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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剛才張大娘嗑瓜子的時候, 宋娘子看到了,就使了梅子過來買上幾個銅板的,再要些花生糖。
梅子好長時間沒和林桃紅說話了, 拉着她絮絮叨叨了半天, 說的大多都是宋娘子家的那個幹兒子。
林桃紅之前也聽到了些風聲, 壓低聲音問梅子, “你那幹哥哥真的偷偷進了你們的家,還要起錢來了?”
梅子一臉憤恨, 往地上啐了一口, “可別說他是我幹哥哥, 沒得污了我的耳朵!那賊進了幾次家, 就是為了偷方子, 可我幹娘氣的不行,直接拿掃帚把他們給趕了出去。”
林春燕也聽到了,搬着凳子湊了過來, 一人給他們抓了一把紅棗味的瓜子,旁邊還沖了一杯紅棗姜茶。
梅子甜甜的朝林春燕笑了笑, 捧着紅棗姜茶喝了一大口,覺得渾身都舒坦了。
“這東西好,一會兒燕娘給我裝上一碗,我去使了我幹娘喝。”
又繼續說起來她那幹哥哥,“不知道使的什麽法子, 讓我幹娘婆婆那邊的人都站在他那邊去,讓我幹娘一定要有個兒子,不然百年以後他家兒子沒個供奉。”
林桃紅義憤填膺, “這人都死了,還說什麽供奉不供奉, 沒得讓人晦氣!”
張大娘遠遠的聽見了,瞪了林桃紅一眼,“呸呸呸,你少說這些大不敬的話,這孩子怎麽越發口無遮攔起來。”
林桃紅剛才也只是太沖動了,現在一想可不是就有些後怕,忙自打嘴巴幾下,讨好的朝張大娘笑了笑。
林春燕就問梅子,“這賊難改了脾性,後來沒去再偷?”
梅子恨恨的說,“怎麽沒去!後來我家娘子報了官,還對他們說,若是家裏丢了什麽東西,就只說是他們偷的,若是官府不管,她就在往上告,不信天底下就沒有王法了。”
這樣一來倒真把這幹兒子給唬住了,不過人家不偷東西了,改着直接在冬至這天登門要錢。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這幹兒子來的時候聲勢浩大,說是給宋娘子賠罪,之前都是朱油蒙的心鬧的,村裏好些人都來看熱鬧。
他們打的好主意,這宋娘子要是生氣了,就真的着了這幹兒子的道,別人也不說這幹兒子做的過火,只說宋娘子無情無義。
宋娘子才不管這些,只拿了一把錢出來,問村裏的這些人,誰能幫着打出去,她就把這錢都給了這些人。
村裏人見到有錢賺,哪裏還能坐得住,一群漢子一蜂窩地上來,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錢拿了個幹淨,那幹兒子更是直接被擡出了村子。
後頭也沒人再說宋娘子的不是,好些個人都拿了那錢,說到最後他們也不占理。
梅子還要回去幫着宋娘子幹活,拿了一碗紅棗姜茶,又拿了幾塊新做出來的花生糖回來,直接塞到了宋娘子的嘴裏。
宋元子好笑的嚼了幾下,覺得唇齒尖都是甜滋滋的味道,心裏也舒暢,笑着問梅子,“你們兩個小爆炭又去那裏嘀咕些什麽?我看你和紅娘倒像是親姐妹,回頭問問張大娘,是不是當時生的時候把你給落在了別處。”
梅子知道她是開玩笑,上去拉着宋娘子的袖子歪纏了一會兒,見有人來買魚肉羹,這才松了手。
碼頭上飄來陣陣的花生糖的香味,好些個人都聞到了,本地人不用左右張望,直接往林春燕的攤子上掃上幾眼,就知道定是又做出什麽新鮮的東西來。
有那手裏有餘錢的,忙湊過來要上幾塊,用油紙包了,回去給他家中小孩吃。
剩下還有好些個,林春燕卻不打算賣了,打算拿這些直接給了清風樓的黃掌櫃。
黃掌櫃見了林春燕,就像是看到失散多年的親人一樣,笑得十分燦爛,忙把她迎了進去,“燕娘可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可是又做了什麽新鮮的吃食?”
