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刺入万殊的心脏。他感觉自己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句质问中崩塌。
他叫我什么,大人?
万殊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掐住,每次呼吸都变得艰难而痛苦,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全神贯注地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的亲卫,对方的声音让他感觉自己的大脑简直就是一团浆糊。
“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兰道夫?”
万殊愣愣地看着亲卫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不久之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兰道夫不是在瓦尔格娜身上的诅咒被治愈之后就不辞而别,为的就是避免领主的通缉令祸及小修道院吗?
“你这贝操的骗子,狗屁侍锋者!”
在确定面前的青年的的确确就是万殊之后,原本还在台下尽心尽力阻挡汹涌人潮的亲卫顿时就红了眼睛:只见他伸手向前猛地一推,把那些被激情冲昏了头脑的教徒推得往后栽倒,接着便回头一跃而起,重重地站在了祭台上;而甫一落地,他就像是一只失控的公牛般向着万殊猛冲而来。
“骗子,该死的骗子,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串通起来骗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了一部分教众们的目光:一位原本站在台下的亲卫突然发了疯似的向其中一位圣者冲去,这种画面实在是有些过于超乎大部分人的想象,以至于在第一时间他们都以为这其实只是整个仪式过程中的一环。
几乎不带任何犹豫,一把透着青色光芒的长剑就出现在这位亲卫的手中——兰道夫动用了临具术——这一剑直直向着万殊的脖颈落下。
而反常的是,万殊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次攻击一样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直勾勾地看着这名亲卫的动作,那副模样简直可以称作是引颈就戮。
然而,在万殊来得及有所动作之前,站在他身侧的埃德温已经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人失其鹭。
秘律的效果因为舍弃咏唱的缘故而大打折扣,只见一只残缺的白影从埃德温的掌心怒射而出,径直刺向兰道夫的双目;身体的本能性反应让这位愤怒不已的亲卫下意识往后退缩了一下,他手中斩向万殊的长剑攻势也就此一滞。
这一瞬间的停滞已经足够:在万殊还没有被兰道夫的攻击命中之前,他的大脑都还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但当埃德温为他创造出了一个极短的时间窗口之后,万殊终于理解了在自己面前到底正发生着什么。
——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本来已经逃离了岩涧镇的兰道夫居然出现在异影教派举办仪式的现场,还成为了卡米耶的亲卫,甚至还对万殊这位帮助他的女儿逃离了诅咒的折磨的恩人悍然出手,但万殊绝不是愿意坐以待毙的类型。
“明雷斩——”
他在心底默念一声,轻车熟路地在右手掌背处一拍,便要迎身而上,打算用明雷斩挡住兰道夫的攻击。
但出人意料的是,万殊的手却在明雷斩本该出现的那个位置捞了个空,而兰道夫的长剑已经几乎要贴上万殊的肩头,只需把剑刃向前一送就可以轻松让他身首分离。
然而,即便遇到这样不利的情况,万殊的表情仍旧保持着平静:他脚下动作一变,朝着长剑挥下的同方向往身侧移动,又陡然加速向后一退拉开距离,只见剑尖擦过他的鼻子在空中划过一道不甚圆满的圆弧,终于落空。
“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到底是不是兰道夫?”这兔起鹘落的一次交锋之后,万殊并未立即反击,而是选择站定在原地,紧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他怎么也想不通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才会让兰道夫(假如这位戴面具的亲卫真的是他的话对自己抱以如此之大的敌意,甚至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在困扰着他。万殊的内心泛起一阵隐隐的担忧。为什么我现在连秘律都没办法释放了?
“别假惺惺地装作你不认识我是谁了,万殊!”
那亲卫狠狠拽下脸上的面具,将它重重掷在地上,其下露出的是一张饱经风霜、怒目圆睁的沧桑男人的脸,那无疑正是兰道夫。然而,和上次两人相见的时候相比,兰道夫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上次的友善和感激之色,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受伤野兽般痛苦而凶狠的模样。
啪!
兰道夫咄咄逼人地向前迈进一步。
仇恨让他的双眼变得鲜红——那是一双任何人看了都想要退避三舍的眼睛——而此刻他正用那双红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万殊,让人忍不住怀疑他的眼眶会因为激愤而裂开来:“告诉我,瓦尔格娜在哪里?你们把她带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问题只让万殊感觉莫名其妙:“瓦尔格娜,你的女儿?但她不是跟着你一起走了吗——”
“别骗我了,你这该死的、满嘴谎话的骗子!”兰道夫用一阵极为高亢的怒吼打断了万殊的话,“就是因为你和她说了那些话,她才会连我这个父亲都不认,一心想要当什么狗屁圣者!”
我和瓦尔格娜说了什么?兰道夫的指责让万殊听后更觉得糊涂了。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没有和瓦尔格娜说过任何……就像你说的,会‘让她不想认你这个父亲’的话。”万殊摇摇头,用双手做了一个向下压的动作,示意兰道夫冷静下来。
“实话和你说吧,当初在去解决她身上的诅咒的路上,我只和她说过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那也只是为了让她能稍微放松一点,不要太紧张。除此之外,我不记得还有和她说过其他任何事情。”
“你的意思是,你完全没有和她说过阿黛丽的事情?”
“不,我完全没有提过这个名字,更何况……阿黛丽是谁?”
兰道夫仍旧死死盯着万殊,好半天之后,他这才重重喘了一口气。“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顿了顿,又补充问道:“你最开始的时候说绝对不能让异影教派得逞,不能让他们成功举行这次仪式,但现在你却出现在仪式的现场……你告诉我,你和异影教派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