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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裏正見林春燕是認真的, 又問了村裏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見他們都答應了,這才松了口。
只是心裏難免好奇起來,林春燕家要專買些蓮藕是做什麽, 難不成這些個東西比魚還要值錢?
裏正面上不顯, 看起來一副成熟老練的架勢, 心裏早就猜測了一大圈。
前段時間的時候, 李氏不再讓張小娘過去學手藝,裏正娘子心裏不樂意, 要是這樣半途而廢, 前面那花的幾百文錢不就打了水漂。
裏正娘子去找李氏又說了一通, 可李氏打定了主意, 那手藝如今倒是其次的, 只是林鳳蝶明顯是受了張小娘的影響,再這樣下去性子會越來越左。
裏正娘子只得回去,少不得抱怨一番, 又說要不讓張小娘跟着林春燕去學了竈間手藝。
這話才說,就被裏正給打斷了, 讓她千萬歇了這個心思,“人家就是靠這個手藝吃飯,如何能教給旁人,我也開不了這個口。”
裏正娘子到底惦記着,旁敲側擊的問了張大娘一通,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只能灰溜溜的回來。
天雖然不太好,村裏起魚來的人可不少, 就連李氏也帶着林鳳蝶過來了。不少人都聽到林春燕不要那魚,都在心裏打起算盤來。
錢娘子的婆婆捅了捅錢娘子, “你說要不咱們也別要那魚了,說不定是蓮藕值錢呢。”
錢娘子正等着吃魚呢,聽了自家婆婆的話有些不樂意,“那蓮藕有什麽好吃的?到了集市上就是去賣,也掙不了幾個錢,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要那魚肉吧,我看今年魚長得挺肥,做出來肯定香的很。”
錢婆子也就提一嘴,知道錢娘子和林二嬸的關系好,要是真有什麽,那林二嬸一家肯定也是要換了那蓮藕的。
林二嬸老神在在地要了魚,知道好些個人都在看她,背脊都挺的直直的,時不時和一旁的張大娘說着閑話。
張大娘脖子上戴着那兔子毛的圍巾,頭上戴了一頂帽子,臂彎上躺着白毛雪團,全副武裝出來。乍眼一看,還以為是哪家的富貴太太出門了。
她這身打扮自然引來不少目光,還有人上前想摸摸張大娘脖子上的那兔子毛,被張大娘一手給拍下去了。
都說人靠衣裝,從前村裏人只覺得張大娘邋裏邋遢,除了坐在樹下面唾沫橫飛地說着閑話,也就是拿了棍子去別人家耍威風,不曾想這樣看起來倒是人模人樣。
就有人和張大娘開玩笑,“不知道那張屠戶還有沒有送肉來?”
張大娘如今聽了也不覺得害臊,這還多虧了林桃紅的脫敏,心裏想着這些個老娘們就是想要別人把肉送上門,那也是不能的。
心裏得意面上卻不顯,“只送了那麽一次,直接被我們給退回去了,我又不想跟他處下去,要那肉做什麽!”
“那張屠戶家日子那樣好過,你都看不上,可是要找個什麽樣子的?”
“這話說的,我就偏要找了?”
