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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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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5

    陳宗平嚴厲皺眉,鬼差們紛紛低頭耷腦,不敢亂動。

    “你頭裝反了!”

    “哦哦。”

    陳宗平望過一眼人間山河,緩步上前,身上的鐵甲铿锵,頗有軍威。

    他對着薛錯鄭重抱拳:“多謝大師兄當年救命之恩。”

    薛錯噗嗤一笑,抱着胳膊眨眨眼:“救你的不是我,是你師姐阿竹。”

    “師姐,”八尺男兒猛然紅了眼眶:“我已經十多年沒有見過她了,師姐她……過得好嗎?”

    薛錯微微一笑:“挺好的,她在芳洲十六城,為娘娘收集香火,等到千雲大澤落成,我會發紙鶴,召阿竹前來。”

    陳宗平眼中滑過一絲黯然,他和師姐陰陽相隔,早已了斷塵緣,況且在師姐眼中,他一直是個毛頭小子。

    “大師兄,等到了那一天,你能召我出來嗎,我想……親口對師姐說一聲謝謝。”

    薛錯本不欲多言,可是想想阿竹這些年吃過的苦頭,便多問了一句:“你難道不喜歡阿竹?”

    陳宗平清俊的臉霎時泛起淡淡的灰,用受傷的眼神看着薛錯:“大師兄,這怎麽可能,只是我死去多年……”

    薛錯奇怪道:“陰陽結緣雖違背天理,但鬼道修到境界,她縱然不能到陰地,你還不能到陽間去嗎?”

    陳宗平眼睛一下子亮起來,猛然抱拳,铠甲铿锵:“多謝大師兄!”

    薛錯心想,阿竹就算是石頭心,也能給那個傻小子盤活了,何況本就兩情相悅,只不過阿竹自覺無鹽貌醜,不敢親近。

    他正待去九曲黃河神女廟前上香,卻見陳宗平欲言又止,遂問:“還有什麽事?”

    陳宗平撓撓頭:“大師兄,他們……”

    他往後退一步,露出身後一個個充滿渴望的腦袋,争先恐後地在主人手臂上搖晃,生怕他看不見。

    “大師兄大師兄,我叫陸葉生!”

    “師兄,我叫裴元祈。”

    “師兄,我……唉,師兄為何走了?”

    “頭兒,這怎麽回事?”

    陳宗平在陰地待久了,對陰魂随時抛頭顱,撒熱血的事見怪不怪,那些羨田村的村民,還喜歡把頭留在家裏唠嗑,讓身體在屋外勞作。

    見多了,就麻木了。

    城裏還有一群愛抛頭露面,偷窺高猛鬼差們訓練的大姑娘小媳婦兒。

    是以陳宗平也沒有反應過來,沉下臉,指揮下屬:“大師兄日理萬機,自有深意,快快擡起往生橋,引渡陰魂往生。”

    鬼差們領了命令,紛紛飛往各處古墓,搖起招魂鈴,揮着哭喪棒,他們或唱或跳,嬉笑怒罵,百無禁忌。遇見惡魂,一刀滅之,遇見陰魂,喪歌引之。

    有魂有魂死大漠,忍埋玉骨神身側。

    惜哉斯文天已喪,我作哀章淚悽怆。

    嗚呼九歌兮歌始放,魂招不來兮默惆悵。

    魂召不來長嘆息……”

    蒼涼古怪的喪歌随着河水流向遠方。

    九座大墓震動,無數的陰魂如同一條條細絲線,通過河水的石橋,去往另一處幽冥。

    天空依然殷紅,仿佛在為這青州生靈,萬年以來的苦楚,劃下血幕的終結。

    “薛錯。”

    神女的聲音傳到薛錯耳邊,他落在一處小山坡,坡上有一座殘破至極的土廟。

    他走上前,廟前放着三樣東西,一盞結滿塵灰的油燈,一柄破損斷裂的玉如意,還有一個小小的陶碗。

    “這三樣東西,你可以取走一樣,”九曲黃河神女的聲音從神龛中傳出,溫柔又慈祥,仿佛一位認識很久的親人。

    薛錯目光一亮,看向這三樣東西,神女能拿出來感謝他的謝禮,一定有不凡之處。

    薛錯蹲在地上,左看右看,眼睛都看疼了,都沒有看出什麽花樣。

    “噫,”他忽然嘶了一聲,那個小小的陶碗,上面隐約有一條古老威嚴的龍形花紋,在緩慢游走,可龍身似乎被什麽東西給釘住了,顯得游龍十分痛楚。

    “薛錯,你選好了?”

    “沒,沒,我再看看。”

    薛錯冥思苦想,還試圖在神女廟前賣乖,問清楚這三樣東西的來歷,不過不但沒得逞,還差點被打了屁股。

    這點定然是自家娘娘防止徒弟太厚臉皮,所以提前告訴了九曲黃河神女!

