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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千雲城外,兩道流光飛馳而至,幾乎同時落在山巅。
薛錯差了兩瞬,他浮在樹梢,墨發紛飛,顧如誨面對着他,負手而立,氣息綿長平穩。
“我輸了,你更快些。”
薛錯十分幹脆,顧如誨反倒沉默,不見欣喜,安慰他:“沒有,你做的很好。”
“如果你想練劍,我會教你。”
“禦劍的極致,可以瞬息千裏。”
這時候,老鷹提着附身土地的玄爺也到了。老鷹蹲在地上,長發散落:“我也想學劍。”
玄爺翹着二郎腿,從耳朵裏哐啷哐啷的掏陶片:“你才跟着他幾年?”
老鷹眸色一暗,仰望高天:“不管幾年,總有一天,我學會仙術,親手把仇人碎屍萬段。”
玄肇悠悠道:“所以他才不教你。”
老鷹一愣:“什麽?”
玄肇老神在在,并不答話,只留下老鷹一只鳥蹲在地上,冥思苦想。
薛錯立在樹梢,玄肇在樹底下喊他:“薛錯,我看四周安靜,那些廟神沒有追過來啊。”
薛錯也正在觀望,聞言跳下來,仔細一看,四處山脈薄霧缭繞,沒有仙雲,一派祥和之氣。
莫說廟神,半個人影都沒有。
薛錯也覺得十分奇怪,心道:怪事,難道師弟一劍把他們都攮死了?
但他當初看得分明,師弟一劍劈開羅網,震碎兵器,但是沒殺那些廟神,恐怕還是他們自己吓破膽,覺得千雲城是一塊難啃的骨頭,不願意再追過來。
薛錯臉色變幻,竟然是實力太強,才沒有誘敵成功,他道:“既然此路不通,你我只能再行別事。”
玄肇雖然德高望重,也是見風使舵的高手,在不涉及自身安危的時候,還是很有幾分見地與謀算的。
他也和薛錯一樣,猜到了原因:“如今千雲城邪神勢大,應該分而治之,依我看,在正神廟那邊還得在加一把火,要讓他們看到切實的好處。”
薛錯連連點頭:“玄爺說的有理,不單廟神,千雲城中,也要去運作一番。”
他看了看玄肇,忽然說:“不如玄爺去千雲城,我去回探南君廟?”
玄肇一個激靈,立刻搖頭:“不不不,那幾個東西可是吸了血食!”他老鼋的魂體雖然不曾受香火,但對祂們可是大補丸。
薛錯眸光一閃,立刻善解人意地說:“那玄爺去城外打探,我去千雲城?”
玄肇猶豫片刻,點點頭。
他心裏想着不去千雲城就好,倒也沒深思,若是薛錯讓他選,他恐怕一個也不想去,躲在他的殼中,豈不是逍遙自在。
顧如誨靜靜地看着師弟與泥塑神像商議,插不上話,小師兄這些年,似是修了香火神道。
此事若是讓師娘和師父知道……
顧如誨心念一動,那只沒有發出去的紙鶴,在他手中碎成了齑粉。
他輕輕揚去。
世間大道三千,香火神道早已破碎湮滅,這條仙路注定走不長遠。
小師兄當年流落人間,是不是走投無路,別無他法,才選擇這條路?
如果是,他不希望師兄因此受到妨礙。
但是現在問小師兄,他恐怕什麽也不會說,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靈臺被削,終生道基有損,師兄如今的修為卻分明不弱。
是不是……與邪神交換了什麽?
誰騙了小師兄?
顧如誨劍心微動,竹劍也跟着微微顫抖起來,他面色不變,落在薛錯跟前:“師兄,我同你一起進城。”
老鷹連忙道:“主人,那我。”
顧如誨第一次将目光落到這只老鷹的身上,他并不需奴仆,也從來沒有把他當成過奴仆。
只是有時候人心的執念,并不是一兩句話可以打消的。
這只老鷹,其實也算陪伴了他,顧如誨默了默,說:“你叫什麽名字?”
老鷹愣了一下,瞬間激動起來,他胸膛起伏,眼眸炙熱,嘴唇顫抖得不像話,內心被一股狂喜淹沒:“我叫鷹霄。”
顧如誨說:“鷹霄,你想學什麽?”
