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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者的本我(50)
“僅僅是因為這樣?”
“還能是因為哪樣?”鶴見稚久歪歪腦袋,肩頭被雨水打濕的灰發垂下一縷,被風吹拂起來,晃晃悠悠地,像是在表明少年眼裏的疑惑。
“噗。”
費奧多爾是真的笑起來了,放下了一直以來的優雅從容,笑得眼睫上的水霧都在顫動。
有雨水順着黑發,從脖頸滑到鎖骨。
就着朦胧的雨霧,此刻的俄羅斯青年美得驚人,比之西伯利亞冷杉上的積雪也過猶不及。
能說動人類愧疚到自殺的口舌今天算是敗在了少年直誠幹脆的想法下,費奧多爾舉起雙手,眸光溫順地帶着些許笑意看着鶴見稚久,投降似的說道:“好吧,我不猜了,就這樣也不錯 。”
魔人自願認輸。
鶴見稚久惱羞成怒:“你果然還是在笑我吧!”
他承認自己智商沒那麽高,也猜不出來這些人之間的彎彎繞繞,但他也是能混到這個職位上的人了,基本邏輯思維還是有的,至少能看出一部分圈套是沖着他來的。
費奧多爾肯定是在笑他!
消氣、消氣。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鶴見稚久內心氣成河豚,決定先離開這裏,之後再給費奧多爾一點小小的武力派震撼。
哼哼,費佳這種,他一拳能打哭好久。
察覺到鶴見稚久的目光,費奧多爾适時地發揮了他原本的作用:“薨星宮失陷的事情除了那些人之外暫時還不會有人聯想到你身上;禦柱塔的事情比水流全權負責,與你無關。現在會攔着你的敵人只有面前這些人——殺了他們很簡單,只看你想不想。”
說到這裏,費奧多爾隐晦地掃了一眼頭頂的方向。
不過他依舊笑意清淺地看向鶴見稚久,完全在等待少年的想法,然後給出相對應的,最符合鶴見稚久思路的解決方案。
“不殺。”
“沒有意義。”
鶴見稚久回答得很快。
少年将目光投向遠方,雨水如幕布般模糊了他的棱角,雨漸漸大了起來,連聲音也一并洗刷下去,費奧多爾站在幾步外的距離,只聽得見雨聲中不那麽清晰的少年音傳來:“我們走吧,他們會動手只是因為這個國家的區域決定,想要打通國際級別的誅殺令關節……沒那麽快的,哪怕是你這樣的人。”
他說。
靜靜地看着雨幕落下。
忽然灰發發梢跳躍似的抖動雨珠,掃開升騰的水霧,鶴見稚久扭過頭來,明快的笑容突破雨幕遮掩,少年用費奧多爾再熟悉不過的狡猾語氣,拉長勾人的小尾音,親昵地喊道:“費佳——”
“我們要準備離開這裏了。你跑得快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如果再像從前耍賴的時候會在名字後面綴上‘親親’的昵稱就更熟悉了,一看就是個記仇的家夥。
費奧多爾:“。”
想起了一些聖誕節的果戈裏。
那次果戈裏可謂是把他的異能發揮到了極致,讓少年在娛樂環節一次好運都沒中過,完美的用人為否定了概率學。
魔人禮貌微笑:“我可以自己回去,太宰治還不敢殺我。”
鶴見稚久睜大眼睛,掩飾不住的樂子人屬性像是嬉皮笑臉似的,嘴上振振有詞:“可是這樣我還要去找你,他們會把你藏起來的吧,送進默爾索?或者關進某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哇那樣豈不是我還要想盡辦法和所有人再打一場把你贏回來。”
“你會嗎?”
“會哦,打一場又不是很難,更何況獎品是你。”
鶴見稚久哼笑一聲,意氣風發地認下了。
絲毫沒有看見對面的俄羅斯青年怔了一下,又借着雨幕掩下嘴角微笑,眸中盛熟的葡萄紫色亮得驚人。
眺望天空,費奧多爾呼出一口白霧。十二月的雨冰冷刺骨,也來得很及時,洗刷了大量痕跡。
再轉頭看向身邊的少年,鶴見稚久向他伸出手,少年的笑容一如既往恣意盎然。
“走吧,他們該下來了。”
…
“怎麽樣?還是找不到下落?”
