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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2章 這證,你認不認?
    第82章 這證,你認不認?

    水琅和周光赫都被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弄得愣了一秒, 才趕忙過去把人控制住。

    “你激動什麽。”

    水琅心裏其實也七上八下,聲音卻很鎮定,“我調查清楚了, 孫澄跟鄒賢實沒有任何聯系,她也是真的恨鄒賢實。”

    儲煦聽完沒有半點好轉, 反而更緊張了, “不,不是, 不是這樣,危險!她危險!!”

    “你先冷靜下來。”周光赫與醫生一起将人按回病床上, 整理亂子, “就算有危險你現在過去也要兩天,冷靜, 有什麽事情一起商量更快。”

    儲煦呼吸不太順暢了, 嘴唇再次變成烏紫色, 拼命呼吸着氧氣, 雙手緊緊抓住床沿, 暫時不肯讓醫生救治, 看向水琅,費力擠出幾個字 , “我……是我……”

    水琅眉頭一皺, 不太了解這話, 但已經來不及問了,剛才醫生就說了随時會有生命危險, 人這麽一激動, 氣都喘不勻了, 再次推去搶救。

    “不跟上去?”

    周光赫看着站在原地的水琅。

    水琅轉身看向窗外, 靜了靜,“不問清楚,不給回應,他急于想知道,求生欲望應該會很強吧。”

    周光赫了然,看着她在思考,沒有出聲打擾。

    “走,先回去睡覺。”

    離開醫院之前,水琅去看了一眼詹栩安,留他在醫院補充營養劑,慢慢修養,什麽都不問,回了招待所。

    周光赫終于沾到床了。

    “還不睡?”水琅靠在床頭,看着旁邊睜着眼睛的人,忍不住笑問:“怎麽?太久沒睡一張床了,不習慣了?要不我走?”

    “沒有!”周光赫回答得又急又快,下意識伸手按住她的手,想松開,卻沒松開,“你也睡一會?”

    水琅看了一眼兩人交疊在一起的手,打了一個哈欠,慢慢滑進被子裏,過程裏自然而然手會移開,但剛一分開,她就反手握住他的掌心,平躺在枕頭上,“我的腦子需要歇一歇了,醒了再想。”

    周光赫看着掌心細潤纖細的手指,健康粉白的指甲,正好抵在他的虎口槍繭,一個極致粗糙,一個極致細膩,“這雪花膏很有用?”

    “什麽?”水琅閉着眼睛說話,聲音裏帶着困倦。

    “沒什麽,你睡。”

    周光赫握着手,不敢動,也舍不得閉眼。

    直到疲憊困意傾襲,自然而然睡了過去。

    -

    “儲煦一醒來就吵着要見你,你們趕緊過來吧?”

    專案小組組長龔浪打電話到招待所。

    水琅随意對拿着電話的周光赫點了點頭,率先走了出去。

    周光赫跟上後,發現她并不是往醫院走,而是往人家軍工廠的食堂走,“不過去嗎?”

    “不餓嗎?”

    水琅一路拐進食堂,正好趕上晚上飯點,看着玻璃窗後面,長方形的托盤裏琳琅滿目的菜,忍不住吞了吞口水,“還是沿海地區條件好啊,看這大蝦,看這鱿魚,多新鮮,你吃不吃小炒?”

    “你不是說想吃鮮蝦雲吞面?”周光赫看着靠牆的櫥窗,用紅字寫了鮮蝦雲吞面,1角2分,“來一碗?”

    “兩碗吧,這裏比較正宗,你也吃。”

    水琅排在周光赫後面,雙手插兜,沒打算掏錢,只負責點菜。

    他這麽一說,倒想念起這一道的鮮味,以前滬城粵菜館很多,米其林黑珍珠評選每回都少不了粵菜館入圍,但要說這道普通的鮮蝦雲吞面,好吃的還是香港那些街邊小店,真真是鮮得人掉眉毛。

    “鮮蝦雲吞面來一份,椒鹽大蝦來一份,涼拌海蜇頭來一份,梅菜肉餅來一份,再來一份菜心。”

    水琅坐在位子上等着,看到周光赫端着盤子碗筷放上來,立馬拿起筷子,“還沒吃,感覺已經複活了。”

    “勺子。”周光赫把白瓷調羹放到水琅碗裏,再把好菜都調整到她面前。

    “別弄了,就這麽大點地方,我都能夾得到。”水琅嚼着雲吞,筷子上還夾着面,“你快吃。”

    周光赫拿起筷子,與她一樣,先吃起了鮮蝦雲吞。

    “果然正宗。”

    水琅喝了一口湯,鮮得忍不住嘴角上揚,夾了一塊椒鹽大蝦,還是開了背的,蝦殼炸得香脆,一點都不影響蝦肉的嫩滑,“油炸的,好香,食堂真能舍得,怪不得一份要二毛六。”

    “多吃點。”

    水琅把買的飯菜統統消滅光了,靠在椅背上喝着周光赫的水壺,吃完了,發出一聲喟嘆,“比你燒的差那麽一丢丢,不過,還是吃飽的滋味好,眼清目明,腦子清爽,感覺能打十個鄒賢實。”

    周光赫笑出聲,把碗筷收起來,排着隊放到水池裏,兩人一起走出食堂。

    “怎麽才來!”

