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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者的本我(49)
爆發的強烈氣流一瞬間席卷整座城市,無形的波紋以晴空樹為中心點推向外部,以勢不可擋的氣勢綿延向外。
地面上的咒靈似是注意到了這些,揚起身體的下一秒就被絕對力量的重壓自上而下碾碎,爆裂聲轉瞬即逝。
所見咒靈所聞詛咒一律斬殺殆盡,被無形的力量消磨。
就像是給東京蒙上了一層更深的血霧,無數趕來朝拜的咒靈、以及那些還沒到的咒靈全都化為肉泥粉碎,瞬息間消散得煙灰都不見!
風更狂躁了。
此刻猶如身處臺風中心一樣,耳邊發絲狂亂飛舞,鬥篷被鼓動起來,強烈的失重感壓迫神經。費奧多爾強硬自己偏頭去看突發暴動的情況,轉頭瞬間,驟然瞳孔更加收縮,倒映出一片空曠。
消失了。
剛剛、他掉下來之前還像是地獄般的景象,那些如屍山血海般堆積的咒靈都消失了。沒有殘肢、也沒有剩餘的咒力,像是爆體而亡後只留下了還沒揮發幹淨的血霧,其餘的一律被抹消。
被整個國家視為天災的災難狂潮僅僅在一瞬間就消失了。
在此之前令所有人焦頭爛額的事情毫無征兆地被解決了。
腦海中有電腦熒幕的光亮一閃而過,費奧多爾瞬時記起了最開始他調查到的,關于鶴見稚久的資料。
武力封存。
無論是公安機關,還是異能特務課,又或者FBI、CIA乃至聯合國直轄情報機構,對鶴見稚久的資料中都會特別為一道資料給予最強力的防火牆。費奧多爾花了數天都沒能破解,找上類似田山花袋的異能者也解不開。
因此,外人想知道鶴見稚久的戰力只能試,無色之王的恐怖襲擊是如此,羂索是如此,晴空塔上的陷阱也是如此。
但是,消失了。
他們設下的計劃、陷阱,敵對的殺意也好善意的試探也好,在這一刻,一切陰謀全都變成了蒼白的話術。
費奧多爾愕然失語。
來不及去看也來不及去想這是什麽,鶴見稚久抱着他的雙手就驟然發力,兩人之間換了個方向。視線朝下,越過鶴見稚久的臉,費奧多爾發現,短暫的思考時間裏他們距離地面最後只剩不過幾十米。
……這個高度。
剛才稚久對他說的那句話是什麽?
腦海中有不合時宜的話一閃而過,還沒等費奧多爾記起來,罡風驟起,吹動灰塵。
——‘砰!’
已經與廢墟無異的地面上揚起一陣灰塵,蛛網般的裂紋綿延數米,地面陷下去了一個直徑達數米的弧形凹陷。
灰塵散去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嘀嗒、嘀嗒。’
費奧多爾仰頭看去,一滴水正正滴入他的瞳孔上,眨了兩下眼睛,雨水滑入眼底。
接踵而至地是更多冰涼的水滴,從虛無的天幕上落下。
費奧多爾遲鈍地發現,下雨了。
懵了好一會兒的大腦逐漸清醒過來。
天空的紅黑色逐漸變淡,原本的藍色透出來,與不知何時升起的日光一起削薄黑暗,混雜出透着光的灰色。
逐漸下大的雨在慢慢壓下血霧般的殘餘,随着大雨落下,洗刷不盡的血腥味愈發清晰。
費奧多爾怔怔地望着天穹,一言不發。
一只蓬發絲蓬亂的腦袋突然出現在費奧多爾的視野裏。
鶴見稚久對他摸摸額頭捏捏手臂,還探了探鼻息,一邊咕哝着自言自語:“受傷了嗎?應該不會吧。之前抓了只咒靈測算距離,就算帶個人跳下來也該在可控範圍之內才對。”
一聽就是老極限運動玩家了。
費奧多爾還是沒有說話。
肉眼可見的,鶴見稚久慌起來了,視線四處亂瞟,手忙腳亂地拉着費奧多爾的手臂就要一把抱起來,“你等會我認識幾個異能醫生我帶你去看看——”
費奧多爾終于忍不住,嗆出一口氣,笑出了聲。
“然後被問起的時候回答是因為從六百米的晴空塔上跳下來嗎?”
鶴見稚久反應過來,感覺有被騙到的少年憤然看向他,震怒,“可惡,你居然騙我?害得我差點以為估算錯了承受力度!”
