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a-ad-slot="6549521856"</ins
第93章 何須話癡頑
往事如塵, 一旦覆落,便會蒙垢。
雲時卿已然忘了當初說出“逢場作戲”時是何心境,但他從未想過, 這句話會被柳柒親耳聽見。
納藏國之行是他們離心七年後的首次獨處, 雪山禦敵、古剎夜鳴、替嫁入城……雖只有短短幾個日與夜, 可在生死關頭, 兩人卻一如少時那般互相信任。
恍惚間,雲時卿腦中浮現出邛崃山夢臺寺的那幅楹聯——暮鼓晨鐘三更響,敲醒紅塵客;經聲佛號五更鳴, 誦渡孽海人。
他不信佛, 亦不信道, 對于出家人口中所謂的“紅塵”和“孽緣”從來都是嗤之以鼻的。
殊不知……他早已變成了紅塵客、孽海人。
柳柒凝眸看向眼前之人,長久的沉默逐漸讓他死了心, 他挪動笨拙的身體緩緩側向內裏,旋即拉上衾被合了眼。
下一瞬, 溫暖的胸膛貼上他的後背,雲時卿将他攬入懷中:“我确實恨過你, 但是相比恨來說,我更愛你。”
柳柒猝然睜開了眼,揪緊被褥的手逐漸被身後之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
雲時卿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聲音沉啞:“我們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從此閑雲野鶴, 安泰無憂。”
柳柒不聲不響地由他抱着, 連呼吸都淡了下來。
靜默片刻, 雲時卿掀開被褥爬向床內, 在柳柒面前躺了下來, 甫一瞧去, 才發現那雙多情的鳳目被水色浸染,緋紅一片,愈顯情濃。
雲時卿心尖一震,頗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當下。
少頃,他低頭親吻柳柒的眼眸,柔聲說道:“柒郎,忘掉過去好不好?”
柳柒依舊不肯說話,雲時卿便耐心地哄道,“上元節後,有關咱倆的話本便在京中傳開了,人人皆信了左右二相有舊情,師文淵也不例外。後來我從蜀地回京,他便多次試探,擔心我為了舊情背叛三殿下。所以那日在雲生結海樓,他問我與你是否藕斷絲連,我便應了一句‘逢場作戲’,竟不想被你聽了去。”
輕嘆一聲後,複又說道,“七歲那年,我被父親送去紫薇谷拜師習武。那日晴空萬裏,谷中的紫薇花開得正盛,師父牽着你來到山下迎我和父親。因是初見,我誤将你認作女孩,便回頭對父親說,這個師妹長得甚是俊俏漂亮,待到及冠時,我定要娶她為妻。父親笑了笑,應了聲好。”
“胡說——”柳柒猝然擡眸看向他,辯駁道,“你父親明明說的是‘這是你師兄,并非女子,日後在谷中要與他相親相愛,萬不可欺負人家’。”
雲時卿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願意搭理我了?”
柳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着了他的套。
這人慣會油腔滑調,嘴裏從來都沒句正經話,自己竟然……還試着去糾正他。
雲時卿不禁逗趣兒:“我爹說的話,你記得這麽清楚?”
柳柒挪開視線,淡漠地道:“我自幼便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記幾句話何來難處?”
雲時卿了然般點點頭:“難怪‘逢場作戲’這幾個字被你記了這麽久。”
柳柒沉着臉欲翻身背對着他,還未來得及動作便被摁在了原處,雲時卿道,“柒郎打算何時辭官離京?”
柳柒思忖片刻,應道:“下個月便是王爺的婚期,我想——”
“你還想吃他的喜酒不成?”雲時卿斂了笑,沉聲打斷他的話,“既然決定與我離開,就別再去管那些不相幹的人和事。”
柳柒似有些猶豫,在對方的眼神逼迫下,他只得妥協:“你我官居相位,若同時辭官,陛下定會生疑,此事應循序漸進,不可操之過急。”
雲時卿把他抱入懷中,點了點頭:“我知道。”
靜默半晌,柳柒問道:“你為何非要我離開京城,就因為我肚子大了藏不住?”
