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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紅
兩家人一塊吃飯, 還白饒了個小可憐陸時硯,哪怕之前說好了就簡單吃一點兒,陳父陳母也很是上心, 陳熙一進了鋪子就趕緊去廚房幫忙。
十八娘和林嬸早早就進了廚房幫忙, 陳熙一進去就被林嬸給推了出來:“你快歇歇吧,我們來就成了, 忙一上午了, 連口都沒顧上喝呢。”
來人家家吃飯, 林嬸總歸是不好意思的,但今天開張實在是太忙了, 叨擾人家了總不好再吃現成,她路上走得就急,一來就趕緊進了廚房幫忙。
看到陳熙進來, 忙就把人給推了出去,已經幫了一上午的忙,做個午飯總不好再讓人繼續忙活。
至于十八娘和林琅,那都是自家孩子,該忙活的。
見林嬸是真的不想讓她沾手, 陳熙實也在推不過她,最後只得從廚房出來, 但她也沒閑着, 而是拎了水壺出來, 給衆人泡茶喝。
快入冬了,幹燥得很, 陳熙泡了一壺菊花茶。
剛泡好, 午飯就被端了出來。
她要上手幫忙分碗筷,又被十八娘給攔下了。
陳熙哭笑不得, 只能坐在那兒等着。
她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菊花茶,滿心舒爽。
十八味順利開業。
又順利搞定了困擾了她幾天的包裹事件,還順便摁住了整天瞎折騰的陸時硯,名正言順把錢給出去,讓他至少一兩個月內都能安安生生在家養病,陳熙心情好極了。
以至于,她捧着杯子喝菊花茶,嘴角都不自覺上揚。
啧啧,其實仔細想一想,她還挺順利的,雖然偶爾有點糟心,但整體來看,說是心想事成也不為過。
這肯定都是因為十八娘女主光環的緣故。
這般想着,她朝正忙着分碗筷盛飯菜的十八娘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更加燦爛了。
注意到她的視線,十八娘也擡頭朝她看了一眼,見她笑得這麽開心,不禁也笑了。
坐在角落的陸時硯,這麽會兒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
剛剛在門口被陳熙激起的無名躁動,在此時的他看來,顯得有些沒道理。
而且,打從他進了鋪子後,陳熙就沒再看他一眼。
見她又是泡茶,又是跟十八娘互動,沒再看他一眼不說,還直接背對了他。
陸時硯不禁有些遲疑——他剛剛是不是太兇了?
到底,陳熙也是好心……
陸時硯眉頭擰起,臉色也緩緩沉下來,比之剛剛蒼白不少。
他……太兇了?
剛剛平複的心緒陡然再起波瀾,陸時硯沒忍住,抵着唇壓抑着咳了幾聲。
正捧着杯子喝菊花茶的陳熙:“?”
她轉頭朝陸時硯看了一眼。
只見陸時硯低着頭,一手握拳死死抵在唇上,正在忍着不咳得太大聲,肩膀都在輕顫。
陳熙:“???”
雖低着頭,但眼風裏留意到陳熙目光的陸時硯,咳嗽聲頓住。
陳熙:“????”不咳了。
她收回視線。
陸時硯崩了一瞬的身體緩緩放松。
眉心都不自覺舒展了些。
他垂眸片刻:“咳……咳咳……”
陳熙再次轉頭朝陸時硯看過去。
陸時硯恍若未覺,只抵着唇,輕輕咳着。
陳熙遲疑片刻,倒了杯菊花茶給他送過去。
但她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放,便又走了。
陸時硯眼睫閃了閃,眸光跳躍的同時,又帶上了幾分凝重——她好像真的生氣了。
“陳熙,這碗是給你的,你愛吃筍和菌子……”十八娘端了一碗飯遞給陳熙。
陳熙笑嘻嘻接過:“謝謝!”
十八娘笑着看她一眼:“客氣什麽?沒得讓人臊得慌!”
