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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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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2 章

    門被推開, 沈姚華與蕭嫣然一同走進了屋子。兩人在離閣子不遠處的涼亭等着蘇清妤換好衣服,不想等了很久,都不見她返回。蕭嫣然等得不耐煩, 拉着沈姚華過來找她。

    “不是讓她在這裏換麽?怎麽人影也沒瞧見一個?”蕭嫣然目光環顧屋內, 不見蘇清妤的身影, 不禁抱怨,“這女人實在麻煩。”

    “你倒是好意思說妤兒麻煩,不是你先走路不看路的嘛。”沈姚華笑道, 說着目光落向旁邊的內室, “興許在裏面呢。”她一邊說一邊往內室走去。

    傅清玄抱着已經軟成一灘春水的蘇清妤, 神色凝重地看着門口的方向, 一邊伸手鉗制住蘇清妤亂摸的手以及亂蹭的身子。

    留在沈姚華即将碰到門板時,元冬急匆匆地從外頭闖進來, 看到她手上的動作,她驀然大聲叫道:“郡主,沈小姐。”

    蕭嫣然吓了一大跳, 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躍起,扭頭不悅地看向元冬,“你那麽大聲作甚?本郡主不耳背, 耳朵都差點被你震聾。”

    “奴婢知錯。”元冬神色惶恐地道歉, 眼睛卻還是直勾勾地盯着沈姚華,見她放下了手, 才稍稍松了一口氣。

    “怎麽只有你一個人?你家小姐呢?”沈姚華往回走, 來到蕭嫣然身邊。

    元冬頓時又更加緊張起來, 将準備好的說詞一一說出:“小姐方才突犯頭疾, 疼痛難忍,就回馬車上休息了, 她怕郡主和沈小姐還在等着她,就讓奴婢來傳話。”

    元冬一邊說,一邊盯着沈姚華的動作,她拿起了桌上的茶壺,正準備倒水,元冬開始背冒冷汗,正不知來該如何阻止她,沈姚華就自己放下了茶壺。

    “怎麽突然就犯了頭疾?我去看看她。”

    元冬連忙道:“沈小姐不必麻煩了,小姐說希望您和郡主玩得高興一些,她休息一會兒便無礙了。”

    沈姚華略一沉吟後,點點頭,決定先不去打擾她休息了。她端起茶壺,又準備倒茶,元冬心瞬間提到嗓子眼裏,她張了張嘴,剛說了一個“沈”字,就被蕭嫣然的聲音蓋住了。

    “這茶也不知誰喝過的。”蕭嫣然奪過茶壺,嫌棄地遞給一旁的侍女,“拿去倒了,換一壺新的來。”

    元冬見狀心再次落地,只是這二人似乎還要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這讓元冬不知如何是好,目光暗暗瞟了眼內室的門。

    “你不去你家小姐身邊,還傻站在那裏做甚?”蕭嫣然見元冬還站在原地不走,不滿地道。

    元冬無奈,只能告退離去。但願她倆小姐能平安度過此次危機,阿彌陀佛。

    笨得要死,和她主子一樣。蕭嫣然看了眼沈姚華,終究還是沒有把心裏話說出來。

    “要不這茶就不喝了,我們去摘櫻桃吃?”

    蕭嫣然嫌閣子裏有些無聊。

    沈姚華并不喜歡吃櫻桃,蘇清妤不在,她就不怎麽想去了,“在這坐坐再走吧,我有些累。”

    蕭嫣然詫異地看着她,“我們這還沒逛呢你就喊累,你不是練家子麽?身體怎麽變得這麽羸弱?”

    沈姚華敷衍道:“昨日跑馬跑累了。”

    兩人這邊悠哉悠哉地說着話,她們隔壁的小室氣氛卻十分焦灼。

    在藥物的作用下,蘇清妤此時完全失去理智,不知身在何處,更聽不見周圍的動靜,只遵循着身體的本能,緊緊地貼向身旁的男人。

    “好難受……”蘇清妤痛苦地呢喃着。

    傅清玄擔心她的聲音被外頭的聽見,連忙伸手捂住她的嘴,但下一刻,掌心傳來一片濕熱,意識到發生什麽,他像是被燙到一般縮回手,目光陰沉地看着蘇清妤。面對一個神志不清的人,傅清玄自然沒了維持良好涵養的心思。

    蘇清妤雖然意識不清,卻隐隐約約地感覺到做錯了什麽,她不敢随便亂動,只是可憐兮兮地望着面前的男人,好像他就是她落入水中所能攀住的唯一浮木,只求他能助自己一分一毫,讓她不再那麽煎熬。可這塊唯一浮木似乎無動于衷。

    她衣裳淩亂,是她自己扯開的,與傅清玄無關,他沒有趁人之危的愛好,連她那雙含着熱淚的眼眸透出的無法得到滿足的欲/望,他都想視而不見。

    “我好難受,救救我……”蘇清妤只覺得渾身都要起火了,眼淚也被燒幹。

    傅清玄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頭開始隐隐作痛,他真想将她此刻的模樣留存下來,等她清醒後讓她看看,以她的矜持,定會羞憤欲死。

