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方子晨時至今日,到底是明白了黎藝盛當初那種憋屈又惱怒般的感受。
這死老太婆,真是讨厭死了。
不知道是中午睡多了,還是被氣着了,晚上方子晨翻來覆去的沒睡好。
受了‘憋屈’,方子晨又開始想家了。
外出的孩子,大抵都是這般時候,最是想
穿越這種事兒,不是鬧着玩,知道自己大概回不去後,他就很少想家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去想。
想多了,回不去,他就越發的難受。
他是方三少的時候,真是沒受過半點委屈,如今成了屌/絲,個個看不起他。
若是在家,這會碰上這種事,他早告狀去了,哪裏會像今兒這般,回頭一望,背後連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對方背後卻還站着兩丫鬟。
真是不輸人,卻輸了陣。
外頭有瑩瑩月光照進來,屋裏還燒着碳,窗戶開着條縫,寒風滲透而入,紗帳浮萍似的,東飄西蕩,趙哥兒不在,房裏寂寥得厲害。
方子晨裹緊了被子,盯着地上那抹光瞧。
如今離家已有三年多了。
爸媽還好嗎?
爺奶身體是否還健康?
他突然不見,他們會不會急瘋了?報警找不到人,奶奶應該哭了兩桶淚。
二哥吃牢飯了嗎?沒吃牢飯的話,蹲過幾次牢房了?踩過縫紉機的腳速趕上帕金森了嗎?
大哥鐵樹開花了沒?當上霸總在幾百平的頂樓裏俯視芸芸衆生了嗎?
應是不會,普通霸總才會如此,他大哥那樣有格調的人,甩尋常霸總兩條街,他大哥應是坐在避雷針上,俯視芸芸衆生。
回憶像張網一樣,牢牢地把他擒住,思念排山倒海。
······他想回家了。
他真的,想回家了。
方子晨吸了吸鼻子,心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喘息和心跳,在房裏漸漸變得清晰。
昨兒想家,早上起來,又想趙哥兒和兒砸了。
趙哥兒已經回趙府兩天了,趙府奴仆成群,史念祈輪不到他幫忙照顧,方子晨不曉得他為什麽還不回來,摸着肚子,不由想他做的飯,方子晨派了一嬷嬷去喊他回來。
嬷嬷回了趙府,直徑去了鄭佩瑤的院子。
“我找老夫人。”
丫鬟進去通報,過了片刻出來領她進去。
鄭佩瑤正飲着熱茶:“可是什麽事?”
嬷嬷垂着頭:“方公子讓奴婢回來喊六少爺回去。”
鄭佩瑤:“可有說是什麽事?”
嬷嬷:“方公子說,想六少做的飯了。”
鄭佩瑤一掌拍在桌子上,屋裏伺候的幾個丫鬟慌忙垂下頭,噤若寒蟬。
“喊小旭回家給他做飯?這是把我的哥兒當下人使了啊,他以為他是個什麽東西。”鄭佩瑤道:“你回去,同他說小旭忙,還要在府上住幾天。”
方子晨見嬷嬷一人回來,又聽了他禀報,雖不曉得他能忙什麽,但也沒放在心上,他想收拾東西也去趙府呆幾天,一嬷嬷攔住他,說他算是女婿,這女婿老往夫郎娘家跑,這不合規矩。
李志誠和趙嵩兩女婿确實是不怎麽上門的,李志誠登門算是最多,但也從未留夜,以前在小河村也是如此,過年過節女婿上門吃一頓,離得遠就住一宿,離得近那是吃了飯就直接回去了。
這種事兒,方子晨不怎麽清楚,嬷嬷這麽說,他也就沒去了。
春闱放榜那天,趙哥兒大包小包的帶着兩個孩子回來了。
方子晨摘了會元,趙哥兒笑得合不攏嘴,抱緊他的腰,墊着腳給了他兩個香香。
“夫君,爹說春闱很難,不是鄉試能與之比較,沒想到你還是能考第一。”
方子晨擺擺手,無所謂的說:“我你還不知道?于旁人而言很難很難的事情,于我而言,也就那樣。”他拇指抵在小手指指尖上,比了一個小小的距離,說:“我只要用這麽點心,第一名就手到擒來了。”
趙哥兒看他得意洋洋的樣,也笑了:“嗯!我夫君最厲害了。”
方子晨被這話誇得是七竅升天,飄飄欲仙,但他其實是個很謙虛的人,當下擺了擺手:“其實,我沒想着考第一,總是考第一,感覺沒意思,想看看考第二名是個什麽感覺,可惜,我都控分了,結果卻還是沒一個人能考得過我,哎,這可能就是高手的寂寞吧!”
