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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9.10日更新
“老公。”輕軟的聲音。
不媚也不嬌, 很稀松平常的語調,但偏偏就是這種像是随口叫出來的兩個字,堪堪制住了季言禮的動作。
從沈卿小臂往下滑的手停住。
季言禮薄薄的眼皮擡了擡, 略帶審視的目光落在沈卿身上。
他搭在沈卿手腕的手不着痕跡地握得緊了點, 又松開,拇指指腹在她的腕骨處摩擦着, 沒再往下動。
沈卿的表情沒有變,仍舊是用那種溫婉且毫無攻擊力的眼神看着季言禮。
片刻後,季言禮笑了下,拇指停留在沈卿手腕側面突出的那塊骨頭上, 很輕地按了按:“你叫我什麽?”
印章絨袋的頂端有根很細的綁帶, 系成了蝴蝶結,沈卿左手食指此刻就勾在這系帶上, 無意識地繞了繞。
她心裏不是沒有愧疚, 所以剛為了躲季言禮的手叫的那句,此時無論怎樣都沒辦法再叫出口。
不是發自內心的話, 她其實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講。
沈卿搖搖頭,模棱兩可道:“沒聽到算了。”
季言禮仰靠在座椅裏, 看着側坐在他身上的人。
他看人時習慣眼尾微微上挑,有種無論任何情景下都能洞穿人心,運籌帷幄的姿态。
自從剛剛沈卿那兩個字出來, 季言禮搭在沈卿左手手腕的手就沒再動過, 就像是放棄了探究她手心裏到底握的是什麽東西。
“卿卿。”季言禮忽然出聲。
沈卿眼神微閃, 擡了眸看過來。
季言禮很少這樣叫她, 大多時候都是連名帶姓, 先前一直被林洋吐槽,說很不親密。
但沈卿本人倒是挺喜歡。
她覺得季言禮這樣漠然厭世的人, 嘴巴裏先天應該就吐不出來什麽疊字。
連名帶姓地喊人,才應該是他的作風。
季言禮垂眼,兩手拎着沈卿毛衣的兩襟,幫她攏好,緩聲問她:“有沒有什麽想跟我說的?”
“要不要考慮給我講講,”季言禮幫沈卿把衣領拉好,“或者我能幫你?”
他聲音淡淡,但有着刻意緩和了語調的柔軟。
或者說不僅是聲音,幫沈卿拉衣服的動作也是,很輕的,帶點溫柔。
書房天花板有一圈暖色的頂燈,橘黃色的光灑下來,溫和安寧。
沈卿垂眼,看着季言禮幫自己一顆顆地扣好毛衣上的扣子。
須臾,沈卿握着印章的手忽然垂了下來。
沒再刻意避着,而是搭在了身體一側。
毛衣最下面的那顆扣子系上時,沈卿舔了舔唇,開口:“你一直都知道我是為了什麽才和你結婚的對吧。”
她的聲音又輕又低,響在此刻安靜的房間裏。
季言禮系扣子的動作沒停,一直垂着眼,前額的發絲聳下來,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最後一顆扣子系好,季言禮擡手幫沈卿整了下毛衣的下擺。
“我想查的事情對我來說很難,”沈卿盯着季言禮的手指,嗓音清啞,“但對你來說卻不難。”
那份文件就在季家本家,季言禮如果真想查的話,不出幾天就能知道那份文件到底在哪裏,事情的真相又是如何。
“那你為什麽不查呢?”沈卿眸光低垂,說這話的時候無意識地咬了下唇。
季言禮手上一停,兩秒後手從沈卿的毛衣下擺撤開,擡了視線。
沈卿對上他的眼睛,嗓音能聽出的酸脹。
“你怕查出來和我撕破臉對不對?”
季言禮一手捏在沈卿的毛衣袖口,拇指和食指碾着掉出來的線頭,很安靜地注視着沈卿。
沈卿沒有再說話,他也沒有輕易開口。
半晌,季言禮嘆了口氣,他擡手幫沈卿把散落在頰邊的頭發挂在耳後,緩聲道:“你說得對,我一直沒查到底,是因為回避結果。”
沈卿偏開頭,目光落在角落處的書架上。
一個半人高的書架,很窄,只零散放了幾本史書,橫七豎八地丢着,最上面那本被翻開躺躺着,書頁聳起,鼓成一個拱形。
“但你這麽聰明,”季言禮的聲音停了一下,有微不可見的無可奈何,“也應該知道我為什麽會回避真相。”
他還沒有想到好的解決辦法,也不想看到沈卿和自己的父母是對立面。
人在不想面對的事前,總會下意識地放慢腳步。
沈卿不是沒明白季言禮的意思。
就像她一樣,他可能也有那麽一些喜歡她,但還遠沒有到放下其它的一切,心裏只有對方的程度。
至少,這麽多天,他一直在她和自己的父母之間猶豫。
沈卿心裏微澀。
說不出來是為什麽,但她此刻逃避似的,不想知道季言禮對自己的感情。
一旦知道對方喜歡自己,心就很難真的硬下來。
沈卿一直盯着角落那處,沒看季言禮,語氣微冷,聲音幹幹的:“我不想知道你為什麽回避,我只知道這和我的想法背道而馳。”
“沈卿。”季言禮叫了聲她的名字。
他轉了轉腕上的表,眸色清淺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兒。
她眉心微皺,斂了平日裏時常挂在臉上的賣乖和甜笑。
默然片刻。
季言禮再度開口:“你給我點時間,我覺得這中間可能有什麽誤會,我的父母......”
