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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秋水在廟裏吃飽喝足,才踩着飛劍悠悠而去。
文武神君送走了這尊大佛,面色陰沉的看着廟裏的瓜子殼,他被貶下界,也享盡人間富貴,哪裏受過這種氣,一時臉上不好看。
廟祝知道神君脾氣大,好面子,這幾日伺候大宗門的修二代,恐怕心中有氣,膽戰心驚地上前問候:“神君,最近銀柳村那邊,有個小土地失去聯系,您看……”
文武神君面沉如水,袍袖一揮,不耐道:“死了就再選幾個就是,左右不是我發的供奉。”
“是是。”
廟祝連忙下去辦了,翻開功勞本,旁邊的小差人得了消息,問他能不能通融些。
廟祝斜他一眼,譏諷道:“你也想吃官俸?咱們文物神廟家大業大,光神君的妻子就有八十一個,加上奶奶爺爺,娘娘公子,就是芝麻大小的官,都排到幾百年後了,有這種好事,卻能輪到你?”
小差人臉色不好,讪讪:“那銀柳村原來的土地,也是個沒名沒分的……”
廟祝懶懶翻開一頁,道:“替罪羊罷了,你想當?”
小差人賠笑捏肩,不敢搭茬。
那邊秋水飛到一半,坐在劍上看話本,忽然見一個小孩騎着一只老鷹飛過,眼前一亮,跟了上去。
那小孩大約十一二歲,長着兔耳朵,是個平平無奇的小妖怪。
但那老鷹不凡,氣血雄渾,妖力菁純,更難得一見的是那模樣,爪子,羽毛,竟然有幾分金雕的神韻。
老鷹是元虛後期,小兔子剛剛踏入幻境期,兩人修為都不算太高。
秋水便不想交易,他禦劍拐了個彎,把兩妖攔住。
“朋友,這老鷹與我有緣。”
兔子面容姣好,殺了吃肉,老鷹收做坐騎,先代腳力,再殺了吃肉就是。
秋水心裏略一思考,便動了手。
兔妖修為果然不高,秋水興致起來,就當着老鷹的面将他殺了,又把老鷹捆起來,扔到一邊。
他一邊烤兔子肉吃,一邊查看兩妖的儲物戒。
呦。
蘿蔔。
紅蘿蔔。
還是蘿蔔。
秋水氣笑了,這兩個妖怪也太窮酸了點,他又翻了翻,掏出些道經,古籍,還有一些靈石仙草。
因為老鷹太吵鬧,他順手割了老鷹的喉嚨,又不想弄死了,又給他喂了點藥。
“你既然不願歸降于我,那以後就不用變成人身,為我一代腳力即可。”
他懶洋洋的吃飽喝足,忽然眼睛一眯,從老鷹的羽毛間撚出一根綠色的細絲。
秋水嘶了聲,古怪道:“不老松?”
南山無根果,天一不老松。
這等上古異種,他也只是有幸在天一門的流雲峰見過一次,但是這老鷹是哪裏來的?
難道他知道哪裏有野生的不老松?
秋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有些後悔割了他的脖子,問不出什麽話來,正在懊惱的時候,忽然察覺頭頂飄過一道陰影。
他瞬間警惕起來,握着武器擡頭。
天上有一朵仙雲,雲上站着一個身材颀長的黑衫劍修。
劍修多冷漠,他卻比常人更甚些。
如同巍峨雪山,皚皚冰雪。
秋水一愣,他顯然對這個人有印象,眼睛一亮,笑道:“這不是天一門大師兄麽,大師兄也到凡間公幹?”
