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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0章 僞裝(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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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僞裝(修)

    書房內充斥着讓人不寒而栗的沉默, 遺囑的內容稱不上,但格式很正式,沒有任何贅餘的詞句, 像是按照模板寫的。

    那頁紙看起來很單薄, 此刻卻像是一座山般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上面文字精練而冰冷, 像一把刀一樣狠狠地戳進了段星閣的胸口。

    雲栖随時都有可能進來, 可段星閣卻是像是要将這把刀咬碎,将每一個鋒利的碎片都刻在心裏一樣,一字一頓地讀完了整個遺囑的內容。

    遺囑先是列舉了雲栖名下的所有資産, 這部分用了很大的篇幅, 足以證明雲栖資産的雄厚, 甚至一頁紙未能列完, 最後附上了一句:“詳見補充說明書。”

    不需要任何修飾詞,單純的數字陳列帶給人的震撼已經巨大的了,可這些所有的資産加起來,卻沒有緊跟着那句話帶來的震撼大:

    “在本人去世後,上述所有財産屬于我的全部份額, 均有我的丈夫段星閣 壹人繼承。”

    雲栖付出了無數心血,無數人垂涎三尺,做夢都想得到, 而明皎更是為之付出了生命的資産, 此刻就這麽輕描淡寫地, 寫着全部由段星閣一人繼承。

    段星閣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無數人夢寐以求卻只能望而卻步的資産。

    而且面對“丈夫”這個稱呼,段星閣本該高興的, 可他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怒意。

    滔天的怒火近乎吞沒了他的理智,可他卻在此刻出離地冷靜了下來。

    段星閣拿出手機, 一言不發地撥通了雲皚的電話,眼神卻死死地黏在面前這份遺囑上,恨不得把每一個字都刻在心頭。

    手機鈴聲響起的動靜對雲皚這個驚弓之鳥來說就跟催命符一樣,她吓了一跳,拿起手機看到來電人是誰後更是差點昏過去。

    帶着最後一絲僥幸,她小心翼翼地接起了電話:“……喂?”

    段星閣都不用細聽,便能聽出她的聲音發緊,很明顯在故作鎮定。

    他冷冷道:“你知道我要問什麽。”

    雲皚:“……!”

    那一刻她呼吸都抖了三分,回過神後卻還是硬着頭皮道:“……你故弄玄虛什麽,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怎麽會知道你到底想問什麽。”

    “是嗎。”段星閣怒極反笑道,“你跟哥哥背着我幹的那些事,你當我不知道?”

    雲皚一口氣差點沒上來,當即口不擇言道:“……你別詐我,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麽。”

    “不知道?那我提醒你一下。”段星閣沒心思繼續掰扯下去,徑直撂出了兩個字,“遺囑。”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此刻卻像是什麽啞藥一樣,登時讓雲皚沒了聲音。

    電話間一時只剩下了難熬的沉默,段星閣也不說話,像是火山爆發前的寧靜一樣,聽得雲皚心驚膽戰,實在是受不了了,最終選擇了繳械投降。

    “你……你知道了?表哥跟你說的?”她小心翼翼道,“那什麽,你別沖動啊,你們倆都受了這麽大的傷,就算沒受傷他也經不起你這麽折騰……”

    雲皚實在為她表哥操碎了心,面對她如此苦口婆心喋喋不休的局面,段星閣一句話便止住了她的話頭:“他還不知道。”

    雲皚沉默了三秒,小心翼翼:“……你不打算追究了?”

    段星閣淡淡道:“你覺得可能嗎?”

    雲皚一下子又沒了動靜,看起來她真的很想挂電話,但礙于段星閣的瘋勁,最後還是沒敢挂。

    “說吧,到底怎麽回事。”段星閣冷聲威脅道,“你不說我就去問他,無論我怎麽知道,兩種情況下他的下場是一樣的,你的下場就不一定了。”

    雲皚聞言當即後背一涼,雲栖可是他的親老婆,再怎麽生氣這小子恐怕也不舍得下重手,但雲皚這個便宜妹妹就不一樣了。

    雲皚頭皮發麻間,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沒一會兒就把所有事都給倒了出來。

    不過她心虛之際,說話間颠三倒四的,而且前情提要說了太多,顯然還是在為雲栖解釋:“他當時關心則亂,我勸了他好幾次……”