    他稍作遲疑後,俯首吻住的唇,以此來讓她住口,卻忘了,懷裏的人此刻主動得可怕。

    她雙手急迫地勾住他的脖子,緊得讓人快要窒息,她的兩片滾燙的唇瓣含住他的,像是喜愛吃糖的人嘗到了蜂蜜,急切地吸吮。胸脯随着她的急喘一起一伏,不停地挨蹭過來,他稍稍閃躲,換來的卻是更磨人的糾纏,傅清玄無奈只能放棄抵抗,任由她親吻啃咬自己。

    傅清玄既要留意外頭的動靜,又要控制住不讓她太過亂來以及發出聲音,心中只覺得有種招架不住的狼狽,狼狽……傅清玄不合時宜地想到當年自己還是落魄少年時,蘇清妤和其他人一起欺負他的畫面,那時,他也很狼狽。

    她的那一鞭打在他的身上,變作一根刺,橫在他的心底,這麽多年來依舊不曾磨滅,他的目光一黯,報複性地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喚來女人一聲痛苦的悶哼。若在蘇清妤清醒時他斷不會這麽做的。

    蕭嫣然的侍女捧着一壺新茶歸來,手上還拿着一盤新鮮的櫻桃。

    “怎麽去那麽久?”蕭嫣然不滿道。

    侍女回:“方才奴婢歸來途中,碰到園工運了一車新鮮的櫻桃經過,奴婢看着新鮮,就揀了些好的想給郡主嘗嘗,這才耽誤了些許功夫。”

    蕭嫣然看都不看那櫻桃一眼,“我要自己摘的。”

    沈姚華笑着接過那盤櫻桃,看到上頭那一顆顆飽滿紅潤的櫻桃,想到蘇清妤還沒嘗到,便道:“你既然不吃,就給我吧,我拿去給妤兒嘗嘗。”

    蕭嫣t然撇了撇紅唇,心頭有些酸意,“你心裏就只惦記着你那妤兒。”

    沈姚華但笑不語,兩人喝了茶,便離開了閣子。

    外頭終于恢複了清靜。

    傅清玄慶幸蕭嫣然和沈姚華終于離去,否則面對懷裏那越來越狂熱的女子,他實在有些束手無策了。

    他的衣服被蘇清妤拉扯得淩亂不堪,胸膛微露,上頭還殘留着些許可疑的水光,唇瓣紅潤濡濕,很明顯是被親出來的。

    “陸夫人,請你理智一些。”傅清玄終于開了口,聲音有些低啞。

    蘇清妤若還有理智,就不會做出這種在她看來簡直是驚世駭俗的行為,空虛的感覺無法得到填補,她焦躁不安地扭動着,伸手往他底下亂抓。

    傅清玄猝不及防被她抓了一把,身體随即起了異樣的反應,身體微僵,立刻沉了面容。

    他沒有再說話,将人抱起,打開屋子的後門,外頭是一片幹淨澄澈的池水,微風拂來,蕩起漣漪,兩人突然的出現驚起一樹流莺,而後又恢複幽靜。周邊是郁郁的樹木花草,外頭幾乎看不到這邊的情形。

    傅清玄将神志不清,緊貼着他不放的蘇清妤強行浸入冰涼的水中,他不想與她做那件事,便只能用此方法。

    池水冰涼,蘇清妤在裏面呆了一會兒,體內的燥熱便漸漸褪去了,她茫然地睜開眼,驀然撞進一泓冰冷的湖瞳中,不覺寒意更甚,她瑟瑟發抖,雙唇顫動:“傅大人……”

    蘇清妤渙散的意識逐漸彙聚,她驀然想起來發生了什麽,兩片顫抖的唇瞬間失去了血色,方才神智不清時對他所做的事在她腦海中走馬燈似的一幕幕地閃過,她羞恥幾乎想死。

    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迷離的雙眸此刻已經變得清明,渾身濕透,頭發衣服緊貼着肌膚,身段一覽無遺,尤其她身上穿的是蕭嫣然的衣服,她的衣服輕薄,被水一浸,裏面的抹胸便透了出來,勾勒出兩團渾圓,這讓蘇清妤羞恥難當,察覺傅清玄的目光,她下意識地擡手擋住身前。

    “清醒了便出來吧。”傅清玄收回目光,沒說什麽讓她羞愧的話,神色從容得好像天塌下來對他而言,也只不過是家常便飯一般。

    傅清玄轉身離去,很顯然,他不打算扶她從池子裏出來。

    蘇清妤唯有自力更生,好在池子不深,旁邊還有一些石頭供她攀抓,等她滿身狼狽地從池子裏出來,傅清玄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

    蘇清妤低頭看着自己被打濕的衣服,突然頓住腳步,她這番模樣出去被人看見了,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聽不到身後的動靜,傅清玄回頭,見她只顧呆站,不覺擰了下眉。

    蘇清妤見他眼裏仿佛帶着微微的疑惑,猶豫了下,緩緩跟上,最終停在他身旁,低着頭一語不發,她此刻沒辦法與他說話。

    這時,傅清玄忽然轉頭看了眼屋內的方向,随後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跟前,“有人來了。”他低聲提醒,以免她驚呼出聲。

