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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市篇

    事情好像失控了。

    冉暮秋分明記得，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經在高鐵裏達成了三位攻略對象的100%進度滿格，并選擇了遁出[頂流之路]小世界，可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他竟然又回到了這裏。

    他曾在這座別墅裏住了一月有餘，這間次卧的格局布置、房間朝向，乃至床單花樣，他都無比熟悉。

    可此時此刻，眼前的景象，又顯然和他記憶中的大不相同。

    最起碼，滿屋濃郁到嗆鼻的煙味是認知之外；不遠處，正站在陽臺上、單手插兜，與誰低聲通話的高大男人也是認知之外。

    他許久都沒回過神來。

    而他在床上翻身的這陣細小的聲響，卻已然讓陽臺上的人注意到了他的動靜。

    對方轉過身來，遠遠的瞥了他一眼，指間一點紅光明明滅滅。半晌，他掐滅那一點火光，走進屋來，帶着一身不知何時沾染上的寒涼雨氣與未曾散去的煙味，在他床前，居高臨下的俯視道：“醒了？”

    冉暮秋愣愣看着他。

    大約是怕刺到他的眼，房裏的水晶吊燈并未打開，唯有不遠處陽臺上的一盞小夜燈開着。

    男人就這麽背對着光影站着，冉暮秋看着他，見他仍穿着先前那件長風衣，發絲淩亂，神色陰沉，甚至連衣服上那被自己踹了一腳的鞋印，都還隐約能看見。

    冉暮秋嘴巴張了張，發出來的聲音嘶啞難聽：“……蔣霄哥哥？”

    男人不聲不響，沒應他這句“哥哥”，只道：“為什麽又沒和姓越的一起走。”

    冉暮秋：“……？”

    冉暮秋不答，他卻也像并不在意，只又牽起唇，笑了下，道：“因為我？”

    “你為了離我遠點，寧願撒謊要跟他一起。結果又自己跑了，差點出車禍。”

    “冉暮秋，你是不是真的要折磨死我，才覺得開心？”

    冉暮秋：“……”

    短短幾句話，倒也足夠冉暮秋明白大概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又回到了這裏，且似乎回到了那晚北郊，越澤和蔣霄發生沖突，而自己選擇跟越澤走，卻诓騙他去給自己買水之後。

    事情太亂，冉暮秋勉強定了定神，先在腦海裏呼喚系統——

    【233？】

    【……我為什麽又回到這個小世界裏來了啊，是系統又BUG了嗎？】

    叫了無數聲，熟悉的機械音都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若非數據面板的[蔣霄]後面仍然跟着數字一百，冉暮秋幾乎要懷疑那些所謂的穿越、攻略任務、虐心值增長等等不過都是一場夢了。

    眼前人短暫的沉默顯然令男人有些不滿。他靠近一步，欺身向前，伸手捏住冉暮秋下颌，手上是克制的力道，但仍讓人有些疼。

    他迫使冉暮秋同他對視，聲音澀苦而壓抑：“怎麽不說話？你現在，連和我講一句話都嫌惡心，是不是？”

    ……冉暮秋不是不想講話，只是壓根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呆呆地同蔣霄對視了幾秒，只覺得下巴被捏得有點疼，只好用力扭開臉，想從床上跳下去。

    可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身上某處隐秘的疼痛，這過于不同尋常、令人羞恥的感覺，立時讓他疼得狠狠皺了一下鼻子，盡管不是本願，可還是出于生理因素，無法克制地掉了幾滴眼淚。

    下巴上的力道陡然變輕。

    冉暮秋像終于想起來這個劇本裏還發生了什麽似的，臉上一陣火燒火燎，連忙趁機拍掉蔣霄的手，別開臉，紅着眼圈，悶聲悶氣道：“蔣霄哥哥，你先放開我，我、我暫時不想跟你講話——”

    蔣霄被他撥開手，手便垂在身側，半晌，點點頭，道：“好。行。”

    他在冉暮秋床邊坐下，伸手過來，撥了撥冉暮秋額發，動作好像很溫柔。可隔得太近，冉暮秋清晰感覺到對方粗重的鼻息，餘光也看到對方握得很緊的拳，還是很容易就明白對方是在壓抑情緒。

    果不其然，對方下一句話就是——

    “現在不想講。那要什麽時候才可以？”

    要說所有小世界中，冉暮秋最怵的一個攻略對象是誰，那必定是蔣霄。

    這男人看起來狀似紳士知禮，除了專.制了點兒，幾乎就沒別的毛病，可骨子裏偏執得厲害、瘋得離譜。在[頂流之路]劇本的幾個月裏，冉暮秋情緒大起大落那一陣，也不過是跟真面目暴露的蔣霄糾纏的那短短幾天。

