牽手
國慶假期的第二天,街道上人潮擁擠,陳緣知站在路邊等許臨濯。
第二次約會總算不再像第一次那樣緊張和憂心忡忡了,這次陳緣知選擇了簡便的襯衫牛仔褲,遠遠看去顯得整個人清婉輕盈,背影窈窕利落。
她站在街道上漫不經心地張望着,目光在看到許臨濯的身影出現的那一刻頓住,然後朝他揮手。
許臨濯一身休閑的打扮,朝陳緣知笑,“久等了。”
陳緣知:“沒有,我剛到。走吧。”
馬路盡頭紅綠燈閃爍,跳動到綠色,兩人肩并肩随着人流走過馬路。
對面是這座城市最繁華也最新潮的一塊商業區,雲集了各類酒吧,密室和劇本殺等主要以年輕消費者為目标群體的潮流文化産業。
這一帶也經常有樂隊會辦地下livehouse,不過由于出名程度不高,很少有圈外人能夠了解到。
陳緣知帶着許臨濯從地下通道進入了楚奚北所給的地址,一進門,門內已是一片人海,陳緣知看着攢動的人頭感嘆了一句:“好多人啊。”
許臨濯:“真的好多人,原來你朋友的樂隊這麽出名嗎?”
陳緣知臉上的驚訝慢慢消退:“怎麽說呢.....我上次來看她表演還是初三,那個時候她們樂隊的粉絲還沒這麽多。”
她看了一眼舞臺的方向,舞臺上已經擺放好了架子鼓和立麥,幾束藍紫色的鎂光打在舞臺上,泛起泠泠的冷光。場內沒有座位,所有人都是站着的,一眼望去都是年輕的面孔在說笑着,臉上帶着興奮和期待的神采。
陳緣知擡手看了一下表,“離演出開始還有半小時。”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一聲,陳緣知打開手機看,是楚奚北發來的訊息。
她似乎是猶豫了一瞬,才擡起眼眸看向許臨濯,原本清靈的聲音在環境嘈雜的地下室裏顯得很輕微細膩:
“許臨濯,我要去後臺看一下我朋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場子裏正在放的音樂聲音太大,許臨濯似乎是沒聽清她說的話,微微彎腰傾身,陳緣知在他的臉湊近的那一刻略略屏住呼吸,強忍着後退一步的沖動,牢牢站定在原地。
拉得極近的距離下,許臨濯低頭看她,眼底的微光純亮,示意她再說一次。
陳緣知的耳尖熱了起來。
她慢慢開口:“.....許臨濯,你要不要陪我去後臺?”
......
“清清!!”
楚奚北看到陳緣知走進來,眼睛一亮,她急步走來抱住了陳緣知,渾身的銀飾晃得直響:“你來啦......!”
楚奚北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陳緣知背後跟着的許臨濯,動作頓時一僵。
剛剛陳緣知已經事先告知了楚奚北,說她也帶了許臨濯來。
可是楚奚北依舊對許臨濯有着淡淡的說不出來的敵意——一種類似于嫁女兒或者家裏養的水靈白菜被野豬拱了的心理。
陳緣知拉着楚奚北的手,雙眼含笑,“北北,正式介紹一下,這是我在高中交的新朋友許臨濯。”
“臨濯,這是我的好朋友楚奚北。”
許臨濯和楚奚北友好握手。
楚奚北面上扯出一抹笑,眼珠子還是跟淬了冰似的,笑裏藏刀道:“你好,許臨濯,我們家清清沒少麻煩你吧?”
許臨濯面若春風桃李,笑意绻然,“沒有,清之她也幫了我很多,我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
楚奚北冷着臉暗暗磨牙。
陳緣知莫名覺得這兩人之間的明槍暗箭你來我往,幾乎要在半空中飚出一個絢麗的火花來。
這時,房間裏剛好走出來一個留着及肩長發的女孩,巴掌大的臉上鑲嵌着一雙朦胧清麗的眼,是個客觀上來看非常漂亮的姑娘。
白筱婷一眼就看到了陳緣知,臉上綻開了驚喜的笑:“清清!好久不見!”