這些老娘們說說笑笑的鬧在一起,裏正聽的實在不像話,咳嗽了一聲,卻也沒人理他。
小娘子們則三五個聚在一起,一塊兒看着下水的那些個兒郎,沒說笑幾句就羞紅了臉。
一到冬天,這媒婆上門說親的時機就到了。聽說已經說成了好幾對,還有正在相看的。
林春燕也站在那裏聽了會兒熱鬧,時不時的就能聽到岸邊站着的人驚呼,說是又撈了幾條大的魚。
林春燕見二郎三郎都沖在最前面,尤其是二郎,別看話不多,但手腳麻利的很,沒多大會兒他就撈上來十幾條魚來。
引得岸上的幾個小娘子在那裏捂着嘴偷笑,林春燕還往林二嬸那邊張望了幾眼,她是知道林二嬸想給二郎說親的,今兒個出來,也想讓二郎看看岸邊的這些小娘子。
偏二郎只顧着撈水裏的魚,一回也沒往岸邊這裏看過來,只把林二嬸氣得夠嗆。
她倒是有幾個很滿意的,除了村裏最出挑的趙杏花之外,像菊苗丫蛋都是很能幹的小娘子。
今年魚的個頭大,大家想着能過個富足的年,人人臉上都養着開心的笑容,小孩子跑得更歡快了,岸邊河裏都是一串串銀鈴般的聲音。
張大娘已經和人說好,等不擺攤了就去找他們說話,到時候拿了瓜子去,只備好水就行。
一看就是要好好說上一回。
魚撈的差不多之後,就要把那些蓮藕給挖出來,今年蓮藕也長得挺大,一節一節的挖出來,鋪了一整個岸邊。
除了林春燕,大家也只象征性的拿上幾根回去。
裏正見沒人再要,只把這些全都給了林春燕,喜得林春燕合不上嘴,帶來的幾個筐子根本就裝不下,來回搬了好幾趟才全都搬到家裏面。
再回來的時候,就見家裏的門口放着一只桶,裏面放了兩只魚,一問才知道是孫娘子他們給的。
林春燕笑笑也就收下了,陸陸續續的,二房三房狗蛋家都送了魚來,就連隔壁趙娘子也送了一條。
這樣加起來,都快和別人家分的魚一樣多了。
張大娘笑的合不攏嘴,“這些魚咱們怎麽吃了?”
林春燕就說,“左右今兒個無事,自然是吃頓好的,不然就吃松鼠鳜魚?”
這名字奇怪,大家想着做出來定然好吃,都過來在竈間幫忙。
林春燕吧新鮮的魚去掉了中間的大骨,池塘裏的魚種類比較多,她選了一種刺最少的。其實這松鼠鳜魚最正宗的,還是用了那鳜魚來做。
抽掉骨頭之後,再把魚身用刀一片片的切出花來,裹上澱粉在油鍋裏炸了。
一看她秀起刀功來,王英娘和林桃紅都呆住不動,只見那魚肉被切成方方塊塊的大小,放入油鍋裏炸了之後,魚尾也翹了起來,乍眼一看還真有點像松鼠的尾巴。
這松鼠鳜魚做出來是酸甜口的,色澤十分鮮豔,是一道難得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老天爺又把風刮成了西北風,他們家做出來的香味直接往趙娘子家裏飄,擋也擋不住。
趙娘子也在做魚,她家小兒子探出一個腦袋,聞了聞趙娘子做的,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娘,我不想吃你做的,也太難吃了些。”
趙娘子的手藝只是一般,這魚不知道她處理的手法不對,還是其他原因,做出來總有一股腥味。
趙娘子正心煩意亂,聽了小兒子的啼哭聲,二話不說就一巴掌拍了上去。
這一巴掌還是跟着林春燕學的,她見林春燕就是這樣指教林桃紅的,那林桃紅後來乖的和什麽似的。
小孩子被打了,果然就不敢哭了,只委委屈屈的抽噎起來,不知道趙娘子今兒個是怎麽了。
趙娘子心裏其實也有些後悔,小兒子從生下來就一直澆灌着,還沒有被如此打過,自然心疼。
可今個拿魚的時候,見岸邊和梨花差不多大的小娘子都在,只沒了梨花和杏花,她就難受。
一想到梨花還不知道在那府裏是如何的受苦,大冬天的又在哪裏當值,能不能吃飽穿暖,她就什麽心情也沒了。
上次她去角門求了那婆子一通,也沒能見着梨花的面,後來又去,只說梨花被降成了三等的粗使丫鬟,沒有主家的允許,再不能見外人。
趙娘子這才知道,原先梨花每個月有一天的假,那是錢小娘開了恩,她願意給這體面,梨花才有。不願意給,哪怕隔着幾道門,趙娘子也是見不到梨花的。
那錢小娘後頭知道了梨花有向上爬的心思,自然不能容忍,把她打的下不了床,又降成了三等的粗使丫鬟,沒了一點體面。
梨花被打的吓破了膽,想到趙杏花也被賣了去,還不知道下落在哪兒,一時到真的大病一場,連床也起不來。
隔壁屋子的李有福今晚撈了一天的魚,剛想躺下歇一會兒,就聽到了趙娘子壓抑的哭聲,只能無奈的起來,“娘,這又是怎麽了?”