    眼下這種情況,雲栖很可能進來,段星閣卻沒有在這個時間點跟對方攤牌的打算,于是蹙眉道:“長話短說。”

    雲皚一頓,不得已只能用最簡練的方式把事情說完了。

    段星閣追問道:“遺囑原件呢。”

    雲皚的聲音一下子弱了下去:“原本在你們家三樓那個屋子的櫃子裏放着,但我……我昨天晚上去燒了。”

    她沒說是誰讓她去燒的,但這事似乎用不着挑明,無聲的沉默讓雲皚心下發顫,過了半晌,對面的人終于出聲道:“知道了。”

    雲皚立刻開口:“其實我覺得——”

    她話還沒說完,段星閣聽都不聽直接打斷道:“今天的事如果哥哥知道,你的項鏈就別想要了。”

    雲皚瞬間打消了給雲栖求情的念頭,不過段星閣深谙打一棍子給一甜棗的處事原則:“他許了你什麽好處?”

    雲皚弱弱道:“一條街一天之內随便買。”

    “我許你兩條。”段星閣眼都不帶眨的,“不過他要是知道了,你倒欠我一條。”

    “……!!!”

    “Yes,sir!放心sir!”雲皚立刻表起了忠心,但她話說完又忍不住為雲栖考慮了起來,“不過,那什麽,你…你不打算現在追究啊?”

    段星閣反問道:“你覺得我線還沒拆能怎麽追究?”

    雲皚沒說話,只是在心下腹诽,你只要想,別說沒拆線了,就是身上帶着刀也照折騰不誤。

    但很快雲皚便意識到,不是段星閣不想現在追究,而是他覺得自己現在體力和身體素質都并非巅峰時刻,難以達到他預期的效果,所以才要故意裝作不知道,以圖來日,等他拆完線後,好好地再給雲栖上一課。

    意識到這一點後,雲皚驀然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期期艾艾地表示了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承諾後,連忙挂斷了電話,不想跟這事再有半毛錢的牽扯。

    挂斷電話,段星閣攥着拳頭看了那份遺囑整整一分鐘才勉強定下神。

    怒火和後怕幾乎吞沒了他的整個理智,方才和雲皚打電話時,段星閣硬是死死地咬住牙,後來更是差點把舌頭咬出血來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沒有第一時間沖出去把雲栖抓到那個屋裏鎖起來。

    而事實确實和雲皚想象的一樣,眼下這種狀況,段星閣自己用不上力不說,雲栖如果被揭露出來,看着他這幅樣子也會愧疚加自責,兩方加持下,他恐怕連反抗都不會有。

    然而段星閣要的不是他的愧疚。

    極度的怒火過後卻未能帶來極端的冷靜,段星閣在思考自己到底在生什麽氣。

    平心而論,以理智推斷,他清楚雲栖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無論是從留後路上思考,還是從其他方面思考,都是正确的。

    段星閣反問自己,他要的是雲栖的愧疚嗎?還是對方的自責?

    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要的是雲栖真正明白,愛從來不該是隐瞞,不該是打着為誰好的名義,卻做着讓對方一無所知的決定。

    想到這裏,段星閣面無表情地收回思緒,把那張圖傳到了自己手機中,又模拟着雲栖今天早上删除照片的做法,反手删了電腦中的那張圖片。

    将所有痕跡處理妥當後,段星閣才給自己的新手機做起了備份。

    待一切處理完畢,段星閣拿着手機走出了書房,神情已經恢複到了往常的樣子,一點端倪也沒有露出來。

    而雲栖則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完全不知道自己百密一疏的漏洞已經被人發現了,即将降臨的死線牢牢地裹着他。

    段星閣下樓時他已經洗好了澡,頭發也早就吹幹了,正坐在餐桌旁一邊看手機一邊等段星閣吃飯。

    飯顯然是阿姨做的,畢竟段星閣都傷成這樣了,不可能讓他親自做飯,而雲栖做飯的水平,只能說不提也罷。

    聽到樓梯上的動靜,雲栖順勢擡眸:“怎麽備份了這麽久?”

