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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59章
    第359章

    趙雲峰幾人輪流囑咐,方子晨看着他們,道:“五年後我就回來了啊!你們這麽搞,弄得我好像一去不複返了一樣,這不太好啊!實在不放心,就給兩小錢吧,我如今也就缺這個了。”

    趙雲峰幾人直接噎了。

    飯吃到一半,丫鬟進來說鄭佩瑤來了。

    她自癱了後就被鄭家送到了城外的廟裏,日日在裏頭‘反省’,鄭家派過去的丫鬟受不了廟裏清苦,早跑了。

    鄭佩瑤雖說是對不住趙哥兒,但對前頭三個兒子沒有虧欠過半分,趙嵩狠了心不許她回來,趙雲峰幾人也不敢幫着求情,若是真把鄭佩瑤接回來,面對趙哥兒,也難免的心虛,三兄弟私下商量後,在外頭置了間宅院,把鄭佩瑤從廟裏接了回來,偶爾的過去看看。

    這事瞞不過趙嵩,他眉頭擰起來,筷子啪的擱桌子上:“她回來幹什麽?”

    “小旭······”鄭佩瑤坐輪椅上被丫鬟推了進來,她口齒不清,一個勁兒的喊着趙哥兒,說求他原諒。

    如今她是真的後悔,特別是在知曉方子晨被外放的時候。

    先頭她從未覺得自己做錯了,只覺得趙哥兒和趙嵩都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她不是不曉得方子晨六元及第文采出衆,可都是狀元,往年那些個狀元入了翰林,有往上爬了的,十幾年,升到了四品,這是好的。可也有大多是‘泯然衆人矣’。皇上日理萬機,沒人幫襯着時常的提兩句,三年一過,又有新狀元出鍋,前頭那些個兒,就無人曉得了。

    她只當方子晨比那些狀元厲害一些罷了,趙嵩在朝上人言微輕,且為人耿直,從不屑得用關系幫孩子謀出路,總說孩子能爬到什麽地兒,要靠孩子自己,他幫了,孩子沒本事,那位兒也做不久守不住,趙嵩對自個孩子都這般,方子晨本家無人幫襯,岳家也靠不住,要爬起來難啊!

    朝中事兒她不懂,她住京城幾十年,只曉得沒點背景是寸步難行。

    後頭秦家派人來,京城那些人看在秦家的面子上,對着方子晨多有忍讓和讨好,鄭佩瑤聽完下人回報,也只覺得秦家是因為喜歡乖仔才會如此,趙哥兒若是同李志城在一起,孩子也帶過去,這份殊榮落在李志城頭上,加上有李原和孟家,李志城往後官途定是一路順暢,他如今年紀輕輕的,便是四品的官兒,人有家世,自個也有本事,放眼整個京城的世家子弟中少有這般出息的。

    她死不悔改,趙雲峰去看她,她總拉着趙雲峰的手一個勁兒的說:“娘一心為着我們趙家,一心為你四弟,為什麽到最後,他們都不曉得我良苦用心,還這般對我!他們沒良心啊!”

    趙雲峰終于受不住。

    “娘,至始至終都是你在自我感動。”

    鄭佩瑤都頓了:“雲峰,你在說什麽?”

    “你之前怨爹不幫我,說我三十多歲還只一六品小官兒,但你知道嗎?不是爹不幫我,是我自己不想往上走了,我不喜官場的爾虞我詐,你根本就不知道,爬得越高,在那種位置有多受限,說錯一句話,行錯一步路,都有可能讓我們趙家滿門抄斬,我自己什麽本事我知道,我也不想過那種戰戰兢兢提心吊膽的生活。”

    趙雲峰冷靜着:“你瞧不上方子晨,可你知道嗎?六元及第,我們大夏幾十年都未出過這麽一個人了,你不曉得皇上有多看重他,你眼裏只有侯府的李志城。可李志城算什麽?他若跟方小子一樣的出生,他能三年內從一無所有走到這個位置嗎?沒有他,四弟還能回京嗎?你知道四弟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嗎?你做這些的時候,有想過嗎?啊?有想過嗎?”

