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二更合一
溫家買了牛,養了豬,現今還有馬了!
喻商枝在錢府連軸轉了三日, 終于将錢員外的狀況穩定了下來。
之後只需要按時服用他開的湯藥與丸藥,做些複健,再由他每隔幾日來針灸治療一次即可。
從斜柳村往返涼溪鎮并不遠, 這樣他兩邊都能兼顧。
至于關于紀藤的真相,人在府中, 再加上錢雲禮說什麽話總是不避着他,導致喻商枝多少也知道了一些。
有道是“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從古至今, 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一個人能堅守住初心, 本就是極難,也極可貴的。
往好處想, 起碼紀藤和範經紅已經伏法。
不然依照這二人有着圖謀錢府財産的野心,還不知要害了多少人才可罷休。
預備離開錢府的前一晚,錢夫人再次設宴招待喻商枝。
這回喻商枝已不僅僅是救過錢雲禮的性命, 而是挽救整個錢府于危難之中。
若是紀藤的陰謀得逞,錢府可就要改名換姓了。
錢夫人直接将其請在上座,錢雲書和錢雲禮都只能算是陪客。
喻商枝擡眼望去,只覺得除了錢夫人和錢雲書,就連錢雲禮好似也一夜之間穩重了不少。
席上, 錢夫人更是讓姐弟二人直接稱呼喻商枝為大哥,而讓喻商枝直呼他倆的姓名。
如此一來, 雙方的關系更是拉近了許多。
此次功勞和苦勞兼有,錢府的謝禮豐厚。
種種因由疊加在一起, 喻商枝沒再刻意推辭。
呈上來的木盤中可見紋銀百兩, 绫羅綢緞數匹, 珍貴藥材堆滿一匣。
而最引人注目的, 則是一輛馬車。
不得不說,錢夫人在送禮這方面,實在很懂急人之所急的道理。
“我記得你家中只有一輛牛拉的板車,這天暖和時拉人或是拉貨倒還好,眼瞅着就要入冬,到時候再坐那車可就要遭罪了。這匹馬是府上特地挑出的青壯閹馬,最是結實有耐力的。”
車廂也并未做太多的修飾,可上前用手敲一敲就知道用的都是好木料。
喻商枝說起此前正打算買一輛帶頂的牛拉廂車,錢夫人不禁笑言,“那便好,看來這馬車選的合用。”
一頓飯用罷,飯後飲茶時閑談,錢夫人詢問喻商枝可有來鎮上開醫館的計劃。
“你這一手醫術,當個鄉野草醫着實太浪費了些。這回仁生堂砸了招牌,分號已是門可羅雀,鎮上除了他們家,再沒什麽拿得出手的郎中,你若能來,也算是涼溪鎮百姓的福氣。”
喻商枝戴不得這等高帽,謙虛了幾句後道:“于在下而言,在哪裏行醫都是一樣的。不過不瞞夫人,在下确有開個醫館的計劃,但不急在這一時。”
錢夫人抿下一口茶,淺淺颔首。
她就知喻商枝是個有計劃的,莫說一個小小的斜柳村,就是這個涼溪鎮,怕是總有一天也容不下這尊佛。
第二天天一亮,歸心似箭的喻商枝就坐上了堆滿謝禮的馬車。
錢府本想派個車夫幫他趕車,畢竟在錢府人的眼裏,趕車是個并不體面的事。
不過喻商枝想着車夫把自己送回了家,自己卻要步行回鎮上,未免太累,便婉言謝絕,打算自己趕車回去。
事實證明,這趕馬車和趕牛車還是有那麽一點的不同。
馬的速度比牛快多了,好幾次命令說出口,喻商枝整個人都被颠地一晃。
一路上磕磕絆絆,行到後半程,才總算和這匹馬磨合地差不多。
好不容易有驚無險地回了村,難免又從村口開始就迎來了道道圍觀。
“呦,喻郎中,這是誰家的馬車,怎的讓你給趕着回來了?”
“你一走好幾日,先前是去給誰家看診了?怕是不容易吧。”
起初多是一些打聽馬車來歷和他這幾日去處的話,直到一位在樹下的老太道:“快些回家吧,你家菜哥兒成日裏在村口轉悠,轉得老太婆我眼睛都花了,可不就是盼着你回家!”
“可不!婆婆不說我都忘了,你要再不回來,菜哥兒都要成那什麽……望夫石了!”