    段星閣看起來正常無比,他聞言自責道:“手機裏的東西有點多,廢了點時間。飯都涼了吧?哥哥應該直接吃的,不用等我。”

    他的态度和往日一模一樣,雲栖沒看出任何異樣:“熱的難以下口,涼一涼也好。”

    “哥哥的頭發怎麽已經幹了?都怪我,忘了給哥哥擦頭發,哥哥別生氣。”段星閣拉開椅子坐在雲栖身邊,和往常一樣撒嬌道,“今天晚上不會忘了。”

    雲栖不像他一樣有輕微潔癖,沒有一天洗兩次澡的打算,他原本想拒絕的,可對上段星閣的目光後,他不知為何心下一顫,突然間心慌得厲害,下意識移開視線。

    但他又害怕自己做賊心虛的樣子被人看出端倪,便咬着牙看回去,這一次卻見段星閣的眸色一如既往的清澈,裏面還潋滟着期待,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樣,雲栖便以為是自己看錯了。

    雲栖定了定神,又想到了待會要去看聞風林,回來後身上難免沾染晦氣,确實需要洗一洗。

    于是他便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輕聲道了一聲:“好。”

    段星閣聞言笑得更燦爛了,夾了一塊肉放到雲栖碗裏:“趕緊吃飯吧,哥哥多吃點肉,養養身體。”

    雲栖并不知道這句“養養身體”意味着什麽,只當是段星閣關心他,便也沒多想,低頭吃了起來。

    一頓飯吃完,稍微休息了一下後,兩人便換好衣服出了門。

    到達療養院門口時,剛好是下午兩點,正是太陽高照的時候,陽光格外的好。

    雲栖依稀記得上次來到這裏時,陽光似乎也跟今天一樣好,只是經歷了這麽多事後,眼下的心情已經和那一天已經截然不同了。

    吳醫生正站在門口等着他們,看到他們過來,她擡腳走了上來。

    不過雲栖開口的一句話并未牽扯到今天的主題,而是側身給她指了指段星閣肩膀上的傷:“他不願意住院,這幾天可能得勞煩你去家裏給他換藥了。”

    吳醫生連忙道:“好的。”

    “麻煩吳醫生了。”段星閣問道,“換藥如果勤快一點,傷口會好得更快嗎?對疤痕淡化有沒有好處?”

    雲栖只當他是急着痊愈,至于為什麽急着痊愈,小狗的心思簡直就是昭然若揭。

    他忍不住看了段星閣一眼。

    “會起一定效果,但恢複得再快,拆線最早也得需要十天。”吳醫生道,“至于疤痕問題,相關的藥膏可能有一定效果。”

    段星閣了然地點了點頭:“好的我明白了,多謝吳醫生了。”

    聊完了這些事,兩人才擡腳走進了療養院。

    單獨的病房內,昂貴的儀器一如既往地開着,可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看起來完全沒有儀器有活力,顯然進的氣多出的氣少,眼下幾乎已經行将就木了。

    雲栖腳步站定,垂眸看着床上的聞風林。

    短短幾天沒見,上一次還有力氣和他們對罵的人,此刻已經瘦骨嶙峋得連轉眼珠都費勁了。

    雲栖看了吳醫生一眼,對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轉身走出病房,臨走時還不忘關上門。

    屋內一下子只剩下他們三個人,聞風林吸着氧極力扭頭,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們倆,似乎在分辨來人到底是誰。

    雲栖沒說話,他甚至不需要說話,段星閣便徑自走上前,擡手摘了聞風林的呼吸機。

    聞風林渙散的瞳孔因為他的這個動作總算有了點焦距,過了大概有三秒,如破風箱一樣的身體終于有了反應,他好似嗆到了一樣,猛烈地咳嗽起來。

    他的身體狀況和上次見面時已經不能同日而語了。

    可面對自己親生父親如此狼狽的模樣,雲栖卻什麽都不說,就站在一旁看着段星閣在他病床邊站定。

    “看起來我這老丈人馬上就要駕鶴西去了,恭喜啊。”段星閣笑道,“馬上就能跟你那個便宜兒子在地下團聚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聞叔。”