趙娘子看這個大兒子也沒了之前那麽順眼,畢竟賣梨花的那些錢都給他存着,只為了給他娶媳婦。
李有福一見趙娘子這模樣,就猜到了七八分,“可是又想梨花了?”
“光想有什麽用。”趙娘子一聽梨花的名字,眼淚撲簌簌的就往下掉,擦也擦不完。
李有福坐在凳子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娘,要不咱們去把梨花贖出來吧,一家人就算過苦日子,也好過這樣兩地分隔。”
李鐵蛋不知道去哪裏吃酒了,到如今還沒回來,趙娘子聽了這話,眼淚也忘了流,“你可別瞎說話,咱們都和人定了親,說好正月裏就要把媳婦娶進來,你真願意?”
趙娘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睛是一錯不錯的盯着李有福瞧,生怕錯過了一點他臉上的表情。
“娘,這是賣梨花的錢,就算拿着這錢娶了媳婦,我這心裏也難安。”
李有福甕聲甕氣地說,還有一個原因,他其實并沒多想娶媳婦。
從前趙杏花一心想嫁給他,他只把趙杏花當做自個兒的妹妹,可等人被賣了,再也見不着,才覺得心口一頓一頓的疼。
可如今再說這些全都晚了,他不知道趙杏花被賣到了哪裏,是不是和梨花如今這樣,生死未知。
趙娘子見李有福臉上不似說謊的神色,知道他是認真的,心一邊劇烈的跳着,一邊考慮接下來怎麽做。
贖回來梨花就再也不用去受苦了,可一方面,李有福就娶不成媳婦,少不得還和人家成了仇家。
李有福如今不後悔,以後呢?
再者,梨花怕是以後也不好嫁人了,他們得養一輩子。
趙娘子拿不定主意,李有福已經騰地起身,從趙娘子藏着鑰匙的老鼠洞裏找到了櫃子的鑰匙,把裏面那一袋子錢拿出來。
“我先去問問。”
趙娘子忙攔住他,“咱們還沒和你爹商量,要是他不同意可如何是好?”
“不同意就不同意,難道咱們眼睜睜的看着梨花受苦?”
小豆丁不知道大哥和自個的娘争論什麽,只聞着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香味,忍不住抽抽搭搭起來,一邊往隔壁林春燕家張望。
趙娘子心一橫,“既然這樣,你以後可別後悔,埋怨把你妹子贖了出來,讓你娶不了媳婦。”
李有福點頭,“娘放心,這錢本來就是賣梨花賺,我就是拿着他娶了媳婦,心裏也難安的很。”
趙娘子又擔心起來,“只咱們家無權無事,梨花簽的又是死契,哪裏能那麽輕易把它贖出來?”