    他一連串的厲聲質問讓鄭佩瑤啞口無言,愣在當場。

    “你想要趙家成名門,想四弟做那侯府夫人,但終于到底,這都是你在想,四弟真正想要的,不過是個家,你根本就不懂,你擅做主張,耍那些肮髒手段,如今竟還埋怨我們不理解你,娘,”趙雲峰沉着聲反問:“那你有理解過我們嗎?”

    “雲峰,娘······”

    趙雲峰打斷她:“你瞧不起方子晨,不過你知道嗎?人被皇上下放去涸洲鍍金了,涸洲知府正三品。”

    鄭佩瑤猛然瞪大了雙眼,幾乎不敢置信。

    “這位兒沒什麽人敢去,因為涸洲窮,去了難出政績。”

    政績難出,就意味着再想往上走就難了。

    沒人敢往涸洲走,調過去的幾官員還都被打了,加上先頭被蒙蔽多年,涸洲民不聊生,皇上怕了,想安排自己人上,諸多原因下,方子晨白撿了個便宜,但這便宜為什麽不落別人家?

    皇上的人,也不只方子晨一個。

    究其原因只一個······

    “皇上答應他,五年後不管如何都會調他回來,子晨今年多少歲?人不到二十二,二十二的正三品官,娘您之前見過嗎?皇上這份寵李志城有嗎?李志城快三十了吧,如今廢了不說,即使好好的,他也才幾品?方子晨若是沒點本事,能得皇上這般看重?”趙雲峰說。

    鄭佩瑤好像一下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

    趙雲峰什麽時候離開她也不曉得,只滿腦子都是方子晨的事。

    不過一年啊!

    六品直接跳到了三品,趙嵩努力了大半輩子,有多辛苦才走到這個位置鄭佩瑤都看在眼裏,可如今方子晨只一晃眼,就跟他平起平坐了。

    沒準的五年後回來,趙嵩見了他,還得喊他一聲大人。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何必啊!!!

    鄭佩瑤悔得腸子發青,心肝絞疼。

    如今過來就是想求原諒。

    滾滾蛋蛋正被唐阿叔和馮嬷嬷抱在一旁,兩孩子呀呀叫,鄭佩瑤眼眶一酸,就想讓丫鬟推過去抱,唐阿叔卻先一步躲開了。

    方子晨沒說話,見人如今說話口水橫流,心虛得要命,菜都不敢夾。

    當初真是沒想到鄭佩瑤這麽不經氣的,這老虔婆怕是恨死他了,剛這麽想,鄭佩瑤猝不及防喊他名。

    “方小子。”她朝方子晨看過去:“當初是我不對,你原諒我吧!當父母的都這樣,只想着為孩子好,我······”

    方子晨看了她半響,笑了:“你說的‘都這樣’,除了你還有誰?”

    趙嵩眼見他說話開始陰陽怪氣要發火了,趕忙讓人将鄭佩瑤推下去。

    “誰讓她進來的?以後沒我允許,不許放她進來。”

    方子晨感覺有些掃興了,吃了飯,又聊了一會兒,一家人才回了

    隔天又去左相府吃了一頓。

    左相夫人全程抱着乖仔一個勁兒的哭,乖仔要是沒坐着橫躺在她懷裏,方子晨都以為自家兒砸涼了她才哭成這樣,左相和他大兒子在一旁叮囑着方子晨,讓他到了地方上踏實些,不要飄,盡量給皇上守好涸洲。

