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楚霁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這光怪陸離的,熟悉又陌生的夢境。
灰蒙蒙的天空,低矮的樓房,逼仄的街角……一股腦地沖進他的視網膜神經。
整個街區也數不出幾臺的空調外機在樓房外似嗚咽又似咆哮地響。
是這個街區裏唯一的賭.場。
賭徒的喧鬧之聲,湧進楚霁的耳膜。
其中最清晰的,來自他那所謂的父親。
楚霁揚起頭,看向天空,只覺得被壓抑地封鎖其中,似乎永遠也沒有逃離的可能。
只能在這裏,被灼熱的太陽,曬化成一灘腐臭的泥。
他想漫無目的地走,又被無形的力量牽制着,不得不走向那挂着空調外機的小樓。
意識,卻無比清醒。
腳下的路愈發窄了,原本灰白色的磚石也被斑駁覆蓋,顯出些耀武揚威的髒污。
忽的,他踩了個空。
腳下的磚石晃動,被壓下去一角,随之噴濺的,是潛伏在磚石下的污水。
污水濺落在楚霁的小腿上,蜿蜒而下,直至腳踝。
楚霁愣愣地停下腳步,蹲下身,看着小腿上污水淌過的痕跡。
還未等他思考些什麽,曾經無數次出現在他夢境中的場景再次重演。
“爸爸,你別賣了我。”一個十五歲的瘦弱的男孩兒攥着一個男人的褲腳。
男孩青白的手指與黑色的褲腿形成鮮明的對比,手背上暴起了細弱的青筋。
這哭天搶地的場景非但沒有讓圍觀者産生同情,反而有想要再撕碎幾分的病态的美感。
跪在地上的男孩兒有一張豔麗出塵的臉。
遠不及二十一歲的楚霁,卻已能看出昳麗之姿。
褴褛的衣衫、破舊的鞋子,幾乎像是在哪裏行乞的乞丐,偏生男孩又将鞋子盡可能刷得幹淨,衣衫上的破洞也打着針腳細密的補丁。
襯着這樣的一張臉,即使是蒼白的,甚至是枯黃的臉,也顯出幾分拼接的藝術來。
楚霁偏頭,看向發出聲響的地方。
一瞬間,身後破敝的街巷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發出噼裏啪啦的脆響。
它在楚霁的身後坍塌,只留下了一地雜亂刺耳的聲響,
和小腿上的污穢。
他站起身來,徑直走過去,穿過格鬥場老板的身體,來到“楚霁”身邊。
像曾經無數次一樣,他掰開了“楚霁”抓住男人褲腳的手指。
在這個夢境裏,他唯一能做出的實體的動作,只有這一個。
或者更準确來說,是十五歲的楚霁主動松開了手指。
其他時候,相較于夢境的主宰者,他更像是一個旁觀者。
一遍又一遍地,冷眼看着這輪回。
蒼白纖弱的手指被掰開的瞬間,男人像是怕再沾染上什麽麻煩似的彈開。
他忙不疊地朝前走着,走到那個坐在椅子上抽煙的男人身邊。
“人我給您帶來了。這債,咱們是不是就能一筆勾銷了?”聲音谄媚而讨好。
格鬥場的老板嗤笑出聲,讓手下将男人像爛泥一樣地拎了出去。
男人卻如蒙大赦,滿懷感激地跑走,甚至被腳下的石塊絆倒打了個滾,又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不曾回過頭,看向他那跪下地上的孩子一眼。
老板的手下像是在看什麽笑話,老板卻站了起來。
“楚霁”被捏住下巴,被迫擡起了頭。
“果真是奇貨可居。”
老板的手上不知戴着什麽材質的扳指,硌痛了“楚霁”的下巴。
但他不曾擡起眼眸,濃黑纖長的眼睫遮擋住眼底所有的情緒。他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生氣,面上無悲無喜。
很快,所有人都走了。
只有“楚霁”,保持着原本的姿勢,呆呆地跪坐着,盯着地板拼接的縫隙。
沒有人看見,“楚霁”一直低垂着的瞳孔裏,湧動晦暗不明的光。
楚霁站在一旁,心裏泛起莫名的情緒。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刻的“楚霁”在想什麽。
楚霁進入社會很早,他輾轉過太多太多的工作,也遇見過形形色色的人。
老板的一句“奇貨可居”,讓他徹底明白老板的意圖。
他能料到,父親為了賭資,什麽都能做得出來。
把他賣了雖在情理之外,卻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他怎麽都沒想到,格鬥場會要他這樣一個,看起來一場拳都不可能打贏的人。
而現在,一切都有了答案。
進出格鬥場的人,多為倚財仗勢之人,其中不乏有些特殊癖好的。
他不是格鬥場買來,用作在拳臺上讓人賭注輸贏的。
這些人想看的,哪裏是烈火烹油般喧騰的拳擊臺?