趙哥兒:“······”
這人就是不能誇的。
誇了就容易上頭上天。
他問他想吃什麽?
方子晨立即報了一串菜名,趙哥兒拿着籃子,領着嬷嬷就給他買去了。
乖仔蹿進方子晨懷裏,又是同蹭蹭臉,又是噘嘴小粉嘴兒孟親他,黏黏糊糊的,說這幾天好想他,想得他最喜歡的雞肉肉都吃不下去了。
小風在一旁笑着:“那你還,頓頓吃,一只。”
乖仔臉有點紅:“小風哥哥你不懂,乖仔系化思念為食欲。”
這死孩子,前言不搭後語,方子晨笑着捏了捏他的屁股,乖仔也不覺得疼,抱着他的脖子,埋在他脖頸邊,軟乎乎的臉一直蹭着他,呵呵直笑,回來見了方子晨他就開心,笑聲一直沒停過。
暖暖的熱氣噴灑在脖側上,方子晨微微側頭在他臉上也親了一下。
因着還有殿試,成敗多是在此一舉。
方子晨雖是摘得會元,但若是殿試失勢,也有可能連那一甲都進不去。
大多貢士還指望着翻身,立馬投身到緊張的複習中去。
時間緊迫,因此趙嵩也沒提什麽慶祝之類的,怕這會兒搞隆重了,方子晨突然沒發揮好,那樂子就大了。
殿試內容一般由內閣預拟,然後呈請皇帝選定。會試中選者始得參與。目的是對會試合格進行區別、選拔官員。
不過大多時候,內閣預拟的題目都選不上,皇上也會親自出題,殿試一天,只一大題。
京城子弟,其父或親朋好友在朝為官的,這會就開始走動了,就是想了解皇上‘喜好’,猜測他選題和出題的方向,好提前進行相對應的複習。
趙嵩也來了。
從這幾年科舉的‘改革’分析和皇上的側重點來看,此次殿試內容不是利國利民的時政,便是西北戰事和強國之策。
同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殿試那天,方子晨又早早起了。
他們必須要在黎明前入宮,由人領着,點名、散卷、贊拜、行禮等禮節過後,方子晨都哽了,早上下肚的兩個包子,似乎都已經消化完了。
‘考場’就設立在金銮殿上。
領着他們的公公,一路上都在講規矩。
其實不用講,這種地方,尋常人也不可能膽子大到東張西望,胡亂喧嘩。
大多考生都垂着眸子,規規矩矩又戰戰兢兢的走着,就方子晨昂首挺胸,眼觀八方,耳聽六路。
他偷看的也并不明顯,起碼合規矩不出格,但挺直的脊梁在一衆颔首低眉的學子裏尤為醒目。
一旁的帶刀護衛都覺得這人,要麽是無知無畏,要麽就是膽子跟包子一樣大。
春闱第一名,位置直接在龍椅正下方,大家都是第一次參與殿試的,有些人曉得座號安排,有些卻是未曉得。
方子晨就坐皇上眼皮子底下,有少些人羨慕,但更多的,卻又覺得他‘可憐’。
皇帝什麽人?
