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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99 番外之景衡篇
    又一年年底,临云市的冬天没有雪,也足够寒冷。

    傍晚,谢景聿和林粟到了一中,直接去了高一教学楼。

    到了年级办公室,孙志东一见着他俩,立刻站起身,寒暄道:“来了啊。”

    谢景聿“嗯”了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挂了彩的谢景衡。想想也是可笑,大学都要毕业了,他居然还要来高中听训,还是因为谢景衡。

    谢景聿对谢景衡来临云一中读书的事不意外,一个儿子养“废”了,谢成康肯定会想培养另一个。他本来以为自己现在离开了谢成康的掌控,以後和谢景衡不会再有什麽交集,但好巧不巧,孙志东成了谢景衡的班主任。

    谢景衡上高中後,在学校不老实,隔三差五地惹事。孙志东知道他和谢景聿是兄弟後,就常常联系谢景聿,让他和弟弟好好聊聊,就好像他俩兄弟情深一样。

    这回孙志东知道谢景聿放假回了临云市,索性直接把人叫来了。

    孙志东招呼谢景聿去外面谈话,林粟就待在办公室里。她打量了下谢景衡,几年不见,他长大了。

    “要不要去趟医务室?”林粟看谢景衡脸上挂了彩,问了句。

    谢景衡擡手,随意擦了下嘴角,冷淡地回了句“不用”,之後又面无表情地看着林粟,问:“你和谢景聿应该都挺讨厌我的,为什麽还要过来?”

    林粟盯着谢景衡的脸,他的眉眼和谢景聿有点像,冷着脸的时候隐隐让她看到了十六七岁时的谢景聿。

    一样的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孙老师是我们的老师,他有事找,我们就来了。”

    谢景衡冷笑:“你们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林粟知道谢景衡是因为家庭,才造就了现在这样乖戾的性格,她是学教育的,这时候本该从专业的角度去理解、开导他,但想到他曾经对谢景聿造成的伤害,她就心软不下来。

    “你就当是吧。”林粟也回以冷漠。

    谢景衡闻言,自嘲一笑,低下头沉默了。

    孙志东和谢景聿在外面的走廊上聊了一番,之後回到办公室,又批评了谢景衡几句,才让他离开。

    出了校门,谢景衡看了谢景聿和林粟一眼,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要走。

    谢景聿冷声问他:“你这样回去,谢成康会放过你?”

    “不回去不就得了。”谢景衡无所谓道。

    林粟皱眉:“不回去你妈不会担心吗?”

    “她在临岩市。”谢景衡回头见谢景聿和林粟的表情有些微妙,讽刺一笑,说:“你们不知道吧,谢成康就算离婚了也没娶我妈,可能是上一场婚姻被分走了太多财産了,他怕了。”

    他盯着谢景聿,挑衅问:“你说你妈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谢景聿神色微沉。

    林粟拉住谢景聿的手。

    谢景衡看见了,笑一声,对林粟说:“你还是和那时候一样护着他啊……看来学校里的传闻没错,你们这对情侣是挺模范的。”

    林粟不理会,反问谢景衡:“你不回家要去哪儿?”

    “随便去哪儿,和你们没关系。”

    谢景聿看着谢景衡,恍然间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偏执、冷漠。虽然境况不一样,但他们都是家庭的受害者。他想到刚才孙志东说他在学校被人骂“私生子”的话,不由眉头轻皱。

    “你要是不回去就跟我走。”

    谢景衡微怔,谢景聿面无表情地解释说:“我不想大晚上的还接到老孙的电话,让我出来接你。”

    林粟也觉不能放任谢景衡一个未成年大晚上的在外面游荡,万一出了事,他们都脱不了干系。她朝谢景衡招了下手:“跟我们走吧,不然我就把你不回家,在外面过夜的事告诉孙老师了。”

    谢景衡拧起眉头,觉得他们两个多管闲事,但他的确不想再听孙志东说教了,便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走了。

    谢景聿和林粟先带着谢景衡去了附近的卫生所,把脸上的伤口处理了,之後就一起去了“穗穗有食”。

    林晓穗看到谢景衡,问林粟他是谁,林粟含糊说是谢景聿的一个弟弟,林晓穗多少了解谢景聿的家庭情况,就没多打听,招呼赵勇为给他们做点吃的。

    晚上店里吃饭的人多,小小的饭馆里处处弥漫着饭菜的香味,还有食客们的谈笑声。林晓穗端上好几道菜,一口一个“孩子”地喊谢景衡,热情地招呼他多吃点儿。

    谢景聿见谢景衡看着桌上的饭菜,神色寂寥,垂下眼开口说:“你现在不吃饱,晚上我那里可没东西给你吃。”

