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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1章 危險……危險!!
    第81章 危險……危險!!

    “沒有你助纣為虐, 又哪來的冤。”

    拘留審訊室裏,陷入安靜。

    水琅也不說話,靜靜看着他。

    儲煦微低着頭, 久久,還是不出聲。

    水琅起身, 往外走。

    “你記得我女兒?”

    水琅繼續往外走。

    “你見過她!”

    儲煦不再鎮定, 着急出聲,“她在哪裏?你是從誰那裏聽到的消息?等一下!水琅!”

    水琅一頓, 走回來,坐在桌子後面, 看着他, “說點我想聽的。”

    儲煦:“你能找到這裏,說明滬城已經很緊張了。”

    “多虧了你沒打電話。”水琅靠在椅背上, “你要是打電話了, 鄒賢實現在肯定緊張了。”

    “不用我打電話, 他一天聯系不上我, 就會緊張了。”

    “哦, 你們真甜蜜。”

    儲煦:“……”

    儲煦好半天沒能說出話。

    “得饒人處且饒人。”儲煦擡頭, “萬事皆有因果,我的因, 自有我的果, 還沒到時候, 再給我些時間。”

    “我知道,你從小以天才出名, 長大了依然是天才, 能傲視全世界紡織業技術員的存在, 讀書多, 懂得多。”水琅看着他,“我呢,剛好相反,所以說話,說點普通人的人話,不要霧裏看花,神神叨叨的。”

    儲煦:“……”

    “我做的事,到了時候,我會接受我的惡果,你不要趕盡殺絕,當年你能繼續活着,也是這個道理。”

    水琅打量着他,“你的意思是,你做過的事,只要你不想,暫時就沒人能定你的罪?”

    儲煦不說話,默默低下頭。

    “看把你能的。”

    儲煦:“……”

    他覺得這孩子不是普通人。

    是比他還高一個境界的人。

    以前說跟他沒法對話的人,要是換到水琅面前,估計會很願意跟他說話。

    “冤冤相報何時了。”水琅重複了這句話,啧了一聲,“沒想到你是個老白蓮,真是夠雙标的。”

    儲煦擡頭,“什麽雙标,白蓮。”

    “你也真是夠狠的。”水琅搖着頭,“捧殺,玩得真溜,我要沒來,沒破壞你計劃,否則這個村的人估計都得死光吧。”

    儲煦眼光一閃,終于不再是“快要得道成仙”的模樣,緊盯住水琅。

    “你真的是因為女兒在別人手裏,才做下那些事?”

    水琅說完,無視他一瞬間變得淩厲的眼神,繼續說下去,“我怎麽覺得女兒是你冠名堂皇做升官發財事的借口?這些年,夢到你女兒的時候,有沒有對她說一句感謝?你應該說的,說謝謝你女兒,都是因為你,爸爸才能有今天這成就,多虧了你,爸爸才能平平安安,享受這榮華富貴……”

    “你住口!”

    儲煦掙紮着,雙眼通紅,失去鎮定,“污蔑!!”

    水琅笑着道:“話都讓你說了?誰剛才傳達出只要你不想,暫時就沒人能定你的罪,你這麽能,會找不到你的女兒?”

    不等儲煦說話,水琅就接着道:“是,你不行,你只能在公私合營嚴厲的制度下,做僞證做的誰都拿你沒辦法,把一杆子人打翻,誰也查不出來,就是找不到你女兒,看不到你女兒近在咫尺吃苦受罪。”

    “我沒有!”

    “你還能在全民所有制,比當年公私合營更嚴厲的環境下,轉移機器,生産高檔布料,制作成衣,讓供銷社都幫着你瞞天過海,賺得盆滿缽滿,依然還是不能找到你女兒,看不到你女兒要活生生餓死了,你只會跟個蓮花一樣,在這冰清玉潔,污泥……”

    “住口!!!”

    儲煦不知道是被水琅氣瘋了,還是什麽其他原因,雙眼全是紅血絲,聲音吼得像是要泣血,“你見過我女兒!她在哪?你剛才說什麽,她在吃苦受罪?她要活生生餓死了?”

    看着儲煦的樣子,水琅不說話了。

    “你說話!!”儲煦頓時崩潰了,突然,表情僵住,耳邊回想水琅最後一段話的時間,“你的意思是,我女兒,她,她還活着?”