沈卿轉眸看過來,情緒稍有些激動地打斷季言禮的話:“所以你看,我們立場不同,你根本不可能盡心盡力地幫我。”
“你會為你的父母開脫,”沈卿提高了語調,聲音微抖,“而我只想知道真相,拿到了證據也會毫不猶豫地提交上去,只為了還我父母一個清白。”
沈卿嗓音哽咽,她盯着季言禮的眼睛有微微痛色:“我沒有時間了,過了最後一次公訴期,就再也不可能翻案。”
“我不可能等你去找一個可能并不存在的真相,”沈卿深吸了一口氣,別開臉,“我只認證據。”
沈卿一字一句,說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我父母生我養我,我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猶豫。”
聲落,房間裏再度陷入了沉默。
牆上的挂鐘不知疲倦地晃動着鐘擺,而以極其親密的姿勢坐在靠椅上的兩人卻相對無言,各懷心思。
良久,沈卿按着座椅的扶手從季言禮身上下來,她拿着印章的手沒再遮掩,踩了地上的拖鞋站起來。
季言禮則支着側腦,目光垂在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上,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卿垂手站在椅子一旁,沉默了幾秒,語聲淡淡,沒了平日裏的輕軟。
“你忙完就睡吧,我今天去側卧。”
聲落,柔軟的拖鞋底踩在木地板上的聲音,很輕,響在季言禮的身後,在往門口走。
在沈卿拉開書房門,即将要走出去的前一秒,聽到背後男人清淡的聲音。
“次卧的床墊不是你喜歡的牌子,”季言禮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你還睡主卧,我去次卧。”
沈卿搭在門把上的手稍稍收緊,她垂眸看了眼自己叩在把手上的拇指。
她沒回答,只是幾秒後,沒再猶豫,推門走了出去。
關門聲在季言禮身後響起。
季言禮今天事情其實也不多,前幾天連軸轉開了好幾場會,這周難得的能過個舒心的周末。
晚上早回來,是想和沈卿一起吃飯。
剛去公司處理事情,段浩提給他的飯他沒有碰,想着回來和沈卿一起再吃點。
然而沒想到,現在倒是餓着肚子,一個人坐在書房。
書房門的落鎖聲不知道響過了多久,季言禮還維持着剛剛那個姿勢躺靠在黑色的皮質座椅裏。
他樣子懶散,讓人不清楚他是在想事情,還是單純累了,想靠着歇一會。
被扔在桌子上的手機震了下。
幾秒後,靠在椅子裏的男人動作緩慢地把手機撈過來,看了眼。
段浩:[前兩天在裏昂的拍賣會上拍的那套珠寶送到了,明天是送到華元府還是直接送到沈小姐的公司?]
在裏昂時,沈卿随口提到過的紅鑽。
季言禮眸光垂落在這條消息上看了兩眼,默了會兒,回了個:[送到華元府。]
段浩收到消息正準備聯系手下,屏幕上再次彈出季言禮的回信。
季言禮:[先前段宇宏提到的那份文件,看過最後的簽名嗎?]
那份文件五天前就已經被找到,只不過季言禮工作忙,一直沒有閑下來看。
但當然,沒看的原因,可能也不止是沒有時間。
段浩很快回過來:[核對過了。]
又是幾分鐘。
季言禮:[是誰簽的字?]
段浩:[窦燕山,裴儀。]
季言禮臉上沒什麽表情,眼睛裏也無波無瀾,眼皮微垂,望着手機亮着的屏幕。
對話框最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反反複複,一分鐘後,終于停下來——
段浩:[還有您父親的。]
屏幕上彈出這條消息時,牆上的擺鐘正好到整點報時。
極清脆的敲鐘聲響在此時安靜的書房。
仰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眸色微微變了下。
随後他不知道盯着這條消息看了多久,繼而垂了手,頭往後靠了靠,樣子疲乏地閉上了眼睛。
許久後,段浩收到季言禮的回複,只有很簡單的三個字。
季言禮:[知道了。]
......
沈卿沒有聽季言禮的睡主卧,她從書房出來,直接進了次卧。
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床頭的臺燈,光線昏暗。
沈卿幾步走過去,撐着床沿坐下來。
不清楚是不是因為這段時間的連着加班,沈卿很累,擡擡手都覺得耗費了所有力氣。
她攏着衣服很安靜地坐了會兒。
時針走過十點時,一直僵坐的人終于動了動,把印章從絨帶裏拿出來,拍了照片給餘曼發過去。
公司裏有專業的字跡和章印比對的專家。
鑒定結果很快被發回來。
夜色暗了,身後半敞的窗子,風溜進來,窗簾被鼓起,下擺的流蘇搭扣搭在窗框上,發出細微響聲。
沈卿拇指壓在屏幕上顯示的那條消息上,久久沒有劃開。
冬季寒風料峭,即使今晚的風并不大,從窗外掃進來的風也帶着寒氣。
沈卿覺得冷,抓着自己的衣領,手指往袖子裏縮了縮。
手機裏再次進了條消息,仍舊是餘曼的。
沈卿緩緩地吐了口氣,點進去。
是一份文件,以及帶和身後的風一樣,帶着寒意的文字。
餘曼:[比對報告.pdf]
餘曼:[确實是這枚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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