說着說着又哽咽出聲,後悔當初為了多拿幾百個大錢,讓梨花簽了死契。
李有福也有些難辦起來,在屋裏來回踱步幾圈,突然一拍腦門,“娘,你還記得梨花說過,那王員外是個喜歡吃的,梨花還說把林春燕也帶去,這樣那錢小娘就更重用她了。”
趙娘子傻愣愣的點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說起這件事。
“少不得我去求了燕娘,讓她做些新鮮的吃食,我去求了那王員外,把梨花給放出來。”
趙娘子也覺得這是一條路,沒讓李有福過去,自個胡亂的擦了一把臉,“你且等着,我這就去問問燕娘。”
她這段時間一直沒和張大娘吵架,就是有了争執也都讓着她,可去的時候,心裏還是有幾分忐忑。
林春燕家的院子裏,三郎不知正在那裏手舞足蹈的說着什麽,說到興奮的地方,聲音都提高了些許。
“大姐,你說我這法子行不行?我這也是琢磨了好幾天了。”
三郎看着二郎和林翠香都有了其他的營生,每日掙的銅板都比他多上許多,早就眼饞了。
只在心裏琢磨起來,還能有什麽其他的法子賺了錢來。
就這樣等了不短的時間,村裏的魚塘起來,家家戶戶都分了不少魚,這才讓三郎想到了好主意。
“我就學了那做酥魚的法制,從咱們村裏人手裏買了魚來,再賣到鎮上和縣裏去。”
說完又怕林春燕不同意,趕緊補充,“大姐我也不白學,每條魚我都出兩文錢來給你。”
林春燕算了一下賬,笑着問三郎,“那你要給我兩文錢一條魚的話,你可就沒什麽賺頭了。”
三郎嘿嘿笑了幾聲,“蚊子再小也是肉,就算每條魚只能賺上一兩文錢,可大姐教我做出來的魚味道肯定好,賣多了也是一筆進賬。”
林春燕答應下來,領着三郎去了竈間,正教他如何給魚去腥,趙娘子就過來了。
她的雙眼紅彤彤的,一看就是哭過,張大娘只以為是兩口子打架了,給她搬了個凳子讓她坐下。
趙娘子剛坐下就又重新掉起眼淚來,也不怕張大娘笑話,“嫂子,這事只有你能幫得了我,你可別見死不救。”
張大娘聽了那聲嫂子就不樂意,讓她先改口,“以後叫我大姐就成,沒得非要從男人那邊論關系。”
趙娘子順從的改了稱呼,張大娘見她這樣,只讓她先別哭,趕緊說出來發生了什麽事情。
“要是你家那口子打你了,找我們可沒用,最好去找了你娘家人過來,這事不能和他們完。”
趙娘子吸了吸鼻子,“那倒是沒有,有福爹如今都不知道在誰家喝酒了,是我家梨花的事情。”
趙娘子就把這段時間一直見不着梨花,聽角門的人說,又是挨打又是降成粗使丫鬟,怕在裏面再熬下去,命也沒了。
張大娘是看着梨花長大的,那時候聽趙娘子說梨花有了好去處,心裏也動了這樣的念頭,想把自家兩個小娘子都送過去。
虧得當時沒舍得,要真送去了,母女兩個再不能見面了不說,連生死都不能知曉。
張大娘就嘆了一口氣,“可是銀子不湊手?我們家別看這攤子越弄越大,但掙回來的并沒比之前多多少,怕也借不了太多。”
說完這話,張大娘還在心裏得意了起來,覺得自個兒如今也是有成算的,知道財不外露。
趙娘子連忙擺手,“當初賣梨花的錢我們是一分沒動,只是苦于沒有門路,想着讓燕娘幫幫忙。”
林桃紅一邊偷吃松鼠鳜魚,一邊偷聽趙娘子和張大娘說話,聽了這句可不得了,慌裏慌張的去找林春燕。
“大姐,不好了!隔壁趙大娘想讓咱娘把你給賣了!”
林春燕聽得一頭霧水,往窗戶外面張望了幾下,“作何要把我給賣了?”
林桃紅着急的不行,“我剛才聽的真真的,趙娘子想把梨花贖出來,可人家王員外家不放人,他們就想着把你送過去,再把梨花給換出來。”
說着三郎也跟着着急了,那邊王英娘已經拿了棍子要去把趙娘子打出去,“還沒見過這樣的人,只她閨女是閨女,別人家的就不是,還賣了別人,她怎麽不把自個給賣了!”
王英娘很少說這樣疾言厲色的話,可見是氣狠了,拿了棍子就往外走,直接在趙娘子跟前揮舞了幾下。
趙娘子正說了自個的辦法,“不過是讓燕娘幫着做一些吃食,我們到時候拿了也好敲了門去,不過你放心,那吃食我們自個兒掏了錢來買。”
張大娘有心想去問問林春燕,就見王英娘把那棍子回到趙娘子跟前,要把她趕出去。
趙娘子吓得臉色都變了,直往張大娘身後躲,“英娘,這是做什麽?”
趙娘子一直記得張大娘這一家人,都有些瘋瘋癫癫的,和他們說話做事都得小心些。
只沒想到,這王英娘不過才來了半年的時間,也成了這樣瘋癫的模樣。
“大娘,你且讓開!讓我把這老娘們給打出去,省得她動了那樣的心思!”