一群婆子嬸子和夫郎笑着打趣,喻商枝可算是趁着這個由頭,揚起鞭子把馬車往家裏趕。
車輪激起村中土路的陣陣塵土,期間碰到村人養的幾條狗,大約這輩子第一次見到高頭大馬,膽子大的迎上來一通吠叫,膽子小的則夾着尾巴各自逃竄。
還有從水塘回來,沒走回家的幾只大鵝,被狗子吓到後全都展開翅膀昂起脖子,一通亂啄。
因從錢府離開的時間足夠早,到家門口時将将過了巳時。
跳下馬車,還不等他擡手叫門,院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闊別快四日,再見到溫野菜的臉時,喻商枝只覺得恍若隔世。
溫野菜一把上前抱住喻商枝,語氣裏滿是欣喜。
壓根不顧這裏是自家大門外,來往的人都能看見。
“你終于回來了,我剛剛聽到聲響,就覺得多半是你!”
溫野菜都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喻商枝就更不會在意了。
他将自家夫郎抱了個滿懷,卻又意識到什麽,很快松開道:“我這幾日都沒好好梳洗,別把你身上弄髒了。”
溫野菜這才擡起頭,看見喻商枝下巴上一層青青的胡茬,不禁皺眉道:“你去看診,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錢府總不能連個沐浴的熱水都不給吧?”
這幾日自是一言難盡,人命關天,他有哪裏顧得上,只能保持基本的儀容齊整。
就是這衣服,中間有一天還是借了錢府的一套衣裳換洗,今早才換回來。
“事情繁雜,咱們進門再慢慢說。”
溫野菜點點頭,轉身時突然意識到院子外還有一輛馬車。
他本以為這輛馬車錢家派來送喻商枝,可這會兒發現車上并沒有別的人,連個車夫都無。
喻商枝眼見溫野菜用難以置信地眼光看了看馬車,又看了看自己,終于不再打啞謎,牽起夫郎的手笑言:“這馬車是錢夫人賞的,咱們家……可能需要臨時修一個馬廄了。”
溫家買了牛,養了豬,現今還有馬了!
胡大樹和自家兩個兄弟來幫溫家修馬廄的時候,看向那匹棕褐色的大馬,都覺得和做夢一樣。
他們一個個輪流上前摸了一把,閹馬溫順,不至于輕易尥蹶子,任由他們轉着圈看。
“沒想到我這輩子還能摸到馬呢。”
“馬可真高,腿真長!”
胡大樹收了手默默感慨,“等蝶哥兒睡起來,也得讓屏哥兒過來見見世面!”
胡家兄弟自從秋收過後就接了兩個幫人蓋屋的活,現今手上的工具都是現成的。
他們一來,不出幾個時辰,一個簡單但不簡陋的馬廄便修好了。
虧得溫家的後院面積大,才不至于讓所有牲口都擠在一起,不然着實委屈了。
晚食前,許鵬和蘇翠芬一家也過來看馬。
又過了一會兒,白屏背着小蝶哥兒也來了,甚至身邊還帶了一個佝偻着腰的李老太。
李老太上了年紀,身高縮水,到了馬跟前還要仰着頭看。
但不妨礙她咧開沒牙的嘴,樂呵呵地看了好半晌。
後來陸陸續續又有一些人想過來看馬,喻商枝念及喻商枝在休息,便借着馬廄剛修好,後院雜亂的因由暫且拒絕。
“商枝這剛回來,家裏事多得很,等我空出手把後院拾掇出來,鄉親們再來看。”
本來有些人還覺得,溫野菜攔着不讓人看馬,是怕人有人惦記他們家的馬。
一聽說這個理由,就覺得也能接受。
再者說,人家小兩口都好幾天沒見了,還不興人家親熱親熱,說說話麽,他們這些外人确實也不好這時候上門讨人嫌。
人群散去,溫野菜阖上院門。
孔麥芽剛從正屋裏輕手輕腳地出來,見了他道:“師母,我看了師父,他應當只是累極了睡得沉,并未發熱。”
溫野菜摸了一把小丫頭的腦袋,“那就好,一會兒吃了晚食你就回家去,明日你再過來。”
也不怪溫野菜擔心,因為喻商枝一回家,連午食都沒吃,洗了個澡就累得躺下了。
連頭發都是溫野菜拿了條布巾,又點了個小小的火盆,一點點替他烘幹。
等到頭發不滴水時,溫野菜擰幹布巾,再看喻商枝,早就阖眼睡熟了。
這一睡就到現在,兩個時辰都過了,都沒起來的意思。
溫野菜放心不下,再想到他回來時臉色就不好,便讓孔麥芽進去瞧一眼。
孔麥芽用功,見一時沒了自己幫上忙的地方,就又回了東屋寫喻商枝給她留的功課。
溫野菜去了後院,見溫二妞和溫三伢還守着馬沒走。
“大哥,鵬叔說馬要吃料豆毛才亮,料豆是什麽?”