    水琅還是不說話了,并拿起周光赫的水壺,小口小口慢慢喝着水。

    “這是真的嗎?她真的還活着?!”儲煦雙眼裏的紅血絲就像是蜘蛛網一樣,連帶着整個人都變得恐怖,“她,她,她餓死了?”

    水琅吧唧吧唧嘴巴,“這水不錯。”

    站在門外的周光赫,忍住笑意。

    白開水也有味道區別?

    “水琅!!!”

    儲煦的聲音響徹整條走廊。

    水琅掏掏耳朵,看着頭發都快炸起來的瘋子,“我說,我這算是以德報怨了吧?給你提供了,看起來對你這麽重要的消息,你還有什麽資格在我面前叫喚?”

    儲煦面色慘白,嘴唇發紫,雙臂打着哆嗦,胸膛也在劇烈起伏,盯着水琅,就像是盯住了一輩子的執念,左眼突然流出了一行淚,“我真恨透了你們!”

    “铛!嘩啦!”

    “我恨你們!!”

    “铛!铛!铛!!”

    “我恨不得全殺了你們!!”

    “殺了你們!!!”

    水琅看着他發瘋亂舞,“我與你之間,要說仇怨,也是你先引起的,別把別人施加在你身上的因,果撒在我這裏,扪心自問,我剛才的話是不是真的都是錯的,你這麽能,為什麽找不到你女兒?”

    儲煦擡起被铐起來的雙手捂住臉,嗚咽哭出聲,“她才滿月,就被抱走了,我找不到……我認不出來……我認不出來!”

    水琅靜默一會兒,“我就算告訴你,你敢見她嗎?”

    儲煦頭埋在掌心,身體驟然一震,然後徹底僵住,只剩手铐中間的鏈子在搖晃。

    “因果循環,我看未必。”水琅淡淡道:“你的因,惡果都報在了她身上。”

    殺人誅心,都比不過這句話!

    儲煦眼淚瞬間流不出來了,仿佛凍成了冰錐慢慢墜進心髒裏,嘴唇被凍成黑紫色,手慢慢放下,像個僵屍一樣,看着水琅。

    “你助纣為虐三十年。”水琅仍然沒有收斂,“她身心都在遭受着折磨,同樣是三十年,你可以繼續着你的決定,再來個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得了那麽久……”

    “住口……不……”

    儲煦捂着心髒,熱淚再次流出來,“不,咳咳咳咳咳……”

    鮮血從儲煦嘴裏噴出來,他毫不在意,半張臉全是血,拼命搖着頭,“不……我不做了……我不做了!我不做了!!”

    水琅看着他被公安擡走,一口接一口的鮮血從嘴巴裏湧出來。

    儲煦的眼神還在看着她,吃力喘着氣,“…….救她……我不做了……救她……”

    “他有先天性心髒病。”

    手術室外,醫生拿着儲煦的病歷本,“做過四次手術了,因為求生欲望很強,應該是有很深的執念,所以每一次都很成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工作,目前算是穩住了,但我們察覺到,他沒有之前那麽強而堅定的求生欲望了,接下來說不定會有危險。”

    專案小組組長龔浪點了點頭,看向周光赫和水琅,“暫時安全了,你們也先回去休息,天都快亮了,接下來交給我們就好。”

    “辛苦。”

    周光赫剛轉頭看向水琅,後面突然傳來厲聲:“是你!”

    水琅回頭,看到兩名婦女,都是南栅村的,其中一名是謝老二的老婆,婦女主任。

    婦女主任惡狠狠看着水琅,沖了過來,“騙子!把我們全村人都給害了,你不得好死!”

    周光赫直接掏槍對準婦女。

    兩名婦女登時吓了一跳,急急剎住沖過來的腳步。

    這人可是真敢開槍的,虎子就在醫院裏躺着呢!

    “我把你們全村人都給害了?”水琅雙手環繞抱在胸前,“是我把你們全村人給救了,得不到一句好話也就算了,居然還咒我,真是好人難當。”

    婦女主任“呸”了一聲,呸完立馬看了看槍口,“你救我們,我們全村人都被公安抓走了,村裏生錢的東西全都被沒收了,這都是你害的,你還救我們!”