王英娘對張大娘也有些生氣呢,她覺得張大娘雖然不太靠譜,但總體上來說還算是一個好娘。
可沒想到,趙娘子說了這樣的話,她竟然也能在這裏跟着說下去。
“什麽那樣的心思?”趙娘子還是一頭霧水,“剛才我說了,我也不白占你們的便宜,讓燕娘幫着做點心的時候,定是會給錢的。”
林春燕在後面越聽越不對,從竈間出來,先把王英娘拉到自個兒的身後,“什麽做點心,趙大娘是找我娘來辦什麽事情?”
趙娘子只得又說了一遍,邊說邊委屈,“從前是我被豬油蒙了心,可梨花眼見着活不成了,還不知有個什麽下落,只想着把她贖回來。”
林春燕看了一眼林桃紅,林桃紅知道自個兒鬧了這麽大一場烏龍,臉色漲得通紅,怕林春燕打她,直往三郎身後躲。
張大娘一猜,也能知道定是林桃紅又偷聽了他們說話,狠狠的瞪了她幾眼,幫着趙娘子說話,“要不咱們幫了她這個忙?”
林春燕想了想,救人一命勝過七級浮屠,梨花也沒做什麽傷害他們的事情,她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在那府裏苦熬。
她就點了頭,“這倒不難,只梨花姐姐如今是個什麽情況,咱們還得先打聽清楚了。”
趙娘子上次去瞧梨花,還是過了寒衣節之後,算起來也有月餘,忙答應了下來,“我這就讓梨花哥哥去看一看。”
林春燕想着李有福為人比較老實,到了王員外家還不知道要怎樣應付,又讓三郎去找了二郎來,“二郎哥別看話不多,可成日在鎮上擺攤,見識也多了些,讓他跟着一塊兒去了,也好有個照應。”
趙娘子連連感謝,只拉着張大娘的手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如今就是後悔的很,早知道那時候咱倆吵架,就不讓我家大黃狗出來了。”
想到這事張大娘就着急,抽了兩下手沒抽回來,只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我那褲腿可是都被咬爛了,回頭你可得賠我一條。”
趙娘子連忙答應,“誰都說你愛占小便宜,可在我的心裏,知道你是個厚道人。”
張大娘只覺得這話聽起來怪的很,還問林春燕,“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呢?”
林春燕捂了嘴笑,“誇你呢吧,趙大娘向來說話不就這樣。”
張大娘一想也是,跟着去竈間看那酥魚做的怎麽樣。
三郎學的很快,那酥魚精髓是要炖的軟刺能吃了,而魚肉不散,湯汁的味道又滲透到魚肉裏面,自然好吃的很。
李有福跟着二郎去了王員外家的腳門,到那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半晌。角門的人見是兩個年輕的小郎君,打聽的又是個丫鬟,一個個都像鋸嘴的葫蘆,如何也不肯開口。
李有福在那裏急的團團轉,說了幾次他是梨花的哥哥,角門上的婆子也不信。
那些私奔的男女,在外面都互相稱是兄妹,誰知道真假。
要真出了些什麽事,他們這些人也脫不了幹系。
李有福還在那裏和人分辨,二郎捅了捅他,小聲的說,“你且拿幾個大錢出來。”
李有福這時候也沒什麽不舍得,忙拿了十幾個大錢塞給這婆子,那婆子拿了錢,立刻就變了臉色。
“若是別人來問,我們是如何也不能說的。不過一看你們就是梨花的哥哥,長得模樣像的很。”
李有福見識了這婆子變臉的速度,只能露了一個苦笑,“大娘,還是快和我說說我那妹子的情況。”
婆子只把她知道的一五一十說了出來,“說來也是個命苦的人,原先跟着錢小娘,好歹吃喝不愁,如今成了那三等的粗使丫鬟,日日天不亮就要幹活,聽說前段時間還生了一場風寒,咳嗽到現在都還沒斷過。”