遍布傷痕的軀體、鮮血染紅的唇瓣、瑟瑟發抖的驚弓之鳥,才是能滿足他們獸.欲的。
他是很快會被再次轉手的,待價而沽的商品。
一個漂亮的花瓶。
手指松開的那個瞬間,再鋪天蓋地的絕望與恐懼都煙消雲散。
所謂的血肉親情,既然無法抓住,那便盡數舍棄好了。
他入這格鬥場為父還債,也算是将那一半來自于他的血液還了。
他很快冷靜下來,也不得不冷靜下來——
這個格鬥場,或許會成為他徹底擺脫父親,開啓全新人生的契機。
但首先該思考的,是怎麽才能活下去。
此刻,還需要再加上一句,“怎麽才能有尊嚴地活着”。
楚霁想,原來他十五歲時,是這樣的啊。
一顆長在懸崖邊的小草,又偏要在冬日裏吐露綠意。
倔強極了。
他恍惚間想起,有人曾對他說過,
“楚楚是世界上,擁有最頑強、最旺盛生命力的人。”
嗓音青澀,卻堅定又溫柔。
這是誰?竟然這般了解他?竟然幾乎讓他要滾下眼淚來。
楚霁還沒來得及去回憶,黑暗的屋子崩塌,場景再一次變化。
刺目的燈光、熱浪般的聲響和身體上突然承受的一記重拳,讓楚霁痛苦地閉上雙眼,發出一聲悶哼。
好半晌,他才又重新睜開眼睛,看向久違的格鬥場。
格鬥場內,“楚霁”的唇角再一次逸出鮮血。
他扶住場邊的鎖鏈,跌跌撞撞地爬起。
琉璃色的桃花眼裏染上赤紅,冷厲的目光橫掃過格鬥場坐席上的人群。
癫狂的人群。
他收回目光,卻再次嘔出一口血。
拳臺上的裁判卻顧不得這許多,他看着“楚霁”的目光滿是狂熱。
“楚霁”這一場拳為格鬥場賺來的錢,比昨天一整天都要多 !
要知道,這才是他第一次登臺。
少年瘦弱的軀體、透着病弱的蒼白還有那張韶顏昳麗的臉,無一不在透露着他的真正“用途”。
格鬥場的觀衆心照不宣,沒有人認為“楚霁”會贏。
癖好特殊者等待着欣賞蝴蝶折翼時的掙紮,期待着花瓶墜地時清脆美妙的聲響。
為押注而來者,自然要抓住機會,狠狠撈上一筆。
可現在,裁判一把将嘴角還在滴血的“楚霁”扯過,舉起了他的一只手:“楚霁,勝!”
“楚霁”卻不在意這許多,他只知道,他贏了。
不枉他拼着被打斷肋骨的風險故意露出破綻,終于借勢将對手打倒在地。
這是他的第一場拳賽,他必須贏。
只有創造出比這張臉更大的價值,他才不會像是一只被豢養的寵物一樣,被牽出格鬥場。
才有資格,說以後。
楚霁依舊站在“楚霁”身旁。
他記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是驕傲的,就像是他過去每一次回憶起這場戰鬥時一樣。
他為自己,贏得了生存的機會。
可是現在,他好疼。
四肢百骸裏都翻湧着氣血,每一塊骨頭都在訴說着不堪重負,每一寸皮膚都在清晰地愈合又裂開。
原來,在這一刻,我竟然是疼的嗎?