上次冬至的時候,林春燕那攤子上的餃子賣得紅火時,把黃掌櫃羨慕的不行,可他那茶樓實在是賣不出餃子這些東西,只能含恨作罷。
林春燕就把花生糖拿出來,“今個剛做出來的,拿過來給掌櫃的嘗嘗鮮。”
黃掌櫃一看只是些花生糖,心裏就有幾分失望,他們茶樓別的沒有,這些個糖啊果子卻是最多的。
他們清風樓裏的大廚,別的不會做,這糖卻是做的一等一的好。
不過他随即一想,這可是林春燕做出來的,哪怕只是看起來普通的花生糖,味道應當是和別處不一樣。
一瞬息的功夫,黃掌櫃的心裏就轉了千百個彎,不過面上不顯,只伸手拿了一顆花生糖放在嘴裏。
花生的香,白糖的甜,很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并不會讓人覺得十分的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恰恰好。
黃掌櫃在心裏嘆了一口氣,也不怪林春燕小小的年紀就這樣受那些饕餮的追捧,就這手藝,要是來他們家做廚子,他一個月能給上四五貫錢。
都過去了這麽長時間,還時不時的就有人過來問他們這裏有沒有大耐糕,指明了要林春燕做的那種。
黃掌櫃只能搖頭說沒有,眼睜睜的看着大把的錢賺不了,想着要是林春燕是他們家的廚子,他定是要讓她做出來的。
黃掌櫃又吃了幾口,已經想好了如何賣,這才開口問,“這眼看着就過年了,花生糖倒是好賣,燕娘打算定價幾何?”
這花生糖只是最基礎的版本,裏面還可以放一些葡萄幹,山楂片這些來點綴,價格自然也要翻一翻。
“我們碼頭上就賣些普通的花生糖,黃掌櫃這裏可以花樣多一些。”
黃掌櫃一聽眼睛更亮了,“不知燕娘今個可有空,咱們小廚房裏這些東西都有,你只管給做來。”
林桃紅正看朱娘子在大廳裏表演點茶,眼珠子都不錯一錯,林春燕捅了她兩下才回過神來。
“大姐他們也太厲害了,你看見沒?那茶裏面竟然真的是一幅畫。”
林春燕自然注意到了,那邊黃掌櫃開口,“元宵節頭一天咱們清風樓會和望喜樓進行點茶比賽,到時候兩個小娘子想來的話,我給你們留個位置。”
林桃紅忙點頭,“自然是願意來的,那勞煩掌櫃給我們兩個,留個前面的位置。”
黃掌櫃自然說好,林春燕對林桃紅說要留下來做上一些花生糖,林桃紅沒有不應的,只擺手讓她去做,“我在看一炷香的功夫就過去幫你燒火。”
林春燕點了點林桃紅的鼻子,“你可別忘了,省得一會兒還得我出來叫你。”
正說着,一丫鬟模樣打扮的人四處張望着,看見黃掌櫃趕緊走過來,“掌櫃的,咱們這裏可有什麽新鮮的點心,怎麽來來回回都是這幾樣?”
黃掌櫃是認得她的,只是說,“小娘子,咱們這裏的點心就這幾樣,若是想吃其他的花樣的話,怕是得去淑芳齋或者吳記點心鋪來買。”
那丫鬟撇撇嘴,“都是去慣了的,哪裏還有什麽新鮮的吃食,真是有了銀子也花不出去。”
黃掌櫃連連作揖,說了些好聽的話,這丫鬟才氣呼呼的上樓。
黃掌櫃扭頭嘆氣,壓低聲音對林春燕說,“這就是那李員外新納的小娘子身邊的丫鬟,聽說李員外都快把那小娘子寵上天了,前段時間這小娘子愛吃雞胗,那李員外就讓人找了好多只雞來,全都給殺了。”
林春燕恍然大悟,說來殺雞的還是狗蛋的姥爺,剩下的那些雞爪都便宜了她,做成鹵雞爪賣了兩回。
林春燕見這小娘子出手這樣大方,倒是想做她的買賣,就問黃掌櫃能不能把那點心一道做出來。
黃掌櫃哪裏有不應的,還幫忙把廚房的人都趕了出來,讓她不用顧忌着東西,随便用。
林春燕看了一眼,這清風樓不愧是他們鎮上有名的茶樓,一樣東西應有盡有,連桂花鹵子都有一大罐。
林春燕今年忙的,沒顧上弄這桂花鹵子,這東西也是好吃的很,可以鹵了雞蛋,鹵了肉來,回甘都帶着一絲絲桂花的香甜,哪怕熬了粥,也是好喝的很。
明年一定得記得弄些才是。
林春燕打算做了這道黑芝麻沙琪瑪,剛把面粉和雞蛋混合,揉成光滑的面團,林桃紅興沖沖的從外面回來。
“這是怎麽了,瞧見什麽好玩的?”