咒靈帶來的天災湧動結束的一個小時後,太宰治出現在了坂口安吾所在的監控室裏,身後跟着Scepter 4的三把手伏見猿比古。
偌大的監控室俨然有序,急促的腳步聲、敲打鍵盤的機械聲與紙張文卷的翻頁聲并齊,放眼望去沒有一個環節出錯。
見這場行動的主要策劃人之一終于出現,坂口安吾也沒松下這口氣,他朝太宰治搖搖頭,說:“鶴見稚久的反偵察技術遠超正常人,我們派去的異能者都追蹤不到他的線索,應該是對今天早有準備。”
“這句話聽起來不太妙。”
太宰治說。
“何止是不太妙,辻村特助那邊……我和長官本來已經想辦法打通上面的關節了,但是辻村特助那邊說臨時接到通知,那個東西不允許外遷。”
坂口安吾拿下眼鏡,大力捏捏鼻梁讓自己清醒一點,眼底青黑濃厚到像是好幾天沒睡了,但即使如此,這裏的程序也需要他看顧。
那個理想上頭的瘋子随時可能做出讓他們手足無措的突襲,偏偏又不是個純粹的武夫,坂口安吾只能盡力做好自己這一個環節,将其餘的托付給更合适的人。
只能信任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了。
“啧。”另一道聲音忽然插進來,“禦柱塔和薨星宮的事情沒讓那些家夥們清醒過來嗎?”
“完全沒有,鶴見稚久的聲望比我們想象中麻煩,你傳回……”
話說到一半,坂口安吾突然反應過來說話的好像不是太宰治,順着聲音一看才發現是跟着太宰治進來,之前一直沒發聲的Scepter 4三把手伏見猿比古。
見坂口安吾看過來,太宰治沖他眨了眨眼睛。
坂口安吾撇開視線,揉揉額角,暗道自己怎麽把好友的聲音聽錯了,轉而接着自己沒說完的話繼續說道:“……太宰傳回來的情況只能作為參考,薨星宮和禦柱塔的事情根本沒有被按到鶴見稚久頭上。我的提議是我們可能要做好沒有外援的準備。”
太宰治也微微勾起嘴角,眼瞳笑意深邃,卻聳了聳肩,像是已經猜到了一樣:“那家夥說的話在別人聽起來确實模棱兩可的,能知道他話裏蘊含了多大決心的大概只有我們這些人。”
“當然,那邊的事情不能就這麽放着不管。”
太宰治說,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魔人想借羂索的手,将鶴見稚久推至頂峰的計策成功了,只是說鶴見稚久有自己的計劃才沒引爆輿論讓他處于完全有利的境地,但這樣也相當讓人頭疼了,現在絕大多數不知情者大概只會以為是功勳卓著的鶴見執行官在他的功績上又添了一筆吧。”
“這樣,安吾。”在短短時間裏迅速捋清楚情況,太宰治果斷地下達指揮:“非時院的影響力尚在,你和這位伏見君統計一下,看能不能在鶴見稚久倚仗的方面給他添點堵。拖延時間現在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只要我們能得到外部支援,鶴見稚久就沒辦法再藏下去。”
“我們得逼鶴見稚久動手,而不是等着他突襲。”
太宰治說,他可不想和魔人一樣機關算盡結果輸給一個天然直球系。
“在此之前,就要看我們現在手裏那些能阻止鶴見稚久的人到底能不能從情感的旋渦裏脫離出來,再次面對鶴見稚久了。”
太宰治說着,似乎并沒有察覺自己身後,伏見猿比古一言不發。
從餘光的視角裏,坂口安吾似乎從這名青年身上看見了一股掩飾到極致的濃厚悲傷,滿不在乎的表情下是懊悔和不甘。
忽地,對上太宰治安靜的笑容。
坂口安吾瞬間明白了,伏見猿比古也是鶴見稚久的親友之一。
或許……
如果少年沒有心懷善惡,普通的人生也能過得很好吧。
可惜這個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待到Scepter 4來的客人先行一步之後,落後幾步的坂口安吾找上太宰治,和他一起走在離開基地的長廊上。
望着好友飄乎乎的腰帶和松快的腳步,坂口安吾再次按按眉心,始終放不下這份心來,想起要問的問題,坂口安吾加快速度幾步跟上去,走到太宰治身邊。
“想問什麽?”
安靜的走廊上,太宰治先一步發聲。
坂口安吾想了想,問道:“亂步先生在哪?”
“亂步先生離開之前讓我們去找那個特級咒靈或者魔人的下落。魔人出現在晴空塔,那個特級咒靈——他有同夥,咒術高專那邊留守的術師說,當時突襲他們的不止一個咒靈,特級咒靈加起來至少有四個,那幾個咒靈的撤離咒術高專沒能攔下。”
太宰治發梢一動,微微一頓,像是想起什麽:“四個?”
