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和异影教派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的，在刚开始知道异影教派的计划的时候，万殊的确是想过要去阻止他们的。
且不论这场仪式的目的究竟为何，在事后会对其他人造成多大的损失又或者说是伤害，这其实都不是万殊选择要阻止它的最直接原因。
万殊只是不希望异影教派的仪式干扰这片天地中的灵韵，从而干扰他的自我放逐，这是完全出自于私心的考虑。
然而，现在呢？
哪怕是在他没有阻止这场仪式的进行，而是选择了要袖手旁观的时候，万殊其实就已经隐隐和异影教派站在了同一边的立场上。
更别提他为了让自己能够重生在其他的时间线上，最终选择了加入异影教派——
是啊，你最开始的时候说绝对不能让异影教派得逞，但现在却以这样的身份站在了仪式的现场中。那么，你到底和异影教派是什么关系：是敌人吗，还是说其实早已经是同路者了？
“我……”
万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圣者长袍，欲言又止，到了最后只能选择沉默。
人们都知道，有的时候沉默本身也可以作为一种回答，而兰道夫无疑已经从万殊的反应中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很好，我明白了。”
兰道夫看着万殊此时的表情，在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他的表情分明在笑，但眼神里却尽是悲哀的神色。
“不管你当时是怎么想的，你现在已经是异影教派里的圣者了，没错吧？”
在之前的几分钟里，场下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信徒们开始向这边投来目光。
一部分人的注意力还在异影之门那边，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正看着这边发生的这幕戏剧，但不知道为什么，卡米耶看上去却似乎对这种场面不甚担心。
万殊这次并未给予否认：“……我想是这样没错。”
兰道夫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么我猜你也一定知道这场仪式是做什么的了？”
我当然清楚。万殊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让我们前往另一条时间线。”
“那你也……你也知道这场仪式的代价了？”
噢，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万殊看着兰道夫脸上的表情想道。除了我之外，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种仪式的代价不止有台上的诸位圣者们冷眼旁观的，那几只被扔下祭台的畜牲。
万殊静静站在原地，他的心因为一道骤然闪现的灵感而不争气地漏跳了几拍。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被扔下去的其实是信徒们自己，而留在台上的才是……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从没想过只是一次点头会需要如此之大的力量。
“你到哪里去了，大人？”
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大风，吹得在场众人的衣袍翻飞，万殊的头发在空中猎猎飞舞，这让兰道夫想起多日前的两人相识时的场景。滚烫的泪水忽然从他的眼眶中涌出。
“那个我认识的侍锋者去哪里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谁？回答我，万殊，我认识的那个人到哪里去了？那个主动帮我解除女儿身上的诅咒的男人去哪里了，那个会给孤儿院的孩子们带去食物的男人去哪里了？现在站在我眼前的到底是谁，这只对他人的死活无动于衷的野兽是谁？”
兰道夫带着哭腔质问道：“是它夺走了你的意识，侵占了这具身体吗？回答我，大人！那个叫万殊的侍锋者到哪里去了，你又是谁？为什么要顶着他的脸和我说话，却模仿不出他的言行，做不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我……”
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这样简短的一句话就这样哽在万殊的喉咙里，但他尝试了两次，却还是没有勇气将它说出来。
“这其实是……”
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要如此在意这样一个我在半个月前还不认识的人的看法？
万殊的身心被巨大的困惑所淹没，他像溺水的人一般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侍锋者能够分得清楚轻重缓急，在面对哪怕是最为危险的敌人时也不会有多余的情绪，但现在他甚至无法面对一位因为失望而悲痛欲绝的父亲。
那都是我——
“兄弟姐妹们，请允许我稍微打断这一切。我知道，你们一定注意到了台上的这一幕。此刻正是我们仪式中额外增加的一个阶段。”
就在万殊已经忍不住要回答兰道夫步步紧逼的质问时，卡米耶忽然缓步向这边走来，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这边。
他的声音如响雷滚滚般传至整座广场的每一个角落：“这场质问，不仅是对这位圣者的考验，也是对我们在场每一位信徒的考验；只有真正虔诚的人，才能够在这种时刻表现出真正的信仰。”
悬停在空中的古符文灯跟随着他的脚步向万殊这边飞来，直到教主终于站定，这才悬停在祭台上空。
“今天是数百年一遇的大悼日，我们的仪式必须要与以往不同，才能够向异影之神表达我们的敬意。刚才这位圣者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他对异影之神的赤诚之心，我认为他对信仰的虔诚程度远超在场的大多数信徒，甚至与其他几位圣者不相上下！”
在兰道夫愣愣的眼神中，卡米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因此，为了表彰这位亲卫的勇敢质问，也为了嘉奖这位圣者的卓越表现，我们决定给予这位亲卫一个罕见的机会，那就是与圣者一同进入异影之门。”
哗——卡米耶的这句话一出，简直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整片广场上的信众们像是炸开了锅一般陷入彻底的疯狂之中：有的人拼命用脑袋撞向地面，直到见血了也不停止，有的人向卡米耶伸出双手高声呼喊，鼻涕和眼泪甩得满脸都是，更多的人则是用手捂着自己的脑袋或者是脸，像挨了揍的狗一样发出受伤的嚎叫声，这幅场面让万殊本就已经难以思考的大脑更添一分混乱。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