見溫野菜走過來,溫三伢仰頭問道。
溫野菜道:“料豆就是黑豆,咱們村沒種的,等我打聽打聽別村誰家有,到時候去買些。”
不得不說,家裏現在牲口多,每日光喂它們就是好大一份精力。
可累歸累,一看見牲口心裏還是歡喜的。
囑咐了一句讓他倆小心些,別去拽馬尾巴摸馬屁股,溫野菜便去竈房準備晚食。
自家的枕頭被褥與熟悉的藥香,都給人以極大的安全感。
喻商枝這一覺直接睡到天黑,睜眼時一片茫然,險些以為自己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出了卧房到堂屋,就見溫野菜應是也洗了頭發,正披着晾幹。
溫二妞和溫三伢坐在另一邊,三兄妹守着一笸籮花生在剝殼。
“你醒了?”
聽到腳步聲,溫野菜一個轉過頭。
喻商枝打了個哈欠,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到桌旁,坐下來時幾乎是挨着溫野菜的。
溫野菜當着兩個小的,沒戳穿對方把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壓在自個兒身上的事實,說道:“晚上我本想喊你吃飯,結果你還睡得死沉。下午那會兒我差點以為你病了,還讓麥芽過來看了看你,剛剛也摸了你額頭,倒是不燙。”
喻商枝捏了捏眉心,承認道:“頭兩天确實有些風寒,雖吃了藥,但這會兒還覺得鼻子有些堵。”
溫二妞和溫三伢也圍過來,好幾日沒見了,都想他想得很。
“喻大哥,我這幾天又攢了好多個蛋,給你煮兩個,你好好補補!”
溫三伢也道:“喻大哥你走之前說的那些澡豆,我們全都做好了,大哥送去了鎮上胭脂鋪,一點都沒耽誤。”
這幾日在錢府兵荒馬亂的,喻商枝把澡豆都忘到了腦後。
還是眼下溫三伢提起,他才突然反應過來。
好在家裏大的小的都靠譜,不然耽誤了胭脂鋪的生意,可就是他們的責任。
“喻大哥謝謝你們,這回錢家的夫人又送了幾匹好看的布料,正好馬上天涼了,到時候找裁縫給你倆做兩身棉衣。”
一聽有新衣服,兩個孩子都歡喜起來。
一家四口湊在一起聊了好一陣,喻商枝打了個噴嚏,怕傳染給溫三伢,不敢再抱他。
溫野菜看出喻商枝面上倦意未褪,便哄着二妞和三伢去外頭。
“二妞,你領着三伢去後院放兩根藥煙。”
等他倆走後,溫野菜才道:“晚食想着你應該吃點熱湯面,所以就做的面,但你沒起來,我怕面坨了也還沒煮,你這會兒吃不吃?若是吃的話,我這就去煮上。”
這麽一說,喻商枝也是真的覺得餓。
還是一種前心貼後背的餓,幾乎餓得他心慌。
他有些難受地揉了揉心口,溫野菜肉眼可見喻商枝的嘴唇白下來。
溫野菜慌了神,經喻商枝解釋才知道這叫“低血糖”,頓時有些不知從何處數落起。
“你看你,每回都這樣,趕上棘手的病症,就點燈熬油,到頭來人家病好了,你把身子搞壞了。”
正好桌上有現成的花生,他抓了一把讓喻商枝就着水先墊墊,就趕緊去竈房燒火煮面。
心裏頭帶着一點火氣,動作也簡單粗暴,喻商枝攥着一把花生坐在遠處,等溫野菜走了才含笑抖掉落在衣服上的花生殼。
慢吞吞地吃了一把又喝了點熱水,不再覺得心慌頭暈後,他起身往竈房去。
想到溫野菜的頭發還沒幹,他順手拿了一塊搭在盆架上的幹淨布巾。
家裏沒備幹挂面,每回吃面都是溫野菜現做的手擀面。
盆子裏有晚上扯好的面條,上面灑滿了幹面粉防止黏連。
溫野菜先往鍋裏倒油,快速煎了個雞蛋,又将水倒進去,這樣煮出來的面湯會變成淡淡的乳白。
随後再往裏加上青菜柿子和面條,煮熟後就能出鍋。
手擀面難煮熟,溫野菜守在鍋旁等待,熱氣自鍋裏升起,驅散了秋日夜裏的清寒。
還沒徹底幹的頭發黏在後頸,他索性一把抓起抖了抖。
這時腳步聲響起,他卻沒擡眼。
喻商枝看出自家夫郎的別扭,果斷走上前,結果被對方抓在手裏的頭發,裹在布巾裏一點點地擦。
“生氣了?”