陳緣知順勢将對峙的二人分開,走上前去,笑着抱了一下白筱婷,“筱婷,好久不見。”
白筱婷眼睛亮亮的:“上次你來看我們演出還是一年前呢!”
陳緣知笑道:“是,我很期待你們今天的演出,加油!”
白筱婷似乎格外喜愛陳緣知,看着她時目不轉睛地笑,拉着她的手又說了好一會兒,直到鼓手出來找人,招呼她們倆趕緊回去準備開場。
陳緣知跟白筱婷和楚奚北揮手,轉身時看到了許臨濯的表情,動作一頓。
“....許臨濯?”
怎麽是這種表情。
許臨濯看着陳緣知,眼眸溫和,語出驚人:“原來清之這麽受歡迎。”
陳緣知背上的毛霎時炸開。
她揉了揉手臂,有些悚然地看着許臨濯:“....許臨濯,你剛剛是在陰陽怪氣嗎?”
他剛剛是在陰陽怪氣吧?是吧!?
陳緣知看到許臨濯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來:“我怎麽會呢。”
許臨濯轉過身,聲音微沉,“表演差不多該開始了,清之,我們該回去了。”
陳緣知愣了一瞬,她看着許臨濯漸漸走遠的背影,心間莫名升騰起一個令她覺得匪夷所思,卻又恰好合理的念頭。
她追了上去,綴在許臨濯身邊,悄悄地打量着他側臉的神情,斟酌着開口:“許臨濯,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可是這也好奇怪,白筱婷和楚奚北都是女孩子呀?
許臨濯的腳步一停,陳緣知措不及防,肩膀差點撞到他的手臂。
陳緣知退開一步擡頭看去,發現許臨濯正垂眸看着她,羽睫顫動了一下。
然後他彎起唇笑了,這一次的笑容很淡,“她們叫你清清?”
陳緣知沒明白:“你不也這樣叫我......”
許臨濯一直習慣喊她“清之”,只偶爾才喊她“緣知”。這都是因為陳緣知曾經告訴過許臨濯,她以前的名字叫陳清之。
“後來母親找人幫我算命,算命的說我這個名字可能沖撞家裏的老人,我母親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現在的陳緣知。”
“那你更喜歡現在的名字,還是之前的?”
“....其實在我眼裏,名字只是代號而已。”
“我不是很在意。我在意的,僅僅只是它被賦予的意義。”
許臨濯那時對她說:“那我以後,能不能喊你清之?”
他以為這個稱呼也是他們彼此的心照不宣,彼此的秘密和唯一。
此刻,許臨濯看着陳緣知的眼神裏帶上了一絲顯而易見的失落:“......我還以為只有我會這樣叫你。”
陳緣知有些無措:“不是......許臨濯,北北她是和我從小就一起長大的朋友,她是習慣了叫我以前的名字了。筱婷是跟着她叫我的。”
“而且,她們是叫我清清,只有你叫我清之不是嗎?”
許臨濯睜大眼睛,怔然看她,眼底的笑意卻悄悄漫開,“所以我是特別的那個嗎?”
陳緣知有些受不了他語調裏的親昵,她微微紅了耳朵,有些懊惱。
這個人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在說什麽啊。
“清之?”
陳緣知眼睛一閉,狠狠心說道:“是!你是特別的!你最特別!”
少女被逼急了,一番話說完,臉和耳朵一起紅了個透徹,掀起眼羞愠瞪人的樣子也顯得可愛,“許臨濯,你現在滿意沒有?”
許臨濯眼裏的笑終于瀉出,“嗯,滿意了。”
此時眼前的人身上哪還有剛剛落水小動物似的可憐勁,就差整張臉上寫滿歡欣了。
許臨濯笑道:“走吧,她們已經在登臺了。”
......