    蘇清妤聽到有人來了,哪裏還敢出聲,連大氣不敢喘一下,他們二人這副模樣一旦被人發現一定會被認作是奸夫淫/婦。

    蘇迎雪應付完了秦王那邊,便找了個機會,趕回了閣子裏,然而閣子裏卻沒有傅清玄的人影,也沒見他回宴席上。

    蘇迎雪凝眸四顧,看到桌上的茶似乎有動過的痕跡,急忙走過去,上面的茶杯已經空了,桌上有殘留的茶渣。

    傅清玄不會将那茶喝了吧?她跌坐在椅子上,心神俱亂,那茶中放了藥,她方才被催促得匆忙離去,又擔心被傅清玄看出破綻,不敢處理那茶,若他真的喝了下去,必定會出事。

    他人去了何處?蘇迎雪纖手握拳,咬牙切齒地一拍桌子,內心氣苦,她好不容易得了這一個機會,準備生米煮成熟飯,屆時在衆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對她負責,卻沒想到秦王會召見她,害她竹籃打水一場空。這時,她不經意間往內室的方向看了眼,略一猶豫走了過去,她推了推門,推不開,不覺皺了皺眉,門上有縫隙,她略一思索,湊上前去。

    蘇清妤被迫和傅清玄藏身于牆根處,她渾身濕透,這地方有陰涼,見不到陽光,一陣風刮過來,帶來一陣涼意,蘇清妤不由得想要打噴嚏,但一想到屋裏還有人,她連忙捂住了嘴,她不安地擡眸對上傅清玄的視線,而後窘迫地将頭埋得更低。

    這時,一件帶着淡淡蘭麝香氣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她驚愕地扭頭,傅清玄沒有看她,只是凝神關注着屋內的動靜。

    蘇清妤愣了下,抓着他的衣服不覺緊了緊,被他衣服上的溫暖氣息包裹着,她身子漸漸回暖,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以為體內還殘留着藥物的原因,她的心跳又開始加快,身子有些發軟。

    蘇迎雪離開了。

    兩人沒有急于走,确定她不再返回後,傅清玄才往裏走。

    蘇清妤默默地跟在他身後,回到屋子裏,貴妃榻上散亂着她先前換下的衣服,比起她身上濕透的衣服,她寧可穿自己的。

    傅清玄看了她一眼,很自覺地走了出去。

    蘇清妤關上門,怕他等久,匆忙地換下濕衣服,穿回自己的,随後拿起他的外衣打開門出去。

    大概是等得不耐煩了,他沒有坐在屋子裏等,而是倚着門,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見她出來,他才直起身。

    從她清醒之後,蘇清妤就沒有在傅清玄臉上看到一絲笑容,他連虛僞的笑容都懶得向她露了,他內心對她的所作所為一定十分鄙夷,可是這也怨不得她,這一切都是藥物在作祟。

    蘇清妤想解釋自己的行為,但他沒問,她面皮又有些薄,一時間也不好意思提這丢人的事,免得給彼此增添尴尬。

    “多謝傅大人。”蘇清妤将衣服還給他,抱歉道:“有些濕了。”不過,讓她內心有些感動的是,他并沒有丢下她不管。

    “無妨。”傅清玄接過衣服。

    不遠處,元冬正往這邊趕來,蘇清妤看到她,微微松氣。

    “陸夫人且在此稍作休息,本相先行一步。”傅清玄态度變得客氣而疏離。

    蘇清妤點點頭,莫說她這番模樣不好與他同出去,就算她好端端的也不敢和他并肩而行的,畢竟她是有夫之婦,而他又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權相,若被人看到二人在一起,不知道會掀起怎樣的風波。

    “小姐,您沒事吧?”元冬目送傅清玄離去後,才返回到蘇清妤身邊。

    蘇清妤此刻身子軟綿綿的依舊沒什麽氣力,便坐在了椅子上,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壺上,眼裏閃過怨恨之色。

    “沒事。”蘇清妤就算有事,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不然能找誰說理去?茶是她自己喝的,她就是這般倒黴。

    元冬并不相信她沒事。她走時她家小姐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一直往傅清玄懷裏湊,她看得驚心動魄,又無能為力。

    後來傅清玄讓她出去應付沈姚華和蕭嫣然,她就不知道小姐的狀況了,不過她吃了那害人的藥,後果可想而知,他們二人只怕不該做的事全都做了一番。

    作為蘇清妤的心腹丫鬟,元冬唯一能做的就是閉緊嘴巴,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奴婢重新給你妝掠。”元冬猜到事後蘇清妤的妝容定會淩亂不堪,便從馬車上攜着鏡匣過來。

    蘇清妤見元冬如此細致周到,煩躁的心稍平,“嗯,華姐姐和郡主那邊沒有起疑吧?”

    “小姐且放心,她們二人并未起疑。”元冬替她先将頭上的簪子摘了下來,“小姐,您的發怎麽都濕了?”