    隔天的,同僚又請了,月底都是忙着吃離別飯,三十號那天,方子晨帶着夫郎兒子正式上路了。

    帶的東西多,足足裝了八輛馬車,夏景宏給了一輛大的,寬敞得緊,方子晨自己做了大輪胎換上去,因為橡膠不多,就做了六個。

    這車輪抗震好,黎師傅馮嬷嬷這幾都是老骨頭的,一路颠簸過去,方子晨怕人到了地兒直接得殘了,于是給黎師傅那輛和馮嬷嬷那輛也給換了。

    方子晨不會趕車,黎藝盛也不會,只得雇傭镖局的人護送一趟。

    到了城門,有人在喊乖仔,是幾個皇子,還有尚書家和右相家的小子。

    趙哥兒讓人停了馬車,乖仔跳下去,幾小夥伴一起同流合污了幾月,在皇宮出生入死,感情鐵得很,這會兒抱頭痛哭,鼻涕橫流。

    “乖仔,你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我父親說涸洲那邊很危險,乖仔,你千萬要小心,不要被人打殘了。”

    “我們等你回來再一起騎單車。”

    四皇子拉着乖仔,聲音帶着沮喪:“乖仔,你能不去嗎?我不想你去。”

    乖仔吸了吸鼻子,也是萬分不舍:“乖仔要去保護父親,父親沒有仁照顧,不得行喲!”

    右相家的小子跟乖仔在一起混久了,懂了很多事兒,這會也道:“乖仔說的沒錯,方叔叔一副小白臉的樣子,看着确實是不太行,他們說讀書人,除了讀書做文章,刀都提不起來,乖仔厲害,沒有乖仔的話,方叔叔一去,到了涸洲,被人一拳頭過來,我們怕是得趕着去吃席了。”

    方子晨在馬車裏聽了幾耳朵,是想立刻下馬過去揍他們一頓,展現一下風采,打得他們嗷嗷叫,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厲害,他媽的,說他啥子不好,竟把他說成小白臉。

    趙哥兒拉住他,笑得肚子都要痛。

    幾個皇子身後跟着一隊騎兵,前頭那個下馬到方子晨的馬車外,抱拳喊了一聲:

    “方大人。”

    聲音有些熟悉,方子晨撩開車簾探出個腦袋:“哎呀,你不是皇上跟前那個,那個啥嗎?”

    這人乃皇上跟前的帶刀侍衛,常守在禦書房外。

    “回大人,卑職姓張,單名泉。”

    “皇上派你來有事啊?”

    “皇上派我等同方大人一起前往涸洲,期間全權聽命于方大人。”

    方子晨想起這麽一回事兒了。

    夏景宏派了三十人來,騎着馬,瞧着皆是像練家子。

    方子晨安心了。

    他媽的,這會看誰還敢打他。

    趙家昨兒就來送別了,這會沒見着人,京城常有走商的來來往往,車隊并沒有引起過多的注意。

    乖仔回了車上悶悶不樂,趙哥兒抱過他,拿了包子出來,乖仔吸了吸鼻子,吃了兩個包子,心情才算好點。

    車隊徹底從城門口消失,趙雲越和趙雲瀾幾人才從拐角出來。

    “老四走了。”

    “嗯!我們回去吧!”

    方子晨和黎藝盛兩人一走,趙雲越覺得心頭空落落的。

    趙哥兒撩開車簾回頭看,城門慢慢變遠,方子晨靠過來,沒說話,只攬住他的肩。

    他家不在這兒,因此去哪裏他都覺得無所謂。可趙哥兒不一樣,他盼着回家盼了十幾年,趙家人待他不錯,後頭兩車的東西就是史念祈和趙二嫂給準備的,涸洲的窮是人盡皆知,她們沒去過,總怕着那地兒跟村裏一樣,啥子都沒有,吃喝穿的,一應都給備上,另外兩車是孟家給的。

    “趙哥兒,你若是······”

    趙哥兒知道他想說什麽,立馬打斷他:“你去哪我去哪,我舍不得爹和哥哥嫂子們,但你最重要。”