    原本還在咳嗽的聞風林聞言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他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理解出段星閣在說什麽,于是瞬間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潛力,扭頭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你們……把皎皎怎麽了——”

    那嗓音好似在砂紙上摩擦過一樣,沙啞不堪。

    “皎皎……啧,真親啊。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段星閣聞言笑了一下,“一個雜種還想跟哥哥搶東西,最終的結果自然是被我弄死了。”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笑容越發燦爛起來,像個反派一樣指了指自己的肩頭:“不過你那個兒子倒是比你強點,死到臨頭還想反殺我,諾,傷口剛縫完針,還有點疼……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計較了。”

    段星閣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而後輕笑道:“畢竟也沒必要和一個死人計較,你說是吧,聞叔?”

    聞風林聞言一口氣沒上來,他用枯瘦的手攥着被子,大力咳嗽起來。

    段星閣就在旁邊帶着笑意看着,聞風林咳嗽完,瘋了一般掙紮着擡手作勢要來掐他的脖子他也不惱,甚至躲都不帶躲的。

    那只手即将碰到他脖子的一剎那,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驀然出現,一把握住了手腕将它冷冷地甩到一邊。

    聞風林一下子被帶得掀翻在被褥間,方才的那個動作好似耗費完了他最後一絲力氣一樣,眼下整個人倒在床上連進氣都少了許多。

    雲栖垂眸看了段星閣一眼,段星閣立刻了然地将呼吸面罩給聞風林戴了回去。

    可重新湧入肺中的氧氣沒能給聞風林帶來好轉,本就油盡燈枯的他聽到明皎去世的這個消息後,整個人肉眼可見地枯槁了下去。

    原本雲栖是想把儀器停一些的,可看到這裏後他卻覺得沒那些必要了。

    恐怕要不了多久,這對父子就能在地下團聚了,沒必要為此再背上一個過失殺人的嫌疑。

    雲栖曾經想象過徹底解決一切的那一天,自己該是什麽心情,是暢快、高興還是茫然?

    然而真到了這一天,雲栖卻并沒有什麽大仇得報的痛快感,也沒什麽特別高興的情緒,他只是油然而生了一股如釋重負的感覺。

    一切都結束了,那些恩怨與糾葛,仇恨與算計,都将随風而逝,之後迎來的将是嶄新的一頁。

    雲栖轉身,當着聞風林的面将吳醫生叫了進來:“最後幾天,儀器不用停,勞煩你多看顧一些,有事通知我。”

    這個事是什麽不言而喻,大家心知肚明。

    吳醫生應了一聲後,雲栖帶着段星閣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療養院。

    雲栖并未感覺自己在裏面呆多久,可兩人出來時,天色卻已經晚了下去。

    看着天邊的夕陽,雲栖終于後知後覺地品出了一些事情都已解決完畢的愉悅。

    他難得扭頭看向段星閣,眸底帶着一絲潋滟的笑意:“走吧,我們回家。”

    “嗯。”段星閣看着他笑了,只是在雲栖沒看到的地方,對方的眸色暗得有些深不見底,“我們回家。”

    倆個人回到家時阿姨已經把飯做好了,她深知雲栖的習慣,将飯做好後便離開了,家裏只剩下了雲栖和段星閣兩人。

    吃完飯,段星閣因為傷口的問題洗不了澡,雲栖卻還記得他中午的那句話,而且他在醫院呆了一晚上,都是病菌,以他潔癖的性格,能忍到現在完全是因為他不想麻煩雲栖。

    眼下終于得了空,雲栖拽着便把人拽到了浴室。

    可能是因為海島上那半天彼此之間什麽都看光了,所以雲栖也沒之前那麽不好意思,直接脫了衣服拉着人進了浴室。

    然而他坦坦蕩蕩,段星閣卻一點也不坦蕩,看到他脫下衣服後,整張臉立刻便紅透了。

    看起來相當純情,惹得雲栖忍不住想逗他。

    只是他并不知曉的是,眼下段星閣面上泛紅,好似被心上人撩撥的高中生,心底卻壓着沉甸甸的陰暗思想。

    但他考慮到自己此刻的傷口情況後,硬是将那些思緒都忍了下來。

    實際上,雲栖半蹲在他身下給他擦拭傷口下面時,段星閣腦海中想的卻是按着他的後腦看他因為吃不下而驚愕睜大的含水眸子。

    到了那時,雲栖整個人會因為顫抖和無措進而蹲不住,進而膝蓋也會因此而跪在帶水的地板上,泛紅一片。

    不過浴室的地板太硬,段星閣很快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應該換一個地方。

    然而縱然他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惡劣的念頭,可他面上還是很好地收斂了眸底的暗色。