陳熙哈哈笑了一聲:“那我就不客氣了,再幫我把菌菇醬挖一碟吧……”
十八娘笑着去給她拿菌菇醬了。
陸時硯本想自己過來端,但沒等他動,陳耀便給他送了過來。
看到陳耀,陸時硯稍稍愣了一下。
陳耀不是很明白退婚到底代表了什麽意思,他只知道,家裏不讓他跟小陸弟弟玩了,但現在小陸弟弟自己來了他家,妹妹還跟他一直說話呢,陳耀就覺得,應該是又可以跟小陸弟弟玩了,小陸弟弟病着,不能讓他自己跑來跑去,他就非常麻利地幫着把飯端了過來。
陸時硯怔愣的這一瞬,陳耀已經跑開去吃飯了。
他看着面前堆滿了菜和肉的午飯,眼神有些複雜。
他偏頭又咳了一聲。
聽到咳嗽聲陳熙這才想起來自己忘了管陸時硯了,轉頭就看到陳耀已經給他把飯送去了,便又收回了視線。
沒忘了他就行,要不然,他那自尊心強的,怕是餓着肚子都不會主動過來自己盛飯端飯。
林琅也盛好了飯,過去坐在了陸時硯對面,陳熙就更沒再留意他。
但哥哥做的很好,這般想着,她把碗裏的雞腿夾給了哥哥。
陳耀開心了,也把自己碗裏的雞翅雞胗都夾給妹妹。
“夠了夠了!”陳熙忙攔住他:“別夾了,鍋裏還有好多呢!”
陳耀這才停下把碗裏妹妹喜歡吃的都夾給妹妹的打算。
陸時硯和林琅兩人颔首示意下,并沒有說話,便低頭吃飯。
剛吃了兩口菜,陸時硯又壓着輕咳了兩聲。
知道他病還沒好全,林琅看了一眼,見他無大礙,就沒說什麽——病去如抽絲,總得好生養一陣子才行,現在已經比之前好太多了。
陳熙耳朵動了動,在陸時硯又咳了兩聲後,放下碗,起身去了廚房。
大家都以為陳熙進廚房是拿什麽東西,并沒有特別在意,只是陸時硯朝她看了一眼。
很快陳熙就從廚房出來,手裏還端着兩碗熱氣騰騰的雞蛋湯。
十八娘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陸時硯。
陸時硯正低着頭安安靜靜吃飯,安靜得就好像不存在一般。
若不是他時不時咳兩聲,都快要讓人忘記他也在鋪子裏。
然後就如她所料,陳熙把雞蛋湯端給了陸時硯和林琅哥哥。
“讀書辛苦,加碗雞蛋湯補充營養。”陳熙笑着對林琅說了一句,便沒再多待,轉身回來繼續吃飯。
林琅并沒有發覺,他還沖陳熙道謝。
陳熙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也沒回頭,就擺擺手說了句不用客氣。
林琅心道,怪不得十八娘最近這段時間,每次見到他都要跟他誇一通陳熙,她确實變了,變得他都快不認識了。
等吃完午飯回十八味的時候,林琅還跟十八娘說了一嘴午飯的事,十八娘還笑他,沾了陸哥兒的便宜還不知道,也太不機靈了,林琅當時就愣住了,事後好久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當然t這事後話,這會兒,十八娘還在另一張桌子坐着,她這會兒非常困惑,眉頭都皺起來。
剛剛陳熙一句話都沒跟陸時硯說,甚至連看都沒看陸時硯一眼,假借林琅哥哥讀書辛苦,給陸時硯添菜……這麽明顯,她都看出來了,陳叔陳嬸沒看出來?
她不自覺看向陳叔陳嬸。
兩人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繼續吃飯說話,就好像沒看到一樣。
見陳父陳母對陳熙這麽照顧陸時硯,也沒什麽反應,她眉頭又擰緊了幾分。
十八娘茫然極了。
這……陳父陳母不是逼着陳熙和陸時硯退婚的麽?
怎麽現在又默許了陳熙對陸時硯這般照顧?
她可太想不明白了。
沒看出來陳熙的意圖?
不可能啊,林嬸都在剛剛陳熙開口說給林琅哥哥加菜時,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再明顯不過。
滿屋子人,除了陳耀,都看出來了,就陳叔陳嬸沒發現?
怎麽可能呢!
