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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轉
湯升再三向她道歉。
林惜岚往回走的時候, 心中埋怨起自己把聚餐氛圍毀掉——不必那麽較真的。
但她的自尊卻比理智更敏感地豎了起來,她不斷反刍着自己激動下的言辭,腦海裏卻閃過趙霧的神色。
他一直靜靜地站在她的背後。
太天真了。
他大概會這麽想吧, 林惜岚頭皮發麻,心髒突然開始跳得很快, 她埋着頭, 飛快地跑上了樓, 一直跑到氣息紊亂, 才終于把狂跳的不安壓了下來。
進門換鞋, 蘭曉英正躺在沙發上,jsg小姨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小岚, 扶你媽去休息吧。”
蘭曉英半阖的眼皮微微睜開, 林惜岚湊近了,皺眉問:“哪裏不舒服嗎?”
“沒事,只有有點累了。”蘭曉英搖頭, 有氣無力地握緊她胳膊,攙扶着進了客卧, 林惜岚卻不敢掉以輕心,“我們明天再去醫院複查一次吧。”
她給母親揉捏起手腳,粗粝幹枯皮膚被日曬得深棕,皺起的紋路如山間溝壑, 內裏的神經卻僵硬發麻。
不出意外, 蘭曉英下周又要開始住院化療了。
林惜岚仔細研究過她的每一份檢查單,白細胞紅細胞和血小板都還在正常範圍, 這無疑是一個讓人松口氣的好消息。
她給母親打來了洗腳水,浸泡的時候, 林惜岚擡頭看她,那是一張布滿風霜的、蒼老的面孔,記憶裏容光煥發的母親,一年又一年地衰減,她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從何開始的。
可她明明正當盛年。
林惜岚走了神,一直到水溫變得溫涼,這才發現蘭曉英竟已睡着了。
她很輕地擡起她的手臂,把頭靠近,用臉頰去觸碰母親的手掌。
——她必須堅強。
蘭曉英到底還是被拖去醫院了。
盡管她本人一再重申沒事,但超聲檢查的結果卻讓人不容樂觀。
林惜岚盯着那張淋巴結節轉移的報告單,眼前的數值變得扭曲,像是一頭光怪陸離的怪獸,将她所有平靜吞噬殆盡。
她去找主治醫生,不斷地提醒自己冷靜,但在走出診療室的那刻,還是踉跄地撞到了護士。
護士不耐地翻了個白眼,克制着怨氣:“注意點!”
偌大的醫院裏熙熙攘攘,叫號聲、哭鬧聲和哀嘆聲,在那一刻驟然被按下暫停鍵,變得空寂荒涼,林惜岚突然清醒過來,伸手捂住雙頰,哽咽道歉:“抱歉,抱歉。”
林惜岚去攙門口蘭曉英的手臂,勉強揚起一個笑容,蘭曉英卻不動,嚴肅地盯着她:“你怎麽回事?”
林惜岚不敢推她走,只好跟着停下腳步,轉頭問她:“你不害怕嗎?”
“怕什麽?”蘭曉英淡淡道,“醫生都說了,有淋巴結很正常,又不是不能治了。”
林惜岚不吭聲地注視着她。
蘭曉英看得很開:“我不是挺好的嘛,這幾次化療都适應得不錯,你看,我連頭發都還有這麽多呢!我早就說用國産藥也可以的。”
要是沒有一萬一瓶的進口貴價藥,你現在根本不會站在這和我理論!林惜岚又要生氣了,脾氣卻發不出來,嘴唇嗫嚅,把怨憤盡數吞了下去。
最後,她說:“是我害怕行了吧。”
蘭曉英又住院了。
李菀收到林惜岚請假的消息時,踟蹰道:“你放心吧,村小有我們呢。新來的支教團老師們和學生磨合得也挺好的。”
林惜岚道了謝,挂斷前,李菀支支吾吾:“……惜岚啊,有什麽困難一定要和我們提。”
那些豪言壯語歷歷在目,林惜岚沉默了幾秒,眉目緩和下來:“我是不是又讓你們擔心了?”