    而且腦海中想歸想,那是日後傷口恢複好的事,眼下段星閣卻不忍讓雲栖這麽事無巨細地照顧自己,于是擡手就想接過對方手裏的毛巾:“我自己擦也能避開傷口,哥哥,還是我來吧。”

    雲栖卻一躲,擡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

    段星閣眨了眨眼,立刻從善如流道:“……那我待會兒洗完澡給哥哥擦頭發。”

    不過說歸說,兩人洗完澡出來後,為了防止段星閣發梢的水滴到他的傷口,雲栖還是自己拿了毛巾先擦着,讓段星閣先去拾掇他自己了。

    段星閣聽話歸聽話,只是聽話的方式有所不同。他擦都沒擦,只是随便把頭發吹了一下,半幹不幹後便算拾掇完了,扭頭就要找雲栖。

    雲栖不喜歡吹頭發,段星閣吹完走到客廳時,卻見對方還坐在沙發上慢慢擦頭發。

    于是他走上前接過雲栖手中的毛巾,從背後擁着他,用毛巾親昵地給他擦着頭發,手法溫柔而熟稔。

    但他從站到雲栖身後開始就一言不發,雲栖敏銳地品出了一絲不對:“怎麽了?”

    段星閣回神,笑了一下道:“沒什麽,只是突然有些慶幸……還好我們都活下來了。”

    他話裏有話,雲栖卻沒聽出來,以為自己剛剛是過于敏感了,聞言放松了肌肉,靠在段星閣懷裏輕聲應了一下:“嗯,還好我們都活下來了。”

    然而雲栖的第六感實際上準的吓人,此刻段星閣站在他身後不動聲色地為他擦着頭發時,想得卻是如何用毛巾把他的手捆起來按在床頭。

    最好再去定制四邊有杆子的那種床架,這樣能從上面吊下繩子,将雙腿也給牢牢地捆在兩側。

    段星閣很喜歡聽雲栖的聲音,但在他的幻想中,他卻完全不想聽那人的解釋了。

    為了防止他解釋,最好在一開始就用幹淨的毛巾塞住他的嘴,因此他只能發出最可憐的嗚咽。

    直到他哭得精疲力盡,連被吊起的雙腿都沒了痙攣的力氣時,再把毛巾拿出來。

    這樣雲栖不但沒了解釋的力氣,恐怕連話也說不完整了,只能像個被用壞了的人偶一樣流着淚喘息。

    段星閣深知自己骨子裏是個殘暴的人,但他曾經害怕雲栖因此厭惡他,故而他壓抑着自己的本能,為兩人的初夜設想了很多種溫柔而缱绻的可能。

    在那些可能中,段星閣不是沒想過自己會突然失控的場合,但他每每想到此時,第一反應不是順着思路繼續想下去,而是硬生生将這一切幻想掐斷,進而開始自責,思考應對措施。

    段星閣甚至突發奇想過,世界上既然有刺激沖動的藥,那有沒有一種反其道而行之的藥,用了之後可以減緩生理沖動,讓他不至于太過熱烈而弄傷雲栖。

    可眼下看來,這些或許可以換一種方式實現。

    他還是不舍得弄疼雲栖,段星閣深知那些過分的,帶着瘋意的念頭也只可能存在于他的幻想中。

    可那份遺囑上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夢魇一樣提醒着段星閣前世的一切,懷中逐漸消散的溫度再一次浮現上來。