    那個時候蔣霄的虐心值才七八十，就已經那麽恐怖，更不要說，他現在的狀态，早已是虐心值滿格。

    這就像一個游戲分明已經結束，0血的大BOSS卻重新複活，冉暮秋怎麽可能不害怕？

    ……該怎麽辦，該怎麽辦？

    惶亂中，冉暮秋在腦子裏隐約抓住一點什麽——雖說233不知道為什麽與自己脫離了聯系，可系統商城卻仍然還在。

    冉暮秋隐約記得，在第一個小世界裏時，233曾向主系統提出過申請，弄來了[降維]插件的壓縮包。壓縮包本來已經下載好準備使用了，卻因為“多人攻略”的額外金手指，最終并沒有用上。

    大世界論壇裏面曾講，這插件其實是用來對付諸如末世劇本或恐怖劇本裏面對宿主有生命威脅的攻略對象的——

    然而此時此刻，蔣霄拿手攥住他細細的胳膊，眼神裏是很濃重的深黑——

    這樣的蔣霄，又跟末世世界的恐.怖.分.子有什麽區別？？

    冉暮秋餘光瞅見蔣霄牙關咬了咬，很是不耐的伸手扯了一下領帶，站起身來，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對他怎麽樣，心裏的某根弦一斷，吓得眼淚亂飚，就胡亂的點擊了點擊了降維插件後面那個小小的“載入”。

    【我我我、我要對角色[蔣霄]使用‘降維’！】

    【讓他變呆、變笨、變傻瓜！】

    冉暮秋連滾帶爬，連夜收拾包袱，從蔣霄的大別墅裏逃出來了。

    正是夜，他也不知道去哪裏，裹緊衣服沿着別墅的林蔭道匆匆走了一陣，就來到了小區外面，胡亂鑽進了一家還亮着燈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在熱飲櫃裏拿了一瓶拿鐵。

    付錢時，收銀員卻盯着他的臉看呆了，久久沒有替他結賬。

    冉暮秋正奇怪，擡頭看了對方一眼，就見對方的眼神不斷在自己臉上和身後來回掃視。

    冉暮秋順着對方的視線回頭一看，看到背後的牆上挂了一面液晶顯示屏，屏幕裏正播放着晚間娛樂新聞，主持人唾沫橫飛地講Y姓頂流男明星昨日淩晨發布的退圈聲明，以及知情人爆料的Y姓男明星此次退圈與同公司某R姓後輩有着很大關系的八卦。

    像是怕觀衆不懂“R姓後輩”是誰，屏幕右下角還特意調出來一張冉暮秋的高清大頭照，做了個高亮标注。

    仿若一個在逃嫌犯。

    冉暮秋連飲料都忘了拿，落荒而逃。

    ……他怎麽忘了，自己在這個小世界裏，竟然還是一個衆多花邊黑料纏身的公衆人物！

    主系統是在同他開玩笑嗎？将他重新投放回一個處境最為尴尬的小世界裏，卻什麽都不說，讓他連該做什麽、怎麽出去都完全不知道。

    口袋裏還有幾十塊錢，冉暮秋在街上漫無目的閑逛一陣，實在沒有辦法，只好打了個車，回到了當初蔣霄送自己的那套臨江公寓裏。

    幾個月過去，早已沒有記者堵在那裏，冉暮秋将所有窗簾全部拉嚴實，然後撲到床上睡大覺。

    這一睡，就是昏天黑地的一整天。

    再次醒來時，外頭嘩啦啦的下着大雨，還有轟隆隆的雷聲，冉暮秋坐起身來，揉了揉咕咕亂叫的肚子，摸出手機點了個外賣。

    半小時後，外賣員打來電話，先說外賣給他放在了門邊，又猶猶豫豫的說，建議他盡早出來取，不然怕被拿走。

    對方語氣吞吞吐吐，而且這裏是一梯一戶，外賣又能被誰拿走？

    冉暮秋越想越覺得奇怪，等挂斷電話以後，就打開了門。結果剛一将腦袋伸出去，他就吓了一大跳——

    走廊裏坐着個人。

    那人渾身都快被雨淋透了，發絲濕漉漉的淌着水，順着分明的下颌流向脖頸，一向一絲不茍的白襯衫濕到全貼在身上，狼狽無比。

    “蔣——”

