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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灵性之血
    这贝操的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些人都瞎了吗?”万殊只感觉难以置信,他转过头去看向苏尔特。“为什么会同时让三个人走进异影之门,你们是不是疯了?”

    因为眼前看到的场景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的缘故,万殊并未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话又说回来,在如此嘈杂吵闹的环境中,就算是扯着嗓子大喊或许也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见他的声音——他又惊又怒地看向苏尔特,满脸都写着同一个问题:“你们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或许是因为这次的声音有点太大了的缘故,离这里最近的其中一位亲卫忍不住回头往这里瞥了一眼,万殊不得不压低了声音,又重新对苏尔特问了一遍:“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刚刚会一次性地走进去三个人,难道不应该是只有那个叫做哈罗德的家伙参加仪式吗!”

    苏尔特只飞快地答了一句“这都是出于仪式的需要”,接着便高声喊出了苏莱默的名字,这一举动再次把全场信徒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那位站在第二位的圣者身上。

    干瘦的老人并未多言,干净利落地转身朝着那扇红的几乎像在滴血的异影之门走去,而和先前如出一辙的是,从万殊身后那一排身着长袍的队伍里又默默走出了两人,动作僵硬地跟在了苏莱默的背后,和他一同一步一步地向着异影之门走去。

    “因为仪式所需要的献祭还没有完成。”

    似乎是因为听到了万殊和苏尔特的对话,站在队伍前方的埃德温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把一个人的意识送往其他的时间线并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除了需要牲畜的血液来开启门扉,更需要有手段保护你的意识在传送的过程中不被扭曲、不受伤害。”

    万殊并没有反应过来,面色不善地继续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需要含有灵性之血,它们可以保护我们的意识在传送过程中的安全。”埃德温没有回头看万殊,只留给他一个疲惫的侧脸。“这个世界上满足这种条件的东西其实还算好找……”

    这句话让万殊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不知为何,他忽然不敢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些人。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稀缺的资源。”苏尔特不动声色地补上了埃德温没有说完的后面半句话。

    “你们在说什么?”

    万殊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感到自己的脖子上正传来一股强烈的麻痹感,过量的血液正在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大脑,一只手似乎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几乎要让他的意识就此中断。

    “什么叫做含有灵性之血,你们的意思是说——”

    是这样一回事吗,真的有这种可能吗?他站在原地,目光凝视着不远处那座连接着虚空的黑曜石门扉,灿烂的黄金花纹和蔓延的血色光芒映在他的眼中,恍惚间像是一场不可逃避的噩梦。

    “你是说在这场仪式里,”万殊一字一句地说出那个恐怖的猜想,“如果有一个人想要前往其他时间线的话,那么他就必须要献祭其他人的生命?”

    埃德温沉默不语,看起来仿佛问心有愧;而苏尔特虽然同样没有正面回答,但他轻轻点头的动作无疑已经给出了答复。

    贝操的卡米耶,贝操的异影教派,我当时就不该听那混账的花言巧语——

    万殊从未考虑过,自己所渴望的新生活背后竟然要付出如此残酷的代价!

    魔枷领主曾锁在手腕上的枷锁似乎直到现在仍在生效万殊感觉自己的胳膊沉重得厉害,甚至连抬手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是的,如果我想要活,那么身后的这些人中间就要有人因我而死。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当真正意识到它代表着什么之后,万殊的心也因为它的分量而颤抖;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长袍边缘来回摩挲,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发颤。

    如果我要活下去,我要开启一个崭新的人生……我就真的要以身后这些人的生命为代价吗?

    万殊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顺着鬓角滑下,触碰到脸颊,但他却仍旧毫无察觉。

    他感觉有一个声音在自己的心中无声呐喊,让他意识到自己满怀期待的渴望竟是如此沉重。万殊不是没有夺走过别人的生命,但那从来不是出于自己的私利,从来不是……

    祭司们宰杀牛羊时留下的血迹还留在原处,那一滩一滩的鲜红灼痛了万殊的视线。

    该死,该死,该死!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万殊第一次感受到死之诗在自己体内的躁动:那幻象中的每一张面孔都在他的脑海中留下过深深的烙印,难道今天又要再在他们的行列里新添几个人吗?若是我看过了他们的脸,那这种痛苦和愧疚该要怎么做才能忘记?

    他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血的滋味从舌尖上开始蔓延,直到溢满整个口腔。

    在万殊的脑海里,此刻理智和情感正在激烈地交锋:他极度、极度渴望摆脱这具身体——这具被诅咒的、该死的、偏偏又死不了的、只能带给他无尽的痛苦和折磨的身体——前往一个没有孽祟,没有追杀的新世界,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万殊又绝对无法接受用其他人的性命来换取自己的自由。

    一个疯狂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怒吼:我已经为这个国家做得够多了,我把我生命中的一切时间都奉献给了它,交给了那些见不得人的公务!是因为有我,这些没有价值的普通人才得以生存下去,他们不知道我为了帮助他们牺牲了多少!在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有谁会在乎我,有谁会怜悯我?现在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我从这个世界上攫取一点我所需要的东西——哪怕它是几条人命——我先前的贡献难道还不足以让我拿走区区几条人命吗?

    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另一个万殊更加熟悉的声音在激烈地反驳前者的论调:我不是一个高尚的家伙,但我也做不到熟视无睹地看着别人为我去死!我加入光明之锋不是为了效忠贝兰提亚,也不是为了保护平民,而是为了给爷爷赚到治疗费。这只是我的私心选择!没有人的性命比我更高尚,但他们也绝不比我卑微!

    万殊的指尖深深刻进了掌心里,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成惨白,内心这股矛盾的力量几乎要将他的身体撕裂。一层迷茫和痛苦的阴影渐渐蒙在他的双眼上。他感觉喉头干涩,有千言万语要向外吐露,可话到了嘴边却又偏偏说不出半个字。

    “刷……”

    万殊的右脚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他想要从面前这个狂热而诡谲的仪式现场离开,但他的身体却被牢牢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不想成为这场仪式的帮凶,但不知怎么地,却也做不到转头就走。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心头:万殊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几乎将胃里的空气全部吐了出来。当冷汗顺着脖颈滑下,身体在微微颤抖时,内心里混合在一起的是他的羞愧和绝不愿意直面的恐惧。

    他用手捂住嘴巴,试图压抑那股不适,但那种恶心和自责的感觉却愈发强烈。

    当万殊再次抬起脸时,他正好对上了那个站在祭台下、正不断回头看向这里的亲卫的眼睛。贝操的,从第一次回头开始到现在,这家伙已经回头往这边看了好多次了吧,他是在看我吗,他到底在看什么?

    在这股莫名其妙的烦躁中,万殊吃力地眯了眯眼睛,他突然意识到对方好像在向这里喊着什么话……

    他在说什么?万殊疑惑地竖起耳朵,仔细辨认着对方的声音。好了,我差不多能听清楚一点了,他在说的是——

    “大人,大人!”

    万殊勉强听清楚了前面的两个字,而这就已经足以令他感到一阵惊愕。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中那些错综复杂的思绪全部远远甩开,这个动作好歹算是见效了;等再度侧耳仔细去听时,万殊终于听清楚了对方的下一句话。

    那是亲卫拼命回头在喊。

    “大人,你怎么……你怎么和他们变成一伙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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