    “不小心掉湖裏了。”蘇清妤臉色尴尬地随口扯了個借口,她實在沒臉提那羞恥的事。

    “啊?”好端端的怎麽就掉湖裏了,元冬雖然疑惑不解,但見自家小姐神色別扭,就知趣地沒追問下去,“對了,奴婢之前謊稱您頭疾發作,回車內休息了,後來沈小姐一個人來找小姐您,送了一盤櫻桃,奴婢道小姐已經睡着了,沈小姐才沒有進馬車查看情況,只是将櫻桃交給了奴婢。”

    元冬将事情交代清楚,以免到時蘇清妤在沈姚華面前露出破綻。

    蘇清妤點點頭,“你事情辦得很好。”說着嘆了口氣,“元冬,沒有你,我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元冬被蘇清妤誇贊一番,心中自是高興。

    蘇清妤這會兒卻高興不起來,平靜下來後,她開始思考整件t事。

    在茶幾下藥,這不像是傅清玄的做派,在這種地方出事,對他更是百害無利,以他的身份地位也無需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那麽這藥很有可能是蘇迎雪下的,目的就是為了生米煮成熟飯,若真發生了什麽,能夠獲利的也只有她,她如今身陷教坊,想犧牲名譽換得榮華富貴其實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真沒想到,蘇迎雪在臨猗坊待了一段時間,竟然也學會這樣無恥又愚蠢的手段。

    傅清玄是何等人物?她若真将他算計成功了,她當傅清玄會乖乖由她擺布?

    她也不是小姑娘了,為何還如此的天真?難不成她以為傅清玄還是當年那個任由欺淩的柔弱少年?還是她以為傅清玄對她念念不忘,會原諒她的算計?

    不管是哪種原因,她都被這妹妹給殃及了,虧她還想将希望寄托于她身上,她也是愚蠢。

    * * *

    蘇清妤從閣子出來,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與傅清玄同來的那名女子。

    她倚着池畔的欄杆處,興致盎然地給池裏的魚喂食。穿着一襲豔麗的衣裳,一眼看過去,似一株熱烈而張揚的海棠花。

    蘇清妤與她并不熟,加上她似乎沒留意到自己,便沉默地從她身旁經過,不成想剛要錯身而過,就聽到一陣清脆的笑容:“陸夫人這是要視而不見麽?”

    蘇清妤身形一頓,回眸看去,見她已經轉身面對她,柔若無骨地倚着一旁欄杆,笑語嫣然:“陸夫人,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蘇清妤不知她意欲何為,索性當做不認識她,反正她們二人也不曾搭過話,“抱歉,請問姑娘是?”

    “陸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你我可是見過了好幾面呢。”柳瑟故作嗔态。

    蘇清妤無奈,假裝思考片刻,“姑娘是紅苑的人。”

    “正是。”柳瑟盈盈一笑,“奴家名喚柳瑟,這廂有禮。”她起身,柔媚地行了一禮,“若非陸夫人生病,我們早該見面了。”

    蘇清妤面色微僵,想不到傅清玄竟将自己生病的事告訴了她,傅清玄到底還與她說了什麽,該不會還把閣子裏發生的事與她說了吧?

    “柳姑娘這話是何意?”蘇清妤謹慎地問。

    柳瑟笑了笑:“陸夫人不必太過緊張。”

    她袅袅娜娜地行至蘇清妤身邊,一只纖纖玉往她的肩上輕輕一搭,秋波在她臉上一溜。

    蘇清妤聞到她身上的脂粉膩香,又見到她勾人的媚态,心間沒由來地一顫,這女子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媚人手段,女人見了都難以招架,禁不住臉紅心跳。

    “奴家受傅大人的囑托,教陸夫人如何做一個讓男人喜歡的女人。”

    她在她耳畔柔聲低語,蘇清妤只覺得耳朵微癢,連忙閃躲了下,等定了心神後,回想她說的話,黛眉不由一蹙,原來傅清玄是要她向柳瑟讨教伺候男人的法子。

    蘇清妤深深看了柳瑟一眼,她的确是妩媚又風情的女子,不過她只怕是令傅清玄失望了,莫說她不想學,就算她想也是學不來的。

    傅清玄也無非是想戲弄她罷了。

    “可惜陸夫人生病,我們未能相見,不過我有托吳峰送了陸夫人幾樣東西,不知陸夫人看了沒有?”

    蘇清妤聽了柳瑟接下來的話一怔,那幾樣東西是她讓吳峰送過來的?

    打量着蘇清妤的神色,柳瑟又笑着補了句:

    “放心,這是我與陸夫人之間的秘密。”

    原來那東西是她擅作主張送來的,吳峰竟然會聽她的話,由此看來她和傅清玄的關系匪淺,既然匪淺,她和傅清玄糾纏不清,她難道就不吃醋?

    還是她知道傅清玄只是捉弄她,所以并不吃醋,甚至和他一起捉弄她?念及此,蘇清妤臉上籠起一層陰霾。

    “柳瑟姑娘,我對那些東西并不感興趣,還請柳瑟姑娘以後莫要送那樣的東西過來了。”蘇清妤面色嚴肅。

    柳瑟見她生氣,便嘆了口氣,“也罷,陸夫人讀書識禮,端莊貞賢,從一而終,斷不會如奴家這一類人一樣,水性楊花,不知廉恥地以色事人,看來傅大人只怕是要失望了。”柳瑟嫣紅的唇勾起一抹淺笑,“不過,奴家仍舊會在紅苑恭候陸夫人的光臨。”

    柳瑟言罷轉身離去,行了幾步,忽然又回眸,意味深長地笑:“陸夫人方才與傅大人在一起吧?”