    冉暮秋張了張嘴，話音全部啞在了嗓子裏。

    只因對方突然擡起了頭，朝他看來。

    分明是蔣霄的臉，可臉上的神情，又是蔣霄從來沒有過的神情。

    此時此刻，他沒有憤怒，沒有暴戾，沒有壓抑的澀苦，就只有純粹的哀傷，像條被主人丢棄了的喪家之犬。

    冉暮秋将蔣霄領進了公寓，先讓他坐在沙發上，接着又去浴室給他拿了條大浴巾讓他擦頭。

    然後兩人坐在沙發上大眼瞪小眼。

    過了一會兒，冉暮秋終于忍不住了，指指他手裏的浴巾，小聲道：“蔣霄哥哥，你擦一擦頭發——”

    他做了個揉腦袋的姿勢。

    男人捧着浴巾，只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也不動。

    冉暮秋頭大得要命。

    說實話，[降維]雖然算是大世界中任務者們常用的一種插件，但所需積分也不少，冉暮秋在此前從沒有用過，也就不知道，被降維過後的攻略對象們，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以前以為頂多就是讓攻略對象變得更好對付一點，不會再動不動就發瘋，誰知道蔣霄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此時此刻的蔣總，從外表來看，除了好像更沉默了些，好像也沒什麽不同——還是那麽大的個子，看起來仍然可以一只手就抓住冉暮秋兩條腿，卻笨得連浴巾都不會用。

    冉暮秋承認，前幾天，他實在是慌得厲害，又加之被莫名其妙重新投放回來，腦子打結，才一下給蔣霄用了降維的功能，現在想來，這個做法也實在有些倉促了。

    事情是自己惹出來的，冉暮秋也沒有要不管他的意思，于是站起身來，走到他身邊，将浴巾蓋在他頭上，一點點的幫他揉起來。

    力道适中，男人似是被揉得舒服，仰起頭，凸出的喉結動了動，微微眯起眼睛，深灰色的眼睛透過眼睫，定定地落在冉暮秋臉上。

    冉暮秋揉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冉暮秋抿抿唇，莫名有些臉紅，将浴巾全部塞還給他，小聲說了句“你就這樣自己弄吧”，然後就回了自己的位置。

    男人看了他一眼，倒也沒說什麽，只是有些微微的低落，然後便學着冉暮秋方才的樣子，将浴巾蓋在頭上，一點點的擦了起來。

    冉暮秋長長舒了一口氣，坐在離他兩米遠的單人沙發上，悄摸摸的打量他。

    ……說實話，真要說如今的他，還對蔣霄有着當時身處在劇本其中時的懼怕，那定然是假話。

    先不說時間過去太久，那些當下的抗拒情緒早已消散，在經歷了所有的劇本之後，冉暮秋早已知道，蔣霄對自己……壓根就不是他以前以為的，只是對鄰家弟弟的感情。

    ——等等。

    想到這裏，冉暮秋突然一個激靈。

    按理來說，既然都“降維”了，蔣霄這個人物應當也對自己沒有那麽深的執念了才對，又怎麽會半夜突然出現在自己公寓門口？

    說起來，自從蔣霄進來之後，還沒有張口說過一個字……該不會，其實壓根就沒降維成功吧？！

    想到這個可能，冉暮秋立時驚慌地看了蔣霄一眼，對上了對方的視線。

    冉暮秋壯着膽子，挪着蹭到他跟前，伸出一根手指頭，在他眼前晃了晃，問：“蔣霄哥……嗯，你知道，這是幾嗎？”

    男人沒答話，只深深凝視着他，看得冉暮秋差點又要臉紅，就在他想要将手縮回來之前，男人忽而一垂頭，準确無誤的将眼前這根細白的手指頭含進了嘴裏。

    冉暮秋都驚得呆了，一時之間，甚至沒能來得及做出反應。

    男人的唇很薄，唇齒間吞吐着一根白皙食指，竟然還知道不要拿牙齒咬，只慢慢的繞着他細細的骨節碾磨吞噬，似乎是愛極了他皮膚上的香氣。邊舔，邊還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眼神專注無比。

    他似乎像只憑本能行事的動物，可饒是如此，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還莫名被他做得這麽色，又因為真的沒了為人時的神志，反倒更顯出幾分纏綿的愛意。

    冉暮秋回過神來，連忙将手指頭從對方嘴裏拔出來，看見上面沾染的一層薄薄的水光，幾乎要面紅耳赤，結果對方一蹙眉，甚至還又追着舔了幾口，想将他手指頭上的涎液舔淨。

    ……怎麽一回事啊！！

    “好、好啦……”冉暮秋臉通紅通紅的，連忙将手縮回身後，“你不可以這樣的！你要是再亂、亂動我，就還去走廊裏睡覺！”

