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進了青竹院,方子晨左右環顧一圈:“這就是你以前住的院子啊?”
趙哥兒挽着他的胳膊,點點頭:“是啊!”
“哦。”方子晨道:“還挺大的,比我們買的那院子還要大呢!”
“夫君,”趙哥兒看着他:“你剛怎麽了?”
“沒什麽。”方子晨遲疑了一下,進了屋,見着趙哥兒又興致勃勃的給他剝橘子,方子晨手指縮卷了一下,垂眸看着一旁燃得正旺的火盆。
“趙哥兒。”他喉嚨有些幹澀,在趙哥兒看過來時,低聲道:“你還記得······當年那個······”
趙哥兒似乎知曉他要說什麽,雖是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立馬道:“不記得了,你也不要問。”
方子晨垂下眸子。
趙哥兒在抵觸這個問題。
也對,這種被強迫的事兒,提一次都像是在自剝傷疤,剜着血肉,又更像是在提醒着他,不能忘了這件事。
他之前窺探好奇的行為,已經觸到了趙哥兒的痛處,如今是不該問了。
夢而已。
雖然兒砸的事兒成真了,但也可能是巧合,他雖是俱才華和帥氣于一身的男人,但,也不可能龍傲天到能做什麽預知夢。
他先兒還常夢到自己幫了老人家,然後那老頭拉着他的手,說小夥子,我其實是當朝皇上,微服出巡不幸遇刺,你救了朕,朕有重謝,然後人給了他兩箱大黃金,他扛都扛不起來。又夢見幫村裏的老頭挑柴火,人家看他心善,告訴他山上有棵人參,我家那小子不孝,我不告訴他,只告訴你,你去挖了吧,然後他上山了,挖了一只大腿粗的人參,直接賣了幾千兩。
但現實呢!
他下工回去路上,不知幫了多少個老頭挑了多少次柴火,結果除了一碗水,和一句好小夥子,啥子都沒有,銅板都沒看見半個。
不過幫人挑柴,倒也不是為了讓人報答,就是見不得個老頭子那麽辛苦,他是個上洗手間,隔壁老王沒帶廁紙,他都是個能教對方怎麽用手指擦的人,紅領巾帶了那麽多年,可不是白帶的。
所以,不問了。
雖然像,但總不可能是那漢奸,是的話,趙哥兒不早回京了?
那該槍斃的又不是村裏的人,趙哥兒除了見過人,還能知道什麽?問也問不出什麽,而且趙哥兒說一句‘不記得’,全堵了他的話,他即使是不顧趙哥兒的感受,刨根追底,也不知道要問什麽了。
問他全身上下幾根毛?幾只眼嗎?若是說自己夢見的事,趙哥兒怕是要笑死他吧!
何況都不記得了,問個毛線。
趙哥兒當初大概就是看見人有點小帥,又被人三言兩語哄了,就從了,這哥兒估計是有點好美色的,不然當初他怎麽能不廢吹灰之力拿下他?
趙哥兒看他神游天外,把剝好的橘子塞他嘴裏。
“你在想什麽?”
剛進口的橘子有些酸,方子晨囫囵嚼了兩下咽下去:“沒想什麽。”
趙哥兒又喂了片橘子過去:“剛你不高興了?”
“嗯!”
“怎麽了呀?”
“我不信你沒看出來。”方子晨直言:“那人我瞧着就不喜歡。”
趙哥兒有些怔:“啊?可是志誠哥人很好啊!你為什麽不喜歡他啊?你們又沒接觸過。”
“他一副尖嘴猴腮,賊眉鼠眼的樣,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還用什麽接觸,直覺告訴我,我這樣的好人,不能跟他那樣的玩。”方子晨看了趙哥兒一眼,極不講理的道:“你以後也離他遠點。”
趙哥兒敷衍的嗯了一聲,轉頭說起乖仔的事兒。
“又打架了?這小子,怎麽走到哪打到哪啊!”方子晨問:“李欣怡被打得那麽嚴重,你那糊塗娘沒事吧?要是直接氣死了,倒也幹脆,要是被咱兒砸氣個腦溢血,來個半身不遂,那就麻煩大了。”
趙哥兒:“······”
趙哥兒又剝開個橘子:“她沒事兒。”
“哦。”
“你好像很失望?”
确實是有點。
方子晨讪讪的:“沒有沒有······”他正覺得自己不地道,趙哥兒一句話讓他哽住了。
“可惜了,要是癱了,可就好玩了。”
方子晨:“······”
鄭佩瑤若是聽了這話,怕是想當場去世。
“李府的人沒為難兒砸吧?”
趙哥兒道:“沒見人來。”
方子晨點點頭。
這有後臺就是不一樣。
就像西游記一樣,有後臺的妖怪都被接走了,沒後臺的直接原地被打死。
後臺真是個好東西啊!
