畢竟是他先對她好的,她投桃報李,只能說明她很有良心。
“哦,不難。”羅意璇突然撐起上身,黑暗裏她也看不見他,只能大概确定他的位置,在身側,“你想聽的話,我當然說給你。”
語氣十足的坦然,完全鎮定自若的模樣。
黑着燈,她的膽子也變大起來。
“我說,我是擔心的。今天那種情況,無論你是強撐着比完,輸掉或者手傷加重,還是不比了,叫人笑話都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我是你妻子,我幫你,保護你,理所當然,合情合法。”
“咚咚咚”,心跳劇烈得不像話。
他們互相看不見的時候,勇氣也憑白添了幾分。
就像是在說獨白,而不是情話。
她擔心他,要幫他,保護他。
她說得篤定。
他亦聽得清楚。
那一刻,帶給他情感上沖擊,并非一點半點。
他放在心尖兒上愛着的人,終于有了回應。
這場婚姻,好像終于可以看見光亮。
這八年的無涯橫渡,似乎也有了遁此苦旅的跡象。
“绾绾。”
他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嗯,你說。”
“沒什麽,這話我記住了。”
說一次,就可以記一輩子那種。
有她這句話,這一生,為她付出再多,都值得的。
羅意璇察覺到他的手掌落在她肩膀,溫柔似水。
那顆心,也放了下來。
沒人知道,她剛剛那話她說得輕快穩妥,平靜得毫無波瀾。
但其實,只有她一個人知道,那一番話說完,她是如何的心跳如雷。
長這麽大,就算是對談敬斌,她也沒有如此直白地表達過。
她永遠是被人追逐的那一個,所以強硬得不會低頭。
但她與談裕之間,好像從一開始就奠定了。
她無條件委身,答應他的所有要求。
而x如今,這純粹的交易裏又添了幾分純粹的感情。
即便她無時無刻地告訴自己,這是一場随時都有可能被叫停的婚姻。
“睡吧。”他摸了摸她的背,讓她重新躺下。
缱绻交疊,他忍不住又吻了吻她的頸間,額頭。
人總是在放松感動的時候最溫柔,看花是春花,看月亦是滿月。
他的心被她攪動,柔軟得一塌糊塗。
他自然也會護着她,八年前是,現在是,一輩子是。
接連換了幾天藥,手上受的傷好了一些,雖然還纏着紗布,但至少沒那麽疼了,可以正常生活了。
也是等着她見好的某一天早上,他從睡夢中将她喚醒,開車帶她去了渝林。
羅意璇其實不太清楚緣由,但也只是跟着他。
渝林就在港城隔壁,跨過海上大橋,不用一個上午就可以到。
也是座繁華的海邊城市。
這一趟,沒有人和人跟随,只有他們倆。
到了渝林,談裕先是去了花店,拿到了他提早訂的花。
是一束很漂亮的白玉蘭。
玉蘭這種花,極易氧化,離開樹幹枝丫,變會很快凋謝,碾落成泥。
這個季節,弄這樣一束新鮮的不易。
談裕把話交在羅意璇的手裏,開車前,很淡地開口說了一句:“去看看我媽媽。”
他從沒在她面前,主動提起過他的母親,這是第一次。
私生子的身份,是她們之間的一個結,她們都過分介意。所以有關于這一點的一切,他都緘口不言。
以前,有聽談敬斌說過幾次。
說家裏來了個私生子,是談正清接回來的。身份不光彩,人也不愛說話,沒脾氣的跟個死人一樣,應該是個安分的。
現在想來,什麽安分守己,不善言語,怕都是談裕的僞裝罷了。
為了他能夠在那時已經是內鬥厲害得談家站穩腳跟。
羅意璇是羅家的長女,又是獨女,出身高貴。
加上羅振烨安安分分,一生只有孟晚清一個女人,所以她向來對京城裏那些家族關系龐大混亂的家庭嗤之以鼻。對小三小四,私生子私生女更是鄙夷到了頂點。
否則,也不會在那一年的中秋家宴上,說出那麽刺耳的話。
她和談敬斌都是原配正妻堂堂正正剩下的孩子,自出生就享受着萬千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自然是同仇敵忾,讨厭這些旁路出來的。
車子一路從市中心開到了郊區。
一路上,談裕都未再開口解釋什麽。
一直到西山墓地。
他牽着她的手從車上下來,走了很遠的路,最終在一塊墓碑前停了下來。
母白珞靈之墓。
很好聽的名字。
羅意璇掃了一眼墓碑上小小的黑白照片,是個很溫柔漂亮的女人。
“媽媽,我回來看看您。”談裕輕松地笑了笑,從羅意璇手裏接過了那束白玉蘭,放在了墓碑前,“您最喜歡的白玉蘭,新鮮的。”
原來,那是他媽媽最喜歡的話。
怪不得整個順園,只有他的院子,種滿了白玉蘭。
她站在他身旁,有些局促,心裏還是別扭,卻又覺得不應該在此刻表現出來。
畢竟,那是他的親生母親。
所以出于禮貌,她只怯怯地喚了一聲:“阿姨。”
沒有跟着叫媽媽,因為她還不能接受。
談裕是私生子,他媽媽自然就是......小三。
談裕聽到了,也沒說什麽,只是注視着那塊墓碑,那張照片。
沒有表情,也沒再開口講話。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能确定,他一定很難受。
或許以前,她不能理解,但當她一夜之間,失去父母,兄長之後,她終于能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親人的離開,是一生的潮濕。”
那種透骨的思念,人以血肉之軀,硬生生扛着是多麽艱難。
盛夏漸進尾聲,燥熱的風吹拂過皮膚,剮蹭過每一處毛孔,像是要把這熱氣完完全全給吸收掉一樣,快要喘不過氣。
談裕看着那張熟悉的,還在笑着的臉,好久好久。
最終,低下了頭。
“走吧,我們不打擾她了,她喜歡安靜。”
從西山墓地出來,談裕沒有帶着她直接回港城,而是去了海邊。
港地附近,面朝海岸線,處處都是好風光。
今日,他開了輛低調的車,就連招搖的牌照都換了下來。
後備箱打開,他依靠在那處,她坐在他身旁。
心思重的,壓力大的時候,他習慣性地想要抽煙,卻在伸手去想要點火的時候,發覺她在,便沒再繼續。
海風吹來,海浪拼命地拍打着海岸,嘩啦啦地響個徹底。
回憶就像潮水,不經意,便頃刻能将人淹沒。
這座他長大的城,他有很久都沒回來過了。
十八年,生長的點點滴滴,再觸摸,還是一樣的滾燙。
又一個大浪吹上來,嘩啦一聲。
緊接着,他終于肯開口,也想把他最脆弱也是最純粹的地方,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我媽媽,她是個很溫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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