楚霁第一次,在面對這個時刻的瞬間,感覺到湧灌而來的苦澀與疼痛。
——我不該是這樣的……我沒有資格這樣嬌氣。
秦縱本就只是在淺眠,哪怕在睡夢之中也時刻關注着楚霁的動靜。
幾乎是在楚霁翻身的瞬間,秦縱就醒了過來。
床頭的燭火被他吹滅,只有外頭的一盞銅燈提供着些許光亮。
一開始,楚霁雖然在頻繁地翻身,面上卻也不曾顯出什麽旁的神情來。
只是少見的冷漠。
可即便如此,秦縱也不敢再兀自躺下。
果然,沒過一會兒,晦暗的燈光中,楚霁擰着眉,開始呢喃呓語。
他的高燒已經退去,此刻面無血色,即使在暖調的燭光下也顯出無力的蒼白。
冷汗打濕了鬓角,幾縷發絲濕噠噠地貼着額頭。他痛苦地皺起眉頭,身體不知覺地蜷縮。
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動作。
秦縱想要查看一番楚霁的情況,可他的手指剛碰到楚霁的額頭,就聽見那蒼白的唇瓣裏顫抖着飄忽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字:“疼……”
他心頭一緊,楚霁的夢魇棘手之處就在于他本身有嚴重的氣血虛溢,若是猛然将他喚醒,于他的心悸更為不利。
這個“疼”字,讓他喉間發緊,連安慰都說不出口。
那是他不曾參與的,甚至無從知曉的,楚霁的過去。
他只能遵循本能地将楚霁抱住,抱住他散發寒氣的軀體。
像一只濕漉漉的狼犬,陪在主人的身邊。
楚霁又聞到了槐葉清香。
淩冽的、深沉的、帶着微苦的涼意和淡淡的安心……
15歲的楚霁總是以為,他在格鬥場中的卧室靠近一棵高大的槐樹。
卧室,是他唯一可以舔舐傷口的所在。
每一次,都伴随着槐葉香氣。
他貪婪地吮吸着來自外界的唯一的自由的氣息,想象着自己能像這槐香一樣。
風是它的注腳,從不囹圄在任何一方天地。
直到他第一次成為格鬥場的拳王,獲得了短暫的自由活動時間,他尋遍了整個格鬥場的外圍,也未曾見到一棵槐樹。
甚至惹起了看守人的懷疑。
可也恰是這次機會,讓他意識到,炸掉這個格鬥場,或許是一個可行的方法。
時間過得真快啊,快到楚霁幾乎忘記了第一次聞到這槐葉香時的感受。
遠處而來的清苦香氣,似乎擁有某種遠古的神秘的祝禱之力,将整個格鬥場的陰霾都驅散。
楚霁恍惚間想起,他後來又遇到了一個什麽人。
一個喜歡槐樹的人。
——槐為木鬼,可通人鬼。那是他家鄉的印跡。
他是誰?
“楚霁”在槐葉香中安眠,
楚霁亦然。
楚霁再醒來時,日光和煦,一室安穩。
紀安或許在忙,室內空無一人。
他的頭還有些痛,是思緒被割裂後的鈍痛。
不算安穩地睡了一夜,楚霁只覺得他渾身連骨頭都睡得酸軟了。
楚霁慢騰騰地從床上坐起,準備披一件衣裳。
——他有些餓了,胃裏灼燒擰巴的難受。
動作之間,他瞧見床邊不知何時挪來了一張小幾。
小幾上擺着些公文,是軍營裏相關的,都已批閱妥當。
再旁邊,擺着一本兵書。
是秦小将軍的兵書。
世人皆道,秦小将軍穎悟絕倫、天縱英才。
卻無人見過,自秦氏一族流放南奚後,一日都不曾懈怠的秦縱。
楚霁的記憶回籠,秦縱,似乎守了他一夜。
夢裏的一切,他都還記得那樣清晰。
從他第一次去追尋時便消失的槐葉香再次入夢,是秦縱的氣息。
楚霁似有所感,卻轉瞬即逝,讓他抓不住,想不透。
适時,秦縱推門進來。
他瞧見楚霁坐起身子,正伏在小幾邊,不知在想什麽。
“你醒了。”說着,秦縱快步走進裏間,順手給楚霁倒了一杯水。
溫水入喉,喉間的沙啞和胃袋裏的灼燒都稍有緩解。
楚霁放下茶盞:“這是去哪兒了?”