    林粟把一碗汤搁在谢景衡手边,示意他:“喝点汤暖和暖和吧。”

    在这样的冬夜,这顿饭显得灯火可亲,谢景衡已经很久没感受过类似于“温暖”的感觉了,即使在临岩市,呆在他妈妈身边,他也很少有过这种感受。他妈妈是个懦弱的女人,只会唉声叹气,就像是古代後宫里等待君王宠幸的妃子,有时候还会将情绪发泄到他身上。

    谢景衡的目光扫过谢景聿和林粟,按捺下心中的情绪,沉默地吃饭。

    吃完饭,谢景聿和林粟领着谢景衡离开“穗穗有食”,经过路口的便利店时,谢景聿说要买东西,就进去了。

    林粟等在外面,看向谢景衡说:“晚上你就去你哥……谢景聿的公寓住一晚吧,以後别和人打架了。”

    谢景衡还是很犟:“你们完全可以不管我。”

    “不是我想管,是谢景聿。”

    谢景衡自嘲:“他应该恨死我了才对,我毁了他的家。”

    “他的家不是你毁的,至于他恨不恨你,我想之前他就和你说过了,他真正记恨的人是谁。”林粟想谢景聿主动带谢景衡回来,就是不再去计较以前的事了,她也当站在他那边才对。

    “他知道你们都是受害者,现在他逃出来了,也想拉你一把。”林粟郑重地说。

    谢景衡心头一动,但还是嗤笑道:“假仁假义。”

    林粟蹙眉,语气重了些:“不是只有你的痛苦才是痛苦。”

    谢景衡绷着脸:“你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里,不会懂的。”

    “幸福的家庭?”林粟了无意义地笑一笑,“你大概不知道,我从小就生活在山里,是被养父养母虐待着长大的,要不是谢景聿让谢成康资助我,我连高中都读不了。”

    谢景衡露出了些许吃惊的表情。

    “至于谢景聿,他的痛苦不会比你少,但是他从来没有自暴自弃过。”林粟很冷静地说:“这个世界上不幸的人有很多,不幸的家庭也有很多,既然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出身,就想办法改变自己的未来。”

    “我和你哥都是这麽做的,你如果愿意,也可以试试。”

    谢景衡眼神沉沉,缄默不答。

    谢景聿买了东西出来,示意谢景衡跟他走,他们先送了林粟回家。分开前,林粟看着谢景聿和谢景衡,叮嘱他们别打架,听她这麽说,兄弟俩的表情都不太自在。

    虽然生理上他们是同一个爸,但谢景聿和谢景衡没一起生活过,说不上熟,加上之前的纠葛,两人单独相处格外别扭。

    到了公寓,封闭空间里,这种尴尬被无限放大。

    谢景聿把刚从便利店买的东西放桌上,没什麽感情地说:“都是一次性用品,你晚上用这个。”

    谢景衡也没什麽情绪地应道:“嗯。”

    谢景聿看他一眼,忽问:“你不回去,谢成康不找你吗?”

    谢景衡冷哼:“他不像关心你一样关心我,我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回去,他也不见得会过问。在他心里,始终还是你这个儿子最优秀。”

    “不然你回家吧,你只要服服软,他就不会和你计较的。”谢景衡语气嘲讽。

    谢景聿知道谢景衡是故意在挑衅,他沉下脸,又想到林粟叮嘱的话,便把情绪压了下去,不和谢景衡这个未成年一般见识。

    谢景聿给谢景衡拿了套干净的家居服,又从卧室里抱了床被子丢到沙发上。带谢景衡回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可没办法和他睡一张床。

    他们两个本就关系不和,话不投机便不再交谈。

    晚上,谢景聿在卧室里看完一篇文献,出门去洗手间时,看到客厅里没人,以为谢景衡是偷偷跑了,他刚想打开公寓门去看看,回头瞥到了阳台上的一个身影,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谢景聿本来不想管,但又不想明天一大早就接到孙志东打来的电话,问他谢景衡怎麽没去学校。他现在在孙志东那儿就跟谢景衡的监护人一样,谢成康不管,他就找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你明天要上学,还不睡?”

    谢景衡趴在栏杆上,回头看一眼,讥嘲说:“你怎麽和我妈似的。”

    谢景聿狠狠皱起眉头。

    “睡不着。”谢景衡吹着冷风,看着窗外的夜景,冷不丁问:“你没把我寄给你的信给谢成康看,是不是?”