陳家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原本以為自己知曉了真相的十八娘,現在深深地自我懷疑。
見十八娘朝自己看過來,陳熙沖她眨了眨眼:“你也想喝,我去給也沖一碗。”
說着她就要起身,十八娘忙攔住她:“不不,我不喝,你別忙,快吃飯吧。”
陳熙挑眉:“真不喝,我沖的朱雀湯可好喝了,滋陰潤燥,還能潤肺。”
十八娘哭笑不得的同時,心裏又甚是唏噓:“不喝,菜都這麽多呢。”
潤肺?
潤肺不就是止咳麽,還故意不說全,當她不懂麽?
那朱雀湯擺明了就是特意給陸哥兒喝的,林琅哥哥都是白沾的光,她才不摻和呢。
這般想着,她又朝陸時硯看了一眼。
雞蛋打散,加鹽,用剛燒開的沸水一沖,立馬散成雞蛋花,淋上少許芝麻油,營養又養生。
陸時硯是知道的。
鼻尖全是芝麻油的香味,猶如結成絮的蛋花在碗裏晃着,陸時硯瞧着手邊的雞蛋湯,熱氣氤氲了他的視線,看不清在想什麽。
但他也只靜默片刻,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店鋪那邊離不了人,幾人吃了午飯,便沒再多停留,紛紛告辭離開。
陳熙還招呼十八娘和林嬸,忙得時候顧不上做飯吃,就來她家吃,她還開玩笑說,大不了,她收她們錢好啦,不要不好意思,把十八娘和林嬸都給逗笑了。
帶着夏二哥的飯菜從陳記回去的路上,林嬸還特意感慨了一句:“我瞧着陳熙這孩子,現在好得很。”
又勤快又聰明,還熱情良善。
“是吧,”十八娘笑着道:“她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
林嬸點點頭:“經了事,人都會成長起來、”
她以為陳熙是因為之前退婚的事鬧太大,慢慢成長了。
十八娘一開始也是這麽覺得,但後來就不這麽覺得了,具體什麽原因為什麽會變化這麽大,十八娘現在自己也想不明白。
平日裏,林琅幾乎不說人長短,哪怕是之前陳家做出那般的事,他都沒說過特別難聽的話。
“确實變了好多。”林琅難得插了一句。
然後他就提及了中午的那碗雞蛋湯。
當着林嬸的面,十八娘沒說什麽,等送林琅回縣學時,十八娘小小聲對林琅道:“陳熙心裏是有陸哥兒的,往後碰面的機會多了,林琅哥哥說話多注意着些。”
林琅一臉驚訝。
婚不是陳熙非要退的麽!
心裏有陸時硯為什麽要退婚?
十八娘以為自己弄明白了,但今天她又不明白了,也不好跟林琅哥哥解釋,只是對他道:“你跟任何人都別說,這事,怕是有什麽內情,快去縣學吧,時辰不早了,別耽誤下午上課。”
說着便推林琅快些走,有食客進店了,她得去招呼。
林琅便一頭霧水地走了。
陳記這邊,因為陳熙下午不用再去十八味幫忙,十八娘他們離開後,陳家一家也在忙碌地收拾自家的店鋪。
陳母還說,今兒十八味生意真好,十八娘做的點心就好味道好。
陳耀和明月便在一旁說妹妹/東家做的缽缽雞味道也好,菌菇醬拌面更是好吃!別家都沒有!
現在滿城裏賣缽缽雞的不知道有多少,可還是他們陳記生意最好,評價也最高,都說他們陳記味道最正宗最好吃。
陳熙一點兒不羨慕,只為十八娘開心:“那邊生意好,也能給咱們宣傳宣傳,等咱們鋪子開張,生意肯定也好。”
陳父陳母也是這麽覺得,他們主要是擔心,怕自家鋪子開張的時候不熱鬧,到時候閨女會難受。
聽到閨女這麽說,老兩口都笑呵呵地說,肯定會的。
陸時硯在角落裏坐着,默默聽着他們一家人的對話,慢慢地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有些多餘。
陳熙很忙,他在這裏也幫不上忙,反而會給她添麻煩。
又坐了片刻,陸時硯便打算離開。
剛起身,就看到趙子琪帶着小厮從外面進來:“陳老板在嗎?”