    “看你年紀雖然不小了,但估計也不一定知道儲煦當年的事。”

    水琅看向另一名年齡更大的婦女,“你說不定應該知道,儲煦為什麽姓儲,不姓謝?”

    虎子奶奶目光一頓,“你這是什麽意思?”

    “看來是知道了。”水琅嘲諷一笑,“暫時抛開一切仇怨,站在一個外人的角度上來講,當年你們是怎麽對待人家孤兒寡母的?餓死了還在月子裏的母親,丢掉了這個孩子,霸占人家的房産,三四十年後,這個孩子回來認祖歸宗,你們單憑人家當年是個嬰兒,什麽都不記得,就心安理得覺得他會帶着你們發財致富,而不是回來報仇雪恨?”

    婦女主任又吓了一跳,轉頭看向虎子奶奶,正好看到她嘴唇哆嗦的樣子,心裏一咯噔,“這是真事?”

    “你,你別胡說。”虎子奶奶吓得說話都磕巴,“我不知道,我可不知道!”

    “看你還是會自主思考的人。”水琅看着婦女主任,“我聽說,躺在醫院這個小夥子,遇到兩卡車的公安過去,還敢開槍襲擊公安,你們村老的一見了錢,膽子比誰都肥,腦子比誰都熱,這下一代,比老的膽子還要肥上一百倍,腦子已經沒有了,這樣下去,你覺得都會是什麽結果?這還是我看到的,你們做了什麽事你們心裏清楚,發展到未來,斷子絕孫都是輕的,整個南栅村都得徹底消失了吧。”

    婦女主任嘴唇也跟着哆嗦起來,以前慶幸自己腦子活,現在突然恨自己腦子活,因為只要稍微一深想,就吓得五髒六腑都在亂顫。

    虎子奶奶已經站不住了,扶着牆往外走,不敢再找水琅的麻煩。

    婦女主任哆嗦着腿,立馬跟了上去,也不敢再在這說一句話,滿腦子都是趕緊去公安局告訴村裏男人們,

    “儲煦醒了,要見水琅。”

    “得,被這一耽擱,睡不成了。”

    水琅看着周光赫,主要是擔心他,她已經睡過幾個小時了,天都亮了,他還沒合眼過。

    “快了,看他有沒有想說的,不能錯過。 ”

    周光赫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

    儲煦躺在病床上,鮮血已經被處理過了,衣服也換成了病號服,鼻子上還輸着氧氣,手腕上也戳着針,正在吊鹽水瓶。

    看到水琅來,掙紮着動,似乎想起身。

    “躺着吧。”

    水琅打了個哈欠,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能說話嗎?找我什麽事?”

    “能。”儲煦說的虛弱,但能聽清在說什麽,“……她在哪?”

    水琅頓了頓,“在滬城。”

    儲煦眼角流下了淚,沒再說話,水琅也不催促。

    過了好大一會兒,他又斷斷續續道:“當年,你知道究竟發生什麽事了嗎?”

    水琅不說話,看着他。

    “當年,國際關系惡劣,資本家接受公私合營,除去工人工資,所得稅,公積金,公方給了他們四分之一的分紅,後來改為股權定息,雖然他們手裏不缺錢,但依然要接受思想教育,在廠裏勞動改造,自食其力,這一個政策帶來的負面作用是,高檔商品産出滞留,銷路阻塞,其中就包含高檔布料,如絲綢。”

    儲煦喘息,休息一會,繼續道:“你母親,她是真的可以為國家發展付出一切,國家同樣認可她是紅色資本家,1966年,股權定息合同即将到期,其他資本家都在憂心憂慮,她卻心無旁骛,沒有寧可不做也不能錯,保全自身的想法,主動寫信聯系說服在英國的人脈,最終聯系上了香港大福百貨公司,幫助公私合營的茂華高檔布料打開銷路,彼時鄒賢實是公方代表,我是公方總工程師兼任副廠長,雖然是副廠長,但在做的都是廠長的事,收到你母親打開銷路的消息,我們都很振奮。”

    周光赫注意到水琅呼吸慢慢變輕,知道到了關鍵時刻。

    “國家正缺這樣的銷路,沒有不同意的道路,第一場會議,慕晗,茂華,詹老,鄒賢實,我,一致決定,以你母親名義,先從茂華挑一批樣品,由詹老擁有股權的珠南永誠運輸分公司運輸,寄去香港大福百貨公司。”

