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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往事聞鶴唳
司不憂自叢花深處徐徐走出, 目光落在石亭內,傳聞中不睦已久的兩位丞相大人,此刻竟親密無間地緊挨着。
柳柒難為情地後退幾步, 颔首道:“師父, 徒兒已為您備好了茶。”
雲時卿還未回神, 面上仍挂着驚詫之色:“師父, 您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司不憂嗆了他一句,轉而來到石桌前坐定,接過柳柒呈來的熱茶閑适慢飲。
雲時卿笑道:“徒兒不知您來了京城, 未能相迎, 實屬不孝。”
司不憂擡眸看向他:“我也挺好奇的, 你怎會來這裏?”
雲時卿嘴角微動,欲言又止。
柳柒亦未出聲, 雙雙沉默在當下。
司不憂的視線在他二人身上來回游走,不由微笑道:“既然來了, 便陪師父吃杯熱茶罷。”
雲時卿點頭應了一聲“是”,并将食盒內的糕點取出, 司不憂道:“這是給硯書買的,你留給他吧,為師不喜甜食。”
柳柒赧然地垂下雙目,将敲碎的茶餅投入碾中, 細細碾磨着。
雨後的秋夜煞是沉寂, 夜風輕拂, 依稀捎來了幾許丹桂的甜膩香氣。
桌上的紅泥爐燒得正旺, 壺中泉水已然滾沸。三人靜靜圍坐在石桌前, 俱都無話, 唯碾茶之聲清晰入耳。
少頃, 柳柒将沖好的熱茶遞給雲時卿,司不憂側眸瞧去,雲時卿見狀立馬将茶水雙手奉上:“師父,您請用茶。”
司不憂道:“這是硯書給你點的茶,你喝便是。”
雲時卿讷讷地收回手,低頭飲盡了杯中的熱茶。
柳柒從未見過雲時卿吃癟的模樣,頓覺心情大好,遂對司不憂道:“師父難得入京,這次便留下來,過完仲秋再回去罷。”
司不憂道:“為師習慣了閑雲野鶴的日子,恐難适應京中的繁庶。”
柳柒斂眸,神色略有些悵然:“徒兒在京中舉目無親,難得與師父見一面,原本以為今年可以過個熱鬧的仲秋,沒想到……我還是留不住師父。”
司不憂心頭一軟,溫聲勸慰道:“你與晚章已經和好,有他陪你,一樣可以過個熱熱鬧鬧的仲秋節。”
柳柒道:“徒兒與師兄多年不睦,今雖和好,但師兄依舊對我頤指氣使,鮮少給好臉色瞧。”
雲時卿還未來得及像師父解釋,卻聽柳柒又道,“徒兒少時貪玩成性,武學悟性也不及師兄那般聰穎,即便現在常敗給師兄,也是徒兒咎由自取,技不如人。”
雲時卿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司不憂瞥向那盒清香鮮甜的桂花糕,旋即問道:“可有此事?”
雲時卿坦然道:“硯書說有,那定然是有。”
司不憂無奈一笑:“為師此番來京就是為了探望你二人,見你們已經和好,我便安心了。”
雲時卿道:“既如此,師父就留下來陪我們一起過節吧。”
見柳柒滿目期許地凝視着自己,司不憂笑道:“好。”
一翻敘闊,氣氛已然改變,師徒三人不再像此前那般相顧無言,暢談至亥時方才散去。
柳柒今日飲了酒,蠱毒淤積在五髒六腑內不得疏散,身體早已疲乏不堪,他命柳逢将師父安頓妥善,而後便返回房內歇息了。
雲時卿沒敢明目張膽地留下來,他正準備離去,忽聞司不憂道:“晚章留步,我有話要問你。”
雲時卿瞧了瞧柳柒離去的背影,轉而随師父前往客房。
合上房門後,司不憂直截了當地道:“聽說硯書從慶州歸來後,皇帝便對他有所試探,最近是否有什麽異常的舉動?”