    龔浪正在走廊裏來回踱步,一看到人來了立馬迎上去,“你們不來,儲煦完全不配合我們調查,就等你們呢。”

    兩人走進病房,看着瞬間睜開雙眼的儲煦,他看起來比之前更虛弱了,還是吸着氧氣,吊着鹽水,雙眼凹陷,嘴唇發白。

    水琅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打了一個飽嗝。

    儲煦:“……”

    “去吃了個飯。”水琅靠在椅背上,“我就知道你能活過來。”

    儲煦:“…….”

    一肚子話,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不說?”水琅看着床上的人,“那你就這樣冷靜躺着,我來說,孫澄當年出事,是你幹的?”

    儲煦驚訝看着水琅,“你……”

    “你說你女兒剛滿月就被抱走了,算算時間,應該是那一年。”水琅接着道:“那個時候你是肇嘉董事長信任的工程師,應該是鄒賢實第一次威脅你,你幫他找人殺了孫澄,或者說,是你負責把人引出來,在車上留下了炸藥,事成之後,你成了茂華印染廠的總工程師,除了你女兒,你還有殺了孫澄這個把柄被鄒賢實捏着,也有可能随着鄒賢實往上升,你還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他手裏握着你的把柄,越來越多,後來的作僞證一箭三雕,不過是其中一個,根本不需要再怎麽威脅你,你直接就去做了。”

    儲煦躺在病床上,斜着頭表情已經從吃驚到了怔愣,再慢慢有了光彩,嘆息一聲,“中間有些出入,但大差不差。”

    不等水琅講話,儲煦就着急道:“既然你都能猜出來,孫澄一定也能猜出來,我女兒,她,她現在很危險!”

    “真是天意弄人。”

    水琅來珠南之前,真沒想到鐵蛋娘會是儲煦的女兒,更沒想到孫澄的死,跟儲煦有關。

    這兩個本該有仇恨糾葛的人,卻被安排到了一個屋檐下生活。

    “當年,孫澄已經懷孕了,你出手害死了她,天意把她送到你女兒身邊,這不就是你說的因果?”

    “不!不是!”儲煦再次着急了,“我的因,該我來嘗這個果,不關我女兒的事!”

    水琅笑了,“孫澄肚子裏的孩子,又是誰的因果?你殺了人家的孩子,早就應該做好了人家也會把你孩子殺了的心理準備吧?”

    儲煦拼命搖頭,“我是,我是剛知道她當年懷孕了!”

    水琅一頓,沒再吭聲。

    “真的!是真的!”儲煦咳了兩聲,着急道:“我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不可能去做這事,能對一個還沒成形的嬰兒這麽狠毒,我不可能再相信她會照顧好我的女兒!”

    “老白蓮。”

    水琅說完,繼續不吭聲了。

    “你救,救救她,這是我們上一代的事,不,不該牽扯到下一代!”

    “你不知道,就能抹去你的确害死了人家孩子的事實?”

    病房裏驟然陷入安靜。

    儲煦身體僵硬躺在床上,雙眼無神看着天花板,過了很久很久,“是,都是我造的孽,可是,魚被殺死了,刀雖然是幫兇,但真正的兇手該是拿刀的人,不,惡果不,不能都報應在我身上……”

    “不是所有受害者都會像你們一樣,亂殺無辜。”水琅慢慢道:“孫澄如果真想報複,随便在飯裏下點藥就能得逞了,不會再告訴我,既然告訴我她是你的女兒,說明暫時不會再傷害她,至于之後會不會……這得看你怎麽做了,孫澄想要什麽結果,你很清楚,我想要什麽,你也很清楚,我時間不多,不可能在這裏天天回答你問題。”

    “等等!”

    儲煦叫住起身要走的水琅,“我……證據,調貨單,銀行保險箱的鑰匙,在我宿舍的保險箱裏,密碼,密碼是,0716。”

    水琅與周光赫對視一眼,點了點頭,“我現在過去拿。”

    “等等!”儲煦又叫住水琅,“保險箱裏,有一部分錢,還有首飾,幫我帶給她。”

    水琅眉頭一皺,“你還指望自己會有財産?”

    “不是我的,是我妻子留下來的。”儲煦臉色蒼白,吃力道:“她一生幹幹淨淨,本本分分工作,是她的工資和嫁妝,沒,沒多少,但不要告訴她,這是我們給的,不要再告訴她,她真正的父母是誰。”

    “公安調查完之後,如果你說的情況屬實,我會轉交給她。”水琅停頓一刻,“這要看你什麽時候配合公安,我回去晚了,誰也不知道孫澄會做出什麽事,再說,鄒賢實……你知道他最近的動靜嗎?”