雲時卿笑道:“難道柒郎一點也不在意流言蜚語?”
柳柒道:“以前不在意,現在在意了。”
雲時卿不解:“為何?”
柳柒貼着他的胸膛緩緩合上雙眼:“我乏了,睡覺。”
翌日早朝後,柳柒前往禮部衙門點卯,一并将昭元帝的口谕傳達給祝煜。
昭元帝素來以仁孝治國,欣然允了祝煜的懇求,祝煜對柳柒躬身揖禮道:“多謝柳相。”
柳柒在案臺後坐定,柔聲問道:“祝大人最近與三殿下可有來往?”
祝煜唇角微動,欲言又止。
柳柒又道,“祝大人莫要多心,我今日所問無關兩位殿下的争鬥,你若有什麽委屈,盡管告知于我便是。”
祝煜身若修竹,眉似新雪,風骨猶在,可眼底卻無半點光亮。
他微一拱手,溫聲說道:“柳相之恩德,下官銘記在心。”
柳柒失笑,略有些無奈地道:“祝大人究竟有何顧慮,為何每次我這般相問,你都三緘其口?”
祝煜道:“下官并無顧慮。”
柳柒又問:“莫非你是自願委身于三殿下?”
祝煜垂眸不語。
柳柒還想再問,卻見他倏然下跪,伏地懇求道:“柳相莫要再問了,待時機成熟,下官定會如實相告。”
柳柒擰着眉看向他,沉吟半晌後說道:“起來罷。”
從汴京返回襄陽城約莫要五個日夜,祝煜得到柳柒的批準後,待處理完手中之事便啓程了。
馬車駛出南薰門,快速地往南郊行去。正這時,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小厮回頭瞧了瞧,說道:“少爺,是三殿下。”
祝煜心頭一凜,面不改色地道:“走就是了,莫要理會。”
馬車負重,自是無法與三皇子的烈馬相提并論,不過眨眼,趙律衍便策馬而來,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子清,你要去哪?”趙律衍翻身下馬,疾步走将過來。
小厮立刻跳下車轅,試圖攔住他,卻被他一把推開,兀自掀開簾籠上了馬車。
祝煜颔首道:“下官祝煜問殿下安。”
趙律衍握住他的手腕,沉聲質問道:“你要去哪?”
祝煜道:“仲秋在即,陛下恩準下官回家探親,故而要離京幾日。”
趙律衍暗松一口氣:“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這樣我也能陪你一起去襄陽城。”
祝煜道:“殿下的美意,下官心領了。”
趙律衍問道:“你何時返京?”
祝煜道:“過完仲秋便可。”
趙律衍将他戀戀不舍地擁入懷裏:“早些回來,我不想和你分開太久。”
祝煜眸光翕動,點了點頭:“嗯。”
趙律衍送他至界碑處便止步了,一旁的侍衛忙勸說道:“殿下早些回去罷,若讓人知道您私自出城,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趙律衍翻身上馬,而後勒馬往城中行去。
*
初九這日秋雨濛濛,細風微拂,捎來了幾分涼意。
如今胎兒月份漸長,與昆山玉碎蠱一道分食陽氣,致使柳柒的身體愈來愈離不開雲時卿了,明明昨晚方才疏解,今日卻倦乏不已。
他在書房謄抄了兩篇經文後就提不起精神來,當即回房歇息,然而還未來得及躺下,便見柳逢急匆匆趕來:“公子,先生來了!”
柳柒問道:“哪位先生?”
柳逢道:“您的師父,天機先生!”
柳柒倦意全無,眉宇間立時溢出幾分喜色。
他迅速整理好衣襟往前院趕去,臨出門前,問向柳逢道:“能否看出我的肚子?”
