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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夕陽将落之時,楚霁終于是逛累了。

    “我背你回去?”秦縱看楚霁臉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氣息也有些不穩,心疼地提議道。

    楚霁卻眼睛一斜,故意不滿道:“少爺我不要面子嗎?”

    在滄州時胡鬧也便算了,他與秦縱之間的事情,基本上是人盡皆知的了。

    這種事情自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但蓋不住秦縱是個有“心機”的,親自給醉鄉樓的說書先生寫了話本,将他和楚霁之間的相遇相守寫得那叫一個感人肺腑,催人淚下,幾乎是叫人肝腸寸斷。

    漸漸的,滄州城的百姓幾乎每日都要到那醉鄉樓去催着說書先生講下一章的劇情。

    末了還要抹着眼淚感慨一下,這真是雙向奔赴的愛情。

    但楚霁這才剛剛入主膠州,情形與在滄州時大不相同。

    這裏離着州牧府還有好些距離,若是叫秦縱就這麽一路将他背回去,明日這滿城的百姓還不知要怎麽議論呢?

    那蠢蠢欲動的五大族,只怕也會抓住此事不放,給楚霁這位上任新官一個下馬威。

    秦縱自然也考慮到這一點,說背着楚霁回去是真心的,但會被拒絕的結局也早已料到。

    所以,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會兒,提議着先到醉鄉樓歇一會兒,再回州牧府也不遲。

    兩人一路慢慢地逛回醉鄉樓下,還未進去,楚霁便被街邊的一個小攤兒吸引了目光。

    是一個賣香飲子的小攤,攤主是一位看着慈眉善目的老婆婆。

    “客官,要不要來一碗甘豆湯?消暑解渴的。”

    見到有人光顧,老婆婆連忙招呼起來。

    “先來一碗。”

    楚霁捧着那透亮的褐色湯飲遞給秦縱,眼睛裏滿是期待。

    他的一飲一食秦縱都要過問,尤其是這夏日裏消暑的東西,大多是寒涼之物,秦縱是萬萬不許他吃的。

    今日在這集市上,秦縱都不知将多少他想吃的新奇玩意兒放回去了。

    秦縱兩手都不得空,便就着楚霁的姿勢抿了一口。

    好看的薄唇終于是吐出了一句楚霁愛聽的:“可以喝,甜的。”

    楚霁的眼睛彎成了一個月牙,對着攤主婆婆道:“再來一碗。”

    是甜的,那秦縱肯定也喜歡。

    美人皓齒明眸,巧笑倩兮,落在了樓上二人的眼中。

    正是王裕和嚴祈。

    兩人喝得醉醺醺地,正在臨窗吹風醒酒,這一瞥,就看見了站在攤位前的楚霁。

    實在絕色,也實在眼生。

    應當是個什麽小門小戶出來的。

    否則,若是出身五大族,他們自然沒有不知曉的。

    正因着兩人以為楚霁出身寒微,這才動了邪念。

    楚霁剛從攤主婆婆那裏接過香飲,就聽見不遠處的樓上傳來極為輕佻的口哨聲。

    “美人可否賞臉,往我這天字二號房一坐?”

    他本不欲理會,可秦縱已然速度極快地擋在自己身前,随手撚起一片花葉。

    秦縱倒不是要傷人,因為楚霁向來不喜這樣的行為。

    只是葉片飛出,分別擦過了王、嚴二人的發冠。

    力道之大,讓那兩人不自主地朝後狠狠仰過去。

    全然只是警告而已。

    若是尋常人,見到楚霁身邊有這樣武藝高強的人,必定是連聲告罪,不再敢招惹半分。

    可偏偏這二人是這王家和嚴家嬌生慣養出來的,自幼便是無法無天的主兒。

    先前二人又喝了那麽許多的酒,此刻被秦縱的行為完全激怒,腦子裏早就失了理智。

    兩人仗着自己跟着武學師父練過幾年,徑直便從二樓的窗戶上跳了下來。

    只是姿勢略顯笨拙,逗得楚霁嗤笑一聲。

    “惹麻煩了。”楚霁對着秦縱耳語,輕輕淡淡的,聲音輕緩懶散。

    秦縱同樣啓唇一笑:“要善了嗎?”