婆子搖搖頭,先前說這錦衣也還是個命不錯的,要是過年的時候,她那咳嗽還沒好,怕是就要被人移了出去,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兒了。
李有福聽的眼圈都紅了,又拿了十幾個大錢出來,“大娘你能不能行行好,讓我見見我家梨花。”
婆子看着那大錢沒敢要,“我不過一個看門的婆子,哪裏就能把她找來!你們還是快些走吧,一會兒叫人瞧見了,對錦衣更不好。”
又歪纏了一會兒,見實在是沒有辦法,李有福和二郎才往回走。只李有福越發覺得對不起梨花,捶胸頓足一番,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趙娘子一直在村口等着,見李有福這個樣子,只當梨花沒了,嚎了一嗓子就暈厥過去。
李鐵蛋正在外面喝着小酒,聽外面有人着急忙慌的喊他,“鐵蛋快別喝了,你家梨花沒了……”
李鐵蛋的酒也被吓醒一半,一時呆愣在原地,都不知道如何反應。
旁邊的人也都是一驚,哪裏還有心思喝酒,催了他趕緊回去看看。
李鐵蛋雙腿都軟的沒了力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都是爹對不起你,我就不該把你給賣了……”
等回到家,見趙娘子已經醒了,小豆丁正在那裏吃魚,直覺諷刺不已。
“你姐都沒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吃魚……”
話沒說完,就被趙娘子打了一巴掌,“有你這樣當爹的嗎,梨花如今這樣不好,我看都是你咒的!”
李鐵蛋反應了一會兒,一股巨大的喜悅向它襲來,再三确認,“咱梨花沒事?”
竈間裏,林桃紅也聽二郎說了這場烏龍,只覺得奇怪不已,“他們既然這樣心疼梨花,當初何必把她賣了?”
林春燕一邊把果醬拿出來,一邊對林桃紅,“當初你不也吵着鬧着要去給人當丫鬟,還說要轉去給人當外室生兒子,把正室給氣死。”
林桃紅聽了這些話,臉色一時漲的通紅,堅決不承認這是她說過的,“哪裏有這樣的事?”
張大娘是第一次知道,一巴掌直接拍下了林桃紅的後背,“你還專門要去給人當小娘?可真是要把我給氣死!”
林桃紅被打了一巴掌,只能小聲嘟囔,“大姐當時已經打過我了,怎麽一件事還能打兩回!”
王英娘在旁邊幫着揉面團,冷不丁的開口,“我要是梨花,我就是在王家病死了,也再不回來。”
林春燕還沒開頭,張大娘就已經說,“這也看爹娘怎樣,梨花娘雖然不靠譜,但也是真心想把她贖回來,你看杏花娘,連個動靜都沒有。”
林春燕把加了李子果醬的面團分成一個個小劑子,把旁邊的花生瓜子碎用糖裹成圓球,她想着王員外愛吃那大奶糕,少不得就做了這出來當敲門磚。
王英娘的心思她也是知道幾分的,未經她人事,莫勸她人善,王英娘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又怎麽會不恨王錘子和何娘子。
那大耐糕做好之後,她也沒着急的蒸出來,等明個一早走的時候,再蒸出來也不遲。
想着沙琪瑪王員外應該也沒訂上,又多做了一份出來,這兩份點心拿出去,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
夜裏睡下,王英娘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林春燕不知怎麽安慰她,只想着找個時間,單獨和她說了話。
第二日,見王英娘眼下兩片大烏青,就知道定是一晚上沒睡,只能嘆口氣,“沒得這事到讓你心裏不自在,就算他們想要把你帶回家,你難不成還願意了?”