“沒有很嚴重,如果真的有困難,我不會要面子的,還沒那麽傻。”她笑了一下,又認真道,“沒什麽比眼前的人更重要,我一直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
那天夜裏,林惜岚陪護到很晚。
白天蘭曉英一直打針抽血,用藥後嘔吐反應從沒這麽嚴重過,最後不得不上進口止吐藥才緩過來,小姨一家送來的飯菜幾乎沒動幾口,稍微有點精神就催着林惜岚離開。
主治醫生的話回蕩在腦海,會好起來的,沒那麽嚴重,就連轉移的結節也是良性,治愈率很高的。
林惜岚看了很多很多的專家視頻,試圖用科學和理論減緩自己的焦慮,卻沒有任何用處。
她把脖頸上的玉墜取了下來,塞進外衣口袋裏,放在随時可以觸摸到的位置。
小姨來接替她的時候,總是說,你看起來太憔悴了。
再憔悴也沒有病床上的人痛苦,林惜岚想,伏在床邊合眼,等待一輪又一輪的天明。
月底的時候,蘭曉英這一期化療觀察完,終于出院了,李菀和蔡平安帶了果籃來探望,還帶來一個好消息——村小的校運會終于要辦了。
時間定在幾天後的周五,籌備工作基本照搬了林惜岚之前做的方案,一群大學生帶着學生們翹首以盼,就等着大展身手了。
“他們熱情可高了,人人都報了項目,學生老師,一個不落!”李菀笑着告訴蘭曉英,“大夥兒都盼着您早點回去呢!”
蘭曉英面容枯槁,眼睛卻發亮,喝了半杯水,緩緩道:“我也想回去看看呢!”
她扭頭看向女兒,突然提議:“這主意不錯,要不我們一起去看看,路也不遠。”
“不行。”林惜岚拒絕了,“你現在需要的是休養,而且最近山裏修路,不好走。”
“醫生建議要多放松,保持好心情,常出門走走。”蘭曉英可不任女兒擺布,“你比醫生還懂?”
困雀山校運會已經停辦很多屆了。
她站了起來,步履矯健地在客廳走動着,“怎麽,我哪裏不行了?”
李菀面帶笑意,蔡平安舉起手:“我來接蘭老師您上山!”
林惜岚的反對被駁回,只得任勞任怨地收拾起來,提前規劃起行程。
蘭曉英對回村小這事兒興致高漲,甚至一反常态地加了餐,吃水果營養劑也主動了許多。
正式出發那天是周五清早,原定是蔡平安開面包車來接人,時間到時,來的卻是趙霧。
熟悉的車牌,他從駕駛座走出,拉開了副駕駛座,和蘭校長打招呼,淡笑解釋道:“蔡主任說您可能暈面包車,正好我在縣城,就由我來送您回去了。”
“那多不好意思!”蘭曉英很是意外,“耽誤你工作了吧?其實我坐大巴到山腳下然後走上去,也是一樣的。”
趙霧輕笑:“當然不一樣,蘭校長回村小,這可是大事。”
林惜岚正從樓道裏出來,一邊把新拿的風衣外套披在了蘭曉英肩上,一邊望向趙霧,面色不變:“那就麻煩趙隊長了。”
雖然來的始料未及,但在這一決定上,她還是和對方達成了默契的一致。
蘭曉英現在實在禁不起折騰。
但這一天她的狀态難得不錯,或許是因為趙霧開車極穩,又或許是新補修的水泥路,蘭曉英平日裏山路總要暈上一陣,這會兒卻精神百倍,甚至還攀談詢問起近況。
林惜岚獨自坐在後座,趙霧的目光偶爾透過後視鏡傳來,但她只注視着車窗外的藍天綠樹。
駛過蒼天古樹下的山名石碑後,一草一木都變得親切熟悉起來,甚至遠遠地聽到了村小熱鬧的動靜。
這是校運會的第一天,抵達時正好趕上開幕式上的升旗儀式,升旗手是孟晴晴,護旗手是劉小娟、金晶和小虎牙,臺下的學生們按年級分列站隊,有模有樣地敬禮齊唱着。
五星紅旗下,老師們也站作一排,注視着緩緩上升的國旗,輕聲吟唱着。
激昂的旋律結束時,有學生注意到了校門口的來人,突然高聲歡呼起來。
“是蘭老師!”