    方子晨沒再說話,只用力抱緊他。

    車子全封閉,裏頭也不敢燒碳火,燒了就得把車簾撩開一些,但馬車跑得快,風大得緊,大家只能在車裏頭鋪上被子,蓋得厚了倒也暖和。

    一開始趙哥兒還怕兩孩子不适應,會鬧,但有乖仔和小風在,一直逗着,倒是沒有哭過,官道地面不是很平坦,但換了大車胎,鋪的又厚,也不怎麽颠簸。

    黎師傅坐得舒服:“方小子做的這輪子好啊!我一把老骨頭,走兩天了都不覺得難受。”

    上次他去城外莊子給個貴人看病,來返一趟,回去後他是哪哪都疼,因此才想着趕緊回鄉,不然後頭年紀越大,路上怕是要遭罪。

    之前就請了幾個镖師,他們幾大馬車打眼得緊,黎師傅還擔心被人盯上,這會看着前頭開道的夏景宏派來的禁衛軍——高大結實,神色威寒,頓時是啥子都不怕了。

    先頭請的那兩奶娘是京城人,自是不會跟來,趙哥兒沒辦法,只能帶了奶粉。

    這玩意兒,根據歷史記載,好像是成吉思汗做出來的,方子晨沒想到大夏也有,但沒現代那麽‘精致’,這兒的奶粉很是粗糙,就是簡單的把水分烘幹了而已。

    隊裏還帶了兩只母牛,一些米糊糊,給孩子輪着來。

    河道冰凍,只能一路馬車過去。

    方子晨跟着張泉他們一起騎的馬,夏景宏送的那馬車大,兩匹馬兒拉,穩穩當當的,謝肖宇常蹿到這邊來逗孩子,有時候逗着逗着,就落寞着不說話。

    趙哥兒知道他在想什麽。

    黎藝盛是獨子,他自個不急,但黎父黎母卻是急的。

    謝家門楣高,兩老不敢明着催,但來信寫得再含蓄,也有催促之意,兩人成婚快三年了,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黎母覺得他是身子沒養好,話裏話外都是勸他在家裏歇息,不要折騰了,黎藝盛賺的銀子夠他吃,可謝肖宇是個呆不住了,一來二去,為了這事兒也煩了。

    趙哥兒把滾滾遞他懷裏:“多抱抱,以前在村裏她們說小孩子帶着運,抱多了,沒準來年你就能懷上了。”

    謝肖宇不信這個,但趙哥兒也是一片好意,他笑了笑:“那我得多抱抱,滾滾,你要保佑你幹爹爹來年生個弟弟啊!”

    滾滾咿呀叫了一聲,攥着拳頭使勁揮,似乎覺得自己應承了還不夠,又踢蹬着胖胖的腳丫子踹了蛋蛋一下,蛋蛋也立馬揮起了拳頭。

    謝肖宇看得好笑,抱完這個抱那個,晚上都想留在這邊不走了。

    路上經過城鎮有客棧,晚上便歇裏頭,若是宿在野外,護衛們就紮了帳篷圍着火推睡。

    方子晨晚上都會回車裏,如今沒條件,小風也就沒得避嫌了,同着睡在裏頭。

    魚哥兒幾人分成兩車,車廂小,又加上被褥,實在是擠不下人了。

    出發前史念祈勸着趙哥兒把小風留下,因為小風大了,學習也上進,但要學的東西兒多,不說琴棋書畫要會些,就是這女紅也得學,小風對這些兒一竅不通,女紅也剛學了個把來月,去了涸洲去哪尋嬷嬷?

    而且涸洲的嬷嬷怕是也不曉得京城的規矩,這一去五年,等回來都十六了,再學就晚了,不好找婆

    小風雖不是趙哥兒親子,但趙家自也不會苛待他,趙哥兒尋了小風,把史念祈的話兒同他講了,不出趙哥兒所料,小風沒選擇留下。

    這孩子,是真把他們當家人的,趙哥兒也是如此,雖曉得把小風留京城好一些,但還是把他帶上了。

    一家人哪裏能分開。

    方子晨當時在一旁聽完了,只道:“大嫂這話好笑,你不就是什麽都不會,還不是尋了我這麽個好的,雖然這世上像我這樣的男人少有,但也沒關系,要是嫁不出去,我再把他送尼姑庵就行了嘛!多大點事兒。”