林桃紅已經一臉驚奇的和林春燕說在外面看到的景象,“大姐,剛才我才知道原來這喝茶配什麽茶點,竟然有這麽多的講究,朱娘子同我說,那綠茶要用些甜食來配,小米糕,桂花糕都是行的,紅茶卻要配一些酸的話梅,酸棗糕來配,那黑茶竟然還要配上一些肉脯魚幹!我原說他們這茶樓怎麽就要了咱們那幹炸小魚,原來是配那黑茶喝。”
林春燕也不懂茶,還以為什麽茶配什麽點心,都是随了客人的意願,不知裏面有這樣的道道,只問林桃紅,“朱娘子有沒有和你說這是為何?”
林桃紅思索了一下,“說自然是說了,好像說那綠茶口感鮮爽清新,但是有一些苦澀,所以得配一些帶甜味的茶點,至于其他的我全給忘了。”
林桃紅說完這個就伸了頭過來看,“大姐,你這是要做什麽?”
“黑芝麻沙琪瑪。”
那面團留好之後就放在一邊開始醒面,林春燕趁着這個時候把花生炒香,這是要做加強版的花生糖。
林春燕一邊燒着火,一邊眼巴巴的看着,那面團醒好之後,被林春燕擀成了大薄片,又從中間切開,将細條重疊在一起。
油溫差不多七成熱的時候直接下鍋炸,那細條一下子就膨脹起來,等變成金黃色的時候才撈出備用。
她做了兩種口味的,一種直接将白糖和麥芽糖混合在一起,另一種是放了紅糖,等這些糖拉起細細來,将炸好的細條放到糖漿裏,又往裏面放了些葡萄幹,花生碎,芝麻,開始攪拌。
林桃紅看的眼睛都直了,那紅色的沙琪瑪太誘人了,看着林春燕把拌勻糖漿的沙琪瑪放在一旁的模具中壓平,就知道快能吃了。
“大姐,回家也給我做一些吧。”林桃紅一邊咽口水一邊說。
“不是有花生糖了,還堵不住你這小饞貓的嘴?”
林桃紅趕緊搖頭,“這可不一樣,花生糖也好吃,但我也想吃這沙琪瑪。”
等沙琪瑪壓平,凝固之後,林春燕拿了刀把沙琪瑪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切的時候就能聽到那嘎嘣脆的聲音,可吃到嘴裏,沙琪瑪又是軟軟糯糯。
她留下幾塊,“咱家都沒葡萄幹了,倒不如就在這裏吃了,一會兒我再拿幾塊回去。”
林桃紅趕緊接過放進嘴裏,紅糖有些微微的粘牙,她往後一扯,就拉出來一條細細的長絲。
林桃紅眼睛就笑眯了起來,在吃到那甜甜糯糯的沙琪瑪之後,更是眉開眼笑。
“怎地如此好吃?我看比大耐糕也不差。”
“東西不一樣,大耐糕是時令點心,也就那幾個月能吃。菊花酥吃的是餡料與面皮的融合,這沙琪瑪又軟又糯,就是這些葡萄幹不加裏面,也是好吃的很。”
外面的黃掌櫃早就等得着急了,他也不知道是哪裏走漏的風聲,林春燕這才剛進的廚房,鎮上的那些老饕餮聞着味兒就都過來了。這時候大廳、雅間裏都坐滿了人,來晚了,連下腳的地都沒有。
這些人黃掌櫃也都是認識的,只拉了趙官人去一旁,“你們怎麽突然過來了,可是誰洩露的風聲?”
趙官人只笑不語,往黃掌櫃身後瞧,“怎麽不見林小娘子過來?她今天是要做什麽好吃的?”
