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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這是什麽樣的一種紗線?
輕軟、細膩,摸在手上簡直柔若雲朵,掌櫃的都擔心自己粗糙的手玷污了這麽金貴的東西,拿着羊絨衫的手有些發顫。
關鍵是,它還很暖和。只是握了這麽一小會兒,已經能夠感受到從它上面傳遞過來的暖洋洋的熱量。
掌櫃已經開始在想象這東西會如何受到達官貴人們的喜愛……
他看着周自衡激動道:“郎中是從哪兒得來此物?若是有此物,我能幫郎中賣到長安、洛陽甚至是設拉子去!這可是等若黃金的寶物啊!”
周自衡啞然失笑:“并不是讓你們賣,而是想讓你看看能不能找匠人來仿制出來?這件也不過是我偶然所得,我只知道是由山羊身上的絨毛撚成的紗線,最後再由一種特殊的織法做成的。但具體如何撚……”
他卻也是不知道的。
掌櫃垂下雙肩,明顯有些失望。不過他很快振奮起精神來。
山羊絨毛?
“這東西我們草原上卻是不缺的……”他凝神回想,“是啊,剛出生不久的小山羊,絨毛最是細膩。不過現在并不是剪羊毛的時候。”
這麽冷,羊們沒有那一層毛是會死的。它們可是牧民家中的重要財産。
每年的四五月和九十月才是割羊毛的好時機。
掌櫃笑道:“那時候的草原上可熱鬧了,各地的商販們都來了,有販羊和馬的,也有販羊毛的。雲中的羊毛卻是有名的,即便是高昌、大食那邊也會有商販過來。”
周自衡自然知道,他問道:“現在庫房裏沒有羊毛嗎?”
“有倒是有,但都是一些剩下來的粗糙次貨,恐怕入不了郎中的眼。”
周自衡反倒高興:“無妨,正好拿它們來試試,看看能做到什麽程度。”
百分百羊毛紗線也是可以做到很柔軟的,如果實在是有些紮的話那不妨穿在裏衣和外衣中間,只要保暖就行。
就這樣,周自衡的“羊毛計劃”開始拉開了序幕。
他倒是不用花費太多心思在這個上面,而是給了掌櫃一筆經費,讓他選了幾個擅長于處理羊毛的匠人們慢慢研究,也不限時間。
他自己對毛紡也是沒什麽概念的,但後世時自家公司有個項目是與內蒙那邊的牧草行業合作,在草原考察牧草的時候曾經見到過他們割羊毛,也去了羊毛廠看過,算是了解個皮毛。
當然,那些工業化的過程和步驟現在沒法用,只能用純手工。
在參觀了匠人們處理羊毛的過程後,周自衡也慢慢的回想起來一兩個畫面,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為什麽不用針梳?得用針梳将粗糙的雜毛給梳下來吧?”
他對針梳印象深刻,因為很像給家裏養的貓梳毛的東西。
匠人疑惑問道:“敢問郎中,何為針梳?”
周自衡沉默了一瞬:……看來又回到了原來的問題,那就是要先從工具開始從頭做起。
他立刻又找了鐵匠和木匠來做針梳。
李崇義跟着他折騰,既佩服他的行動力,又有些不解:“為何要做這樣的事情?既然要做,當然要選值得信任的人來做。否則,待到明年,整個草原便都知道了。”
“這不正好?”周自衡随意道:“讓老百姓多一門技藝不好嗎?”
他又凝神一想,明白了李崇義的顧慮,笑道:“放心吧,最好的技藝和最先進的技藝只掌握在我們的手上。到時候大唐有技術,而草原提供原料和初加工,大家相輔相成,我有肉吃,你也有湯喝,豈不是更好?”
現在可不是所有民族親如一家的時候,對草原上的游牧民族還是要有所提防的。但是,也不能提防得太緊了,讓他們産生跟着朝廷才能吃飽穿暖,那豈不是更好?
而且,公開技藝就要求掌握了最高水平技藝的那一方需要不斷投入成本去維持自己的地位,這是件好事。
李崇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反正你明白就行。朝廷現在對這些部落如何安置可是還操着心呢。”
宰相溫彥博覺得應該學漢武帝,将他們安置在河套以南,而魏徵則覺得北狄人面獸心,應該趁此機會将他們全都驅逐到漠北舊地。
在周自衡來草原之前,兩派正吵得一塌糊塗,還沒有個定論。若是這次擊敗了劼利可汗,想必又會有大批漠南的部落前來歸降。
李崇義好奇問:“十三郎卻是站在哪邊?”
周自衡略一思索:“我其實內心更偏向于魏相公的谏議。不過此谏議若是想要執行,卻也是極難的。将突厥趕回漠北不難,但漠南這麽大一片草原空下去卻很難在短時間之內充實進去足夠的人口。”
總不能全都劃成養馬場吧?