鷹霄單膝跪地,很肯定:“天劍。”
顧如誨搖頭:“你是妖,《天劍十二式》你若學了,會筋斷骨折而死。”
鷹霄眸光似火,咬牙道:“可是人妖又有何異?我勤學苦練,一定不會辜負它。”
顧如誨搖頭:“你學不了。”
鷹霄臉色晦暗,這時候,一道清澈的聲音插進來說:“鷹霄,師弟的意思是,天劍是為人所創,你放棄妖修,轉學人道,未免顧此失彼,而高手相争,毫厘之差便可以分出勝負,你要帶着如此大的破綻去修天劍之術,是害了你。”
鷹霄恍然,擡頭見顧如誨,不見他反駁,他立時明白,顧如誨并不是心胸狹隘的人。
鷹霄頓時面有愧色,俯首:“主人教什麽,我學什麽。”
顧如誨嗯了一聲,随後問:“你可願意去保護[土地神]玄肇。”
玄肇高聲:“我才不是小小土地,我是,我是……”
說到一半,他便恹恹熄聲,成了沒有嘴巴的葫蘆。
鷹霄低頭:“好。”
薛錯把用來隔空對話的紙人小甲給了玄肇,囑咐:“不要沾血沾葷油,若是聯系不上,就點上一炷香念[度厄童子]的法名,最多隔幾個時辰,我便聯系你。”
他又給了幾張符箓,說明用途,并将龜殼給了玄肇:“謹慎小心。”
玄爺龜殼在身,頓時如魚得水,喜不自勝:“好好,你只管去,這老鷹交給老夫。”
四人便在山頭分別。
薛錯心思細密,行事妥帖,清除了四人相聚的痕跡,在進城之前,又用符箓遮掩自身。
顧如誨沉默看着,內心愈發酸澀,看起來,小師兄在外吃了很多苦。
薛錯擡頭看了看千雲城的城門,這一進去,可是龍潭虎穴,倏忽不得。
兩人各有心思的踏進城中,顧如誨握着竹劍,看了看周圍,皺眉。
薛錯看的更為真切,這城中男女老少,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黑色煙雲,并不重,但缭繞不散,自身的生機并未受到影響。
可是長此以往,必死無疑。
顧如誨的竹劍嗡嗡震動,他冷冷:“有妖孽。”
薛錯低聲和他解釋:“這城裏原來有一座[任廟],大概十多年前,[任廟]被毀,來了四個邪神。”
“如今占據東西南北,各攫信衆香火,其中有個[舂姳]神,掌管城中的輪回,祂有遠古神女留下的輪回胎火,極難對付。”
“這城裏還有個[水靈尊],藏在這四個東西後面,讓信衆廣為宣揚他的名字事跡,卻不設香火,想來也是個恐怖的存在,說不定就是一尊遠古神靈。”
顧如誨聽得眉頭越皺越深,遠古神女,輪回胎火,邪神鬼域,小師兄一直和這些危險的東西打交道?他又如此熟悉,恐怕常年出生入死。
“師弟,先和我到客棧。”
薛錯拽着顧如誨找了家客棧,開了兩間上房,他道:“師兄先稍作休息,等到了晚上,這城裏又是另一個樣子,屆時我再來叫師兄。”
顧如誨道:“莫煩憂。”
薛錯下意識摸了摸眉頭,發現自己一直無意識蹙着眉。
顧如誨拍拍小師兄的肩膀,他合上門,坐在房中,卻難以靜下心來。
他看了看竹劍,隐約想起來什麽。
粗粗計算,離這裏不過一千多裏,他若是快一些,兩個時辰便能回來。
到時候也差不多剛剛入夜。
顧如誨留下竹劍衛護四周,自己提着登仙問道時的配劍[思無邪],悄悄出了門。
竹劍不滿,還被沒有劍靈但有了一點意識的[思無邪]嘲笑,頓時更不開心了。
奈何主人心意已決,竹劍只能黯然神傷,它才是主人心中第一劍,[思無邪]只會儀仗小時候的情分,它呸!
一去一千一百裏。
那有一汪寒潭,裏面有種在修真界才有的銀色小魚。
而這邊薛錯,獨自觀望城中氣脈,一邊推演一邊思索,這城裏的變化,這幾個邪靈又打算做什麽?
一城生靈,上萬人家。
他們想盡皆吃了?
吃他們個死人腦殼!