    他不等谢景聿回答,自顾自接道:“你如果给他看了,他不一定会把我接到身边来。”

    谢景聿忖了下,走过去,和他一起并肩站在阳台上:“我并不想报复你。”

    谢景衡抿紧了唇,好一阵沉默後,才开口说:“我小时候看别人家团团圆圆的就不明白,为什麽别人的爸爸可以待在家里,而我的爸爸却只能隔段时间来一次,每次都来去匆匆的。我妈说他工作忙,我相信了,直到上了小学,班上有人说我是‘私生子’。”

    他顿了下,接着说:“我才知道,原来谢成康并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他在临云市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儿子。我问我妈,我妈说如果我想要爸爸经常来临岩市看我们,我就要比他的另一个儿子还要优秀。”

    “我听她的话,拼命地努力学习、表现,讨谢成康的欢心,但是他始终觉得我不行。谢成康心里,终究是你这个儿子更加出色。所以有段时间,我很嫉妒你,甚至觉得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

    “所以你才会给我寄信。”谢景聿眉间紧皱。

    “对。”谢景衡自嘲笑笑,说:“你女朋友说得对,我比不过你,就想毁了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谢景聿并不想去嘲讽谢景衡,他自己是在十六七岁的时候看清了家庭的真相,但谢景衡早在更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十六七岁的他尚且不能自洽,谢景衡当时应该更难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所以只能简单粗暴地发泄。

    责怪已无意义,谢景聿冷静回道:“换作我是你,也不一定能保持理智。”

    “你应该恨我才对。”

    “我没那麽多精力浪费在无意义的事上。”谢景聿看向谢景衡,忖了下问:“老孙说你经常在学校惹事,你的入学成绩很好,但是高一这学期每次考试都考砸了。”

    “你是故意的。”谢景聿语气笃定。

    谢景衡一脸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还隐隐得意:“我不想当你的替代品,你说得对,我该记恨的人是谢成康,他想再培养一个你出来,我偏不让他如意。”

    谢景聿闻言冷哼,不客气地讥道:“不管从前还是现在,你选择反抗的方式都很愚蠢。”

    “你懂什麽?”谢景衡稍微激动道:“我就是要让他不痛快。”

    谢景聿缓一口气,克制道:“你想报复,前提是要不伤及自己的利益,如果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那这个报复就完全没有意义。你故意惹事,考试考砸,顶多是让谢成康对你感到失望,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他不是想再培养一个我,只是想要一个优秀、听话的儿子,你要成为什麽样的人是你自己决定的。”谢景聿直视着谢景衡,语气肃然:“你想反抗、报复,首先要有资本,在能力不够强大之前,你所有的行为都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你在激励我?”谢景衡盯着谢景聿,“你不怕我抢走你的东西?”

    谢景聿皱眉:“比如?”

    “谢成康的公司。”谢景衡说:“我如果是一滩烂泥,他就还是会记挂着你这个出色的儿子,惦记着让你回去接手他的事业。”

    谢景聿闻言,神色舒展了。他几不可察地一笑:“我对他的公司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如果想要,最好是有能耐从他手上抢过来,我拭目以待。”

    谢景衡的目光始终聚焦在谢景聿的脸上,他观察着他,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不甘不满,他说的话是真心的。

    “你和你女朋友真是天生一对,都喜欢教育人。”谢景衡明明心里已经软化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

    谢景聿猜到林粟大概也和他说了什麽,便从容地说:“教育人是她的专业,我只是看不惯有人犯蠢。”

    “你——”

    “以後少干让老孙找家长的事,我不想隔三差五接到他的电话。”

    谢景聿这会儿冷着脸,很有兄长的气势,谢景衡被震慑住,很快别过头,不自在地犟了句:“你可以不管。”

    “今天是最後一次。”

    谢景衡的眼神黯下。

    “明年我和林粟要出国留学,这个公寓不会退租,你以後要是没地方去,可以来这儿。”

    谢景聿说完,谢景衡回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神色复杂地问:“为什麽?”

    为什麽?谢景聿也在问自己,为什麽要管谢景衡的死活?他沉默片刻,才平静地开口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如果能有个地方让我喘口气,会轻松很多。”

    他这麽做是帮谢景衡,也是在帮曾经的自己。

    话已至此,谢景聿也没什麽想说的了,之後谢景衡要怎麽做,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转身要回卧室,才走了两步,忽听到谢景衡喊他:“哥。”

    谢景聿倏地顿住脚。

    谢景衡埋着头,半晌,哑着声音说:“对不起。”

    谢景聿莫名感到一阵轻松,在这一刻,他体会到了林粟这个专业的成就感,的确还不赖。

    他不由得扬了扬嘴角,很快随意道:“早点睡吧,睡一觉,明天重新开始。”

    撤回完结感言,虽然真的写不动了,但感觉还缺点什麽,不想留有遗憾,就再写一个番外吧,不然我心里总惦记着这事,下回再完结吧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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