    “你能忍?”楚霁聞言,臉上滿是戲谑的笑。

    秦縱眉峰一挑。

    州牧大人都發話了,那自然不必再忍。

    秦縱和一旁攤位上的老婆婆道了聲抱歉,說是要和她借個凳子。

    借凳子當然是小事,尋常食客若是不打包帶走的話,也是在她這裏坐在凳子上喝完再走的。

    老婆婆顯然有些擔心他們倆,慌忙地叫他們快走,千萬別得罪了那兩人。

    楚霁見此,心中微暖,悄悄告訴了老婆婆自己的身份。

    老婆婆這才放下心來,心裏也隐隐期待着新來的楚大人要怎麽懲治這兩個世家惡霸。

    将楚霁安頓在凳子上,打開那香飲子,又挑了一包楚霁愛吃的蜜餞,秦縱甚至還有功夫叮囑楚霁少吃些零食。

    随即,他轉過身來,将已經偷偷奔襲到身後的王裕一腳踹飛出去。

    王裕被這一腳踹得趴在地上,連掙紮着起來都做不到,當場不省人事。

    嚴祈也被秦縱突如其來的攻擊吓了一跳,尤其是在看到王裕嘔出來的鮮血時。

    照這個情形,他只怕是沒辦法和王家主交代。

    雖同為五大世家,但嚴家顯然是要矮王家一頭的。

    如今之計,也只有将眼前這兩人抓回去,才能給王家一個洩憤的出口了。

    恰在此時,兩人帶出來的仆從和護衛也從醉鄉樓裏沖了出來。

    烏泱泱的有二十多人呢,其中更是多半為身材壯碩的護衛。

    瞧着還真是有幾分唬人。

    但很顯然,眼前這麽幾個人,讓秦縱熱身都不夠格。

    若不是這兩人今日對着楚霁語出冒犯,只怕是他們連向秦将軍領教的資格都沒有。

    應當是真怕楚霁坐在那裏吃零食吃多了,秦縱很快便解決了戰鬥。

    二十幾人被分成兩堆,疊羅漢似的一個疊着一個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

    只餘下一個嚴祈還全乎人地站在那裏,卻也被秦縱的一個眼神,吓得連連後退,直到跌坐在地上。

    “什麽人在此鬧事?”

    一隊衙役穿過人群,看着眼前的景象,嚴肅問道。

    嚴祈眼前一亮,連忙道:“趕緊将這兩個刁民抓起來,竟敢傷了王少爺和本公子。”

    說完,他滿眼得意地看着秦縱和楚霁,仿佛已經看見了這兩個人被打入大牢的慘狀。

    而此時,坐在凳子上喝甘豆湯的楚霁,眼中卻流露出點點贊賞。

    楊佑的辦事能力果然沒得說,街道上的巡邏工作安排得非常好。

    從秦縱出手到現在,也不過才半盞茶(五分鐘)的功夫,衙役竟然已經趕到。

    這效率,真是沒話說。

    衙役都頭是楊佑新換上來的人,能力自然沒的說。

    他對于嚴祈的德行也有所了解,所以并沒有因為得嚴祈的一面之詞就抓人。

    “不知這位公子,為何當街傷人?”都頭向着秦縱嚴肅問道。

    秦縱冷冷道:“他對我家公子出言不遜。”

    衙役這才注意到,這人身後還坐着一位公子,華貴無匹,雲淡風輕。

    想必來頭不小。

    可即便如此,他的侍衛也不能這樣當街傷人。

    那與王裕、嚴祈之流又有何分別。

    都頭正色道:“若只因口角便當街傷人,乃是重罪。還請二位随我走一趟。”

    态度不卑不亢,倒是叫楚霁很是欣賞。

    他站起身來,笑道:“但王、嚴二人乃是白身,辱罵朝廷命官,按律當斬。”

    “朝廷命官?”都頭疑惑問道。

    “薛正,還看熱鬧呢?”

    楚霁的話音落下,圍觀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道來,從中走出的,正是現在統領膠州軍馬的薛正将軍。

    薛正原先只是散職路過此處。

    今早楊大人便交代過的,主公今日會到膠州來,讓他晚上一同到州牧府給主公接風洗塵。

    但民衆都圍在這裏,又能聽見裏頭清晰的哀嚎聲,連衙役都驚動了,薛正自然要來看看。

    他原先以為,是今日大集市,有商販發生了沖突。

    可一看見嚴祈,他便知道這事兒沒這麽簡單。

    這個嚴祈,可不只是個纨绔子弟,強搶民女,草菅人命這樣的事情幹得可不少,只是他有嚴家傍身,暫時還不能騰出手來辦他。

    昏倒在地上的那個王裕也是一樣,都不是好鳥。

    薛正便不由得有些好奇,是哪路豪傑把嚴祈、王裕和他們的一衆打手整治成這個樣子。

    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這不正是他們家主公和将軍嗎?

    王家和嚴家那兩個作死的,惹誰不好,敢惹到這麽兩個活閻王頭上!

    他剛想出聲,便被楚霁點破。

    薛正快步走過去,路過秦縱時,先是恭敬行禮道:“将軍。”

    原先還勝券在握的嚴祈懵了,迷茫地看着薛正的态度,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妙。

    薛正他還是認識的,威名赫赫的滄州校尉,現在統領着膠州所有兵馬。

    整個膠州,居然還有能讓他叫“将軍”的人?

    薛正可顧不上他,又趕緊往後走了幾步,勁裝一撩,跪地道:“大人。”

    嚴祈只覺得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恨不得當場就像王裕一樣昏死過去。

    原以為是哪個小門小戶出來的美人,搶回去便搶了。

    不曾想,竟踢到了全膠州最硬的鐵板。

    今日在醉鄉樓中所言,不過是醉酒之後不知天高地厚的發洩之語。

    就連家中長輩也不止一次地告誡他們,在有完全把握扳倒楚霁之前,盡量不要去招惹這位以鐵血手腕平定膠州的楚大人。

    楚霁擺擺手,讓薛正先起來:“都帶走吧,押回大牢。”

    “是。”薛正領命,當即吩咐衙役将那群人給捆了。

    原先的衙役都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跪倒在地,向着楚霁告罪。

    讓都頭沒想到的是,州牧大人不僅沒有怪罪他,反而誇他是非分明,條理清晰。

    心裏正不知該怎麽感激時,都頭便又聽見了楚霁的吩咐。

    “請王家主和嚴家主,到府衙來見本官。”

    都頭不敢耽擱,當即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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