陳熙正在櫃臺後面收拾,聞言從櫃臺後擡頭,看到來人,立馬笑了:“趙大公子,稀客啊!”
因着之前五堂弟趙子路的事,趙子琪挺不好意思的,他猶豫了兩天才上門。
“趙大公子貴步臨賤地,”陳熙從櫃臺後面出來,擦了手,招呼人入座:“快請坐,趙大公子別嫌棄。”
趙子琪并沒有嫌棄,反而覺得這個小鋪子,很雅致。
陳設雖然簡單,裝修也普通,但并不寒酸,反倒透着骨子大道至簡的素雅。
“陳老板謙虛了,如今城裏誰不知道陳老板的陳記啊。”他笑了笑,又道:“貴店很不錯,我也很看好陳老板。”
陳熙拎了茶壺,當着趙子琪的面泡了壺菊花茶,倒了一杯遞過去:“承蒙趙大公子擡舉,那我就借趙大公子吉言。”
趙子琪接過茶,喝了一口,笑着道:“實不相瞞,我今日冒昧上門,是有事來找陳老板幫忙。”
陳熙笑着看着他:“趙大公子但說無妨。”
只要是送上門的錢,她就不會拒絕。
誰會嫌錢多你。
趙子琪放下茶杯,先沖陳熙鄭重抱了抱拳:“之前家中小弟年紀小性子沖動,有得罪之處,陳老板不要介意才好。”
被趙子琪這麽一說,陳熙才想起來趙子路那檔子事。
“趙大公子不說,我都快忘了。”她笑着道:“趙五公子也沒做什麽,趙大公子無需介懷。”
聽她這麽說,趙子琪心裏就有數了,便言明自己今天來的目的——再買五十罐辣椒油。
以及,陳記推出的新品,菌菇辣醬。
上次的二十罐大罐辣椒油,酒樓其實還沒用完,還能再用兩個月,不過他打算給其他地方的酒樓也送一些過去,一起都跟着推新——這段時間生意好轉,他覺得也試驗出了結果,不能再猶猶豫豫,總想着守成,是不成的。
原本他前兩日就想上門了,就怕老五的事,陳熙會介意,思忖着今兒陳老板的好友鋪子開張生意很不錯,陳老板心情會好些,也好說話些,這才上門。
“成啊,”陳熙笑着的道:“趙大公子現在也算是我陳記的大客戶了,我自然十分歡迎。”
聽她口氣不似作僞,趙子琪便明白陳熙不是拘小節的性子,但他心裏還是松了一口氣——齊家和陳熙合作的事他已經知曉,他是真的怕陳熙搭上了齊家的線,便不再願意同他合作。
“陳老板大氣。”趙子琪由衷稱贊了一句。
“這樣,”趙子琪道:“陳老板如此坦誠大氣,我趙某也自該如此才是,這次就把貨款一次付齊,無需等到送貨再結款,我信陳老板。”
雖然前後也差不了幾天,但這一行為确實很招好感,陳熙笑了:“行,我一定盡快給趙大公子送貨,絕不耽誤趙大公子使用。”
趙子琪則道:“不急,陳老板鋪子要開張,必然忙碌,七日內能送到就行。”
上次的二十罐,陳熙第二天就送去了酒樓,這次五十罐,七日時間已經十分充裕。
說着,趙子琪又道:“不知陳老板的菌菇醬可賣?”