黃掌櫃打哈哈,“哪裏就要做什麽好吃的了,不過是來給我送花生糖。”
趙官人根本不信,看着黃掌櫃直接說,“黃掌櫃怎麽還蒙騙我們,定是要做那好吃的呢,不然也不用專門跑一趟。”
那邊秦老丈人也開始翹首以盼起來,他原是在和陳老丈人一塊喝酒,聽說林春燕來了清風樓要做好吃的,兩個人放下酒杯就跑了過來,生怕腿腳慢了,東西就被人一搶而空。
黃掌櫃直覺冷汗都要下來了,見這邊王家也派了人過來,那邊的小厮像是王員外家的,連何娘子也來了,不知道一會兒她家那口子會不會過來又抓人,真是左右為難。
更頭疼的在後面,這個人叫黃掌櫃不要偏心,也給他們留這些吃食,那邊的人拉住黃掌櫃就開始說舊情,就連朱娘子也不點茶了,只讓鐘娘子幫着她頂班,她要去廚房門口守着。
鐘娘子不想答應,讓朱娘子一定要分她一些,“別管是什麽吃食,價格幾許,你只管拿回來就是。”
那邊趙官人家的趙大郎不樂意,“兩個姐姐,你們可是茶樓裏的人,想吃什麽時候沒有,作何還要給我們搶?”
朱娘子呵呵笑幾聲,“這不是還沒做出來,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吃上,這時候不搶,難不成是傻子?”
黃掌櫃幾次想進去告林春燕要多做些,可也怕看到制作的過程,讓林春燕心裏不痛快,只能在門口轉悠了好幾圈,想着憑什麽讓那些個人先吃,他都不知道做出來是什麽好吃的點心呢。
幹脆也不管了,只守在廚房門口,聞着裏面越來越濃郁的香味,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林春燕終于打開了門,端着那一盤子點心正要往外走,黃掌櫃的目光就已經移不開了,瞥見林桃紅已經在廚房裏吃起來,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就知道這點心有多好吃。
“燕娘,你可千萬別出去,外面都已經擠滿了蝗蟲,咱們只在這裏說了這點心的價格。”
黃掌櫃也不客氣,邊說邊拿了一個沙琪瑪放進嘴裏,他吃的是黃色的,表面已經炸的金燦燦,光看這顏色就勾人食欲,再聞那香甜的味道,黃掌櫃已經迫不及待的要咬上一口。
這時候,一直在暗處偷偷觀察的趙二郎看見了,一個箭步竄了過來,甜甜的朝林春燕和黃掌櫃笑了笑,動作利落的一手拿了一個沙琪瑪,撒腿就朝外面跑。
黃掌櫃眼見着追不上,只能跺了跺腳,拿了那盤子金色的沙琪瑪往外走,讓林春燕千萬別出來。
林春燕一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站在這個位置,恰好能聽到喧鬧的大廳傳來的各種聲音,明明剛才還沒有這麽多人,也不知都是哪裏來的。
林春燕還沒忘了那李員外的小娘子,把剩下的這些點心都放在了一旁,招手找一個夥計送上去,才探出了個頭,就看見好些個熟人,一時恍惚還以為在自個的面攤子上。
不過這些人都沒有注意到林春燕,他們這時候注意力都在黃掌櫃端出去的那盤沙琪瑪上,只見點心被切得方方正正,炸的金黃燦燦,上面還鑲嵌了葡萄幹,花生碎等,又有趙二郎在那裏狼吞虎咽的吃着,自然知道這東西定然好吃的很。
“黃掌櫃,快與我一塊!”
“也給我一塊。”
黃掌櫃剛出來就被包圍了,他眼睜睜的看着那一盤散被哄搶一空,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黃掌櫃你且放心,咱們都是會給錢的。”
陳老丈人仗着個高搶了一塊,說了這話就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剛想滿足的長嘆一聲,旁邊的秦老丈人就伸了手過來,“且與我嘗一下,咱們兩個成日裏一道吃飯,這點情分還沒有嗎?”