這段時日,各大宗門核心弟子都在分批下凡間。
那劍修不答,他的眼睛古潭一般,無情無欲,不起微瀾,他垂眸望向地上的老鷹,臉色平靜。
修士濫殺妖怪,不是什麽好的傳聞,秋水心中一驚,面色有些不好看起來。
那劍修輕輕一躍,落到地上。
他只是來這裏取山泉水,用山泉水洗劍,但水可能已經髒了。
忽然,他被人輕輕絆住。
顧如誨低下頭,地上躺着一個人,或者說一只妖怪。
他赤/裸着上身,烏發蓋住了脊背,一副漂亮強健的男子軀體,軀體上蔓延出一縷一縷的血。
他那樣悲慘的,絕望又無助的抓住那雙黑色的靴子,将那雙幹淨無塵的靴子染上了血漬。
顧如誨沒有說話,他的背後便飛出了一把雪白的長劍,劍上有一只青黑色的大手。
妖怪輕微瑟縮了一下,卻小獸一樣敏銳的,不肯松手。
秋水卻暗道糟糕。
天一門大師兄顧如誨,是個劍癡,他眼中只有劍,沒有風花雪月,不見春秋冬雪。
他拔劍不需要理由,他殺人不需要考慮。
他想做就做。
風中沒有風聲。
天劍十二式的最後一式,顧如誨不明白,那劍訣只有一招,但他卻悟不出來。
【今人不見我,今我不見月】
【劍心長存,天地為我】
【頹鋒劍氣,一碎萬般】
是什麽意思呢?
他想不通,因此那手掌并未妨礙他,他平靜地說:放手。
那妖怪不動。
下一瞬,那劍氣削去了他的手腕,小妖怪痛徹心扉,卻因為喉嚨受傷,無法喊叫,低聲的顫抖悲鳴。
秋水臉色一變,有些心疼,但一個字不敢說,也不敢和他套近乎。
顧如誨得以走過去,這座人間的山裏有一汪寒泉水,他很喜歡,他要去取水洗劍。
秋水松了口氣,心道:這妖怪不識時務,殺了吃肉算了。
他袍袖輕動,一根很細的綠色松針,忽然飄飄忽忽的落到顧如誨眼前。
那雙深色的,平靜的眼眸,忽然泛起了一絲波瀾。
他伸手捉住那根松針,似乎一下子從自我的狀态裏跨了出來。
不老松。
[小顧師弟]
那聲音又清晰又遙遠。
他耳邊忽然響起了潺潺的流水,聽到了瑟瑟風聲,他眼中沒入了漫山遍野的綠,刺鼻醒目的紅,受難者的絕望凄惶。
他忽然回過頭,看到一雙被烏發覆蓋着的眼睛。
秋水正準備痛下殺手,忽然,一柄雪白的劍鋒指着秋水,劍上有一只青黑色的大手。
秋水笑容有些勉強:“顧師兄,這是什麽意思?”
無人回答。
“師兄同我一樣代天巡狩,應該知道這是職責所在,這小妖怪殺人無數,作惡多端,我這是為民除害……呃,師兄……”
雪白長劍抵着秋水的喉嚨,秋水霎時熄聲。
顧如誨似乎壓根沒看到秋水,他掌心有一根綠色的松針,松針上有妖怪的氣息。
趴在地上的妖怪眼前垂落一片墨色衣袂,小妖怪聽到低沉的,沒有情緒的問話,好像是問什麽松?
老鷹不知道,他可能什麽時候碰到過,但他記不得了,他有種敏銳的直覺,最好不要撒謊,因此他困惑的搖搖頭。
好在那人也并沒有為難他,似乎在想什麽。
這可能是他唯一的生路了,老鷹沒有猶豫的,再一次伸出手,他低下自己的頭顱,舍棄自己的自尊,他忍不住痛苦的啜泣,但他要活下去,要報仇雪恨。
因此他拼盡全力的伸出手,抓住男人的衣袂,嘶啞的喊出了破碎的兩個字:“主人……”
好久好久沒有聲音。
也可能只是過去了一會兒。
他聽到了男人的回答,他不需要老鷹,但也沒有讓秋水傷了妖怪。
老鷹連忙撐着身體爬起來,跟了上去。
秋水臉色隐隐發綠,似乎想理論兩句,但是一柄雪白的邪劍攔住了他。
老鷹捂着喉嚨,他看了一眼顧如誨,顧如誨又在想自己的事,老鷹扭過頭,撿起一片友人碎骨,揣進懷中,然後擡頭望着秋水。
秋水嘴角抽搐,因為那只低聲下氣的妖怪冷冷的看着他,眉宇間的暴戾和殺意仿佛一柄寒冰做的劍,刺進秋水的眼睛,他咧開嘴,滿口是血的用口型說。
[我必殺你]
[碎屍萬段]
秋水咬牙冷笑,但那沉默的背影漸漸遠去,老鷹最後看了眼他,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斬草要除根。
否則春風吹又生。
然而。
秋水似乎已經看到了兩個大大的字:因果。
他忍不住在心中破口大罵,娘的,最他娘煩劍修,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溝通壁壘,交涉高牆,偏偏脾氣都差,一言不合就拔劍!