陳熙眼睛一亮:“那是自然,我這幾日也賣了不少罐了。”其實沒賣太多,菌菇醬太貴了,一般人買不起。
但也是賣出去了好幾罐,陳熙這話倒也不算誇張。
趙子琪當然知道,他今日來主要也是沖着菌菇醬來的。
陳熙推出來後,他們自己也曾私下做過,還讓人僞裝成食客前去買了一罐回去研究。
說實話,做着不算難。
就是味道總是差那麽一點兒,很微妙。
他們也沒想着跟陳熙搶生意,直到齊禛找上門跟陳熙合作,趙子琪就決定找陳熙買,而t不是自己做。
人剛推出的新品,他們就緊跟着學着賣,手段太不入流。
而且現在還有齊家,不好鬧得太僵。
只是買幾罐,也不多花多少錢,畢竟自己做也是需要成本的,陳熙賣的價格并不算貴,還能結個善緣,後續繼續合作。
“趙大公子要多少?”陳熙道:“不過,菌菇醬沒有大罐,都是小罐,因為原料采摘比較艱難,價格上就不能優惠了。”
趙子琪明白笑着道:“這倒無妨,先來二十罐。”
正好同辣椒油一起送去別地,馬上年關,年前年後酒樓生意正好的時候,不能錯過了這個機會。
趙子琪正要示意小厮送上銀票,陳熙又道:“難為趙大公子看得上陳記的東西,是大客戶了,雖然價格上優惠不了,我可以送趙大公子一千竹筒,算是給老客戶的優惠,要不然我心裏總覺得不安。”
人家不在意小錢,但零售和批發肯定不能相同的價格,時間久了,客戶關系不好維護。
陳熙道:“慶芳樓這麽大體量每日賓客雲集,想來竹筒用量也多,我送一些趙大公子能用上的,也算是一份心意。”
慶芳樓自打推出缽缽雞後,除了價格上引起一些争議外,不好外帶也是一點。
其他小攤小販學陳記直接用竹筒裝,慶芳樓卻是要臉的,沒有這麽做,但用陶罐也好碗碟也好,成本就高出不少,也沒竹筒方便,這段時間,趙子琪也為這事苦思了許久,只是還沒找到合适的替代品。
聽到陳熙這麽說趙子琪眼睛就亮了,他道:“這怎麽使得,我朝陳老板買吧,陳老板也是幫了我大忙。”
陳熙肯定知道他們慶芳樓一直沒有用竹筒,故意這麽說,與他方便,趙子琪心裏十分感動,還覺得自己小人之心揣度了陳熙。
“好啊,”陳熙送竹筒也是為了給庫房裏的竹筒,還有村裏那麽多村人日後的收入尋銷路:“趙大公子痛快,我也不是那等唯利是圖的人,我就按成本價給趙大公子,一兩銀子七百竹筒,趙大公子打算要多少?”
她收是一文一個,但還有夏二哥的提成,現在夏二哥要顧着十八味,跟她商議過後,這份工作現在是李叔家的大兒子李山在做,除了提成,陳熙額外給李山一個月一貫錢,讓他也幫着照看一下她家,還有她家的田地,還有她家的驢車,現在都在李家養着。
算起來,七百竹筒,一兩銀子,确實是成本價。
陸時硯只略一思量便把賬算明白了。
他忍不住朝陳熙看了一眼,忙活這麽一通,不掙錢,她圖什麽?
雖然都是鄉鄰,互相也有幫忙,但陸時硯也很清楚,村人其實并不好相與,陳熙也是花了不少精力的。
多少賺一些,這樣不就虧了麽?
陸時硯眉心微蹙。
趙子琪:“陳老板有多少?”
陳熙剛想說,趙大公子要多少,她就有多少,突然看到陸時硯在看她。
她話音頓了頓,心裏打了個鼓,但這會兒正跟趙子琪談事,不好分神——不禮貌。
“這得看趙大公子需要多少。”陳熙委婉道。
趙子琪一下就明白了:“這樣,每月一萬,陳老板可能提供”
陳熙笑着點頭:“趙大公子生意興隆,自然可以,趙大公子這麽信任我,那就按一萬十四兩,我每月讓人初一和十五去送貨,如何?”
一下子送的怕是兩車拉不完,分兩次就好多了。
趙子琪點頭:“可以。”
“這個快過完了,”陳熙又問道:“趙大公子需要多少?”
趙子琪:“五千吧。”
加上送的一千,這個月足夠了。
陳熙一口應下:“好,等會兒就給趙大公子先送去些用着,別耽誤了生意。”
“餘下的明日送去。”
趙子琪就是很喜歡陳熙這雷厲風行的利落勁,別說她給的價格本來就很實在,就算稍稍貴一點,他也願意合作,主要是省心。
收了銀票後,陳熙親自送趙子琪出了鋪子。
等人一走,她就跟陳父陳母道:“先去庫房拿兩袋竹筒,我等會兒先給慶芳樓送去。”
餘下的就等明日李山進城,讓他去送。
也好讓他熟悉路子和人,以後都由他來跟慶芳樓對接。
“都裝着的,”陳父道:“好弄,現在去還是過會兒再去?”