    薛錯讪讪的摸摸鼻子,指了指那個小陶碗:“師伯,我選這個。”

    “好,”神女輕輕一笑,玉如意和神燈都消失不見,只有陶碗留了下來。

    薛錯謝過黃河神女,才撿起來仔細端詳,那顆釘子好像是實物,但他看不出跟腳,唉聲嘆氣,不肯走:“師伯,這是什麽物件,什麽來歷?總不能給了我我卻不會用吧。”

    黃河神女停頓片刻:“這碗,是一位聖人捏的。”

    薛錯原本正打算用敲敲碗上的釘子,聽聽響,聞言手忙腳亂,差點原地摔了個狗吃屎:“聖聖聖……聖人?”

    黃河神女嗯了聲,接着補充道:“它的上一位主人,是元初祖龍敖蕤。”

    薛錯好一會兒沒有聲音,大概四五刻之後,他才緩過勁,沉默的将碗吹了吹,擦幹淨灰塵,嘴角抑制不住上揚

    黃河神女:“……”

    祂咳嗽兩聲:“那碗當年也算十大靈寶之一,不過神戰時,被一位……被祂的法寶所傷,威力殘損,十去八·九。”

    薛錯頓時心疼了起來,拿起碗左右端詳,滿臉都是不可置信:“不能修嗎?”

    黃河神女輕輕嘆息,祂當年多少法寶,全都被打爛,唯一剩下來的三件,件件不凡,薛錯卻挑了受損最嚴重的一件,祂感到有些愧疚:“要不然你重新換……”

    啵——

    薛錯非常突然的,把碗上的釘子拔了下來。游龍瞬間眨了眨眼,在陶碗上舒暢至極的翺游。

    神女緩緩地凝固了視線,發出了一聲不莊重的嘶。

    那碗上的道韻,靈韻,氣韻,氣場,哪一樣都不是等閑,牽一發而動全身,随意觸碰,難保不會寶毀人亡,可是那些險要此時通通啞了火,安靜地像個普通碗。

    黃河神女這些年,想了無數辦法,用了千萬種道術,但祂沒想到有人能直接拔下來。

    薛錯舉起拔下來的釘子觀察,他有股奇怪的感覺,立刻警惕地引來太陽炎火,燒毀釘子。

    他興致勃勃:“師伯,這修好了嗎?”

    神女:“修……修好了吧。”

    薛錯神女的聲音有些奇怪,他沒多想,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他原本正在愁千雲澤的護衛問題,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一下子大喜過望,笑得眉眼彎彎:“師伯,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擱,下次再來探望師伯。”

    神女默然應允,啓程前忽然叫住薛錯,對他說:“人間大劫将至,仙路将開。神道複蘇是為天意,但天欲讓其生,亦或令其死,我與大澤皆不得而知。”

    “你雖為大澤唯一弟子,實則亦為我香火神道第一弟子。”

    “我之信徒,我之傳人,亦是你的師弟,師妹。”

    “薛錯,一萬年前吾等不曾守望相助,個個獨善其身,與道争一線生機。我們皆錯了一步,致使萬神齊喑,諸神隕落太虛。”

    “現今神道光複人間,是生劫亦是死劫。”

    “大澤說,此間萬般種種,不可皆系于你一身,要我盡早傳承衣缽,補齊香火神道。”

    “此事,吾心甘情願。”

    “但望你肩負神道大弟子之責,除奸扶弱,重振香火神道,莫讓世間大道,只有孤孤冷冷的一條。”

    風吹起青年的衣擺。

    他負手而立,平靜至極,不知何時,那個言笑晏晏,俏皮愛笑的青年,有了如此深沉可靠的一面。

    他微微一笑:“是。”

    黃河神女輕輕點頭,随後送出一指光明,微笑道:“願你順遂。”

    薛錯沖着大河,深深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在他走後,迢迢長河徹底吞沒了九座古墓,掀起滔天的巨浪。

    血紅的天空忽然雷雲滾滾,狂風大作,天空裂開一條縫,有仙人扛着仙器往下觀望。

    忽然,滾滾黃河化作一雙巨手,沖向天空的裂縫,一巴掌拍死了那些仙人,搶奪了仙器,光速沒入大河之中,徒留天上的仙人目瞪口呆。

    黃河神女拿着神器,忍不住沉入幽冥。

    薛錯的出其不意,在今日給了黃河神女靈感,祂甫一出手,便震驚了天上地下兩個世界。

    金烏大神在天上目睹了一切,祂分出一縷意識,進入冥冥,找到了金池蓮花。三足金烏拍打着翅膀,默不作聲的落在金池旁的枯樹上。

    金烏:“你教的?”

    金池蓮花微微晃動,半晌,傳出一個渺渺的清冷女音:“沒有。”

    金烏:“黃河說祂和你徒弟學的。”

    金池蓮花:“……”

    這次的沒有沒能說出口,金烏等了半天,娘娘今日份發言已經結束,想問出答案只能等下次。

    祂啄啄羽毛,飛回天空,剛正不阿了一萬多年的上神,此時忍不住有些後悔,若是早點和那小子打招呼……不不,黃河在人間,而祂在天空,薛小子要與祂結善緣,何其艱難。

    金烏輕啼一聲,目光如烈火。

    祂緩緩地飛向太陽,融入單膝跪地的神人身體。

    祂馱着日輪,沉默地在天空飛翔。

    文中《喪歌》部分引自宋—浮丘道人招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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