    這話剛說完,方子晨就滿院子的被小風追着打。

    ……

    方子晨這邊是橫着睡,如此也是擠,乖仔得睡方子晨肚子上,還好這小子沒怎麽長個,不然可就壓壞死人了。

    冬季冷,晚上寒風凜冽呼呼的吹,刮死個人,大家都是擠一被窩,倒是挺暖和。

    行至一來月,終于到了下陽,行程終于去了大半,因為趕着上任,中途路過城鎮,也沒得去逛,今兒孩子尿布用完了,得找個客棧洗洗,烤一烤,然剛入城,一隊兵馬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都還沒到涸洲呢!

    就有人找茬了?

    但瞧着也不像,人穿着兵服。

    前頭一漢子過來,恭敬問:“敢問是方大人?”

    他語氣篤定,看來是認識自己,方子晨也不扯了,回:“是我啊,你誰?”

    “小的乃衡陽秦老将軍派來的。”

    方子晨被外放的事兒一傳出來,将軍府那邊剛得了消息就給衡陽那邊去信了。

    涸洲什麽地秦老将軍自是曉得,有些地兒百姓彪悍得緊,先頭那邊一縣令聽說半夜被偷襲,一家老小全被揍了。

    秦老将軍是怎麽都不放心,乖仔再能打,人鋤頭揮過來他那大腦瓜子怕是也要裂。

    思前想後,秦老将軍派了人過來。

    秦家兵分兩種,一種‘國有’,一種‘私有’,但私兵人數有限,不可超。

    如今京中除了皇上,左右兩相最為權貴,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招募私兵,只秦家有此殊榮。

    秦家本就手握重兵,還能有此待遇,可見皇上信任了。

    這次來了五十人,因為趕不到京裏,便來下陽這邊等着。

    方子晨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說謝吧!又覺得這秦老将軍實在是太小看他了。

    區區刁民,他會怕嗎?

    那不能啊!

    八車東西,加坐人的馬車,長長一隊伍,可謂浩浩蕩蕩,入城時官兵呵了一聲,說要搜查,都沒用方子晨出馬,張泉策馬過去,腰牌一出,那官兵立馬朝着馬車跪了下來。

    “原來是大人,小的方才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恕罪。”

    方子晨車簾撩開一瞧,拍拍乖仔:“兒砸,看見沒有,父親現在有沒有派頭?”

    乖仔追捧:“父親厲害咯。”

    “那是。”方子晨說:“到了涸洲,你父親就是老大了,到時候父親也給你弄一腰牌威風威風,誰要是不長眼攔了你,你就學張泉,知道嗎?”

    “嗯!”乖仔眼睛亮晶晶:“乖仔系官二代鳥,乖仔牛牛滴最厲害,誰攔乖仔,乖仔就亮出腰牌吓喜他。”

    趙哥兒咳了一聲,方子晨立馬敲乖仔腦袋:“但你不能為非作歹,仗勢欺人知道嗎?”

    “喲,”乖仔急忙道:“父親,幹壞事不對,乖仔早就知道鳥,乖仔才不會做壞事,乖仔系好乖仔,棒棒滴乖仔。”

    趙哥兒看見乖仔插着腰,胸膛要頂上天去,不由覺得好笑。

    車隊在上陽休整一天,帶的幹糧該補充的補充,該洗澡的洗澡,忙忙碌碌一通。

    趙哥兒一路上最擔心的就是幾個孩子,乖仔還好,皮實得緊,沒覺得有啥,偶爾的還會跑外頭跟方子晨騎馬,就是沒有雞吃,瘦了一些,不知道是小時候執念太重,還是真的喜歡,這小子沒雞肉吃飯就不香,方子晨心疼壞了,每到鎮上休整總要買幾只雞留着,晚上讓人熱了給乖仔,滾滾蛋蛋也沒鬧騰,黎師傅常過來看他們,把了脈直說這兩小子真是壯的,跟着他們趕路,沒怎麽哭不說,還越長越胖了,沒瘦一丁半點兒,真是硬骨頭啊!