陳熙:“等會兒再去,不着急。”
現在就去好像他們多着急找人接手似的。
急也不急這一時片刻。
把竹筒的銷路敲定,陳熙輕松不少——雖然之前也沒太擔心,但突然就這麽不費事搞定,她開心也是真。
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有經商天賦,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難不成穿個書,激發了她某些隐藏技能屬性?
正在開心着,一擡頭就看到陸時硯在朝她這邊看。
想到他剛剛也盯着自己,以為他是有事要跟自己說,陳熙走過去,挑了挑眉:“怎麽了?”
陸時硯越發看不懂她。
她一直表現得自己很愛錢,但竹筒的事,她又不掙錢,陸時硯委實想不明白。
見他不說話,只是看着自己,陳熙眨了眨眼:“到底怎麽了?說話啊?”
陸時硯收回視線:“沒事。”
陳熙不滿:“你剛剛一直盯着我!”
沒事盯着我幹什麽,還以為你怎麽了呢,怪吓人的!
陸時硯氣息微滞。
他沒想到陳熙會這麽直白地說出來。
“哦。”他道:“走神了。”
陳熙:“?”
走神?
胡說八道!
她分明和他對視了!
但他真要胡說八道,陳熙也拿他沒辦法。
她看了他一會兒,想到什麽:“你什麽時候回村?”
陸時硯:“?”嫌他礙眼了?
“這就準備走。”他道。
确實叨擾了許久。
陳熙皺眉:“你和李山約好的就是這個時辰?”
陸時硯:“未時末。”
陳熙不解地看着他:“這還有半個時辰呢,你這就過去?有別的事要做?”
陸時硯看她一眼,不是她嫌他礙眼了麽?
“沒。”他看向店鋪外街道。
日頭開始往西走,陰暗交接也在變化。
“那你繼續坐着吧。“陳熙道:“外頭有風,等會兒我跟你一塊,正好有事要跟李山說。”
她要跟李山說給慶芳樓送竹筒的事,不過這是剛剛的事,按着約定,李山等會兒不過來了,辦完了自己的事就會回村,不如她自己跑一趟,反正也不遠。
“是要事麽?”陸時硯主動詢問。
陳熙:“沒有,就是跟他說一下給慶芳樓送竹筒的事。”
陸時硯沉吟片刻:“你若放心,我可以幫你轉達,這樣你不用跑一趟。”
他瞧陳熙也不清閑,鋪子裏還這麽忙。
陳熙看着他,嘴角一勾:“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還肯主動幫她了,不是看她一眼就厭惡麽?
中午那會兒還兇巴巴的呢,這會兒又主動幫忙?
這個男人,可真善變。
陸時硯卻不說話了。
他坐回去:“你若不願,就自己去。”
陳熙在他對面坐下,笑嘻嘻道:“那就多謝陸小哥兒了。”
拖長着音調,陰陽怪氣的。
陸時硯沒忍住抿着唇朝她看過來。
陳熙笑着沖他眨眼。
還以為真是個頑固不化的大倔驢呢,沒想到也有善解人意的一面。
見她捧着臉,沖自己不住眨眼,陸時硯心跳驀然一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只能再次收回視線,假裝什麽都沒看到,坐在那兒裝啞巴。
陳熙逗了他一會兒,便歇了心思。
呆呆的,不好玩。
櫃臺還沒收拾完,她起身又回櫃臺後面去忙活。
等陳熙走了好一會兒,陸時硯這才擡頭。
對面已經沒了那麽眉眼都是笑的人。
他視線飄向櫃臺。
櫃臺很高,陳熙低着頭應該是在擦拭臺面,他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到她露在出來的發頂。
陽光從後面的窗子溜進來,打在她發頂上,暈出一小團光暈。
光暈随着她的動作,晃來晃去。
陸時硯盯着看了好一會兒,才在陳熙發現前,收回視線。
陳熙奇奇怪怪朝這邊看了一眼。
就見陸時硯低着頭坐在那兒,像個雕塑一樣,存在感極低。
奇怪?
陳熙撇了撇嘴,感覺錯了?