那是龍威甚重,在朝為官數十載的臣子都不敢與之對視,如今對方就坐皇上眼皮子底下,雖是能入兩下皇上的眼,可承受的壓力······
有些人換位思考想了想,要是自己坐那地兒,皇上一來,怕是都要緊張得兩眼一抹黑,不暈過去,腦子怕是也要一片空白。
方子晨瞧瞧擡頭看了一下階梯上頭的黃燦燦的龍椅,心頭沒有覺得緊張,就是有些羨慕。
這凳子做工講究、裝飾華貴、雕镂精美,一看價值不菲,也不知道值多少銀子。
“皇上駕到······”
外頭有小太監在唱喏,方子晨趕忙低下了頭。餘光視線中,一雙明黃長靴一晃而過。
方子晨悄咪咪的擡起頭,然後整個人頓住了。
夏景宏挑着眉看他。
“······我懷疑皇上有六個腎~”
“······我怕他是個昏庸的,見着我帥裂蒼穹,不給我當狀元~”
“······皇上再厲害,其實說白了,就是個短命鬼~”
方子晨腦子裏不停回蕩着之前說過的話,脖子瞬間涼嗖嗖的。
夏景宏就見着摸着脖子,臉色一下青一下白,然後忽而看向他,朝他露着笑。
八顆牙,非常标準,明眸皓齒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真是打的好主意。
夏景宏曉得他那點心思,都覺好笑。
他象征性的說了些話,而後開始頒發策題。
方子晨咽了下口水,心噗通噗通跳。
老天爺啊!
人活久見也要有個度吧!他竟然曾經占過皇帝的便宜······
都說皇帝日理萬機,他遇上這個,好像就沒怎麽日理萬機,天天跑客棧找他,聽他吹牛逼,啊呸,也不都是牛逼,還是有點料在裏頭的。
如今知道人身份,方子晨也才懂,怪不得人愛聽他講為官之道,不愛聽他講發大財,之前還以為這人‘志向遠大’,如今······
真是失策。
老公公拿着拂塵立在夏景宏身後,看見方子晨看過來,朝他笑了笑。
方子晨不敢再想,把飛出去的心思揪回來,摁在卷子上。
紙上就一題,題長二、三百字,所詢只一事,西北連戰十二載,勞其民,傷其財,為民者當如何,為官者,又當如何······
就一張紙,上頭是題目,下頭空白便是答題之處,雖是沒标有所限字數,但這答題區域,最多只能寫2000字左右。
寫少了,所述不全,寫多了,位兒又不夠,這會誰最會縮寫句子,肚裏再有些墨,誰就有丢丢機會拔得頭銜。
方子晨盯着題目看了片刻,在腦裏先羅列大點既措施,大點下在分小點既對策,必須盡量寫全了,不然怕是得‘扣分’,反正這種題目就跟政治大題一樣,多寫些,這個點不對,別的點總會對,寫多了,字再賞心悅目些兒,老師沒準還會給點辛苦分。
殿試只一天,日暮交卷,經受卷、掌卷、彌封等官收存。至閱卷日,分交讀卷官8人,每人一桌,輪流傳閱,而後就所有卷中,選最優的十名進呈給皇帝,欽定禦批一甲第一、二、三名即為狀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稱“進士及第”,又稱“三鼎甲”。二甲若幹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一,稱“進士出身”,二甲的第一名稱傳胪。三甲若幹人,占錄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後由填榜官填寫發榜。
一甲三人立即授職,狀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編修。二、三甲進士如欲授職入官,還要在保和殿再經朝考次,綜合前後考試成績,擇優入翰林院為庶吉士。即俗稱的“點翰林”,其餘分發各部任主事或赴外地任職。(注)
趙哥兒聽着趙雲峰解釋,只覺科舉真是層層選拔,又難如登天,千萬投身下去,最後選拔的,也不過幾十人。
夫君真是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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