    趙哥兒覺得應該是懷着的時候吃的好,兩孩子就結實了。

    一月底已入了年,城中熱鬧非凡,熙熙囔囔。

    這會兒客棧沒什麽人,大家都擱家裏過年呢,趙哥兒讓掌櫃的給他們上些好酒好菜,護衛出京後一路護送着他們,風餐露宿的不容易,秦家的也得招待好,畢竟是年節。

    他們一共百來人,怎麽的都得整個十桌,客棧裏幹活的小二大半放假在家裏過年,如今人手怕是不夠,但掌櫃的不敢說,這一行人,個個騎着馬,腰間佩着刀,還官兵護送着,七/八的行囊,怕是大人物啊!不好得罪,趕忙的去隔壁客棧,讓人救次急,先廚子小二都借過來。

    趙哥兒讓唐阿叔給魚哥兒幾人發了紅包,讓他們吃過飯後去外頭玩玩,明兒就趕路了。

    魚哥兒幾人興高采烈,他們年紀到底是還小,就愛湊熱鬧。

    馮嬷嬷和唐阿叔不願去,在客棧裏頭照顧孩子,方子晨便帶着趙哥兒和兩孩子去了,小風被趙哥兒牽着,乖仔依舊坐方子晨肩膀上,小風看着前頭,恍惚想起還在小河村那會兒,他在方家的第一個年好像也是這般,可那時候他矮,被趙哥兒牽着的時候,目之所及皆是屁股,如今一晃,不用方子晨抱,他也已經能看清前頭的風景了。

    如果當年趙叔和方叔沒去山上尋他,那他這會兒,怕已是森森白骨了。

    手上力道漸重,趙哥兒垂眸看過去,卻發現小風眼眶通紅。

    “怎麽了?”

    小風瞳眸深得看不出情緒:“趙叔。”他沒有多說,只喊了一聲,然後緊緊的握住趙哥兒的手。

    趙哥兒也不多問,回握住他,方子晨掏着自己省吃儉用存下來的私房錢,給兩個小的和一個大的買了好些東西,都是吃的,可把乖仔高興壞了,一路囔着‘父親最好咯,乖仔要給父親一個親親’,同方子晨是黏黏糊糊的,趙哥兒都感覺快沒眼看。

    他們回來時,豆哥兒幾人也回來了,趙哥兒紅包給的不多,就只一兩,但平時也有給月例,豆哥兒幾人沒怎麽花,就買了些幹果和饴點心,原以為是他們買了自己要吃的,後頭路上見着他們拿來給乖仔,趙哥兒才曉得了。

    都是懂感恩的。

    隔天一早又趕路了。縣令收到消息再趕過來,客棧已是人去樓空。

    “怎麽走這麽快。”縣令捶胸頓足。

    師爺不明白,只聽下頭的禀報陣仗很大,禁衛軍,秦家兵跟在兩旁護着,他聽着都膽寒:“老爺,這來的是何許人啊?”

    “應是前往涸洲任職的方大人。”

    涸洲這地兒,南邊地區的百姓也許有些都沒聽過,但幾月前夏景宏剛發怒整治朝堂,起因便是因為涸洲,上頭消息往下傳,當官的都知道這事兒,一時安守本分得緊。

    師爺消息不通:“老爺,既是如此,您也不必過于失望,涸洲什麽地兒,這方大人去了,也許一輩子就都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巴結上了能有什麽用。

    縣令恨鐵不成鋼的看他:“你就是個老糊塗,人說懂個毛,我看你是連毛都不懂。”

    師爺:“······”

    咋地還羞辱起人來了呢?