    蘇清妤猝不及防,愣住。

    柳瑟從她的神色中得到驗證,她方才靠近蘇清妤時,聞到她身上的香氣和傅清玄一樣,所以才有此判斷。

    她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款擺腰肢,袅娜而去。

    “小姐……”元冬守在一旁,聽完了她們二人的對話,只覺得雲裏霧裏,內心又禁不住的惶恐莫名。

    蘇清妤搖了搖頭,沉肅着臉,“我們走。”

    日落西山,暮雲四合,宴席散了。

    蘇清妤與沈姚華,蕭嫣然在莊園門口辭別。

    “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卻在車裏躺了大半天,櫻桃園你也未能去逛。”沈姚華遺憾地道。

    “我已經嘗了你送來的櫻桃,很甜,今日托你的福,還結識了郡主,我很高興。”蘇清妤看向一旁冷冷站着的蕭嫣然,“郡主,您的衣服清洗後,我會送還給您。”

    蕭嫣然仰着下巴,“不必了,本郡主從來不穿別人穿過的衣服,那身衣服你丢了吧。”說着眼睛在蘇清妤身上掃了一眼,“我看你比本郡主還要瘦,本郡主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麽就小了呢,本郡主看你是根本不願意穿吧。”

    沈姚華嘆氣,“我的郡主,你不願意穿別人的衣服,難不成別人就肯穿你穿過的衣服,人家給你面子你不要,非要自取其辱。”

    “你……”蕭嫣然氣得小臉鼓鼓,也就沈姚華敢如此下她臉面,偏偏她又不能對她如何,氣死她了。

    蘇清妤見兩人大眼瞪小眼,便充當和事佬:“郡主莫要生氣,華姐姐只是開玩笑罷了。其實我不過是看着瘦了些,實際上可不輕呢。郡主身材更為纖細,腰肢亦比我的瘦了一圈,所以我才穿不進郡主的衣服。”

    當下貴族圈裏以瘦為美,蕭嫣然聽了蘇清妤的一番話,心中得意,那高高揚起的下巴微收了回去,“陸……蘇……我也不知道如何稱呼你。”

    蘇清妤略一思考,微笑:“郡主可與華姐姐一般,喚我一聲妤兒。”蘇清妤年紀比她大,不過蕭嫣然身份尊貴,又是個傲嬌的主兒,定不肯喚她一聲姐姐的。

    沈姚華站在二人之間,一直默默地看着蘇清妤,沒有插話。

    蕭嫣然嫌“妤兒”一稱太過肉麻,叫不出口,不過人家剛剛誇了她一番,她也不好意思伸手打笑臉人,于是淡淡地點了點頭,随後扭頭看向沈姚華。

    “過幾日莊園有場蹴鞠會,華姐姐,你若有空的話可來觀賞。”蕭嫣然其實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只是由于性情原因,她與蘇清妤一樣沒什麽朋友,願意與她深交的也就只有沈姚華一人而已,沈姚華若不來,這蹴鞠會也沒什麽好看的了。

    蕭嫣然說完想了想,看向蘇清妤:“你也來吧。”

    蘇清妤禮貌回應:“我若得閑,必定前來。”

    蕭嫣然心中高興,臉上卻依舊淡淡的,“這參加蹴鞠的都是年輕男子,而且個個身強體壯,孔武有力,還會有不少風度翩翩的俊俏兒郎來觀賽,本郡主帶你們二人大飽眼福。”

    沈姚華和傅清妤問言面面相觑,她們三人,除了蕭嫣然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她們二人都是有夫之婦,就算去看蹴鞠也不過是湊個熱鬧罷了,誰敢說是為了看男人去的。

    蕭嫣然見二人神色窘迫,不以為然地道:“華姐姐,你那夫君就是個柔弱的小白臉,你還怕他不成?”

    蕭嫣然說完沈姚華,又接着說蘇清妤:

    “還有你,本郡主聽聞你夫君已經外派到地方去了,也管不到你。怎麽,不過看一眼男人,都把你這賢德的婦人吓死了?”

    蘇清妤唇角禁不住抽動了下,蕭嫣然年紀比她小了許多,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可說起男人來,臉不紅心不跳,倒像是個閱歷豐富的人似的。

    * * *

    蘇清妤坐上了馬車,沈姚華與她順一段路,便也坐上了她的馬車。

    “郡主性情嬌縱任性,你若不喜歡她,不必勉強與她相處。”沈姚華體諒她道,與她相識多年,她清楚蘇清妤的性子,她亦是一個高傲的人,聽了蕭嫣然那些尖酸刻薄的話,她心中定是不爽快的,只是礙于她郡主的身份,只能隐忍。

    沈姚華先前已經叮囑過蕭嫣然,讓她對蘇清妤客氣一些t,蕭嫣然當時也答應了,誰承想她是左耳進右耳出。

    蘇清妤語氣淡然平靜,“無妨,郡主雖然說話刻薄了些,不過我看得出來她并無惡意。”

    若是在她娘家未失勢前,蘇清妤遇到蕭嫣然,斷不願與她再有任何交集,但如今家逢巨變,她的性情亦有所轉變,比起傅清玄,陸老太太,以及孫三娘等人,蕭嫣然已經是很好應付的了,而且她是秦王的愛女,能與之交往,于她也有利處,想到這點,她不由在心底嘆氣,與人相處,非從心所願,她竟然也學會了計算得失利弊。

    沈姚華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凝望着她,“妤兒,你變了。”

    蘇清妤一怔,而後莞爾一笑,“是麽?那華姐姐覺得這樣是好?還是壞?”