溫野菜提起筷子,俯身去攪動鍋裏的面條,搞得喻商枝不得不松開手,免得扯痛他的頭發。
“沒生氣。”
他試了試,筷子還不能把面夾斷,還得再等一會兒。
這期間他深呼吸了一口,這才轉身看向喻商枝。
“你是郎中,替人看診是應當的,我怎會生氣,更不會攔着你不讓你去。只是你之前中過毒,後來又大病過,身子骨本就沒那麽結實,若是再不注意,以後落下病根怎麽辦?”
喻商枝聽話地應聲。
“我都明白,也有注意,只是有時忙起來……着實顧不上。”
溫野菜上前比了比喻商枝的腰,覺得只分別了三四日,對方好似又清減了一圈。
“你今日回來,我抱你那一下就覺出來了,你肯定是瘦了。”
說罷轉身開始在竈臺上搜尋,喻商枝問他做什麽,他道:“我再給你卧個荷包蛋進去,就像二妞說的,給你好好補補。”
喻商枝實在沒法好好給他擦頭發,只好暫且作罷。
面條很快出鍋,喻商枝吃了一個煎蛋,又吃了一個荷包蛋。
熱乎乎的一碗下肚,舒服地他長出一口氣。
飯後兩人手牽手轉悠着消食,大旺和二旺也跟着轉,還叼來球讓喻商枝陪玩。
喻商枝信手把一個球抛出去,就看大旺率先把球叼住,搖着尾巴送了回來,二旺慢了一步,轉而去搶大旺嘴裏的球。
于是人和狗的游戲就這麽變成了兩條大狗的大腦,兩人在一旁看着,都覺得好笑。
等到肚子裏的飽腹感褪得差不多,喻商枝也将在錢府這幾日的經歷,同溫野菜講完了。
待溫野菜感慨罷,他想起自己離家前那一日的事,不禁駐足問道:“我的事說完了,還沒問你付家的岳哥兒如何,他可答應當你的徒弟,随你學打獵了?”
好似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溫野菜就開始發愁了。
兩人回了屋內,溫野菜坐下,喻商枝給他慢慢擦頭發,順便聽他道:“岳哥兒的确有這個心思,但他哥不太樂意。你也知道,岳哥兒是跟他哥相依為命的,這麽一來,他自然也不想惹他大哥生氣。”
對此喻商枝倒不太意外,哥兒當獵戶這等想法本就離經叛道。
過去溫野菜沒少挨村裏人的指點乃至中傷,也就是自己來了,家裏的日子好了,這些風言風語才徹底淡下去。
可付家不比溫家,付明又是個土生土長的村裏漢子,定然還是想讓付岳到了年紀,老老實實找個人嫁了。
“那岳哥兒便這麽放棄了不成?”
溫野菜輕輕搖頭,“沒,說是回去好好跟他大哥商量商量,雀哥兒也來過一次,說是會幫忙一起勸付明。”
喻商枝挑了挑眉毛,布巾的一面有些潮了,他折起來,換到另一面。
“其實我覺得,付家這三口人裏,雀哥兒算是個腦筋活絡的。”
溫野菜也贊成。
“我也這麽想,上回你不是建議他們家做養蟹子的生意,這幾日已經張羅開了,雀哥兒跑前跑後,看着熱熱鬧鬧的。”
現在只想着若是黃雀能勸得動付明最好,他到底是付明的夫郎,有些話說出來,大約付明會聽。
頭發擦得差不多,喻商枝取來一柄木梳,一下下地将溫野菜的長發梳順。
他剛穿過來時,覺得古人的長發着實難打理,洗起來麻煩,晾幹更是要等好久。
可漸漸地習慣後,每每替溫野菜梳頭發時,便總會想起那句“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兩人把闊別數日沒說的話都說完,夜已深了。
東邊和西邊兩間屋子都滅了燈,喻商枝添了一件外衣去後院看了一圈,藥煙靜靜燃着,牲口都打起了瞌睡。
回到前院,檢查了院門的門栓,又瞅了一眼靠在一起的大旺和二旺,沒了心事,這才回屋準備睡覺。
吹熄了燭火,兩人抱在一起倒在床上。
“你白日睡了那麽久,夜裏可還能睡得着?”