薛錯哼了聲。
這時候,忽然有陣風拂來,薛錯倏然回眸,指尖符箓微動:“誰?”
窗戶大開。
一股烈酒的香味飄進來。
窗臺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他修長挺拔的身子靠着窗棂,微微傾斜,身姿矯健而潇灑。
一頭綢緞似的銀發微卷,披散兩肩,透着一股無拘無束的味道。
“殷飛雪。”
那人提溜着酒壇,金色的雙眸似笑非笑:“薛飲冰,你可叫我好找啊。”
薛錯:“……”
那日一醉,殷飛雪醒過來人就不見了,他到甲板上吹風,便見屬下目瞪口呆:“大王,尾巴。”
殷飛雪眉頭一皺,回過頭,便見他的尾巴上墜着一圈栩栩如生的花蝴蝶。
甩不掉,抓不住。
一垂下尾巴,蝴蝶便圍繞着他四處亂飛。
殷飛雪氣的嗷嗷叫,細細一想,不是這小子搞的鬼還有誰,可憐他不敢化虎形,頂着沒毛的人族佬形體直到現在。
殷飛雪很生氣。
他話音落,一壇酒便扔了過來,薛錯反應迅速,下意識接在手裏,化解了力道。他拍開泥封,嗅了嗅,眼睛便亮起來:“好酒,哪裏來的?”
殷飛雪給他氣笑了:“拿來拿來,你還好意思喝大王的酒?”
薛錯看着他的人形,想來是變不成老虎憋壞了,他忍不住噗嗤一笑,手指靈活的舉着酒壇,眼睛彎彎:“我也是看大王日思夜想,惦念着抓蝴蝶,才成全大王,大王要恩将仇報?”
“強詞奪理!”
殷飛雪蹂身而上,猛虎撲食,欲奪酒壇。薛錯捧着酒壇迅速後退,趁機喝了一小口,挑眉道:“想要?憑本事來拿。”
殷飛雪絕不肯讓,這次薛錯也沒有負傷,兩人便在屋內拳腳相碰,打得不可開交。
殷飛雪将薛錯頂在門板上,一只手勾着酒壇,面不改色,不動聲色往自己那邊拉,嘴上嘲諷道:“沒力氣了?”
酒壇剛要到唇邊,又被另一只手拉了回去。
薛錯眯起眼睛,暗暗使勁,嘴上揶揄道:“大王變成人形,竟然也嬌俏起來,喝不動這烈酒了。”
殷飛雪怒氣堆滿,咬牙:“我殺了你!”
薛錯:“那你殺啊。”
兩人毫不相讓,正打得火熱。
門外忽然響起篤篤的敲門聲,一道低沉微冷的聲音道:“小師兄,睡了嗎?”
薛錯:“……”
屋內長長沒有聲音,但透過窗戶,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貼在門上。
顧如誨沉默了兩瞬,刷地拔出劍,一劍破開了大門:“小師兄。”
煙塵輕薄。
嘭地一聲,酒壇落地,香味四溢。
殷飛雪感受到那一劍的威脅,刷地變成了虎頭人身的獸形,握着黑刀,警惕地看向門扉。
矯矯猛虎,赫赫妖王。
一雙妖瞳恰似烈火融金,閃爍着不可估量的睿智和威嚴,讓人明白這不是一個好招惹的角色。
如果。
他身邊沒有那麽多蝴蝶就好了。
顧如誨面無表情的看着一只白毛大老虎,毛發蓬松雪淨,金眸璀璨如星,身邊圍繞着無數美麗的小蝴蝶,當真是美輪美奂,天真無邪。
小蝴蝶飛啊飛,落到老虎鼻尖。
老虎歪着頭,打了個噴嚏。
顧如誨瞬間收斂了殺氣,慢慢地歸劍入鞘。
他另一只手上端着一把古樸的劍,劍身上一排片好的,晶瑩剔透的魚肉。
“小師兄,這是……”
殷飛雪捶地:“薛飲冰!”
薛錯忍了忍,沒忍住,笑出聲,他捉住一只蝴蝶,彎腰道:“大王,你不是做夢都在念叨,嗯?”
老虎(拍桌): 這個哥哥,那個哥哥,哼,通通都是假的,他什麽時候會叫我飛雪哥哥?
作者:我不斷更的話,總有一天(點煙)(黑眼圈)(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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