費奧多爾微微彎下眉眼,“我什麽都沒說哦。”
鶴見稚久回想了一下剛才,發現确實是這樣,然後繼續氣哼哼地無能狂怒。
環視周圍,除了不遠處的晴空塔之外,高樓坍塌,房屋犁為平地,附近已經是一片空曠。
費奧多爾剛坐起身,就見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擡頭一看,少年自然地沖他一笑。費奧多爾斂下眼眉,驀然失笑,借着鶴見稚久的力道一下子站起來。
鬥篷掠過塵土,沾染的灰塵落下,又很快被雨水打濕。
“擔心也是沒辦法的事。”鶴見稚久還在計較剛才的事情,不過沒有氣呼呼的了,只是明快地朝費奧多爾露出笑容,“誰讓我認識的人裏你是最脆的嘛。”
他說,但凡換一個他也不用跟着跳下來了。
大雨落下,費奧多爾頭上的白色絨帽很快被打濕,他若無其事地摘下帽子,任由雨水落到頭頂,又順着發絲貼合肌膚滴落。仰頭望向塔頂方向,剛才他們在的地方是晴空塔的天望回廊,距離地面六百多米距離,但對于中原中也五條悟那些人來說這種高度不是問題,很快他們就能追下來。
費奧多爾擔心的不是這個,他看向鶴見稚久,問道:“你記起來了?”
鶴見稚久眨眨眼睛,忽地一笑:“沒有,我也不在乎。我又不是會因為‘過去’這樣突如其來的夢境而改變自我的人,我本來就在槍口之上,懸崖走絲的危險之于我而言比呼吸輕松。多一份記憶少一份記憶、多一份敵視少一份敵視,這些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剛才只是……那些過去,太美好了。”鶴見稚久抓握心口的衣服,吐出的聲音像是氣音般微小。
那些如夢似幻的過去美好得像是危險的水蔓,說不定再放松一段時間就要徹底被纏住了。
“但是不行啊,費佳。”
鶴見稚久陡然擡高聲音,笑着說道。
“我之前一直在想,那些傳說中的許願機能不能完成我的願望,後來我持悲觀态度,認為以人類的本性來說,無論是什麽樣的理念都改變不了既定現實。”
滂沱的雨聲裏,鶴見稚久平靜地向費奧多爾訴說自己的想法。
他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悲傷和苦澀,眼裏的銀灰色平靜得就像深山裏的一汪冰冷的泉水,再濺不起任何波紋。
“但是常人所認為的‘不可能’,都是基于沒有‘超自然能力’這一論點上的,假設書、德累斯頓石板乃至千千萬萬種許願機的能量俱為一體,将這樣充滿無限可能的力量作為扭轉世界的核心,那世人不切實際的理想是否有成功的可能性呢?”
鶴見稚久說:“我知道,在別人眼裏我是偏執的理想主義。”
他說:“但理想之所以吸引人,就是因為它比現實主義更熱切、更虛幻、更充滿了‘不可能’的可能。”
“所以我明白了自己究竟要做什麽,也明白了自己究竟要面對什麽。”
鶴見稚久說,他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一如從前的、奮不顧身的目标。
費奧多爾咬着指節,卻問了另一個問題:“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
“你這樣的想法,不會是從你回到這個國家開始,也不是回到這個國家之前。從什麽時候……”腦子裏閃過一個細節,一不留神,費奧多爾下重了力道,指節蒼白的皮膚上留下一道紅色痕跡,他沒有在意這個,詫異地看向鶴見稚久,卻感覺自己的推測放在這個人身上不會讓人感覺意外。
“你加入那個組織的那一年?”
那已經可以說是将近六七年前的事情了,說不定還要更久遠一點。
還有那句至今為止做下的準備……
費奧多爾第一次感覺到了鶴見稚久這個人身上強烈的反差感,無聲地、倉惶地笑了。
……該說不愧是鶴見稚久啊。
“這個放在之後再說,附近有人過來了。”鶴見稚久揚了揚眉,敏銳地發現附近有不少人靠了過來。
然後他發現這些人似乎帶着敵意……?
鶴見稚久疑惑地皺起眉頭,四下環顧,打探周圍的情況。
費奧多爾挑眉看了鶴見稚久一眼。
鶴見稚久注意到了,他疑惑的望回去,摸了摸自己的臉,什麽都沒有,“怎麽了,我臉上沾什麽東西了嗎?”
費奧多爾沒有直接回答。
他已經從鶴見稚久的反應裏得到了答案。
仰頭望向晴空塔頂,任由已經被雨水打濕的黑發垂下,淩亂的發絲綴滿水霧,幾根發絲映着冷光。
冰冷的雨滴順着發絲滑進領口,費奧多爾看着天望回廊的方向,呼出一口白霧,秀氣的眉眼彎下好看的弧度,在鶴見稚久不解的目光裏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不大,卻笑得胸膛發震,那随性優雅的笑容綿長而糾纏,淺淡的輕松镌刻在眸中的葡紅裏,妖冶得驚人。
鶴見稚久好像從他的笑容裏看出了什麽,“總感覺你笑的是我。”
“……不,我還在想你是不是知道這是個陷阱,原來是毫無自知的一腳踩進來了嗎。”費奧多爾眼眸中的葡色被雨水潤濕得更深了一層,眼底卻透出異樣的華光。
鶴見稚久回了個:“?”