那自然是不願意的,只王英娘心裏不痛快,“怎地別人都有爹娘照看,偏我就沒有。”
張大娘聽見了,直接開口,“誰說你沒有,我不也是你半個娘,有什麽好羨慕別人的,大多數都像杏花娘一樣,不把女兒當個人看。”
王英娘眼圈一時又紅了,“真應了那句話,投胎成女兒身,就是為了受苦的。”
“呸!誰說的這話。”林春燕不贊同,“不過是個人緣法沒到,我原想你是個豁達的,脫離苦海就不把那些人放在心上,你就這樣想,他們只是你之前的父母,你既然涅磐重生,他們往後和你再沒關系,不行就真認了我娘當你幹娘。”
張大娘也樂意,“從前我只說女兒好,別人都知我說的是假話,我自個也心虛的很。可這多半年的時間,咱們家過的什麽日子,村裏人誰不羨慕,雖然咱們時常拌嘴,可我這心裏,是真覺得你們都好。”
難得見她這樣,連林桃紅都張大了嘴巴,“哎喲娘,你不說出來,我只當你還想着兒子好呢。”
張大娘白她一眼,“你且一邊去,我還沒給你算賬。”
李有福他們早就收拾好了,見林春燕把大門打開,急慌慌的過來,林春燕拿木盒裝了點心,說了和他們一道過去。
李有福松了一口氣,彎腰作了好幾次揖,“多謝燕娘。”
王英娘也要跟着去,“雖然不認識梨花,可她爹娘有這份心,我也想去幫幫忙,哪怕在一旁看着,也覺得心裏好受。”
林春燕就應了,只讓林桃紅和張大娘先去擺攤,一會兒她直接就過去。
先去清風樓後門找了黃掌櫃,想托他去給王員外說說情。
黃掌櫃有些為難,“不是不想幫,是真不大熟,不若燕娘您去找趙官人,鎮上就沒他不認識的。”
林春燕又去找了趙官人,把帶的禮送上,趙官人看到是自個心心念念很久的沙琪瑪,哪裏有不應的,當即就帶着他們去了王員外家。
梨花一邊捂着嘴咳嗽,一邊掃着院子裏飄下來的落葉和積雪。她這咳嗽已經有幾個月,見了涼風就不止,幾個人一個大通鋪,又沒有生火,凍醒了又是一陣咳嗽。
屋裏的其他人早就怨聲載道,還說要把她報給管事娘子,把她早早移了出去。
梨花知道移出去,就是必死的路,只能拿了之前攢的一些首飾體己銀子出來,讨好這些同屋的丫鬟們。
就這樣又過了一段時間,她身上的銀子都掏空了,那些丫鬟又故伎重施。
梨花只能替他們幹些粗活,常常幹完了府裏的活,又回來給這些人端水洗腳,洗衣裳。
聽到管事娘子來叫她,梨花吓得腿都軟,只跪下趕緊磕頭,砰砰地砸出幾個血洞來,“媽媽,求您別把我送出去,我這咳嗽馬上就好了,保證不會給您添麻煩……”
管事娘子是知道前頭來了人,員外親自發的話,要把梨花帶去。見她一來,梨花就把自個兒的頭磕破了,心裏着急,用了力把它扯起來。
梨花身子瘦弱的不行,管事娘子就像提小雞仔一樣,給她拿帕子把額頭上的血痕擦掉,“沒人要把你移到莊子去,只是前廳來找你回話,你且快去。”
梨花迷迷瞪瞪地跟在管事娘子身後,到了前廳,瞧見林春燕端坐在旁邊,比上次她回家的時候長高了不少,人又水靈了。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只心內一陣砰砰亂跳,聽了王員外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話,當場就把她的死契給拿了出來。
梨花像做夢似的接過,反應了一會兒才嚎啕大哭起來,抱着林春燕就不撒手。
“燕娘,我以後當牛做馬,也要報了你的恩情。”
林春燕和趙官人王員外告辭,領着梨花出了王家的門,見她如今這樣瘦弱,心內也是有幾分酸澀。
李有福看到這樣的梨花,更是覺得難受的不行,忙上前攙扶住她,兄妹兩個就在王家的門口忍不住抱頭痛哭起來。
“咱們還是先回吧。”
林春燕勸了幾句,兩個人才收了淚,李有福背着梨花往回走。
梨花走了一會兒,眼淚啪嗒啪嗒又掉下來,想着以後就是自由身,再也沒人可以随意的打罵她,那賣身契就在她的胸口處放着,火熱火熱,燙的她胸口疼。