這一消息在小孩子的隊伍裏迅速傳播開來,叽喳得年輕老師們都要壓不住,李菀卻依舊言笑自若,站在臺上有條不紊地安排起下一章程,“接下來,讓我們一起為蘭曉英老師獻上一曲《春之歌》,怎麽樣?”
“好——”
那是頌唱過無數遍的苗語民歌,連同每一棵樹每一朵花,和困雀山牢牢綁定在一起,成為遙遠邊陲的鄉愁。
“爬上崇山峻嶺,我看到遠處的風景……”
它曾無數次在她的小音箱裏播放,也是她的手機鈴聲,可當那響徹山谷的童聲合唱真正出現在面前,蘭曉英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樹苗一點點發芽長大,小鳥啊我們一起回家……”
她在動手術時沒哭,在化療時沒哭,在嘔吐到人站不穩時沒哭,可此刻,她卻涕淚交零。
林惜岚安靜地站在角落裏,視線卻一路追随着笑逐顏開的母親,她在笑開懷地和幾個孩子聊天,熱情地關照起支教團的吃穿住行,幾乎沒有停歇。
好似一顆充滿電的蓄電池,這會兒正毫無負擔地發光發熱着。
快到中午,趙霧找到了她,詢問:“蘭校長需要休息嗎?村委那邊騰了桌椅出來。”
“你看她需要嗎?”林惜岚有些沒好氣,“她就差上跑道和他們一起比賽了。”
“這是好事。”趙霧笑了一下,餘光jsg落在她身上,“你也要多活動活動。”
林惜岚有氣無力地坐了下來,這陣子她消瘦得很快,原本就纖細的身材,現在看着更叫人憂心了。
操場上,一大群學生圍着蘭曉英轉,什麽比賽都要她觀看,相比之下,平日裏略顯嚴格的林惜岚反而被冷落了下來。
趙霧今天似乎不怎麽忙,竟然也有空坐在長板凳上,陪她看小孩們的接力跑比賽。
最忙的是支教團的六位老師,張羅着大小事務,李菀氣定神閑地指揮着,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
林惜岚見狀放下了心,躲在樹底下偷懶,不料沒一會兒,興高采烈的劉小娟主動找上了門。
她轉了個身,向林惜岚亮出身後別上的數字牌,“林老師,我參加了齊頭并進比賽!你待會兒要來看嗎?”
所謂的齊頭并進,其實就是兩人三足比賽,村小缺乏設施,連跑道都不規範,比起傳統的田徑和球類,更多側重趣味性,開設的都是諸如跳繩、拔河、踩石過河這類的體育游戲。
林惜岚笑着答應了,劉小娟眼睛亮晶晶,立馬上竿爬,“林老師你能來給我加油嗎?我們組的對手是晴晴和金晶。”
趙霧笑着看過來,林惜岚輕輕踢了他一腳,仰頭回道:“可以呀,我去給你們一起加油。”
小孩蹦跳着走了,趙霧失笑:“這是來争寵了。”
誰說小學生就是一群單純可愛的傻白甜,只要有人在,就避免不了小心思。
林惜岚完全能理解,山裏的孩子很難接觸到外界,依戀老師不足為奇。
反倒是趙霧,林惜岚看向他,疑惑:“趙隊長今個兒不忙了?”