她要收回視線時,瞥見陸時硯耳朵紅彤彤的。
那個位置,有風?
“哎?”她沖陸時硯喊了一聲。
陸時硯擡頭看過來。
“有風就換個沒風的地坐,”陳熙指了指屏風隔出來的包間:“去裏面坐也行。”
陸時硯不明所以:“沒風,不冷。”
陳熙:“耳朵都凍紅了,別倔了!”
陸時硯怔了下,想到什麽,不再開口,默默起身去了包間。
看着他坐去了包間,陳熙在心裏嘆氣,還是個倔驢。
冷就冷,這有什麽不好承認的?那麽倔,嘴那麽硬,對他t有什麽好處麽?
要面子不要裏子,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等吧櫃臺收拾好,陳熙沖坐在包間裏的陸時硯喊了一聲:“哎!”
陸時硯從包間出來,擡頭看着她。
陳熙一下就樂了:“我又沒喊名字,你怎麽知道我喊的是你?”
陸時硯嘴巴動了動,沒理她。
陳熙又笑了兩聲,見他不說話,也不逗他了:“時辰差不多了,走吧,去牌樓。”
陸時硯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擺,走過來後,對陳熙道:“我可以給你帶話。”
這麽忙,沒必要自己再跑一趟,一來一回,雖不費什麽事,但有這時間,歇一歇也是好的。
這一天,她就沒閑着。
“報答我嗎?”陳熙反問。
陸時硯看着她,不說話。
陳熙笑笑:“不用的,我還有別的事跟李大哥說。”
關于菌子的事,她想讓李山回去跟村裏人說一下,盡量多采一些。
慶芳樓買了二十罐呢,原料倒是夠,但她還要留着店鋪用呢,想要多儲存一些,等天冷了,就不好采了。
趁着現在,多存一些。
聽她這麽說,陸時硯便不再說什麽。
要出去時,陳熙想到什麽,從櫃臺後拿出一個錢袋,裝了二十兩銀子,遞給陸時硯:“屏擺的錢先給你,天越來越冷了,你就別專門跑一趟了,做好了交給李山,讓他給我帶過來就成。”
陸時硯沒接。
陳熙一把塞給他:“拿着啊!”
陸時硯擡頭欲言又止。
陳熙打斷他的話:“買東西哪有不付錢的,親兄弟還明算賬,不中用的話就別說了。”
陸時硯只好把滿腔情緒,都咽了回去。
他把錢袋收了起來。
陳熙這下滿意了:“這就對了,要不然日後我有事都不好再找你幫忙了。”
陸時硯看了她一眼:“有事直接說就是。”
陳熙點頭:“那是自然,我才不會像某些人一樣,客氣得不行。”
被陰陽怪氣的‘某些人’面色頓了下。
見他聽懂了,陳熙也沒再說什麽,只笑了一聲,率先出了鋪子。
陸時硯看着她的背影,眉頭緊了又緊,這才擡腳,大步跟上。
“……你要跟李山說竹筒的事?”陸時硯到底還是沒忍住,問出了口。
陳熙點頭:“嗯,算是。”
陸時硯沉默了一會兒,陳熙轉頭看他:“怎麽?有話就說,怎麽吞吞吐吐……”
陸時硯:“竹筒,你不是白忙活了麽?”
他沒說的那麽白,但也差不多了。
陳熙笑笑:“怎麽,為我不值啊?”
看不出來啊,陸時硯居然還關心起她來了?
陸時硯就後悔了。
他就不該多嘴問。
“沒有,”他繃着臉道:“好奇。”
陳熙更覺新奇:“喲,陸小哥兒也有好奇的事?稀奇……”
陸時硯轉頭看着她,一臉無奈:“陳熙,你不能好好說話?”
陳熙:“你別犯倔,別瞎折騰,我當然可以好好說話。”
陸時硯眼皮跳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天上山砍毛竹時,陳熙陰陽怪氣他的那些話。
他收回視線,不再開口。
陳熙等了一會兒,見他開始裝聾裝啞巴,她嘴角撇了撇,在心裏罵了一聲——倔驢!
随便吧,誰耐煩管你!