    這麽多年來,段星閣從未像今天這麽生氣過,可他面上反而出奇的平靜。

    娛樂圈內積攢這麽多年的實力讓他将若無其事的樣子演了個十成十,以至于雲栖沒有看出絲毫端倪。

    哥哥其實應該感謝他肩頭的傷,段星閣平白無故地想到,如果不是肩頭的傷,可能此刻的雲栖已經不是坐在沙發上被他從身後半抱在懷裏擦頭了。

    他會被人牢牢地擠在沙發深處,雙腿被死死地卡住,段星閣單用一只手就能讓他哭出來。

    雲栖也許會掙紮,但只要那張照片拿出來,事情的暴露會打他一個猝不及防,回過神後的他也許會下意識咬住手腕而後矢口否認。

    但很快他的理智便會在段星閣的手下土崩瓦解,開始挂着淚珠解釋自己所做的一切。

    不過他的話很快便會分崩離析,于是雲栖就會被他弄得一塌糊塗,沙發也會被他弄得一片狼藉。

    段星閣想到這時才發現,原來自己并不像自己妄自菲薄時想象的那樣猜不透雲栖的心思。

    他明明這麽了解對方,連他所有可能的反應都猜到了,卻唯獨因為自卑,沒能猜到對方會立那份遺囑。

    扭曲的怒火中,段星閣忍不住想到,先前自己的不自信簡直就是笑話。

    雲栖明明愛慘了他,連死後的一切財産都願意給他,寧願一個人被明皎扯着站在船邊,也不願他有一點委屈。

    他之前對雲栖是否愛自己的懷疑堪稱可笑。

    想到這裏,段星閣卻又忍不住從心底升起了一個更陰暗的想法。

    段星閣挑開雲栖的鬓發,對方有些不明所以地擡眸看向他。

    你寫下那份遺囑的時候在想什麽呢?哥哥。

    你算無遺策,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在乎。

    段星閣垂眸斂下眸底的瘋狂,低頭吻了上來,雲栖有點奇怪他的一言不發,但還是仰着頭環住了他的脖子,迎了上來。

    毫無理由的縱容,堂而皇之的偏愛,卻更容易滋長某些陰暗的心思。

    段星閣沒由來地想到了昨晚他剛剛縫完針躺在病床上時,雲栖撩開鬓發吻上來的那一幕。

    他當時心悸得厲害,卻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

    眼下他卻終于清楚地意識到了自己當時在幻想什麽。

    他想的是對方坐在自己身前,紅着臉撩起耳側的碎發。

    可若是□□,似乎又有點不符合段星閣心中雲栖的氣質,總覺得差了點什麽。

    差了點什麽呢?段星閣漫不經心地想到。

    突然間,他靈光一閃,曾經雲栖扮演人魚時的妝造和此刻的幻想産生了微妙重合。

    連觀衆們都不知道,當時雲栖佩戴的那條流光溢彩的寶石項鏈,其實是段星閣親手設計的。

    當他穿着禮裙戴着珠寶出現在燈光下時,那一眼驚豔四座,華貴的禮裙和璀璨的珠寶交相輝映,可二者加在一起也遮蓋不住雲栖的氣質。

    而此刻在段星閣想象的畫面中,禮裙的作用反而被更多更耀眼的珠寶所取代。

    就在這處沙發旁柔軟的地毯上,□□的大美人像是尊驚豔絕倫的藝術品一樣,渾身上下穿戴着各式各樣的珠寶,彼此之間交相輝映,可再美卻比不上美人的那張臉。

    他會跪在那裏擡手撩開鬓邊的碎發,在某人的命令中,紅着眼角低頭張開嘴唇,長久以來的體面會讓他故作鎮定,實則羞恥得腳趾都在蜷縮。

    而到了最後,當顫抖的大美人真的被欺負得哭出來時,大顆的眼淚砸在寶石上,順着肌膚向下淌,那個畫面一定很美。

    不過用什麽寶石卻需要仔細思考,要選奪目且不易碎的,這倒不是因為段星閣心疼珠寶,昂貴的價格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那些寶石畢竟是要貼身戴着的,如果易碎,動作間磕磕碰碰的,很容易傷到他的哥哥。

    不過送人“禮物”,還得當事人喜歡才好。

    “哥哥。”段星閣回過神笑了一下,面上沒有露出絲毫端倪,“你最近有什麽喜歡的珠寶款式嗎?我想設計幾件送你。”

    雲栖有些不解:“怎麽突然想起來送我?”