“下午要去縣裏做報告。”他回得随意,神情放松,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惬适。
代帕最怕小孩多,這會兒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兒,手旁少了個毛絨絨的暖源,趙霧頗有些遺憾。
林惜岚沒有管他,兀自起身去了人群聚集處,這一場比賽算是今天的重頭戲,蘭曉英見着了她也不打招呼,忙着繼續同人叨唠。
劉小娟的腿上已經綁上了紅色絲帶,就快跳起來招手朝她示意,林惜岚笑着揮手回應,又看向另一隊伍的幾個小姑娘,吶喊起加油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大聲叫喊過了,甚至連高聲說話的滋味都要忘記了。
可當她高喊出聲的剎那,她才驚覺這一方式是如此有效,有效地将她胸腔中的所有郁結濁氣都吐出來,然後重新注入源源不斷的勇氣。
林惜岚破顏一笑,天地間的一切仿佛都随着那一聲聲吶喊,随着幾個女孩同時邁出的步伐,一路腳下生花,繁花相送。
蘭曉英挨個擁抱着跨過終點的女孩們,這場運動會不僅比賽項目特別,獎品也極有特色。
樹下的趙霧看到那一大挂豬肉和生魚時,驚訝地感慨出聲,一旁的方寧适時接話:“這是林老師策劃裏特意強調的!書本文具什麽對一些孩子缺少吸引力,要送一些實際的,最好是能讓他們全家都看到好處的獎勵,這樣也能激勵一些山裏家長繼續送孩子上學。”
“很不錯的主意。”趙霧贊了一聲,目光停留在正彎着腰、吃驚張嘴的林惜岚身上——劉小娟手上舉着一大串豬肉要分給她。
方寧還在努力找着話題:“趙隊長了解蘭校長嗎?最近寨裏好多村民都在談捐款的事……”
趙霧終于正眼看她了,漫不經心問:“有什麽問題嗎?”
“……倒也沒有,我還以為蘭校長這次回來,是正好來領那筆錢的呢。”她吐了吐舌頭,想法卻昭然若揭,“蘭校長看起來比我還要精神呢。”
他們這些新老師費心費力幹活,結果沒幾個孩子在意,蘭校長一來風頭就全搶光了,甚至還打破了好幾次比賽規矩,連原定的安排都為她變動了,作為支教團的領頭人,方寧不免有些不平。
“趙隊長,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她觀察到趙霧一直帶笑的唇角下壓,連忙補充,但當循着他的視線望見林惜岚時,語氣又有幾分哀怨,“林老師請了快一周的假,也不知道之後還回不回來。”
話裏話外很是微妙,趙霧沒接茬,方寧有些急了,話密起來,迫切地想要得到他一點肯定——哪怕只是敷衍地點點頭。
村小宿舍裏,這位扶貧隊長每天早出晚歸,幾乎見不着人影,而自打她們一入住,林惜岚就差不多沒回來過,也沒見趙隊長問起過,方寧也就理所應當地覺得,這兩人大概是不熟的。
趙霧側頭瞥了她一眼,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你對林老師有意見?”他不鹹不淡地開口,神色從容,方寧卻突然感受到一陣無法忽視的壓力,臉色不好看地擺手,忙不疊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關心關心。”
她立馬要誇起林惜岚,可趙霧不吃這一套,闊步往前走去。
“可是我聽說,林老師也生病了,生病了要多吃肉!”
“我真的沒有生病……”
林惜岚費了不少唇舌才打消了劉小娟以及一大群小孩要送她豬肉的念頭,末了彎着腰一個個祝賀着,餘光又瞥見兩條大長腿過來,忍不住嘆了口氣。
趙霧在村小操場實在太顯眼了,身量鶴立雞群,叫人沒法忽視。
林惜岚站直了身,幾個搗蛋鬼自覺跑開,剩下三兩個小孩直勾勾地盯着他。
趙霧是來道別的。
騰出一整個上午對他已經實屬不易,馬上就要趕回縣城做最近的産業脫貧報告了,林惜岚對此表示理解——她其實并不理解。
不理解他為什麽要特意來村小,把時間擠到分秒必争來了後,又什麽都沒幹,不參加比賽活動慶祝,也不出致辭出風頭,單純地坐在樹底下,像是真的來休假一樣。
“我們已經五天沒見面了。”趙霧輕笑一聲,“不說點什麽嗎?”
林惜岚頓住,不過五天而已,原來才五天嗎?