    對方好像真的聽懂了這幾個字，立時停了下來，擡頭看了他一眼，當真因為他這句壓根就沒什麽力道的威脅，沒再動彈。

    冉暮秋連忙趁機跑得遠遠的。

    他不敢再試探，也百分百确定蔣霄是真的被“降維”了，如若不然，放在以前，蔣總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蔣總要是想親，早就整個壓過來親他的嘴了！

    折騰了一通，終于到了要睡覺的時候。冉暮秋把智商已經低至三歲小孩水平的蔣總領進浴室，要他洗澡。

    “好了。”冉暮秋教他認了毛巾和熱水的方向，“你洗吧。”

    然後帶上門出去。

    結果冉暮秋在外面轉了一圈又一圈，都快等到十二點，也沒等到蔣霄出來。他沒有忍住，跑過去敲浴室的門，好半天，對方也不開。冉暮秋想了又想，直接将門推開——

    而眼前的景象，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蔣霄壓根就沒脫衣服，又用方才在走廊外的姿勢抱着膝蓋，蹲坐在蓮蓬頭底下。他高大的身體微微弓着，被蓮蓬頭裏不斷流出的水淋了一頭一臉，剛剛才擦幹的頭發又全濕了。

    “……你怎麽不洗啊？”

    蔣霄沒有說話，掀起薄薄的單眼皮，沒什麽表情的看着他，唇角垂着，看着莫名有一絲可憐。

    沒有辦法，這個人是因為自己才從霸道總裁變成現在這幅二傻子模樣的。冉暮秋認命地走了進去，先将他從地上拉起來，要他站在一邊，看自己操作蓮蓬頭。

    “這樣，這樣，然後這樣。”冉暮秋從頭到尾教了他一遍，最後，還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不大放心的問，“……你會自己脫衣服嗎？”

    蔣霄搖頭。

    冉暮秋十分後悔多問了這樣一句。

    但還是心軟地将對方的肩膀掰了過來，要他跟自己面對面站着，從上往下幫他。

    蔣霄個子太高，身板又精壯，濕透的襯衣貼在身上，冉暮秋要替他解扣子都有些困難。似乎是知道對方不便，蔣霄看了冉暮秋幾眼，将脖頸低了下來，莫名像只溫馴的猛獸。

    兩人就這麽面對面站着，蔣霄低着頭，視線跟着少年在他領口處的手指頭，一點點下移，到胸口，再到腹部。

    柔白的手指頭不經意劃過男人露出來的精實腹部，指尖沾上一點剛剛打濕的水跡。

    不知又想到了什麽，蔣霄喉頭咽動，口腔裏的水聲在安靜的浴室裏顯得尤為明晰。

    冉暮秋眼睫毛一顫，手頓了下，嘴巴抿了又抿，才繼續動作起來。

    可方才的那點兒動靜卻越來越大，終于到了不可忽略的程度，偏冷的浴室裏都逐漸泛起燥熱。

    事實證明，“降維”只降腦子和思維，并不降別的地方。

    主角攻永遠是你主角攻。

    硬件方面永遠不會輸。

    冉暮秋幫他把襯衣最下面的一顆扣子弄開以後，眼睛都不敢再往下瞟一點，就扭開了臉。

    “褲子，你自己總會了吧。”冉暮秋聲音小小的，耳垂紅得要命，像某種小巧的貝類被染上了霞光。

    男人終于發出了今晚的第一個字音：“嗯。”

    冉暮秋猛地擡起頭，總感覺自己被耍了，瞪了蔣霄兩秒鐘，試圖在男人臉上尋找一絲絲僞裝的痕跡。

    蔣霄坦然地同他對視，眼睛裏面除了某種露骨的情緒，就再沒有其他。

    冉暮秋：“……”

    冉暮秋還是一下就慫了，飛快地轉身出門，“砰”一聲将浴室門關上，然後反身癱在門板上，臉像一顆煮熟的番茄。

    ……怎麽回事啊！！

    降維究竟為什麽會是這個樣子的啊？？

    說好的金手指呢？

    ……為什麽感覺只從一種難纏變成了另一種難纏啊？？

    娛樂圈劇本的番外，算是一個IF線吧。

    主要是寫秋秋用一個正文提到過、但沒有機會用的金手指來折磨一下蔣霄哥哥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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