雲時卿道:“沒有。”
司不憂蹙眉:“那他為何派人去揚州查探硯書的身世?”
雲時卿微怔:“什麽……”
司不憂又道:“你仔細想想,這段時間當真沒有發生異常之事?”
沉思幾息後,雲時卿恍然道:“陛下曾在禦花園設宴,命我和硯書展示刀法與劍術,比鬥時硯書的玉佩不慎遺落,後由陛下派人将其送還。”
司不憂問道:“什麽玉佩?”
雲時卿道:“那枚紫玉。”
司不憂神色驟變,久久沒再出聲。
師父的話足以證實雲時卿此前的猜測,他試着将疑惑問出來:“師父,硯書他……可是先帝遺孤?”
司不憂擡眸,猶疑地看向他:“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雲時卿頓了頓,如實應道:“徒兒的确懷疑過硯書,他後腰那枚胎記、龍鳳呈祥的玉、以及師父您的身份,都彰顯出他的非凡身世。”
司不憂道:“你如何得知了我的身份?”
雲時卿道:“硯書遭人陷害身中奇蠱,此蠱為執天教所有,教主沐扶霜不久前來到京城,欲對硯書不利,徒兒與他交過手,他一眼便認出了徒兒的刀法師承何人。”
司不憂大驚失色:“硯書中蠱了?什麽蠱?”
雲時卿道:“一種名喚‘昆山玉碎’的淫蠱,此蠱至陰至毒,可削減宿主壽數,乃執天教的禁蠱。”
司不憂眸光驟變:“是皇帝做的?”
雲時卿道:“尚未可知。”
司不憂閉了閉眼,語調裏盡是悔恨之意:“當初就不該讓硯書進京,還讓他在殺父仇人身邊待了這麽多年!”
關于先帝之死,雲時卿亦有猜測,然而未經證實,他不敢妄下定論,沒想到……
沉吟半晌,雲時卿問道:“先帝之死,當真與陛下脫不了幹系?”
司不憂道:“當年太後在世時,曾提出讓先帝百年之後将皇位傳給西陵王,也就是當今陛下,先帝并未遵從太後的旨意,待皇後産下一子,便昭告天下,将襁褓嬰孩冊立位太子。
“儲君之位關乎國祚,誰也不敢保證這小太子長大後能否擔得起國之重責,是以陛下頒布召令後,朝中反對者過半,就連太後也連連數落,斥其不孝不義,但先帝仍堅持己見,立長子為東宮儲君。
“後來北方草原八部聯手侵犯大邺,戰火燃至太原、真定、河間三府,先帝遂率領十四萬大軍北伐而上,将蠻夷從太原府驅逐出境,邺軍乘勝而上,幾欲逼近大同府,誰知大軍行至桑幹河時,先帝竟暴斃于此。
“然而先帝暴斃不過半日,西陵王便接管了玉玺,繼而發令撤兵,扶柩回京。
“先帝薨逝的消息還未來得及傳入鳳儀宮,便有人迫不及待地對皇後和太子下手。皇後自知難逃此劫,于是将太子交付于我,讓我務必帶他離開京城,并贈與紫玉一枚,讓我攜此物前往揚州,揚州知府柳笏得見信物,定能保太子一命。
“柳知府是先帝心腹,他義無反顧地救下了太子,将其秘密收養。彼時其妻楊氏已懷胎七月,為保太子無憂,他便對外聲稱楊氏腹中所懷為雙胎,後來楊氏臨盆,柳大人将接生婆收買,從而坐實了楊氏懷有雙胎,繼而名正言順地把太子養在身邊,讓他平安長大。”
寥寥數言,說得清的是則柳柒家破人亡的苦,述不盡的卻是明君與賢後薨逝的痛。
疑雲已然得解,雲時卿卻無半分暢快之意,心中情緒紛雜,久久不能平靜。
原來陳小果所言之紫氣東來,竟是真的。
“對了——”話說至此,司不憂看向他,問道,“那群禁軍可是你派人劫殺的?”