秦縱見楚霁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當即笑着從袖中拿出一個月牙形的珮來,眼巴巴地捧到楚霁面前。
顏色瑩白,透着些淡淡的黃。色澤溫潤,又隐隐帶着不可冒犯的氣勢。
楚霁伸手接過,入手卻發現不是玉的質感。
質地細膩,觸手生溫。
月形珮上雕刻着簡潔卻靈動的紋樣,楚霁不曾見過。
紋樣雕得精巧,小心避開了料子本身帶有的細小波紋,顯得繁複神秘,像是某種盛大恢弘的儀式。
“是白虎獠牙。”秦縱解釋道。
楚霁忽地笑出聲來,在秦縱疑惑的目光中,他将月形珮的牙尖輕輕置于自己的脖頸一側。
淡青色的血管在尖銳的獠牙下,脆弱又易碎。
“你,怎麽還記着?那不是……”秦縱的聲音有些委屈。
這分明,就是他們第一次在馬車裏針鋒相對時,他對楚霁做出的動作。
楚霁見又把人逗出這副神情,心情大好。
他重新将月形珮拿在手中,問道:“好端端的,送我這個做什麽?”
這白虎獠牙,楚霁知道秦縱一并帶到了滄州來,只是他後來倒不曾再見過。
秦縱抿了抿唇瓣,好半晌才說道:“在南奚的舊俗裏,猛獸的牙齒有辟邪佑福、強壯身體的寓意。”
也還有些別的意思……但他若是告訴楚霁的話,楚霁可就不一定收了。
楚霁向來喜愛這些佩飾,他看着這極為珍貴的白虎獠牙所制的珮,欣喜道:“多謝阿縱了,我很喜歡。”
“那你可要日日都戴着。”秦縱又道。
似乎是覺得這話說得太過刻意,他又急忙添了一句:“對身體好。”
楚霁還在把玩着這月牙珮,上頭的紋樣似乎是某種蔓生植物,婉轉流動間中和了虎牙原本的駭人氣勢。
“這是你親手雕的嗎?”
秦縱點點頭。
“這上頭的是什麽紋樣?我竟未見過。”楚霁笑着問。
“是忍冬紋。”
“忍冬?有什麽說法嗎?”這兩個字,讓楚霁心頭一顫。
“忍冬花淩冬不凋,在冬日裏依舊吐露出綠意,故得此名。我覺得,它和楚楚很像。凜冬散盡後,開出金銀之色的花朵。”
秦縱在着手雕刻這虎牙珮時,月牙形是一早就定好的。
一是按照獠牙的形狀,改成月牙是再合适不過的了。二是,他腰間的那枚玉佩,恰是狼王嘯月之姿。他早就說過,得遇楚霁,如見月明。楚霁,是他的月亮。
但到底要雕刻出怎樣的紋樣,秦縱思考良久。
他想過蟠螭紋,蟠螭為虎形龍相,是龍與虎的後代,與楚霁身份相和。他也想過方勝紋,兩個菱形相疊,成對成雙,同心相連,寓意堅貞的愛情。抑或是雲雷紋、環帶紋、如意紋……
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南奚傳說中的忍冬紋。傲雪淩霜、盛放花朵的忍冬和象征靈魂不滅、輪回永生的忍冬紋。
是秦縱心中的楚霁。
楚霁眼中有淚意閃過。
秦縱見狀,連忙上前将人擁住,将頭埋在楚霁的頸窩。
“我惹你不高興了嗎?”