“不過歪打正着反而出其不意的讓局面沒有陷入絕境,……你剛才為什麽要跳下來?”
在已經做下決定之後鶴見稚久不會後悔到連對他的親友動手的心理準備都沒有,既然有這樣的力量,将敵人扼殺在沒有支援的情況下不是更好嗎?沒有必要賭一個他。
費奧多爾确信,鶴見稚久的計劃不需要他也能順利達成。
這家夥向來是以單挑為基準在進行自己的準備工作。
“因為你掉下去了啊。”鶴見稚久不明所以的回答道,摸摸自己不聰明的腦袋瓜,不知道這些聰明人腦子裏的那些彎彎繞繞,直白的回答,“你掉下去了,我抓住你了,這有什麽好問的。”
“就這樣?”
“就這樣。”
鶴見稚久奇怪地看着他:“怎麽了嗎?”
“不,沒什麽。”費奧多爾話題一轉,喊道:“稚久。”
并不理解聰明人的腦回路,已經在想等會從哪條路線離開,之後又該怎麽轉入計劃開始階段的鶴見稚久聞聲點頭,“嗯,你說,我聽着。”
費奧多爾回答了上一個讓他發笑的問題:“剛才在晴空塔上是一個陷阱,是太宰治故意讓你向所有人宣戰的陷阱。這些人,外面那些帶着敵意前來的能力者現在已經在特務課或者非時院的授意下成為你的敵人了。”
“但是他現在恐怕也要張大嘴巴,深深震撼于你展現的力量,然後絞盡腦汁的與江戶川亂步商讨更多計策……我也很意外,你比我預估的還要出乎意料。”
費奧多爾無不感慨。
從他引導羂索動手咒殺鶴見稚久開始,試探鶴見稚久的實力這一點就已經是必要的目标,環環相扣之下,他把鶴見稚久一步步推到了這個少年最喜歡的地方。
鶴見稚久毫無自知地踩進了他的圈套,也沒意識到太宰治對他的試探。
只是在自顧自轉變心态,決心宣戰的少年反而意料之外的破局了。
這個時候費奧多爾似乎能明白為什麽鶴見稚久的武力資料會被封存。
如果說布拉姆·斯托克那樣的存在是人形天災,那麽鶴見稚久就是應對這些天災的大規模抑制武器。任何大範圍的、無法控制的災難都可以付出最小的代價解決,由此甚至可以放任一些災難演化形成。
鶴見稚久,以實績勝任的最年輕執行官。
名不虛傳。
“對了,還有件事。”
事已至此,費奧多爾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地再去算計什麽了,整個人莫名輕松下來,很幹脆地說道:“關于黃金之王。在你在晴空塔的這段時間裏,綠之王比水流已經帶着他的氏族突襲禦柱塔成功,現在那位王權者大概是已經死了。”
“哦,嗯。”鶴見稚久點點頭,“好,啊?——嗯嗯?!!”
鶴見稚久猛地扭頭,大力到像是會把脖子扭斷,瞳孔劇烈震動:“等等——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他為什麽一點都不知道?!
他殺的不是只有天元一個嗎?!
費奧多爾倒是輕松下來了,聳聳肩膀,輕松地回答道:“之前和太宰君一直有聊到的說猜不到你的想法,是不知道你會用什麽方法去獲得你想要的東西;但說你好猜,是因為你要做的無非就是那麽幾種。”
“國常路大覺的死亡會極大程度的影響到這個國家的政治體系運轉,一旦你動手,國家機構對你的影響力就會無限降低。你會對黃金之王動手這一點從你回到這個國家的第一時間就去見他就很清楚了。”
“……”
鶴見稚久默了默,看向費奧多爾的目光堪稱驚恐。
頭腦派,恐怖如斯。
居然連他的思維模式都已經要摸清楚了?!!
費奧多爾笑而不語。
“太宰治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去找過黃金之王。”俄羅斯青年伸出食指壓住下嘴唇,再仰頭看向天空,一副思考的模樣,“不過,你很出乎我和他的預料。”
“哪怕現在大量咒術師都被調開了,薨星宮的防守能力也足夠讓人暫時放棄那個位置,但你偏偏在這個時候選擇了最難攻下的薨星宮……”
鶴見稚久嘿嘿一笑,既然被點破了也就沒有再遮掩的必要了,不好意思地說道:“诶嘿嘿,這不是因為第二王權者随時都能殺,但天元不一定嘛。”
“就像我查了幾年都沒摸清楚異能大戰遺留下來的武器究竟有多少一樣,人類自發制造的武器中就有「書」和「大指令」這樣恐怖的存在,千年前的古老遺留,誰知道稍有不慎會不會被暗殺。”
鶴見稚久摸摸自己的腦門,打了個哆嗦,雙手環抱住肩膀搓搓自己:“我可不想一覺睡醒,發現腦子沒了被人奪舍了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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