“對,除了特級咒靈真人,另外三個都在。”坂口安吾推推眼鏡,給出肯定回答。
“喔~”
太宰治面色不變的驚呼一聲,腳步速度不變,繼續往出口走:“五條君口中以危險程度評上特級的詛咒師鶴見稚久,作案手法異想天開,名不虛傳。”
坂口安吾繼續說。
“還有之前非時院那邊提到過要注意的第五王權者比水流,綠之王的蹤跡在黃金之王死亡後連帶着他的氏族一起銷聲匿跡,完全沉寂下去了。”
“亂步先生說的事情都發生了,太宰。”
“接下來,鶴見稚久怕是會直奔「書」了。”
“……”
太宰治忽地停下腳步,随着行走擺動的大衣衣擺也安靜地垂在腿腹,青年站在頭頂的走廊燈光下,影子沉在腳下,劉海投下陰影,遮掩眸色晦暗不明。
好友的話使他嘆了口氣。
“那些人大概是安靜下來了吧。”
太宰治說:“就像是找到了指揮主體的蟲群一樣,被鶴見稚久的理想海水淹沒之後,自願成為了他計劃中的一環。特級咒靈、綠之王,都在等他的行動。”
“費奧多爾是最有可能反控鶴見稚久的那個人,他很聰明,用有魔鬼般的心計和口舌。在最開始的設想下他應該是能控住鶴見稚久,他成功後,鶴見稚久會是神、會是掌握改變世界命運權利的人,也可以是任何一切。但只要鶴見稚久還沒選擇最激進的方法就還有翻盤的希望。”
沙色大衣的青年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攤開手聳聳肩:“可惜他失敗了,連帶着将這份計劃放在他身上的我也算是棋差一着,輸了。”
坂口安吾一愣,鏡片後的雙眸怔怔地看向前方的好友。
可這樣說豈不是從一開始就在……
等等。
坂口安吾腦海裏回憶起前幾天事發之前,鶴見稚久剛剛出現在大衆視野裏的那個時候。
少年的危險性很難從外表判定,因此推選出了雙黑作為最基礎的應對方法,當時太宰治對鶴見稚久說的話是——
‘他選擇了你。’
‘他的稱號是「魔人」。’
‘如果他接近你,他會以費奧多爾自稱。’
在問起費奧多爾的來意時,青年笑吟吟地告訴坂口安吾:‘那兩個人之間,或許是某種奇怪信徒與神明之間的占有欲也說不定。’
原來是從那個時候就開始……
原來如此。
坂口安吾手汗微涼,脖頸汗毛豎起,望及好友背影,坂口安吾沉沉地呼出一口濁氣。
太宰治擡步繼續向前,腳步聲依舊不緩不慢。他既沒有向坂口安吾解釋什麽,也沒有對自己的作為做出評價,這一次他和費奧多爾都輸了,再無可奈何,也要想辦法繼續下去。
“至于亂步先生,他去嘗試看看能不能從鶴見稚久另一層還沒被大部分所察覺的方面下手。現在還不知道情況,只能等亂步先生回來。”
“亂步先生應該能帶回來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
“到時候就要麻煩你安排特務課的人了。”
一邊走,太宰治抻起手臂,用力伸了個懶腰,放下手,再揣回口袋,松快地腳步穩定向前,不遠處就是離開的大門。
“獅子搏兔尚用全力,鶴見稚久是如此,我們也該拿出同樣的态度才該是真正面對這位敵人了。”
基地之外,大雨停歇,朝陽已經從天邊緩緩升起,陽光拂過大地,給滿地斷壁殘垣鍍上一層暖光,以往繁華喧鬧的世界級都市安靜下來了,整個東京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但這只是表面上看起來結束了,肉眼看不見的地方,源源不斷的麻煩正如海嘯一般洶湧而來,再過一段時間,也許就在下一刻,下一道危機就會出現。
迎着清晨的陽光,太宰治轉過頭,看向疲憊的好友,忽然問了一句沒什麽意義的問題。
“安吾,你說,如果我們輸了,這個世界會怎麽樣?”
坂口安吾苦笑一聲,他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幾乎所有認識鶴見稚久的人都知道這個答案,包括那些已經站到鶴見稚久身邊去的那些人。
“大概所有人都将死無葬身之地吧。”
“包括鶴見稚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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