舞臺側面,楚奚北、吉他手和鼓手正在商量着什麽。
白筱婷站在一邊打電話,她臉上沒了剛剛對着陳緣知時的親切嬌俏和可愛,此刻的她腳尖不停地敲着地面,看上去有些急躁。
音樂聲響了許久才被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清磁嗓音,宛若音弦共振,只是語氣顯而易見地帶着些不耐,“喂?”
白筱婷一接通電話,嘴巴馬上撅得老高,“哥哥!你到底來不來看我演出啊,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電話那頭的男音“啧”了一聲,“我不是說了沒空?”
白筱婷控訴:“你騙人!你明明就有空!我出門的時候你都還在房間裏躺着呢!”
男音被揭穿,聲調變得懶散下來:“我要睡覺所以沒空啊。”
白筱婷:“你昨晚又去哪裏鬼混了?”
男音拔高:“什麽鬼混,昨晚做了一晚上題,三點鐘才睡!”
“你自己和你那些朋友玩去吧,哥哥要補覺了,挂了。”
白筱婷氣得臉都漲紅了,她沖電話那頭大喊:“白煜華!你就知道熬夜做你的題睡你的大頭覺!我這麽可愛又讨人喜歡的漂亮姑娘真是倒了八輩子黴才攤上你這種哥哥!”
“你這個讨厭鬼,沒有女孩會喜歡你的!你等着将來打一輩子光棍吧!”
電話那頭的白煜華聲帶輕振,滾出一聲笑來,語調依舊肆意不羁。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你哥哥我多得是人追。”
白筱婷氣急敗壞之際,楚奚北的聲音遠遠傳來:“婷婷,我們該上臺了。”
白筱婷連忙道:“我馬上來!”
白筱婷咬牙切齒地挂斷了電話。
走上舞臺前,白筱婷還在想着這事。
她那個不可一世的哥哥,實在是太欠收拾了。
真是的,要是能出現一個優秀又漂亮的女孩子治住他,讓他神魂颠倒牽腸挂肚夜不能寐就好了,她真想看看她哥為了愛情而變得卑微可憐的樣子!
.....
楚奚北樂隊的四個女孩一上臺就轟動了全場,人們歡呼雀躍,不停地揮着手,場面幾近沸騰。
白筱婷走在最前方,是副吉他兼演唱,笑容甜美可愛,極富舞臺魅力,一進場便揮着手和觀衆們打招呼;
楚奚北一身黑,耳骨和脖頸上銀光閃爍,化作一縷縷光,落入她冬日星河般冷耀的眼底,随手撥弦的動作顯得漫不經心。
樂隊四人在簡單的開場白後,開始了今晚的第一首演唱曲目。
輕快的音樂在空氣中漸漸蒸騰,然後爆發出一陣極其響亮震撼的電子音,帶着滌蕩靈魂的穿透力在所有人的耳膜上瘋狂共振,最後一秒餘韻綿長,仿佛轟隆倒下漸漸消弭的廢墟。
陳緣知也不自覺地投入到了音樂當中,和所有人一樣高舉着自己的手臂,眼睛偶爾被燈光掃到,仿佛黑夜裏燦爛耀眼的一對琉璃珠。
白筱婷清甜的嗓音傳遍全場:“接下來為大家帶來由我們樂隊成員編曲作詞的原創曲目,《請讓我成為你的美夢》!大家可以舉起雙手和我一起來嗎!!”
“哇哦!!謝謝大家!!”
前奏響起的第一秒便讓人仿佛置身空靈之境,輕飄飄地一句電音綴尾,然後是漸起的搖滾基色,轟然将音樂推上高潮:
“我生時贊嘆世界”
“浩瀚不知所言”
“我試圖走向遠方”
“腳步從未停歇”
陳緣知再一次舉起了手,這一次她轉回頭看向了許臨濯,嘴角的笑從未那麽粲然明亮過,“許臨濯,你聽!這首歌的詞是北北寫的!”