    沈姚華看着她臉上雲淡風輕的笑容,眉頭微擰,沉默片刻,道:“我只希望你過得開心。”

    蘇清妤笑容一滞,而後鼻子泛酸,這陣子她幾乎快忘了,這世上還有真心實意待她好之人。

    蘇清妤剛回到陸家,陸老太太就派張嬷嬷在她的院子裏等着她了。蘇清妤經受了一場風波,已覺得疲憊不堪,還沒能坐下休息一會兒,就被帶去了陸老太太的院子裏。

    陸老太太坐在太師椅上,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一見到她,當即質問她去了何處。

    “兒媳受沈姐姐的邀請,與她同去了蕭郡主的莊園,參加了櫻桃宴。”蘇清妤搬出了沈姚華和蕭嫣然,只希望陸老太太能有所顧忌。

    陸老太太看穿她的心思,冷笑,“你也不用刻意搬出什麽沈小姐,蕭郡主來吓我,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米還多,你夫君離了京,你沒了依仗,就想借着那二女的身份來壓我,她們再有身份也不過是小輩,兩個小輩也敢來管我們陸家的家事?真是笑話,我勸你別再有生那點小心思,做好你的陸家婦。”

    蘇清妤啞口無言。

    陸老太太繼續道:“從今往後你不許再踏出陸家大門一步。”她扭頭看向張嬷嬷,“你派幾個丫鬟守在她的院子裏,盯緊了她,我看她如何踏出這陸家的門。”

    蘇清妤問言臉色一變,心中雖有不服,卻無法反抗。

    從陸老太太院裏出來,元冬擔心地問:“小姐,老太太這分明是要禁您的足,這可如何是好?”

    蘇清妤眉眼間凝着抹愁緒,聽了元冬的話,她眉頭緊鎖,張嬷嬷挑選丫鬟亦要些許時間,“元冬,你現在立刻去廚房看阿瑾姑娘在不在,若在的話,讓她去我院裏一趟。”

    “奴婢這就去。”元冬領命而去。

    沒過多久,元冬領着阿瑾來到蘇清妤面前。

    蘇清妤端坐在榻上,“阿瑾姑娘,我有一件事想請你替我去辦。”

    阿瑾回:“夫人且說,奴婢一定盡力辦好。”

    “不是什麽難辦的事。”蘇清妤将寫好的信交給阿瑾,“明日,你找個時間将這封信送到沈年将軍府中,交給他的女兒沈姚華。切記,一定要親手交給她。”

    阿瑾接過信,“奴婢明白了,這就去辦。”

    蘇清妤點點頭,感激道:“有勞了。”

    次日,陸老太太指派的丫鬟已經守在了蘇清妤的院子裏,只要她踏出房門一步,就會有好幾雙眼睛盯着她。

    蘇清妤只覺得自己仿佛成犯人,一舉一動被人牢牢地監視着。

    不止如此,但凡不是她這院裏的人,陸老太太都不許人随意出入,阿瑾作為廚房打雜的,自然不可能進入她的院子。

    傍晚時分,蘇清妤讓元冬去廚房找阿瑾,元冬去了,卻被攔在院門口,元冬氣沖沖地轉回。

    “小姐,她們欺人太甚,奴婢與她們說想去廚房看看晚膳吃什麽?她們都不許奴婢去,還說等送過來就知道了,真是狗仗人勢的東西。”元冬憤憤不平。

    蘇清妤這會兒正靠着榻上看書,問言翻頁的手一頓,嘆着氣放下書籍,她其實也看不進書,只是實在無事可做,又不願意踏出屋門被人盯着。

    “罷了,你歇着吧,阿瑾姑娘是個聰明人,應該能将此事辦妥。”蘇清妤揉了揉眉心,只覺得精神恹恹,什麽都懶得做了,懶得想了。

    陸老太太院子。

    張嬷嬷從外頭走進屋中。陸老太太正惬意地飲着茶。

    “怎麽樣?”陸老太太放下茶盞。

    “聽丫鬟說,這一日都在屋裏唉聲嘆氣,連屋門也不出了。”張嬷嬷回道。

    陸老太太問言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賤婦,還以為我拿捏不了她了。”

    陸老太太這麽多年一直憋着一股窩囊氣,如今總算覺得揚眉吐氣了。

    又過了一日。這日蘇清妤梳洗吃了早膳後,與元冬坐在窗下做針線活。

    蘇清妤的針線活做的并不好,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才繡了幾針,忽然聽到外頭起了一陣喧嚷之聲,正要讓元冬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就聽到沈姚華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

    “妤兒!你在哪裏,快快出來!”