陳老丈人能說啥,那個不字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秦老丈人已經眼疾手快的掰了一小塊放進嘴裏。
那邊趙官人還在喊他們,“可別自個兒吃獨食,也于我剩下一口。”
秦老丈人剛想說你那兒子都搶了一塊,回頭一看,才發現趙大郎和趙二郎已經吃完,一口沒給趙官人留下。
趙官人過去要點心,還得了句美食面前無父子的話,只把他氣的不行
林春燕看見這樣子,着着實實被吓了一大跳,怕人發現了她,忙縮回了身子。
清風樓裏的幾個大廚,原本被趕出來的時候還有些不滿,可瞧見不過是做一點心就來了這麽些個人搶那吃的,自是震驚不已,都朝林春燕投去一個羨慕的神情。
做廚子做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麽發愁的。
有嘗到沙琪瑪味道的,都在那裏說如何如何的好吃,“怕要是真賣了起來,老人小孩都會一窩蜂的搶了去。”
有那沒嘗到味道的,就在那裏唉聲嘆氣,催着黃掌櫃趕緊去看看還有沒有。
“實在不行,就把那沙琪瑪切成一小塊一小塊,只讓咱們先嘗了是個什麽味兒。”
這人比劃了一個指甲蓋那樣大小的,引得好些個人都笑起來,不過都覺得這主意不錯,都說黃掌櫃沒成算,還不如這人提議的好。
黃掌櫃一口老血憋在心裏,看見夥計護着身前一看沙琪瑪悄悄往樓上李員外的小娘子那裏送去,才松了口氣。
這原就是給他們做的,就是誰來也別想搶了去。
王員外的小厮搶了一塊,着急忙慌的就跑回去送了,先給王員外表功,“咱們鎮上好些個人都去了,只做了那一小盤出來,哪裏就夠吃,還是我眼疾手快才搶着這一塊!那王家的小厮就沒我這樣好的運氣,還在那裏巴巴的等着呢。”
王員外一聽就樂了起來,給這小厮一大筆賞錢,看着這沙琪瑪只覺得口水就開始分泌起來,想了想,讓下面的人拿了刀過來切成三份,只他和兩個小娘子一塊吃了。
兩個小娘子上次去林春燕那裏找了事,回來就被王員外說了一通,兩個小娘子也自知理虧,何況林春燕對他們和善不少,就再沒去過。若是想吃了,就使了小厮過去跑腿買,回回都要提醒小厮多給林春燕些賞錢。
王芙蓉見只這一塊點心,還被分成了三份,故意問王元外,“怎麽沒讓錢小娘來吃?”
王員外有些尴尬,錢小娘上次去給他尋大耐糕,反而林春燕那裏鬧事之後,就被王員外冷落起來,這段時間一直沒有去尋她。
王芙蓉見王員外說不出話來,只哼了一聲,“爹寵着她也就罷了,只別壞了規矩就行。”
王員外心中暗惱,哪裏有小娘子管着他房裏事情的,正要說幾句話,就見兩個小娘子已經吃起來了這沙琪瑪,紛紛在那裏說有多香甜好吃,王員外也就撂下這事,拿起一塊吃起來。
這些沒吃着的人也都不散,只伸着脖子等着下一鍋做好,那些吃着的也不想走,還沒有吃夠呢,黃掌櫃着急忙慌的又去找林春燕商量。
林春燕已經回了竈間又做了一鍋出來,加上剛才沒端出去的那盤子紅糖的沙琪瑪,已經有了三盤。
“分一分怎麽也是夠的,只若是想吃的話,得讓他們先下了單,咱們按照先後順序來做。”
黃掌櫃這才松了一口氣,“肯定是那些閑漢說的,他們消息最靈通,一見你過來,就去通知了這些饕餮。”
差點沒把他的茶樓給擠塌了,虧得這些人都還給了錢。
黃掌櫃把這三盤子沙琪瑪端了出去,這些人見有這麽多,終于不再哄搶,一人分了一塊,又叫了茶來,慢悠悠的品着。
黃掌櫃就把方才說好要下訂單的事情說了,話音剛落,好些個人就已經開始下起單來。
黃掌櫃趕緊補充,“限量!每個人最多二斤!”