陪護的每一天都無比漫長,從中脫離而出、呼吸到新鮮空氣後,那段記憶便像被剪切了一樣,自我保護地将它淡化。
她停頓得太久,趙霧嘆了口氣,朝她伸出了握拳的手。
仿佛是兩人的暗號,或者密語,林惜岚伸手捋過額角發絲,忍不住四下張望幾眼,很輕地握拳碰了碰他的拳骨,然後飛快收回。
儀式收尾,她擡頭,趙霧也正低頭看她。
那眼底說不上失落,但林惜岚心中卻驀地浮現出一個念頭,他可能更想要握一握手,或者一個擁抱。
總之是比碰一碰拳骨更親近的方式。
這讓林惜岚有些無措,最後只好幹巴巴道:“一路順風。”
趙霧啞然失笑,轉身離開前,斟酌着提醒道:“村委給蘭校長籌了一筆捐款,下午應該會當作驚喜送給你們,為了防止變成驚吓,我就先透露給你了。”
不等林惜岚多問,他已經頭也不回地往後揮手離開。
趙霧的擔憂是對的,驚喜還沒來,林惜岚就已經開始頭疼了。
她不想破壞蘭曉英當下的興致,只好強作歡喜,一邊向蔡平安李菀套話,一邊順其自然。
事兒是真事,但趙霧沒提的細節是,捐款者還有不少名貧困戶。
“誰家沒幾個蘭老師教過的學生啊,這麽多年過去,總有幾分情誼在,況且當初林支書在時,也沒少幫村裏的忙……”
蔡平安清楚林家母女的脾性,不敢看她的眼睛,“況且都是寨裏的一點心意,零零碎碎的,也沒多少錢。”
李菀聞言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跟着附和勸了起來。
林惜岚心中長嘆,“可是那幾家貧困戶——”
“馬上就不是了!”蔡平安連忙澄清,“多虧了趙隊長,咖啡豆收購的價格上去了,今年保準他們成功脫貧!”
這話說得漂亮,林惜岚眼皮撩了他一眼,脫貧的帽子是摘了,但離小康可還有不短的一段距離。
蔡平安嘿嘿直笑,“怎麽,你是覺得窮人不能捐款嗎?”
這話可就太打她的臉了,林惜岚悶聲瞪他:“沒有!”
捐贈儀式最終還是來了,林惜岚勸服不成,眼見着蘭曉英茫然地接過一整個紅色的小箱子——這是送給蘭校長本人的捐助籌款,哪怕她是親生女兒,也無權幹涉。
村支書樂呵呵的,和鄒姨輪番上陣,鐵了心要讓她拿走,好話哄勸的話說了一籮筐,“你今天要是不收了,那這些戶人家非得鬧到我家去不可!”
言盡于此,蘭曉英再拒絕就是不通人情了,只得任李尚峰給他們拍了合影,算作了卻。
若不是山裏jsg夜路不好走,村委還非得留她晚飯不可,林惜岚不斷幫母親推脫着,終于在日落前坐蔡平安的面包車下了山。
許是白日太累,蘭曉英一上車就困倦地睡着了,倒是免了暈車之苦。
到住所時已經天黑,蘭曉英醒來後精神恢複了些,馬不停蹄地要林惜岚把捐贈箱裏的數目統計出來,暗自琢磨着要怎麽還回去。
然而箱子裏的零錢混作一團,也沒有登記冊,竟是完全的匿名。
讓兩人稍微慰藉的是,這些零錢的數目都不大,皺巴巴的一元、五元和十元占了絕大部分,二十元和五十元的少見,百元大鈔更是寥寥。
普通村民大多是直接投錢,正式一點的則裝封了紅包,林惜岚猜了幾個人選,一百到幾百不等,想來是和她家相熟的人家。
紅包沒有鼓囊囊的,林惜岚拆得心安不少,幹脆把箱子裏的零錢全倒了出來,最後伸手将卡住的紅包抽了出來。
最底下的是一個長方形的,大小有些特別的紅包。
薄得幾乎沒有份量,林惜岚慢條斯理地拆開了,然而掉出來的卻不是紅彤彤的百元大鈔,而是一張她未曾設想的、整齊無折痕的現金支票。
填寫金額的格子框和收款人空白着,沒有簽名,只有一枚私章無聲地确保其效力。
那印鑒紋路的線條若隐若現,纂刻着肅穆的二字——青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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