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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3章 往事如煙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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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往事如煙塵

    當趙律白拿出那封信箋時, 師旦的面色蒼白如紙,他慌忙地解釋道:“陛下,淮南王的話不可信, 臣為大邺肝腦塗地, 怎可起反叛之心!這信定是他捏造的, 還望陛下明查!”

    覃涪接過信, 畢恭畢敬地呈給昭元帝,昭元帝展信一觀,厚厚幾頁上記載之事, 皆是慶州前任知州與師旦及回元王室往來的證據, 連同慶州賦稅之流向也一清二楚。

    昭元帝閱畢, 又命人取來歐陽建從前的折子,兩相對比之下, 字跡全然吻合。

    他扔掉信箋,目不交睫地看向師旦, 語調平靜,不辨喜怒:“信上所言, 慶州賦稅不予削減,每年收繳之稅銀,五成歸于中書令,三成上交朝廷, 另外兩成應是入了歐陽建之囊。”

    師旦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伏首道:“私吞國稅乃滅族之罪, 臣不敢有此念!陛下明鑒, 陛下明鑒吶!”

    昭元帝又道:“你與回元暗通款曲, 欲從慶州着手, 将西北各城逐一交讓, 屆時便由你的人封地為王,為你效忠。”

    師旦道:“西北城鎮攻破後,敵軍定會趁機入主中原,于國于民皆是兩傷!縱是身死,臣也絕不會做出這等背棄萬民之事!”

    昭元帝道:“這些年你貪墨了多少國庫的財物,真以為朕不知情嗎?每歲的赈災饷銀、工部下發的地方建設、京中一應修繕等等,這裏面有哪些油水是你沒碰過的?”

    師旦怔了怔,一時無話。

    昭元帝冷哼,又道,“你們觊觎朕這個位置已久了吧?引蠻夷入主中原是假,趁亂逼宮倒是真的。”

    師旦瞳孔張大,惶恐道:“陛下冤枉,臣絕無此意!三殿下也擔不起這樣的罪名吶!師家滿門忠烈,斷不會勾結蠻夷,引賊人入關!更不會以下犯上,行不忠不孝之舉!”

    話說至此,他擡頭看向一旁的趙律白,咬牙切齒地道:“是你,是你構陷我!”

    趙律白淡然地道:“師中書有沒有做這些事,陛下可是心知肚明的,本王犯不着如此。”

    “好,好!”師旦忽然大笑起來,“陛下可別忘了,淮南王曾勾結妖人,他心思深沉、手段狠毒,私下裏做的那些事遠比老臣更出格,您不得不防!”

    趙律白道:“看來師中書還是改不了亂攀咬的惡習啊,方才污蔑了柳相,轉頭又來污蔑本王。”

    師旦哂道:“我有沒有污蔑你自己心裏清楚!”

    昭元帝不想聽他們再吵再鬧,遂命人将師旦押入大理寺暫時看押,并着大理寺和禦史臺清剿師旦的財物,凡與之交情頗深者,一律重查。

    至于三皇子趙律衍,他逼死朝臣,最不容赦,着刑部之人将其看押,待淮南王大婚之後再做定奪。

    一時間,大慶殿內鴉雀無聲。

    昭元帝目光沉沉地看向衆人,問道:“衆卿可還有奏?”

    一直沒開口的柳柒持笏出列,道:“臣有本要奏。”

    趙律白心頭一凜,惶恐不安地看向他,喚道:“柳相!”

    柳柒撩起袍擺,笨拙地跪了下來,繼而摘掉官帽,将其置于地磚之上:“臣不堪大任,今請歸相印,還望陛下恩準。”

    趙律白暗暗松了口氣,一旁的陸麟卻震愕地道:“柳相,你這是做什麽!”