不知是誰發出了噓的聲音,“限量也不早說,白讓我計算了我家有多少個人。”
一旁的帳房在那裏快速的把這些下單的人記下來,看到角落裏的曹掌櫃也舉起了手要下單,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回頭就去找自家掌櫃。
黃掌櫃沒想到曹掌櫃竟然來了,怕他是來找事,趕緊過來,就見曹掌櫃正慢條斯理的吃着那沙琪瑪,表情說不出的享受。
黃掌櫃有些一言難盡的看着他,如今都已經光明正大到這種地步,連使了小厮過來買了去都不成。
曹掌櫃在那裏欣賞了一會兒黃掌櫃臉上的表情,才笑呵呵的出聲,“黃掌櫃真是好福氣,能和林小娘搭上關系,不然就只憑你們茶樓裏的那些個點心,早晚食客們都會跑光。”
黃掌櫃也不惱,知道曹掌櫃這是暗地裏羨慕呢,“要不說林小娘是我的貴人呢,不然也看不到曹掌櫃來我們茶樓裏吃點心喝茶。”
曹掌櫃慢悠悠的吃完,有些後悔早先的時候得罪了林春燕,早知道一開始的時候就該拉攏才是。哪怕拉攏不過來,也好過後來到比試鬧成那樣尴尬的模樣。
他搓了搓牙花,想着如今再彌補,也不知道林春燕還會不會接受。
這麽想着,就從腰間拿出荷包,把裏面兩角的碎銀子放在桌子上,“待會兒給了林小娘,算是我吃着點心的報酬。”
要是林春燕足夠聰明,能看得到他的誠意,就該來找他,他們淑芳齋保管把這點心名揚全京城。
黃掌櫃撇撇嘴,也沒貪下那銀子,只把這些給了林春燕,讓他們從後門走。
“明兒個我們就去你們家拉着沙琪瑪,你們只管做好了來,那些葡萄幹面粉我都給送去。”
林春燕說了好,和林桃紅一塊兒從後門出去,林桃紅拍着胸脯在那裏後怕,“怎麽就來了這麽多人,我看他們都差點打起來。”
林春燕也笑,“以後咱們來這清風樓,還得避着些人了。”
一頂小轎子就停在不遠處,林春燕和林桃紅路過的時候,裏面的簾子才挑開一條縫,張望了幾下。“林小娘?”
林春燕停下腳步,就見一長得十分貌美的小娘子正在喚她,旁邊探出頭的,正是剛才使的人想吃新鮮點心的丫鬟。
林春燕就知道這人是誰,說起來他們還是有幾分淵源的。
當初王錘子就是把王英娘要送到李員外的身邊做小妾,被她在中間給攪黃了,李員外沒歇了那心思,又找了這小娘子來,林春燕總覺得是她間接的讓這小娘子跳進了火坑。
她停下腳步,朝董小娘漏露了一個笑,“可是有什麽事?”
董小娘被那笑容恍惚了一下,搖搖頭說,“倒是無事,只是謝謝你讓夥計送來的那沙琪瑪,我吃着十分的好。”
“小娘子不用放在心上,那點心原就是做給你的,倒是後來來了那些個人,怕是擾了小娘子的清靜了。”
董小娘咯咯笑了兩聲,“這有什麽,我原本就是莊戶人,從前想看這樣的熱鬧,還見不着呢。如今是好吃好喝的都有,出門還有轎子坐,日子不知多好過。”
那丫鬟在黃掌櫃面前有些驕縱,在董小娘跟前卻笑得特別乖,看得出來主仆兩個人的關系十分要好,怕是從前就認得的。
又寒暄了兩句,董小娘才讓人擡了轎子走,旁邊坐着的丫鬟不明白,“五丫,你做什麽要和那廚娘說上幾句話?”
被叫了這個名字,董小娘也不生氣,“只是覺得這林小娘有門手藝真好,我當初要是會一些竈上的手藝,也不會被賣來賣去。”
丫鬟推了推她,“五丫,咱們如今日子過得這樣好,何該知足了,老天爺就是這樣,不能讓人什麽好事都占了。”
董小娘就笑,“你說的在理,的确不能什麽事都占了,我已經比我前頭那四個姐姐好上太多了。”
前頭那四個姐姐也都被賣了,長得好些的就被賣到了窯子裏,董小娘後來去找過,聽裏面的其他娘子說,人早就沒了。一張席子丢到了亂葬崗上,早就不知被什麽東西啃了去。
模樣粗粗笨笨的一個姐姐被賣到了府裏當燒火丫鬟,因為沒有根基,難免被大丫鬟們欺負。
另兩個姐姐至今下落不明,不知被賣到了哪裏去。
董娘子被陳娘子買走的時候,陳娘子就和她家裏人說了,是要去給李員外家做妾,若是他們不願意,也不強求了。
可她爹娘一聽是要給李員外做妾,二話不說就點頭答應了,只說以後生死和他們家沒關系,只多給些錢才是。
陳娘子被他們爹娘這無賴的樣子給氣到了,饒是她做了這麽多年的人牙買賣,見過不少人,不得已的有之,即便賣了也想着找個好去處的也有,只這樣不顧小娘子死活的人,倒是不多見。