既然楚霁說他是個慣會撒嬌的,那就如他所言又能如何?
楚霁搖了搖頭:“沒有。謝謝阿縱。”
話音落下時,秦縱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肩上有熱意滴落。
兩人相擁良久才分開,紀安恰好前來敲門。
楚霁收拾好情緒,讓紀安進來。
“少爺與秦小将軍用些午膳?”紀安領着侍從,後頭的托盤裏放着兩人的午膳。
楚霁幾日都不曾進食,他醒來時便覺得胃裏餓得難受,只不過被秦縱一打岔給忘記了。
現下聞到飯香,楚霁的肚子不由發出咕嚕嚕的響聲。
他面頰一紅,旁的情緒退去,故作兇狠地看向秦縱。
——少爺的面子,丢光了。都是你給鬧的。
秦縱見狀,忍住笑意,連忙正色道:“是我,我餓了!”
兩人的這一番眉目官司,看得紀安暗暗稱奇。
他何時見過這樣的少爺?
還得是秦小将軍。
午膳很是豐盛。
楚霁久未進食,直接吃幹飯只怕會難受,紀安給他準備的是雞絲粥。
粥裏配着香菇碎,黏稠鹹鮮,獨有異香。裏頭還放了秦縱開的一些藥材,适合他這身子虛弱的人進補。
秦縱則不同,他須得吃海碗盛的米飯。
除此以外,他還有一份烤紅薯。
紅薯是楚霁盆栽在花園裏的。
當初種土豆時,已經過了種紅薯的時節。若是種植在田地裏,多半會凍壞。因此,楚霁便嘗試着将紅薯栽到盆裏,像養花一樣地侍弄着。
過了幾個月,果真是長出了紅薯。
桌上還擺着一些小菜。
蛋液裹着,炸至金黃的蛋黃雞翅是楚霁的最愛、鲫魚炖煮出來的湯奶白鮮香、白灼的菜心清甜脆爽、為楚霁專門準備的蛋羹滑嫩可口……
楚霁與秦縱兩人的口味極為相似,都是偏愛清淡的口味,甚至于秦縱比起楚霁還更顯得嗜甜一些。兩人時常在一起用膳,此刻也分外和諧。
楚霁夾起一只雞翅,只咬了一口,便覺出些格外的不同來。
與往常的動物油脂炸出的不同,這炸雞翅的味道帶着些熟堅果一般的焦香味,與楚霁從前愛吃的別無二致。
“少爺的舌頭也太靈了些。”紀安見楚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無奈道:“是芝麻油,今日一早工坊的人送來的。”
他原本是想讓少爺先安生地吃個飯,準備等用完了膳再說的。
楚霁驚喜道:“榨出油來了?”
芝麻是先前與大闕交換來的。
楚霁早就想推廣植物榨油,這比起豬油來要易得量大得多。奈何先前一直沒找到何時的榨油作物,才不得已作罷。
因此,芝麻一送到滄州,楚霁便分了一部分到他自己的實驗工坊裏,讓工匠根據大闕送來的榨油方子操作。
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成果。
“說是前幾日便榨出油來了,只是大雪封路,才拖到今日來報。一百斤的芝麻足足能榨出三十斤的油!”紀安語氣雀躍地答道。
楚霁稍稍算了一下,這個出油率幾乎可以達到這個時代科技的巅峰了,遠比其他任何油脂的産量都要大。
“讓黃鈞即刻來見我,赈災一事有所變化。”楚霁也顧不上吃飯了,芝麻油的推廣可以借着赈災一事同步進行,一舉兩得。
“少爺你又……”紀安一臉不贊同地看着楚霁。
他話音未落,旁邊就響起了陰恻恻的一聲“楚楚。”
哦豁,又被抓包了。
楚霁一撇嘴,居然忘了,還有這麽個小混蛋守在旁邊呢。
“算了,且讓黃鈞先用午膳吧。”楚霁的眼睛咕嚕一轉。
承認自己被小混蛋管着,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只可能是因為,他是個體恤下屬的好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