雲時卿手底下有一群殺手,叛離執天教的朱雀祭司夕妃慈便是殺手頭領。
聞及此言,雲時卿疑惑道:“什麽禁軍?”
司不憂蹙眉:“不是你?”
雲時卿道:“還請師父明示。”
司不憂道:“幾日前我收到柳知府的急信,道是那接生婆被人帶走了,讓我務必将人劫回。我順着線索一路追趕而去,至應天府時竟發現那群皇城司的禁衛悉皆被殺,接生婆卻不知去向,生死未蔔。我以為此事是你為之,特入京來證實一下。”
“皇城司禁衛?莫非是陛下派遣?”雲時卿擰緊了眉心,說道,“徒兒雖一直懷疑硯書的身世,但也是聽師父親口說出後方才确認自己的揣測。”
司不憂略有些震愕,好半晌才開口:“如果不是你,那會是誰?”
雲時卿道:“殺了禁軍便意味着承認了硯書的身份,此人……莫非是想加害硯書?”
“不一定是害他。”司不憂道,“禁軍雖死,但接生婆卻失蹤了,只要皇帝暫時查不出什麽,硯書就還是揚州柒郎,而非先帝遺孤。”
雲時卿道:“若陛下對叔父不利,又當如何?”
司不憂道:“他不敢動柳知府,柳知府手持先帝特令,等同于免死狀,皇帝輕易不敢拿他作文章。”
這就是皇後娘娘執意要将太子送去柳家的緣故。
短暫的沉吟後,雲時卿道:“硯書的蠱蟲或許與皇室脫不了幹系,徒兒擔心他留在京中性命不保,便勸服了他,讓他辭官歸隐。”
“你倒是有心了,只是這個節骨眼上,皇帝恐怕不會輕易放他離開。”司不憂輕嘆一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離開了京城,皇帝照樣會派人盯着他。”
話說至此,司不憂又道,“你和硯書幾時和好的?”
雲時卿笑道:“自從年初護送他前往納藏國後,我們私底下的聯系便愈來愈密。”
他避重就輕地回答,司不憂也沒去細究:“和好就好,你以後莫在欺負他了。”
雲時卿微怔,旋即失笑:“徒兒定當聽從師父的吩咐。”
司不憂道:“有關硯書身份之事,你暫且保密,勿要告知于他。”
雲時卿道:“徒兒知道。”
司不憂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夜已深,你且回去罷,餘下之事明日再說。”
雲時卿辭別師父後轉而折回後院,寝室內的幾盞大的燈早已熄滅,唯餘床頭兩盞落地燈尚且明亮。
他脫掉鞋襪褪去衣衫爬上了床,在柳柒身後躺下,将其輕輕擁入懷中。
柳柒困倦疲乏,托着孕肚艱難地翻了身,含糊問道:“你和師父說了什麽,怎現在才回?”
雲時卿眼底有藏不住的憐惜之意,他用指腹輕輕碾過柳柒的眉梢,強笑道:“你方才□□是非告我的狀,師父為替你出氣,對我又罵又打,我現在還疼着呢。”
柳柒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睡眼惺忪地道:“我何時搬弄是非了?你欺負我的事難道還能作假?”
雲時卿道:“我如今挨了打,你也算大仇得報了。”
柳柒猶疑地看了看他,問道:“師父真打你了?”
“嗯。”雲時卿真摯地點頭。
柳柒睡意漸散,撐着手肘坐了起來:“受傷了沒?”
雲時卿道:“嗯,傷着了,很疼。”
柳柒擔憂道:“傷在何處?”
雲時卿握住他的手,引着他觸摸向自己的胸口處:“這裏。”
【作者有話說】
老雲:不騷一下我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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