而且突厥在漠北過得太苦了,反抗之心也會日益增加,不如溫水煮青蛙。
可若是如溫彥博所說,安置在河套以南,卻離長安又太近了。他可是記得後面冒出來的安祿山、史思明全都是胡族。不過,這又和節度使軍鎮制度有關系……
周自衡笑着搖了搖頭,将腦子裏轉動的這些複雜想法給抛去。
還是先不想了,待到羊毛要是真能搞出來,或許反而是個破局的好法子。
練什麽騎射呢?給大唐養養羊不好嗎?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匠人們将自己做好的成品一次又一次的拿給周自衡看。他研究了一番後總是看出了門道,問題到底是出在了哪裏。
“也難怪他們之前一直沒有發展出紡紗。這邊的織機實在是太落後了。”周自衡對李崇義道,“江南和蜀地的紡織工藝卻是要勝過不少。”
這麽說吧,如果說江南的紡織是輛小汽車,那草原上的毛紡還停留在馬車的階段,甚至連自行車都還算不上。
李崇義:“你還會做織機?”
“不會。”周自衡光棍的攤手,然後嘆了口氣,“還是先從江南運來幾架織機再試試吧。蠶絲的織機和羊毛的織機還未必完全一樣,慢慢研究。”
不過這就不是現在能做的事情了,還要全盤考慮才行。
……
白道的唐軍營帳內。
有前幾日被鋸了腿的士兵正在哀嚎,而徐清麥正在沉默地看着役夫們将死去的病患擡出了軍營。
她記得這個士兵,肚子上被剖了個大洞,居然也挺着被擡了回來,可以說生命力極為旺盛。
她親自給他動的手術,但因為失血過多最後還是沒有挺過去。
這邊的死亡率要比悲田院高很多。不單單是失血的,還有術後感染致死的。幾天下來,就連醫學生們都有些麻木了。
徐清麥收拾了一下心情,冷靜地告訴他們:“不要沮喪,最起碼我們知道他們是因何而死。或許等幾十年過後,百年過後針對這些問題便會有更好的方法。”
在手術史上,發現細菌感染導致死亡的過程是非常漫長的。最開始的醫院污血橫流,肮髒不堪。所以他們現在已經是少走很多彎路了。
給醫學生們灌了一些雞湯後,大家的情緒果然好多了。
軍醫們對此大為不解:
“才死了這麽一些,居然還不知足?”
程銘正十分羨慕,可見在長安在悲田院裏,病患的死亡率必然是很低的。
真想去看看啊!
這樣的死亡對于領軍之人來說卻算不得什麽,李靖和李勣一邊消磨着敵人的意志一邊等待着朝廷的使臣前來。
終于,鴻胪寺卿唐儉帶着李世民的旨意趕到了白道城。
“執失思力已入長安,和上次渭水邊不同,這次他極盡謙卑。”唐儉顯然很愉悅。
李靖立刻問:“陛下如何說?”
唐儉摸了摸自己的胡須,笑眯眯道:“執失思力離開後,陛下便問老夫,不知李尚書這次可否将劼利可汗捉到長安?”
李靖心中的擔憂立刻煙消雲散。看來陛下并沒有被突厥使臣的花言巧語所蒙蔽,依然還是想要繼續打的。
他笑問:“那唐公是如何回答的?”
唐儉道:“憑着如今大唐的力量,老夫認為,當然可以!”
李勣颔首:“陛下與諸公睿智,求和絕非劼利的本意。他不過是想要拖延時間,待到春暖之日再翻越陰山,回到漠北和九姓突厥彙合罷了。若是真讓他踏上此路,道路艱險,恐怕就再也攔截不了了。”
平陽長公主在一側緊鎖眉頭:“但要強攻下白道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劼利殘兵依然有數萬之衆,占據着白道城,易守難攻。”
李靖深深看了唐儉一眼:“那就要拜托唐公讓劼利放松警惕了。”
唐儉自知他們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的無非就是想要看看自己的态度罷了,當下傲然一笑:“老夫自然省得!放心,此乃關乎大唐國運之大事,爾等只管攻來,我自會保全自身。”
他在白道城勸降,可外面唐軍卻忽然發起攻勢,身在城中的他風險是極高的,說不定劼利一個暴怒就砍死了他。楚漢相争時俪食其的例子還在史書上寫着呢。
所以,他此番真是将自己生死置之于度外。
李靖、李勣、平陽長公主與柴紹對望一眼,都對着唐儉深深行了一禮:“唐公大義!”
徐清麥只負責後勤醫療,并不清楚其中內情,只知道唐儉不過在軍營中待了一日,便立刻匆匆趕去了白道城。
“唐公緣何不多待幾日?”她好奇問平陽長公主。
平陽意味深長的一笑,對她道:“馬上就要發起總攻了,你那邊也要做好準備。”
徐清麥若有所思。
唐儉去了白道城三日後,唐軍便對白道城以及其中的可汗牙帳發起了總攻。徐清麥即便是待在後營,也能聽到前面戰場所傳來的厮殺聲。
伴随着每一聲厮殺,或許便是一個士兵的倒下。
這是最冷酷的冷兵器時代。
她鎮定下心神,努力不将自己心中的不适表現出來。醫學生們原本也慌張的,但看到自己的帶教太醫這般鎮靜自若,便也逐漸放松了下來。
但很快,她就沒時間去想這些了。
止血、清創、拔箭、縫合、手術……這場戰役送來的傷兵和以往相比顯然是呈幾何指數般上升。後來,戰場逐漸往西移,從白道轉去了鐵山,又去了河西,但送回來的傷兵依然源源不斷。
徐清麥忙到飛起,甚至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天,直到前線傳來了勝利的訊息——
劼利可汗在逃亡的途中,被手下人綁來投降了!
這場大戰,終于就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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