    蘇清妤心中一喜,當即放下手上的東西,迎了出去。

    只見沈姚華提着一杆長槍,威風凜凜,身旁站着打扮得華貴逼人,神色矜傲的蕭嫣然,身後還跟着一群武士打扮的壯漢。負責監視蘇清妤的幾名丫鬟此刻早已收斂氣焰,唯唯諾諾地縮在一旁,噤如寒蟬。

    蘇清妤沒料到沈姚華和蕭嫣然竟然弄出如此大的陣仗,腦子瞬間嗡嗡作響。

    陸老太太聞訊帶着張嬷嬷趕來,見此架勢大驚失色,直呼一句“天爺”。

    “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官宦之家?”

    那些武士讓出一條道,陸老太太雖然不曾見過沈姚華和蕭嫣然,但看她們的衣着打扮和氣度也知不是一般富貴之家,想到蘇清妤前日口中所說的沈姚華與蕭嫣然,再看二人容貌氣度,便隐隐猜到了二人身份,臉色一變,滿腔怒火也只能收了回去。

    她恨恨地瞪了眼蘇清妤。這賤婦,何時搬的救兵?

    不等沈姚華說話,蕭嫣然便搶先站了出來,“本郡主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蕭嫣然是也,不認得本郡主你就去好好打聽一下。”言罷她上下掃了眼陸老太太,她霸道嬌縱慣了,可不管什麽長輩小輩的禮節,她只知道,她身份比她尊貴,“你就是陸老太太?好不講理的婆子,本郡主且問你,你兒媳做錯了什麽,你憑什麽不讓她出門?”

    蕭嫣然雖然嚣張跋扈,但她也欺軟怕硬,他的父親連皇帝都要禮讓他三分,而陸老太太雖是官宦女眷,但她再怎麽說也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她兒子又外派出去了,她還能翻出什麽浪花來,便無所顧忌起來。

    蘇清妤見陸老太太氣被氣得渾身顫抖又無可奈何的模樣,不由在心底感慨,果然惡人還得是惡人磨。

    “蕭郡主,都說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老婦管教自己的兒媳還請您莫要插手。”陸老太太隐忍脾氣道。

    “本郡主還就要管他人的瓦上霜,你奈本郡主何?”蕭嫣然冷笑,“你有本事去官府告本郡主啊。不過你就算告了,本郡主也有理說,待本郡主想一想,嗯。便說這老婦人,倚老賣老,虐待兒媳。”

    沈姚華見蕭嫣然一人便可大戰陸老太太,心中不禁感慨自己帶她來對了,想到昨日蘇清妤與她說的那些事,她就補了句:“她還占着妤兒的嫁妝不放。”

    蕭嫣然頓時做出一副驚訝萬分的模樣,“你這老婦無恥,竟然還占着兒媳的嫁妝不放?真是個一毛不拔的鐵母雞。”

    陸老太太氣得差點昏厥過去,“胡說八道,我何時占了她的嫁妝……”陸老太太扶着頭,搖搖欲墜,張嬷嬷連忙扶住她。

    蕭嫣然見狀連忙後退幾步,“本郡主可沒有打你罵你。你暈給誰看?大家看着些,本郡住動都沒動她,是她自己身體不好,又小心眼兒,自己把自己氣暈了。”

    陸老太太問言氣得眼睛一翻,暈倒在了張嬷嬷懷裏。

    * * *

    “大夫都說了人沒事,你愁眉苦臉做甚?”蕭嫣然見蘇清妤一副郁郁寡歡的模樣,不禁沒好氣道,早知道她就不該出這個頭,如今她倒成了罪人似的,“本郡主看她根本就是裝的,本郡主又沒說什麽重話。”

    蘇清妤并沒有怪蕭嫣然的意思,見她生氣,勉強一笑,“郡主不必多想,這事與你無關的,你能和華姐姐一起來幫我,我心中甚是感激。”

    沈姚華本想着幫蘇清妤,不成想弄巧成拙,心情亦有些低沉。

    蕭嫣然冷哼一聲,将目光轉向亭外,三人在湖邊的一亭子裏坐着,湖中風景甚好,荷t葉田田,綠水迢迢,但三人都沒什麽興致賞玩風景。

    蕭嫣然憋了片刻,又忍不住看向蘇清妤:

    “你的性子就是太軟弱了,才讓那老婦欺到你頭上,本郡主就明說了,我們幫得了你一時,可幫不了你一世,你若不變得強勢,往後的日子有得苦。”

    蘇清妤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默然,蕭嫣然還是太年輕,沒有經歷過風雨挫折,有些話說得很是輕巧。

    她身後沒有可憑恃的東西,如何與陸老太太抗衡?蕭嫣然之所以無所顧忌,是因為她的背後是她的父親秦王,而她呢,如今什麽都沒了,只有一個罪臣之女的身份,換在以前,她爹還是永安侯的時候,陸老太太不也對她客客氣氣麽,就算她沒能為陸家開枝散葉,她也不敢說什麽。

    不過蘇清妤倒是從她身上學到了一些東西。

    不遵從規矩的人會活得輕松自在。

    既然她已是罪臣之女,不再是名門世家的大家閨秀,誰都能夠踩她一腳,戲弄她,作踐她,她到底還在堅守什麽?她還有什麽可失去的?