    “新婚禮物嘛。”段星閣俯身吻了吻他的眉眼,“而且送哥哥禮物不是天經地義的嘛,就算沒有理由,我難道不能送嗎?”

    雲栖完全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裏,落在段星閣眼中卻已經成了□□跪在地毯上的模樣,更不知道對方設計的首飾打算挂在自己身上的哪個部位。

    他嘴上疑惑,但聽到段星閣說要送自己,還是忍不住認真思索了起來,半晌道:“最近在看瑪瑙。”

    “瑪瑙挺好的,哥哥本身就白,配上瑪瑙确實好看。”段星閣笑了一下,話鋒一轉道,“說起來腰鏈的話……哥哥會喜歡嗎?”

    雲栖聞言一愣,回過神後一時間有些臉紅。

    腰鏈這種裝飾品對于雲栖來說有些過于私密了。

    女生在平常時倒是還能穿露腰的衣服露出來,可男人戴上腰鏈,大部分情況都沒辦法露在外面,只有在特定情形下才能看到,而且只有最親密的人才能看到。

    雲栖面上忍不住發燙,感覺這禮物多少有些狹昵,但如果段星閣真的喜歡……

    最終雲栖紅着耳根不輕不重道:“……你別做的太過分。”

    “怎麽會呢。”段星閣一下子笑得更燦爛了,“普通的腰鏈而已,哥哥想到哪了。”

    他嘴上這麽說,腦海中的畫面卻和嘴上截然相反。

    那條鏈子最好足夠長,長到能挂滿瑪瑙和其他華麗斑斓的寶石,而後在肚臍處分叉開來,兩條鏈子分別向下,蜿蜒地繞過大腿內側,勒出肉感後從後面穿出,和背鏈交錯在一起。

    對,還有背鏈,段星閣沒敢把這個想法說出口,不然他的心思就太明顯了。

    幾條嵌滿了珠寶的鏈子會在身後有一個交彙處,可以用珍珠作交彙處的點綴,這樣從身後輕輕一扯,便會牽一發而動全身。

    鏈子的主人看到自己這幅樣子後,一定會羞恥得想要用護手遮住身上的鏈子,奈何兩只手恐怕不太夠用,遮了一邊便會露出了另一邊。

    而段星閣則會趁着他手忙腳亂之際誇他好看,當雲栖面紅耳赤地否認時,段星閣便會将他按在鏡子前,讓他一邊看着自己的樣子,一邊顫抖着一個個鑒賞自己身上的珠寶。

    而那些藏在看不見地方的鏈子,則要雲栖自己親手将它們露出來。

    而到了這裏,段星閣甚至都不需要有什麽下一步動作,雲栖便會羞恥得哭出來。

    業內最尊貴的設計師,往日穿着得體地站在臺前,鑒賞把玩那些珠寶時,可能永遠也想不到有一天,他自己竟然也會變成被人把玩的珠寶。

    想到這裏,段星閣卻收回思緒看向了懷中人。

    一切的幻想都那麽美好,可他還是不舍得。

    不舍得看對方受一點委屈,不舍得因為自己的一點點生氣就讓對方和當時的他一樣蒙在鼓裏。

    而在現實中,那條設想中精美的腰鏈,只要能被雲栖穿上過哪怕一次,段星閣便心滿意足了,除此之外,他恐怕什麽也不敢奢求。

    毫無理由的縱容,堂而皇之的偏愛,除了會助長那些陰暗的心思外,還會帶來惶恐。

    只有沒有失去過的小孩才會有恃無恐,而曾經失去的人,哪怕得到的再多,最終也還是會惴惴不安。

    已經被擦幹的發絲順着手指滑落,段星閣垂眸看着懷中人鎖骨上的傷痕與安然無恙的容顏,心中卻泛起了一股說不出的酸意。

    是我還不夠強大嗎?所以你才什麽都不願跟我說。

    原來哪怕是重活一世,我還是這麽差勁,哪怕竭盡了全力,還是差一點就失去了你。

    雲栖意識到他的不對勁後輕輕擡眸:“怎麽了?”

    段星閣卻露出了一個強撐的笑容:

    “如果到時候我比哥哥先哭出來,哥哥會不會嘲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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