柳逢寬慰道:“公子放心,瞧不出的。”
主仆二人來到前廳時,天機先生司不優正吃着今秋新炙的桂花茶,聞見腳步聲,他徐徐擡眸,柳柒疾步邁入廳中,畢恭畢敬地對他揖禮道:“師父。”
司不優放下茶盞,笑說道:“不必多禮。”
柳柒在另一側坐定,道:“師父遠道而來舟車辛勞,徒兒已命人備了晚宴,為您接風洗塵。”
司不優道:“給你添麻煩了。”
“師父您這麽說倒是見外了。”笑了笑,柳柒又道,“徒兒今歲生辰未在京中,勞您白跑了一趟,如今既已入京,徒兒定當設宴賠罪。”
聞及此言,司不優蹙眉道:“你在京已有十年,從未暴露過自己的武學,聽說慶州一役你和晚章刀劍合璧聯手殺了敵将,回京後皇帝可有問你什麽?”
柳柒道:“陛下對此有疑問也是人之常情。”
司不優又道:“他試了你的武功?”
“陛下得知我會使刀,又與師兄聯手制敵,便讓我們展示了刀法與劍術。”柳柒解釋道,“不過我和師兄都未使用您傳授的功夫,如此……也不算違背師命。”
當年他們離開紫薇谷時,司不優特意叮囑過柳柒,如非萬不得已,斷不可在人前賣弄自身武學,否則便是違背師命。
微頓片刻,他疑惑地道:“師父為何要問陛下的事,莫非有什麽不妥之處?”
“随口一問罷了,畢竟你是天子寵臣,能得天子信任方能安居廟堂。”司不優飲了幾口熱茶,語調已不複方才的嚴肅,“你與晚章和好了?”
柳柒不善說謊,又不知該如何向師父解釋他和雲時卿的事,猶豫了幾息,終是未能開口回應。
司不優笑道:“不願說就算了,為師不過問你們的事。”
師父愛吃酒,晚宴之前柳柒特意回房服下一枚壓制蠱毒的藥,席間陪師父暢飲了幾杯桂花清酒,倒也盡興。
入了夜,秋雨漸歇,滿院丹桂芬芳馥郁,如烈酒般引人迷醉。
雲時卿熟練地翻牆入府,他手裏提着一屜熱騰騰的桂花蜜脯糕,是他特意從安興坊的陳記糕點鋪買來的。
暮色漸近,寝室內燈燭明亮,卻不見柳柒的蹤影。雲時卿折身去浴房瞧了一眼,亦未尋見,便問向院中掃灑的小厮:“你家公子在何處?”
小厮道:“公子正在後花園內。”
雲時卿當即提着食盒往後花園走去,小徑兩側的石燈均已點燃,昏黃燈光傾灑在微涼的夜裏,平添了幾抹秋的蕭瑟。
石亭內燈影闌珊,柳柒正專注着點茶,并未發現他的到來。
“柒郎——”雲時卿款步走近,提着袍擺邁上石階,“我買了你最愛吃的桂花蜜脯糕,還熱乎着。”
柳柒手中的茶筅“當”地一聲滑落下來,他立刻回頭,對來人使以眼神。
見他不停地眨眼,雲時卿快步走來,捧着他的臉問道:“你眼睛怎麽了?”
柳柒立刻拍開這雙手,雲時卿契而不舍地貼近,放肆地捏着他的下颌道:“躲什麽,我又不會非禮你。讓我瞧瞧你的眼睛。”
“咳——咳——”
這時,幽徑裏傳來兩聲輕咳,雲時卿當即警覺,冷聲問道:“誰在那兒?”
柳柒心如死灰地閉了閉眼。
下一瞬,他聽見雲時卿詫異地道:“師、師父?”
【作者有話說】
老雲:看我給師父表演一個出櫃!
ps:祝煜和老三這條線比較重要,不能省略,所以會有一些他們的劇情。
感謝在2024-03-18 04:23:26~2024-03-19 04:54: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笑笑吖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淩雲 20瓶;莊凡心 11瓶;95. 10瓶;Renaissance 5瓶;清七七、24906897 2瓶;無憂、阿橋橋橋橋橋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span本站無彈出廣告,永久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