    常待着馬車裏會悶,方子晨路上偶爾的也會喊趙哥兒出來,教着他騎,趙哥兒也學的快,幾天就學會了,外頭雖是冷,但視野開闊,一路上風景盡是不同,從下陽出來,周邊路上還全是白雪,到處的白茫茫一片,可越近涸洲,兩路旁的石山越是多,天氣也沒像京城和下陽那般冷,漸漸的,路邊開始看見野草了。

    趙哥兒不願再坐馬車裏,怕兩個孩子小風和乖仔照顧不過來,趙哥兒便把馮嬷嬷和唐阿叔調了過來。

    趕緊趕慢,二月底,終于到了涸洲。

    他們這路線是通往涸洲南邊,大夏南邊和中部比北邊富饒,趙哥兒知道涸洲窮,可他原以為是涸洲北邊窮,南邊最怎麽樣都應該同扶安鎮差不多,可這會兒看着路邊的村莊,那真是連小河村都不如的。

    滿目的泥土房,茅草屋,路邊偶有趕路的百姓,那穿的真是一個寒碜,大冬天的,就一雙草鞋,裸露的腳趾青紫着,褐色灰舊且單薄的衣裳上打滿補丁。

    這裏沒下雪,是南邊的天氣,可南邊的冬天也很冷,雖然沒有冰雪,但是伴着風伴着雨,陰沉潮濕,寒意難耐,冷得刺骨,趙哥兒看見他們如此穿着,覺得整個人都更冷了,下意識捂緊披風。

    馬蹄聲大,大家好奇的看過來。

    以前小河村窮,但大家看着還算有點肉,人也沒顯得死氣沉沉,這會這些人,竟是滿目的麻木,一點精神都沒有。

    方子晨一隊人穿着富貴又厚實,路邊百姓曉得人不是富商便是大官人,趕忙誠惶誠恐的讓到一邊,大氣不敢喘,頭也不敢擡,直到走遠了,才好奇的張望。

    大隊剛要往鎮上去,前頭突然沖出來個漢子,還舉着鋤頭,方子晨趕緊勒緊缰繩停下馬。

    那漢子看見前頭一大群人,騎着高頭大馬,見到自己沖出來,人腰間的佩劍已經拔出了一半,幾十雙眼睛齊齊緊盯着他,大漢下腹驟然一緊,懵在當場。

    啥回事?

    這不對啊!

    前頭那些來任職的,沒帶這麽多人啊!

    現在這局勢是敵衆我寡,打不過的。

    他鋤頭一把鋤到地上,然後裝聾作啞的假裝在那兒幹活。

    整的很像那麽一回事兒,好像不是來打人的,而是專門跑這兒來幹活似的,方子晨和趙哥兒剛想笑,路邊草叢裏又蹿出來三十幾個人,個個手上都抄着家夥,不是鐮刀就是木棍,趙哥兒還看見有個手上拿着鍋鏟。

    他們沖出來不過一秒,看見方子晨身後人多,又立馬蹿到草叢裏跑裏了。

    出場前後不過三秒。

    這幫人是很懂識時務的。

    先頭那漢子入戲了,沒跟着同伴跑,還在路邊鋤草,他哥們跑遠了又匆匆回來,靠近了跳起來一巴掌扣他頭上。

    “你個二愣子,還不跑,想吃牢飯了是不是?”

    趙哥兒看見他們慌慌張張的跑林子裏去,這會真是忍不住笑了。

    方子晨也頂不住,這一笑,後頭那幫子人也跟着,這些人實在是整得跟玩兒一樣。

    路上連續遭遇了八/九波,不過都沒人敢上來找打。

    到了涸洲,又行了兩日,總算到了涸洲城。

    他們太過紮眼,入城門要受查,張泉很會擺譜,每次話都不說,腰牌一出,大部隊就被放行了。

    同知是個年過半百的瘦弱老頭,早得了消息,這會已經恭候多時,他先是匆匆掃了一眼,心中大驚,吞了把口水才做輯喊人:“見過方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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