董小娘卻沒任何留戀,拿了自個兒唯一的一身衣裳,就跟着陳娘子走了。
路上,陳娘子還寬慰她幾句,“李員外雖然歲數大了,但人還比較和善,你只糊弄了他,多弄些銀子傍身才是正理。”
董娘子只胡亂的聽着,心裏卻是一陣的痛快,她是最後一個小娘子了,爹娘把她賣了,以後再也沒人能被賣了換銀子了。
林春燕回到家,張大娘已經在那裏一疊聲的抱怨起來,“怎麽回來如此晚,我都差點讓二郎去找你們。”
林桃紅趕緊把在清風樓裏發生的事情說了,“那沙琪瑪香的很,那些個人只搶不過來,亂哄哄的鬧成一團。”
林春燕趕緊把帶回來的幾塊沙琪瑪拿出來,一人給分了一些嘗味道,“我想着咱們擺攤也擺不了多長時間,正好在家閑着無事,做了這點心來。”
其他人看着這方方正正的點心,只覺得稀奇,見張大娘已經吃起來,他們也都不客氣。
林桃紅吃了好幾塊,肚子已經滾圓兒,再也吃不下了,只在那裏和張大娘嘀嘀咕咕,“我們還看見那李員外新納的小娘子了,長得着實漂亮。”
王英娘的手一頓,只豎起的耳朵趕緊去聽。
“那小娘子卻是豁達的很,我看她倒不像愁眉苦臉,怕是也能把日子過下去。”
林春燕見王英娘的神色怔怔的,就知道她定然是想到自個兒被王錘子他們賣到李員外家的事情來,只輕輕地推了推她,“那事都過去了,可別再瞎想。”
王英娘胡亂的應了一聲,“只我沒那董小娘豁達,知道要去給李員外做妾的時候,只想找了繩子抹脖子上吊。”
林春燕哼了一聲,“這可就不對,又不是咱們的錯,為何就要上吊找死?當初胡二強在路上埋伏我,我也只想着如何把那胡二強殺了,從沒想過要自個兒上吊。”
張大娘哎喲叫了幾聲,“做什麽又提這件事,沒得讓人心裏難受!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可得給我管好嘴巴了,不吉利的事情少說。”
林春燕忙打了幾下嘴巴,“不說就不說,只是告訴你們,別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張大娘聽了一時也有些發怔,想到林老爹剛開始給她休書的時候,她也覺得天塌了,恨不得直接在炕上餓死。
上吊她是不敢的,總覺得太疼。
現在想想,當時把自己餓了那麽些個日子,可不就是犯傻,她要真的死幹淨了,怕是林老爹半夜睡醒了都能樂呵呵。
她也趕緊對王英娘和林桃紅說,“燕娘這事說的對,沒有過不去的坎,就像人那董小娘一樣,不照樣活得好好的,還能吃香喝辣。”
林桃紅又把曹掌櫃給的那兩角銀子拿出來,“再也想不到他竟然也會來吃了,還給了我們賞錢,拿到的時候把我們倆人都驚了一大跳。”
張大娘接過,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別是假的吧,那曹掌櫃哪裏有這樣好的心。”
她拿過咬了幾口,發現這銀子竟然還是真的,也稀奇起來,“他這打的是什麽主意,先前不還來我們攤子上找事,這時候就想來拉攏咱們?”
張大娘拉着林春燕,“你可別心軟答應了,我們不和他這種人打交道。”
話是這麽說,張大娘老老實實的把那兩角錢放在了罐子裏,寶貝的不行。
“不是說想買羊,有了這兩角錢,咱們到過年前也能買上了。”
林春燕見張大娘松了口,才樂起來,“要是有牛就更好了。”
“老天奶奶的,你咋不把六畜都養在咱們家裏,也得虧咱們這院子大,要是在村裏住,還不夠你折騰的呢。”
“娘你這樣想,要是有了牛,咱們就可以每天都擠奶,這牛奶喝了不僅對身體好,還能做出各種各樣的好吃的來。”
張大娘不為所動,“如今我已經吃到了那麽幾個好吃的,倒是沒什麽其他的想頭。”
這是沒嘗到牛奶做出來的點心有多好吃,才口出如此狂言,要是等嘗了,張大娘頭一個就說不出話來。
林春燕又說,“咱們可以每日擠着奶去鎮上賣,這也是一筆進項。”
“一碗奶就算一文錢,一頭牛可要十貫錢的,咱們就是把這奶油擠禿嚕皮,也不知哪年哪月才能賺回來。”
“那行吧,咱就先養了小羊,這羊比牛可便宜多了,等以後多攢了錢,再買了牛來。”林春燕一想也是,麻利妥協。