    如他這般驚詫者數不勝數,寂靜的大慶殿很快便有竊竊私語聲漫開。

    雲時卿神色平靜,于旁人看來,他這副模樣無異于博弈者的勝利姿态。

    雖說昭元帝早就應了柳柒的辭官之請,但面對衆多朝臣時,還是佯裝挽留了一番:“今日本該是淮南王的大婚祭禮,卻不料出了這檔子事,祭禮恐要延後了。柳相辭官之事,不如等祭禮結束再議罷。”

    柳柒道:“臣不堪大任,還請陛下另擇賢明。”

    昭元帝輕嘆幾聲,道:“愛卿執意如此,朕多說無益,罷了,準奏。”

    今日的早朝到此為止,散朝之後,以陸麟為首的朝臣們紛紛叫住柳柒,詢問他為何突然要辭官,柳柒止笑了笑,言說很早之前就有了這個決定,旁的也沒細說。

    陸麟勸說不得,轉而找上趙律白:“王爺,柳相盡心輔佐您多年,且他一心為民兩袖清風,這樣的好官已不多見了!您和柳相關系近,不如由您去勸一勸,興許他就改變主意了呢?”

    趙律白道:“陸尚書莫及,本王定會留下他的。”

    柳柒回到府上,還未來得及褪下官袍,便顫顫巍巍地取了一粒藥丸服下。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體內的蠱毒竟會在失望痛心的情況下複發。

    方才在大慶殿內,他的确想過要将趙律白的所作所為抖落出來,但最後到底還是心軟了。

    與趙律白相交七載,彼此又是血緣至親,他實在做不到手足相殘。

    柳逢見他面頰略有些蒼白,擔憂道:“公子,是否需要把孟大夫請來?”

    柳柒倚在床頭,無力地道:“不用了。”

    柳逢道:“可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柳柒閉了閉眼,吩咐道:“你出去罷,我歇一歇便好。”

    柳逢蹙緊眉頭,猶豫片刻後點頭應道:“屬下就在門外候着,公子若有需求盡管開口。”

    他剛走出房門,就見雲時卿踏着滿地落葉疾步行來。

    “你家公子呢?”雲時卿問道。

    柳逢側首看向屋內,道:“公子身體不适,正在休息。”

    雲時卿當即邁入房中,繞過圍屏來到裏間時,果真見柳柒倚在軟枕上閉目小眠,不由放緩步伐朝他走去。

    剛在床沿坐定,便聽柳柒問道:“你就沒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雲時卿道:“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柳柒睜開眼,一瞬不瞬地凝視着他:“若我沒有記錯,當初在慶州時,歐陽建通敵叛國的罪證可是由你拿走了。那時無論我怎麽懇求,你都不願将它交出來,今日為何落在淮南王手裏了?”

    雲時卿道:“信是我給的。”

    “你為什麽要給他?”柳柒質問道,“你不是三殿下的人嗎,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我不是三殿下的人,”雲時卿道,“從來都不是。”

    柳柒以為自己聽錯了,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你說什麽……”

    雲時卿道:“我和你一樣。”

    我和你一樣……

    柳柒猛然回想起來,當初在歐陽府時,雲時卿也說過這樣的話。

    那時他從未細想過這句話的深意,原來……原來他說的“我和你一樣”,竟是這個意思。

    柳柒忽覺胸口窒悶不已,腹部也隐隐作痛。

    他強顏歡笑,眼底卻漸漸滲出了滾燙的水漬,不受控地溢了出來。

    雲時卿試圖替他擦掉淚,卻被他一掌拍開了:“別碰我!”

    雲時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柳柒苦笑,嗓音略有些沙啞:“原來你才是他的謀臣,難怪當初他請纓慶州時你會跟過去,我和師旦才是被蒙在鼓裏的、任人看笑話的人。”

    雲時卿握住他的手解釋道:“不是這樣的,他看中的你,在乎的也是你,我不過是他扳倒師家的一枚棋子,與謀臣扯不上半點關系。”

    柳柒用力掙脫他,再次斥道:“別碰我!”

    雲時卿忙道:“好,我不碰你,你別生氣。”

    柳柒紅着眼問道:“祝煜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雲時卿搖頭道:“我不知道,祝煜的事我一點也不知情。”

    柳柒失笑,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

    雲時卿艱澀地解釋道:“我并非有意隐瞞,而是——”

    “景禾呢?”柳柒打斷他的話,問道,“他也是被你們逼死的?”

    雲時卿道:“景禾想報仇,王爺便答應了他,這才贈其令牌,讓他去獄中探望歐陽建。”

    柳柒的唇瓣止不住地發顫:“他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布局的?”