    儲煦此時的面部肌肉走向與嘴角都是向上的,似乎是回憶起那場會議的氛圍,激動,興奮,随即,雙眼又蒙上一層暗淡,“……可是,政策變得太快了,鄒賢實的野心,也随着政策瘋漲。”

    水琅靜靜聽着,大致已經能猜到,但只是猜測,不知道具體細節。

    “自古以取敵将首級之數計功,一将功成萬骨枯。”

    儲煦說起這裏,聲音是平靜的沙啞,仿佛已經練習過了成千上萬遍,“我憑借仿字跡,仿章的手藝,拟造了提貨單與出貨單,在貨物即将在珠南出港的時候被扣下,公私合營後,資本家失去對工廠的原材料,成品調度的權利,原材料,成品,生産,銷路,都由公方代表說了算,在貨物被扣留時當天,慕晗察覺到了不對,當晚帶着你去找……李蘭瓊,要把你和鄒凱送去香港,她不知道,這一切都是鄒賢實做的,并且在她去之前,鄒賢實就立馬主動去區委做檢讨。”

    水琅眼神沉下來。

    儲煦吸着氧氣:“鄒賢實首先拒不承認開過香港大福公司銷路會議,表示公方對這件事情完全不知情,檢讨自己作為公方沒能看管好水慕晗與許茂華使用假提貨單與出貨單調取貨物,檢讨這麽多年沒能教育好水慕晗,許茂華,詹鴻棟的資本主義思想,指出他們平時意見,行為,言語,都有資本主義行為複辟的惡劣傾向,通過盜竊國家資産一事,确定他們反對全民所有制的政策實施,一箭三雕,拿下滬城工商聯會長,兩名副會長,在全行業殺鶴儆雞,立下首功。”

    “卑鄙!”

    周光赫與站在門口的龔浪,同時出聲。

    水琅雙手捏成拳,“我母親與香港大福百貨公司往來的信?”

    “你父親負責銷毀。”儲煦解脫一般吐出一口長氣,“我,你父親與你繼母,都是鄒賢實的幫手。”

    水琅點了點頭,“這麽說,只有人證,沒有物證?”

    “當年真正的茂華提貨單與出貨單,都還在我銀行的保險箱裏。”

    儲煦嘴唇仍然發着紫,“這些事都是滬城發生,翻案後,肯定要将我調回滬城,我……她……你是在說真的嗎?是你親眼看到我女兒,還是聽說的?”

    “聽說。”水琅看見儲煦一瞬間失去生命力似的雙眼,又道:“聽你外孫說的。”

    儲煦眼睛瞬間瞪大,轉頭掙紮,被周光赫按住後,激動語無倫次,“你說,孫,她,結婚,結婚了?”

    “我聽說,她的家裏人對她不好,下鄉後嫁給了村裏的獨戶,生完孩子,丈夫死了,應該是操勞過度,病倒了。”水琅平靜道:“小孩才九歲,幹不了農活,母子倆平時沒得吃,我最後一次聽說,你女兒活不過兩個月了,主要是餓病的。”

    儲煦眼淚嘩嘩流淌,眼裏出現心疼與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驚悚的恨意,“他,她,他們現在……”

    “我不知道,後來就沒見過了。”

    儲煦掙紮地更厲害了,想要起身,鹽水瓶被他拽得咣咣铛铛。

    周光赫無奈按住他,“很安全,水琅早前無意中救了她,之後與鐵蛋有了些緣分,又提供了幫助,現在你女兒身體已經慢慢好起來了,不缺吃穿。”

    儲煦躺回床上,并沒有安靜下來,眼神充滿了擔心,“安全,安全嗎?她,她知不知道,你發現她了?你,你是怎麽知道她是我女兒?”

    水琅眉頭一挑,“鄒賢實?他沒發現,我是正好安排了一個人去鐵蛋家,她認出來了你女兒。”

    儲煦眼神意外,“誰?”

    水琅:“孫澄。”

    儲煦驀然一靜,下一秒,猛地坐起身,鹽水瓶連架子一起倒在地上,“嘩啦”一聲,鹽水瓶碎了一地,藥水流淌一地,他整個人比在拘留室的情緒還要激動,面上全是驚懼,“不……不!危險……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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