溫野菜進了被窩也不老實,伸手用掌心蹭了蹭喻商枝的下巴。
對方沐浴之後就刮了胡子,這會兒此處又恢複了光潔。
老夫老夫的,誰還看不出彼此那點心思,喻商枝卻有點顧慮。
“我怕傳染你風寒。”
他在被子裏攬着溫野菜的腰,溫野菜說他這幾日瘦了一圈,其實他也覺得溫野菜瘦了一點。
孰料話音剛落,小哥兒已經咬了上來,嘴裏含糊道:“我又不是你,沒那麽容易得風寒。”
……
如此混戰一場,兩人的澡算是白洗了。
但一夜好眠,何足珍貴。
九月的尾巴上,喻商枝來往鎮上與村中多次,終于治好了錢員外口角歪斜的毛病,就是路還走不利索。
等到趕上空閑,不必去鎮上施針,收秋稅的稅官也終于要踏上了斜柳村的地界。
今年的收成算不得多好,但繳完稅還是吃得上飯。
左右糧稅也逃不掉,還不如快些了事,多餘的也好推去鎮上賣給糧鋪,換些過年割豬肉買新衣的錢。
許百富早就被叫去鎮上,和其餘的裏正、村長一道聽了鎮長的教誨,帶回來了糧稅沒漲的好消息。
喻商枝知曉這會兒的糧稅在三成,算是尚可。
除了糧稅,還有人口稅和一些雜稅。
溫野菜知道喻商枝對這些一知半解,稅官上門的前一晚,便靠在床頭講給自家小郎中聽。
“這最基本的就是丁錢,不拘男女還是哥兒,十八以上六十以下的便算一丁,一年一人二百文,二十以下的則算一口,一年一口是一百文。除了丁錢,還是戶賦,咱們家算是一戶,一年二百文。”
喻商枝快速計算一番,“咱們家你我為丁,是四百文,二妞和三伢為口,加起來二百文,合上戶賦,這就已經八錢銀子了。”
溫野菜道:“可不是?咱家已算是人口少的,像村長家、傅老四家那般人多還沒分家的,光這塊便是幾兩銀子出去了。自然不分家也有不分家的好處,這要是分了,不又多了兩錢的戶賦。”
喻商枝搖搖頭,怪不得古人常感慨“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而這還不算完。
“論人頭的稅錢算完了,可還有別的。律法規定,男子每年需服徭役一次,早年是必須去的,如今天恩浩蕩,允許以免役錢代替,往年家裏沒交過,今年你來了,便是再多一百五十文。撇去這些外,就是雜稅了。”
其一是除了繳納錢糧之外,各戶還需按官府的規定,上繳一定量的指定物品,譬如絲絹、農具乃至牲畜,而這些東西大部分人家都是拿不出實物的,所以會直接折成銀錢。
其二說白了就是孝敬錢,稅銀之外還要多納一成到兩成給上頭的官吏,民間俗稱“潤官”。
這兩塊的稅全看當官的一張嘴,他想多拿,下頭的人便不敢少收。
再加上實際辦事的官差來一番吃拿卡要,一趟來五六個人,一個人拿走幾十文,也不是個小數目了。
溫野菜說到這裏,也是嘆了口氣。
“咱們縣裏頭上一任縣老爺倒是不錯,在任三年,中規中矩,可惜聽說今年年初已經期滿離任去了別的地方,如今已換上新來的,還不知道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若縣官是個青天老爺,懂得禦下,那老百姓的日子還能稍微好過些。
這一夜家家怕是都如此忐忑着,一覺醒來,月落日升,繳秋稅的日子總算是來了。
作者有話說:
周末快樂~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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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章關于賦稅的內容,參考來源網絡,結合了好幾個不同時期的賦稅制度,存在杜撰和想當然。感謝在2023-08-25 11:35:42~2023-08-26 11:06:3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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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