第二日去擺攤,梅子過來拉着林桃紅嘀嘀咕咕說起,昨個他們走之後發生的事來,“那沈娘子見你們熬了花生糖,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些花生和麥芽糖,也要學着做了去。”
梅子想到昨天沈娘子把那花生先是炒糊了,結果沒多長時間一鍋湯就被熬壞了的事情,就覺得好笑。
沈娘子在林春燕做花生糖的時候,眼巴巴的看了好長時間,自覺都學會了。她來這碼頭上擺攤本就是會一些竈間手藝的,看着那花生糖也不難做出來,就只想着自個試一試。
花生炒糊了不怕,那鍋糖熬壞了,她又重新倒了熬,只不知怎麽的,每次花生糖炒出來,都有些反沙,要麽就是花生不能完全裹上糖,就變得硬硬的。
只廢了三次糖,還沒有做出來,沈娘子只氣的臉色鐵青。
有來碼頭上坐船的人聞到了這焦糊的味道,尋到了沈娘子這裏,只讓她不要再瞎折騰,弄的空氣裏都是這種焦糊的味道,實在難聞。
沈娘子氣的一個倒仰,不知道她在這裏熬糖,關這些人什麽事,只冷着一張臉不說話。
賣燒餅的盧大爺就說,“這花生糖哪裏是那樣好做的,要真是這樣,人林小娘就不會在這攤子前直接做了,都被你學了去,人家還做什麽。”
沈娘子不好得罪盧大爺,只說,“我看她也是這樣做的,中間不定使了什麽花招,才讓那花生糖變得好吃。”
梅子說到這裏,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你們合該留下來看那沈娘子是如何嘴硬的,最後她那一鍋花生和麥芽糖全都浪費了,倒在地上,也沒人撿了去吃。”
林桃紅往沈娘子那邊啐了一口,“我大姐那都是有秘方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出來,這人心思也太多了些。”
張大娘則是有些後怕,讓林春燕以後別在攤子前做吃食了,“萬一被學了去可怎麽辦?”
林春燕讓她們安心,“別看只是炒糖,裏面的道道也多了,沒師父在前面領着,就是只看了,也做不出來一樣的味道。”
那白糖怎樣才不會熬糊熬老,什麽時候下花生,用翻炒的手法還是按壓的手法來做,怎樣才不會反沙,都不是只看幾眼就能學會的。
張大娘見林春燕這樣說才放了一半的心,又去站在沈娘子的攤子前大罵一通,說她以後再這樣偷學了去,就要報官。
沈娘子一聲不吭,有着林春燕的攤子在前,她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只想着要做些別的生意,或是換了地處才能幹下去。
只那宋娘子,金娘子都能得到林春燕的幫助,憑甚她不能?
果然和林春燕預想的一樣,昨個那些沒吃過瘾沙琪瑪的人一早就來攤子前問話,想知道她這攤子上會不會賣那點心。
林春燕說了沒有,那些個人都失望的不行,只得去找了黃掌櫃下訂單。
“倒不是價格如何,那樣好吃,就是貴一些也應當,只聽說訂單已經排到十天半個月之後了,等的也太心焦了些。”
邊說邊往清風樓走,生怕晚了,訂單還要排在更後面。
過了冬至,裏正就想着把魚塘起了,裏面的魚撈出來給大家分了。
聽說要起魚塘,村裏人都是高興的很,這一年到頭也就過年這幾天能放開了肚皮吃,那魚肉不管做出來滋味如何,也比天天吃些粗糧野菜的強。
定了這事,裏正一大早就起來收拾,叫了自個兒的娘子去通知村裏人,又讓張天河跟着一塊兒去記賬。
村裏面認識字的人不多,能寫會算的就更少了,裏正對張天河能上書院是驕傲的很,這樣露臉的機會自然是不能讓給旁人的。
林春燕他們在這一天也不打算去擺攤,昨個晚上他們就商量好了,他們也不要那麽些個魚,都把魚換成蓮藕來。
裏正聽了很是吃驚,“那蓮藕有什麽好吃的,不過是在淤泥裏長出來的,你若是想吃就多拿一些便是,其他人也不會說啥,可別再說用蓮藕來換魚的事情了。”
旁邊有人附和,“是啊,蓮藕再好吃還能有肉好吃啊,有了這些個魚,你們家就能做出來好些個吃頭,賣了換錢不正好?”
林春燕只說平日裏總做了瓦罐小河魚,早就吃膩了,只那蓮藕吃的少,才想換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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