她在心裏氣哼哼了一聲。
但等跟李山說完竹筒和菌子的事,陳熙還是又交代了陸時硯一句:“在家好好養病,別亂跑了!”
不交代,她就覺得陸時硯馬上就要光着膀子在大冷天裏撒歡!
陸時硯看她。
陳熙:“說話!”
陸時硯眨了眨眼睛,半晌,嗯了一聲。
陳熙被他氣的想揍人。
磨磨唧唧,答應一聲,就這麽難?
當着李山的面,再加上他也确實答應了,陳熙只得又把話咽了回去。
“身體是你自己的,”她道:“病了痛了,都是你自己受着,你自己掂量吧。”
說完,她跟李山招呼了聲,就轉身走了。
李山覺得稀奇,但轉念一想,似乎也正常,他也沒多想,只為又多了些工作心裏開心,準備回去跟鄉親們說一聲,竹筒生意以後有了固定的銷路,不用擔心一時掙錢,一時不掙錢了,而且還是陳熙談下來的呢。
他就這麽美滋滋在心裏盤算着,出了城許久,才從歡喜中稍稍鎮定些,一回頭就見陸時硯正一臉他看不懂的神色,往身後看。
李山面色微變:“陸哥兒?”
陸時硯半天才回神:“嗯?”
李山看了看他,又朝身後已經快看不清的城門口看了一眼,道:“你是落了什麽東西麽?”
怎麽瞧着魂都丢了一樣,一直戀戀不舍地往城裏看。
陸時硯沒聽懂:“嗯?”
“沒有。”他道。
李山皺了皺眉頭:“我看你一直朝城裏看……”
陸時硯:“哦,忘了跟夏二哥道別。”
李山笑了:“那有啥,夏二哥隔兩三日就會回城一趟,很快就能又見面了。”
陸時硯:“……嗯。”
陳熙原本還在擔心陸時硯不聽勸,又犯倔,非得自己進城給她送屏擺。
直到二十五這日,李山把屏擺給她捎過來,她這才放心。
明日開張,需要的人手多,李山就沒回村,留下明日幫忙。
還有夏二哥和林嬸,都說好了,明日來幫他們招呼客人。
二十六這天,天不亮,陳熙就起了。
陳記燈火通明,所有人都起來忙活,雖還沒到開張的吉時,但鋪子裏已經十分熱鬧。
不止請了舞獅隊,還請了耍百戲的,陳記名聲又大,又宣傳了這麽久,終于開張,整個六道巷子,都熱鬧不已。
陳熙看着攢動的人頭,站在門口招呼人進店。
就連三爻都帶了他家公子的賀禮上門,這讓陳熙十分驚喜。
“我家公子今日有早課,說中午過來,盛公子也一起呢。”三爻笑着大聲道。
陳熙:“那可真是蓬荜生輝,快進去坐!”
最讓陳熙意想不到的是,齊禛居然大清早親自來了。
陳熙忙過來招呼。
齊禛這個人,面冷心熱,雖然總是冷着臉,卻很好說話,也很周到。
“陳老板忙着就是,”他道:“不用特意招呼我。”
陳熙道了些,說等忙了今日,再好好感謝他,領了他入座,就趕緊招呼別的客人了。
剛出來,她眼風裏突然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一怔,擡頭看過去。
但客人太多,三個結伴來的行商,個頭高,一下就擋住了她的視線,又是熟人,在跟她打招呼,陳熙忙收回視線招呼人進店。
再擡頭去看時,那個身影已經不見了。
陳熙:“?”
她看錯了?
也對哦,夏二哥和李山昨日都沒回村,屏擺也提前給她送來了,陸時硯這個時候進城做什麽?
肯定是因為他太倔,總瞎折騰,讓她潛意識覺得他不會乖乖聽話在家養病,一時間看錯了。
陳熙一邊好笑,一邊搖頭自嘲,她未免對陸時硯操心也太過了點,就這,人家還不領情呢。
“陳老板……”
陳熙忙去忙活。
六道巷子,東巷尾。
陸時硯背着包裹,和湊熱鬧往裏走,去陳記的人群,背道而馳。
等走出巷子,轉向前街時,他這才回頭看了眼。
人多的瞧不見陳熙的身影,但哪怕離得這麽遠,也能聽到她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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