    儲煦頭微微點了點,“只有這裏,只有珠南,才能有賺錢的機會,真正的賺錢,賺大錢,除了我,他不敢輕舉妄動,沒人再能幫他。”

    水琅聽到想聽的了,多了一些耐心,“能看得出你很期待有人來,否則也不會不通知南栅村和鄒賢實。”

    儲煦發出像是壓抑至極的長嘆,“謝謝你能來,在我心裏,其實早已經懷疑我女兒不在這個世上了,只是沒有勇氣去面對,每天行屍走肉茍活着,疲憊不堪,我既怕有人來重新揭開這一切,又非常期待有人能來揭開這一切,老天爺對我不好,也對我不薄,老天爺不公平,也算是公平,沒想到我女兒還活着,我還能有外孫。”

    “你外孫,鐵蛋,心性堅韌,聰慧懂事,看了你以後,倒覺得他可能像你,像在認識鄒賢實之前的你,像肇嘉廠志裏記載着的那個從不起眼的草根起步,力壓一衆洋人,蓋過一群留學生的本土天才工程師,儲煦。”

    儲煦張着嘴,發出“嗚”的聲音,仰頭看着天花板,想起了當年,熱淚滾滾流下,“我要讓他們,不得好死!!!”

    “話說回來,鐵蛋這孩子有些行為,我看着都忍不住佩服,他就養在李蘭瓊娘家村裏,你說,李蘭瓊應該是知道的吧?說不定又是在培養一個得力助手?嗐,這點,應該沒人能比你更了解他們的想法,是我多嘴了。”

    水琅嘆了一口氣,“再說,冤冤相報何時了,不如就……”

    “住口!!!”

    儲煦握拳砸着床,聽到水琅提及外孫的性格與當下處境,眼裏再次出現驚悚的恨意與藏不住的驚懼,“我要讓他們死!我要殺了他們!!”

    水琅微微一笑,離開病房。

    -

    儲煦本來就被停職調查,公安從軍工廠後勤部拿到儲煦宿舍鑰匙,周光赫輸入保險箱密碼,從一堆設計原稿中,拿到一把保險箱鑰匙。

    周光赫陪着水琅一起來到人民銀行,這一次沒有再一波三折,打開保險箱,很順利拿到了洗清水慕晗盜竊國家財産罪名的關鍵證據。

    水琅打開信封,看着手上紙張經過十年,已經自然泛黃的兩張貨單,眼眶突然濕潤,這是來自身體本能反應,長呼一口氣,将單子放進信封,交給了周光赫。

    周光赫心頭一震,接着便是一片火熱,“把這麽重要的證據,給我保管?”

    “你不是說,公安是人民的靠山?我相信你。”水琅笑了笑,“其實是我接下來不安全,你,甚至是大姐和三個丫頭,很有可能都會因為我随時會陷入危險,我們……”

    水琅說的這話,後面一層意思,周光赫懂,直接把信封拿了過來,打斷她後面的話,“我們是一家人。”

    不等水琅說話,周光赫又道:“大姐和三個丫頭,也都會是這樣的想法。”

    水琅笑中帶淚,點了點頭,咽下喉間的哽咽,等到情緒稍微恢複正常,接着道:“鄒賢實的兩個老底,都被抄沒了,他最得力的助手儲煦,積累了這麽多年的恨意,接下來肯定不會讓他好過,很快,局勢就會颠倒,我成了穿鞋的,他們成了光腳的,困獸之鬥,不可掉以輕心,我還是想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先甩了你們,他們一直都認為我跟你是協議結婚,這樣就不會連累……”

    “有我在,放心。”

    水琅喉間再次哽咽住,說不下去了。

    周光赫從口袋裏掏出疊好的結婚證,目光堅定,“這證,你認不認?”

    水琅靜靜看着,眼中逐漸含淚,安靜許久,微微地,點了點頭。

    周光赫呼吸停頓一瞬,眼裏出現璀璨的笑意。

    -

    半個月時間,珠南公安部與軍部齊力調查南栅村案件,人證物證确鑿,南栅村所以讓破壞國家經濟,破壞統購統銷,走私行為惡劣,但是國家目前并沒有走私罪名,以前面兩條罪名關押判刑十年,分開發配全國各地農場勞改服役。

    初步調查,儲煦本人,就如他所說,在南栅村案件中找不出确切證據能夠定他的罪,即便大搞技術革新,即便低價出售設備,但也在合理範圍以內,他唯一能夠拿到明面上做的就是傳授南栅村部分人生産高檔布料的技術,投産,生産,銷售,都與他無關。

    但只要做過,就不可能沒有痕跡,然而還沒有等到公安進一步調查,他就自己承認犯罪事實。

    水琅買好火車票後,臨走之前與儲煦見面:“距離玉蘭杯開始還有一個半月,有關鄒賢實的事,你可以稍微慢一點,別給他一個痛快,我要先讓他在玉蘭杯上身敗名裂,臭名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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