艹!
要是打得過,要是打得過!
殺盡天下不開口的修劍人,還我修真界一片友好交流的朗朗乾坤!
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想,等到沒人了,想到那劍修,又想到劍修的師傅,便拐彎抹角的低聲罵了一句。
“難怪棄子如敝履,修劍者皆非人哉!”
話音未落。
一道劍氣将他手臂斬落。
秋水痛呼一聲,精血如柱子噴出,他跪倒在地,驚駭莫名,化作一道流光遠遠遁去。
別說是收功德,連斷手都顧不上拿了。
山林裏又恢複了寂靜。
顧如誨坐在寒泉邊,一頭烏泱泱長發散落肩頭,他借着日光擦拭自己的劍。
劍修面冷唇薄,線長羽睫卻秀氣萬分,落了一滴水珠,晶瑩剔透。
在泉水下方,坐着一只小妖怪。
他赤/裸着美好強健的上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顧如誨,受傷的那只手上纏着一根不知哪裏來的黑色發帶,手邊還放着一瓶刻着[天一]的丹藥。
凡間,芳洲。
一處小村莊。
正值春耕時節,田地裏的農人正忙着插秧,婦女在河邊漿洗衣物。
最近天都城裏的天都衛,頻繁出來巡查村落,似乎是在找人,又似乎是在保護村落。
為首的鐵騎唉聲嘆氣:“說是抓僵屍,但是一去七八天日,連幾十個時辰,大王又走丢了。”
旁人安慰他:“好歹捎了靈鶴來,知足吧,至少沒消失一年零幾個月。”
二人正說着,頭頂忽然刮起一陣狂風,原本晴朗的白天霎時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天都衛鐵騎驚訝不已,大王讓他們巡村,他們只當是大王間歇發瘋,怎麽真碰上事了?
“雲裏有東西?”
“紅通通的,是吹上天的燈籠嗎?”
“蠢材!那是他娘的眼睛!”
哞——
雲中傳來一聲厚重低沉的龍吟,随後一只巨大的龍頭從雲裏探了出來,飛速俯沖而下,嘴巴一吸,霎時吞了幾十個村民。
凡人恐懼萬分,四散而逃。
唯有天都衛,拔刀相向,但是那黑龍卻根本不吃他們,飛快的吞噬大半村人,便遁入雲中,往別處而去。
殘餘天都衛來不及憤怒,忙道:“快傳靈鶴給大王,他說的東西出現了!”
百裏之外,一棵老松枝頭立着一個藍衫青年。
天空不知何時飄起了大雨,吹動青年的衣衫,他扶了扶鬥笠,望向不遠處的黑色雲彩。
“來了。”
枝頭晃了晃,一只白色的老虎跳了上來,凝視着遠處的雨雲。
“你猜對了,他确實已經按耐不住,居然不肯藏頭露尾了。”
薛錯抱着胳膊:“他有七成勝算能複活那尊邪神,他當然敢賭。”
“人間還有正神在,他也敢如此嚣張?”
薛錯頓了頓:“大王又沒有去過人間的神廟?”
殷飛雪笑得不屑:“自是去過,俗話說[有錢大門開,沒錢你別進來][生老病死手中握,我升官來我發財]那些神廟可是靠山吃山,靠人吃人,賺的盆滿缽滿。”
薛錯也笑了笑:“薄金玲是來和他們搶這個飯碗的。”
殷飛雪挑眉:“那飲冰兄你呢?”
薛錯道:“我是來砸他們的飯碗的。”
他說罷,縱身一躍,朝着那漆黑雷雲飛去,
殷飛雪心裏快活,覺得薛錯說話好聽,人又俊俏,修為更是頂呱呱,真是哪裏都好!
天都城就需要這種人才!
大王心裏開心,臉上肆意,背着黑刀追着那身影疾馳而去,二人心中戰意沸騰,互不相讓,直奔黑龍。
人間風雲起,大家都要陸續出來了。
小孔雀,小顧,方龍洗,奚陶,期待寫到重逢,到時候共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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