張大娘知道林春燕已經把事情辦成了,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這以後誰家要是再賣了小娘子去當丫鬟,就拿了梨花這事出來,要是真心疼自個兒家女娘的,怕也就會歇了那樣的心思。”
王英娘看了一路,也跟着哭了一路,“王員外沒要那贖身的銀子,可看梨花病成那樣,怕是那錢還不夠抓藥吃的。”
張大娘就說,“那時候不是和打燒餅的方娘子提過,她家不知還有沒有秋梨膏,要是有多的,也能去要點來。”
林春燕搖搖頭,“梨花這咳嗽,怕是和那方相公咳嗽不一樣,她這應該是那時候被打了,又受了風寒導致,得把體內寒氣驅出來才行。”
她也不懂,只趙娘子找了郎中看過,說是的确受寒留下的,才讓趙娘子給梨花熬了陳皮蘿蔔水。
又說三郎學會做那酥魚之後,天一亮就挑着酥魚要去鎮上叫賣,還不讓人跟着,只說要先去探探路。
林二嬸哪裏能放心,可家裏也沒個閑人,只能焦急的等待着。
三郎拿着酥魚到了鎮上之後,就開始沿街叫賣起來,這天出來擺攤賣東西的少了很多,就連貨郎也沒往日那樣勤快,聽了叫賣聲,倒真有人打開了門。
先問的價格,有嫌貴的,不過是酥魚罷了,怎麽比一條生魚要多賣上好幾個大錢來。
三郎也不着急,只讓人先嘗了味道,“我這魚可是林小娘教出來的,味道是一等一的好,別處也沒有賣的。”
這魚外面裹了一層海帶,裏面的魚刺也炖的軟爛,就是小孩也不怕被卡住,味道又十分的不錯。
那話自然也沒幾個人相信,不過嘗了味道之後,倒也覺得不錯,零零散散的也賣出去七八條。
雖然不多,但三郎已經很滿意,他也不貪多,過了晌午就挑着東西往回走。
回去了,他還打算去村裏人收一些魚上來,這鎮上賣的差不多了,他就挑了擔子去附近的村裏賣。
林二嬸就是幹活的時候,也是坐卧難安,翹首以盼了好長時間,才把三郎盼回來。
見三郎咧着嘴笑,就知道他定然是賣的不錯,才松了一口氣。
三郎得意的把掙的錢拿出來,分了一半給林二嬸,“一會兒我再去收幾條魚來,明兒個怕是還能再多賣出去幾條。”
看見他真的掙了錢回來,林二嬸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也不枉你在竈間一直瞎折騰。”
家裏的幾個孩子掙的錢,都是存一半在林二嬸這裏,自個留一半當私房。
就這樣,他們家買了豬之後,不過才月餘的時間,又攢下不少來。
林二嬸正要把那錢放到罐子裏,突然動作停住,林二叔在旁邊着急的催了她幾下,“你怎麽不放了,難不成還想自個昧下?”
林二嬸白了林二叔一眼,“你給我閉嘴,你把我當成了什麽人,我做工一天掙的,就比這多了許多。”
林二叔一聽就知道自個說錯話了,趕緊轉移話題,林二嬸卻把那銅錢舉起來仔細看了看,問林二叔,“你看看這錢可是有問題?我怎麽感覺分量不夠。”
李二叔心裏就打了一個突,掂量了一下,那邊三郎也不說笑了,緊張的看着林二叔問,“爹,這錢真有問題嗎?”
要真是私自鑄出來的,那他今天就白幹了。
他們這邊有一銅山,雖然朝廷派了人鎮壓,抓住了自制開采的就是殺頭的大罪,可總有人冒着風險去偷偷的挖回來。
只他們這些私自鑄錢的工藝不好,或者是因為那銅不夠用,往裏面就摻了一些鉛,分量上總會輕上一些,但只一不留神,也能把這錢當成真的收了。
朝廷為了嚴管這件事,不管收了錢的人知不知道這是私鑄的,只要花了出去,就表示也是同夥,都要給抓起來打板子。
林二嬸把每一個銅板都檢查了一遍,确定只有幾個之後才松了一口氣,“一會兒我就去給燕娘說一聲,讓他們可得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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