    靜默半晌後,雲時卿道:“七年前。”

    “七年前……”柳柒似是意識到了什麽,啞聲問,“為何是七年前?”

    雲時卿道:“當初我為你入獄,在皇城司飽受酷刑折磨,命懸一線之際是王爺救了我,他讓我投向師家,将師家連根拔起,若不如此……你的命也難以保住。”

    “他救了你?”柳柒忽然止不住地笑出聲來,“你說得沒錯,若非他出面,的确救不了你。”

    雲時卿聞言一怔,問道:“此話何意?”

    柳柒忍着腹痛淡漠地道:“沒什麽意思,你出去吧,我不想看見你。”

    雲時卿道:“柒郎……”

    柳柒側躺了下去,沒再搭理他。

    雲時卿在床沿靜坐良久,而後起身走出屋外,見柳逢正坐在石階上,便走近了問道:“當年我入獄之後,你家公子他……他做了什麽?”

    柳逢不知他為何突然提及此事,但是心中莫名有些氣惱,冷冷地道:“公子做了什麽重要嗎?”

    雲時卿沉聲道:“告訴我。”

    柳逢喉結微動,幾息後方才開口:“當初您入獄後,公子去求了陳相,本以為他是您的恩師,定不會袖手旁觀,可是彼時陳相自身難保,就将公子拒之門外了。

    “通敵之罪事關重大,朝中人人自危,但凡與陳相史相有關系者,都在想方設法地自保,您和公子當時不過是個從五品的言官,沒人願意為了你們而引火燒身。

    “短短五日,公子幾乎是求遍了京中的權貴,其間不知跪了多少人,甚至連額頭都磕爛了,卻始終得不到半點回應。黨政之争,從來都是血流成河的,後來公子冒死從他老師那裏偷到了真正的叛國罪證,本欲上呈天子,卻遭到了史相的報複,好在二殿下出面救了公子。

    “彼時公子已有幾天幾天沒合眼,将罪證交與殿下後便昏死過去了,醒來後得知您被皇城司那群酷吏打斷肋骨、卸了周身關節、連五髒六腑也受了損,宮中太醫對此束手無策,即使能醫好,恐怕也要遭受半年之久的病榻折磨……機緣巧合之下,公子聽說徐州有位名醫,可醫白骨、活死人,他不惜拖着病體趕往徐州,欲把人請入京城為您治傷。

    “但是公子當時病得太重,中途耽擱了幾日,等他帶着孟大夫回京時,您的傷勢已經得到控制,卻也因此誤會公子置您于不顧,甚至與他割袍斷義,不再有往來。”

    雲時卿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趔趄後退,身體重重地撞在牆壁之上。

    “怎麽……怎麽會……不是趙律白救我的嗎?”他讷讷地道,“證據是趙律白派人搜到的,他說,他說柳柒從未想過要救我……因其恩師陷入叛國之争,他正忙着尋求下一個庇護之所,無暇……無暇他顧。”

    柳逢不由瞪大了眼:“王爺他……當真是這麽說的?”

    雲時卿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趙律白挑撥了,雙膝陡然失力,整個人沿着牆壁滑落在地。

    柳逢眼眶發酸,胸中怒意更甚從前:“公子曾不止一次向你解釋過,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地救你,可你呢?你寧可相信一個外人也不願意信他!你與他割袍斷義之後,他高熱了整整兩日,出氣多進氣少,最後連藥水都灌不進了!

    “孟大夫窮盡畢生所學方才将公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病體雖然得愈,心卻漸漸枯槁。

    “後來去了金恩寺,我擔心公子想不開,便片刻不離地跟随左右,眼睜睜看着他又在佛前跪了整整兩日。自那之後,公子有兩年的時間無法安睡,幾乎每晚都要被夢魇纏身,不止一次淌着淚轉醒,唯有聽慈濟大師講經之後才能安穩度日……”

    話說至此,柳逢已然泣不成聲,“雲時卿,我家公子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你,就算虧欠你的,他也早就還清了。你只知恨,卻從未了解過真相,是你對不起他,從來都是你對不起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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