    禮教?婦道?貞潔?這些能為她帶來什麽好處,不過是自我約束,留給人嘲笑的話柄罷了。

    就連柳瑟都敢于在她面前說自己水性楊花,不知廉恥地以色侍人,說得沒有半點羞恥,這讓她一直以來所堅守的東西就像是一個笑話。

    是啊。憑什麽他們男人可以三妻四妾,拈花惹草,而他們女人就得從一而終,不能與丈夫以往的男人有一點牽扯。

    蘇清妤突然之間也想活得像蕭嫣然,沈姚華等人一樣無拘無束,甚至想活得和男人一樣。

    與蕭嫣然、沈姚華道別後,蘇清妤并沒有回到陸家,一旦回去她再想出來便難了,所以她帶着元冬來了臨猗坊,雖說她母親讓她別往這邊跑,但蘇清妤怎麽丢下她不管?

    自從孫三娘被監察院的人帶走之後,蘇清妤便不清楚她的情況了,坊裏新來了一個掌事,是個女的,年紀估摸着三十多歲,容貌端麗,一臉正氣,不過不愛與人說話,聽說她想見她母親,也沒有為難她,更沒有向她索取錢財,讓丫鬟領她去她母親的住處,就自顧自地去做自己的事了。

    王氏病了,躺在床上,蘇清妤看到她消瘦蠟白的臉,心酸無比。

    “不是讓你別過來麽?”王氏勉強撐起身子,蘇清妤趕忙扶她坐起來,将枕頭放在她後背給她靠着。

    “你出門,你婆婆沒有難為你吧?”

    “沒有。”蘇清妤搖了搖頭,怕她傷心,忍着難過,笑道:“她對我很好,聽說我要來看你還很是贊同。”

    “你別诓我。”王氏苦笑,她不傻,她和陸老太太這位親家打了那麽多年交道,十分清楚陸老太太的性子。

    “女兒何時诓騙過您啊?”蘇清妤怕她多問趕忙轉移話題:“母親,你在這裏如何?那些人沒有再為難您吧?”

    “你放心吧,我在這裏很好,我身子不爽利,他們還找了大夫來給我看病。”

    “大夫怎麽說?”

    “沒什麽大病,就是前日受了寒氣,吃了一帖藥就好多了。”

    蘇清妤看她這模樣,不像只是受點涼氣而已,可她的母親若是不願意說,她就算再怎麽逼迫她也不會如實回答的,她的母親是個心性要強,卻又多愁善感的人,平日裏有什麽心事都藏在心裏的人,不肯與人說,這樣最容易憋出病來。

    她出身名門大家,自小養尊處優,又如何受得了這種苦,蘇清妤握着她的手,含着眼淚:“母親,您放心,我一定會帶您從這裏出去的。”

    王氏笑了笑,“傻孩子,又在說傻話。”

    蘇清妤沒有反駁王氏的話,只是在心底堅定了這個想法。

    相府。

    吳峰來到書房時,傅清玄仍舊在處理一些政務,他提筆書寫着東西,似乎很忙,他不便打擾,便靜立一旁,等他将筆擱置會回筆架上,他才開口:“大人,陸夫人求見。”

    傅清玄臉上沒有什麽反應,只是視線落向紗窗方向,似乎在看外頭天色。

    如今已是掌燈時分,外頭黑黢黢的,已然視不清物,這陸夫人挑這個時候來,不是有要事,就是……嗯,吳峰也不好瞎猜。

    蘇清妤随着吳峰進到書房的時候,傅清玄正負手立于窗下,墨發半挽,一襲白衣,渾身仿佛披着月華的光芒,清潤雅致,卻透着疏離冷漠。

    “大人,陸夫人已到。”吳峰将蘇清妤領到之後,就默默地退了下去,并将書房的門掩上。

    聽到身後的動靜,傅清玄并未轉身,他的腦海中回想到一些事,眼神變得幽深,仿佛窗外那浩瀚無垠的蒼穹。

    這些天傅清玄的确是故意不見蘇清妤的,他很清楚,蘇清想見他的原因,她想要替她夫君說情,但此事沒有商議餘地,所以見面只是浪費彼此的時間。

    至于莊園的相逢只是意外,他并不知曉蘇清妤會出現在那裏。

    他原以為發生了那樣的事後,她會因為羞愧難當短時間不會再想見他,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選擇放下尊嚴這麽快地登門拜訪?

    身後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傅清玄回眸一看,卻見蘇清妤正在脫衣服,他修眉微凝。

    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委于地,她脫得很幹脆,不似以往那般渾身顫抖,目含幽怨,仿佛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蘇清妤除了一開始有些羞恥之外,後來卻是越脫越麻木,好像這具身體已經不是她的了。

    最終,蘇清妤寸縷不挂地站在了傅清玄的面前,她身體微顫,并不是因為羞恥,只是因為窗外吹來的風帶來的涼意。

    她知道傅清玄不想要她的身子,她也沒想要以此來色/誘他,她只是在表明自己豁出去一切的決心。

    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面前一句話也不說便褪盡衣裳,尤其還是蘇清妤這種極在乎名聲貞操的閨秀,哪怕處變不驚如傅清玄,也有一瞬間的失态。

    只是一閃而過的錯愕之色,卻被蘇清妤捕捉到,果然,只要她足夠淡定,不以為意。不淡定的便是他人。

    之前是她把禮義廉恥,夫妻綱常看得太重了,所以才給了一些人羞辱戲弄自己的機會。如果連她自己不在意了,他們還會如何戲弄她?她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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