“這首曲子好好聽啊!”
所有人都在舞動,他們搖擺着自己的四肢,無數人的雙臂在空中晃蕩,手腕上戴着的熒光環絢爛成一片寧靜璀璨的燈海。
許臨濯在這片燈海裏望向她,目光溫柔。
“嗯,很好聽。”
“我聽見極光躍動的聲音”
“它近在眼前”
“我聽見史詩落筆的瞬間”
“沙沙聲清晰遼遠”
陳緣知一直踮着腳在看楚奚北,突然間,左邊不知是什麽人冒了出來,狠狠地撞了一下她。
陳緣知重心本就不穩,被那人一撞,腳底一空,整個人便朝旁邊歪倒下去。
就在陳緣知以為自己也要撞到別人時,她落入了一個溫暖到發燙的懷抱裏。
她驟然松開緊張的喉嚨,吸入的第一口空氣裏滿是那人身上濃郁的青木香氣,帶着少年人炙熱的體溫。
心髒開始不知死活地瘋狂跳動起來。
許臨濯抱住了她。
“我死在昨日的海洋中間”
“然後葬于繁星之上的宇宙之巅”
“有交響的光色為我加冕”
“說我生而偉岸理想不滅”
陳緣知被許臨濯緊緊地抱着,箍在她背脊上和腰上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
陳緣知一下子失去了反應,只能聽見許臨濯帶着一絲擔憂的詢問聲:“清之!有沒有哪裏被撞到?”
“.......沒有。”
聽到陳緣知回應的聲音,許臨濯怔了怔。
他慢慢放松了抱着女孩的手,懷裏那人的臉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下。
此刻,那張臉上漫起一陣雲興霞蔚的紅,女孩的長睫黑而微微翹起,仿佛受驚的蝶一般不停地顫動着。她看起來這樣的慌亂和緊促,惶然和....羞澀。
仿若赤裸裸的少女心事被攤開,張揚地宣告着,她藏了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有關于他。
有關于女孩第一次被喜歡的人抱住。
這麽近的距離,這麽燙的溫度。
“無法抵禦的是群星亮起時刻”
“你在漫山新雪裏露出笑靥”
許臨濯的喉結微微滾動,舞臺的光掃過,溶入他眼底的晦暗不明之中。
但他只是輕輕地把手從陳緣知的腰背上移開,微微低頭,近得仿佛一觸便可親吻的距離,然後喊她:“清之。”
陳緣知胸腔裏的心髒快要逃跑了,她第一次完全失了方寸,像個未喑世事的孩童般,懵然擡頭看近在咫尺的許臨濯。
腦袋暈乎乎的,但她還是能分辨出來,眼前的人在笑。
不是取笑她的那種笑,而是很溫柔的,快要将人溺斃的笑。
“這裏人太多了,我怕你會摔倒。”
“可以牽着你的手嗎?”
可以。
陳緣知微微張開唇,聲音細如蚊吶:“好。”
拜托了,請一定要牽住我的手。
......拜托了。
許臨濯的笑聲散落在轟鳴旋轉的音樂中,卻那麽清晰。
那人緊緊地挨着她,手臂的皮膚透過襯衣傳來的體溫高得吓人。
在揮舞着手臂肆意尖叫狂吼的人群中,他溫熱的掌心和她的相貼,指縫逐一扣緊,密不可分。
“我想言語很難描述 ? 生命太短也難曉明天”
“但我聽說”
“每顆星星都是一個美夢”
“請讓我成為你的星空”
嗚嗚終于牽手了(媽媽落淚)
歌詞是我編的,沒有這首歌嗚嗚大家可以不用問了qwq
給我碼感動了咋回事。
順帶一提本文第一男配白煜華同學終于在這一章閃亮登場~^_^大家可以猜猜他是什麽性格,應該很好猜哈哈!他的戲份主要在元培班,現在就是拉出來溜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