……
趙嵩這些年想哥兒想得要緊,趙哥兒心裏對他沒了芥蒂,也樂意跟他親近,加上家裏還有兩個嫂,三人一旦湊一堆,一聊起天來,那真是沒完沒了。
從早上到晚上,半夜了都不想回去。
趙雲峰晚上找過來,心裏頗為怨念,史念祈入冬後常呆院子裏,不怎麽出去,即使無聊得緊了,也只會去趙雲瀾哪兒找趙二嫂,鄭佩瑤雖是常來看她,但到底隔着輩分,有些話也不好說。
如今趙哥兒回來,那就不得了了,她總愛拉着趙哥兒說話,或者聽他說些村裏的事兒,村裏大多都是些雞皮蒜毛的小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兩人未在村裏住過,聽起來倒是津津有味,加上有乖仔在,史念祈和趙二嫂最愛逗他,又常被他的胡言亂語弄得哈哈大笑。
有時候晚了,怕打擾到趙雲峰,史念祈會直接宿在青竹院裏。
趙雲峰這會尋過來,看着做屋裏圍着碳火烤的三人,怨氣比惡鬼都重。
“她已經三天沒回去了,兩個孩子也不管。”趙雲峰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感受,像又怨又氣,但說氣,又稱不上,看着方子晨:“你能明白我這種心情的吧!”
是史念祈不回院子,又不是趙哥兒,方子晨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你什麽心情?”
“就,很氣,但又不像是氣。”趙雲峰搜腸刮肚,只恨自己學識少:“你們文人最是厲害,聽說你是小四元,來,描述一下我現在的心情。”
方子晨想了想:“大概是生氣,悲傷,委屈的那種嗎?”
“對。”趙雲峰回。
方子晨:“往死裏來嗎?”
趙雲峰笑了起來:“你有那個文采,倒也可以。”
方子晨想起王大爺,當下就道:“我大抵是綠了,橫豎都睡不着,坐起來點了一只煙,這悲傷沒有由來,黯然的看着床頭兩個娃,一個不是我的,另一個大抵也不是我的。”
趙雲峰:“······”
趙雲越當晚追了方子晨三條街。
方子晨躲在外頭都不敢回來,算是懂了趙雲峰的心情。
這人真的是,叫他描述,他描述了,卻又想打他。
他現在是真的生氣又委屈。
趙哥兒沒空去店裏做活兒,不免惦記,趙嵩便安排了兩婆子過去,但鍋底料的熬煮,就趙哥兒和方子晨曉得,鋪子做的麻辣燙生意好,周邊幾家都跟着學了,可底料沒自家鋪子的香辣,燙出來的吃食總少股鮮香勁,因此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周邊幾家鋪子雖是賣得比較便宜,但京城人,也不缺那麽十幾二十文的,都樂意去趙哥兒鋪子裏吃。
趙哥兒對這兩人不放心,底料的熬煮只能讓方子晨來。
他問方子晨行嗎?
方子晨虛張聲勢,胸脯拍得啪啪響。
男人能說不行嗎?
不行也得說行。
趙哥兒也曉得這人幾斤幾兩,熬個豬油都能滿屋子蹿,便親自教了他兩遍。
這種活兒,其實看着做似乎很簡單,但簡單歸簡單,自己做起來相當的要人命。
方子晨到了鋪子,在廚房裏咚咚當當,手忙腳亂,謝肖宇站門口看他,總覺得他跟外頭那些抓鬼跳大神的老道士一樣,圍着竈臺,跳兩下,抓了一把幹辣椒放鍋裏,鍋裏炸油了,他又跳兩下。
方子晨熬鍋底油,只覺跟打仗一樣,都按着步驟來,可熬出來的湯底味道總差趙哥兒一大截,怪不得現代那麽多美食教學視頻,大廚卻又那麽少,但自家鍋底油用的香料多,随便煮煮,都能甩其鋪子幾條街。
趙家家大業大,鄭佩瑤自是瞧不上一小鋪子,下月便是春闱,趙嵩原是想讓方子晨呆家裏的好好準備,他同大學士閣老有些交情,還想着請來,給方子晨抓些重點,傳些經驗,做個小六元,不過方子晨拒絕了。
趙嵩只當他有主意,便也沒強求,但鄭佩瑤卻覺得方子晨是飄了,自以為是。
小地方上的小四元,再優秀,在京城這人才濟濟,天之驕子雲集之地,多少是不夠看的。
京城子弟,他們大多有着傲人的天賦和完美的家世,以至于他們一出生,就站在了高處。
方子晨即使是再優秀,但比起人來,不是差了一星半點,他沒有拿得出手的家世,也沒有任何的依靠,即使高中又如何?
狀元說得是好聽,到小地方上,也算一方人物,但在京中只六品,沒人幫襯,便算不上什麽了。
鄭佩瑤雖後院之人,朝務不通,但也不是孤陋寡聞之輩。
考中狀元與“當大官”之間,并沒有什麽必然的聯系。
考中狀元後,朝廷通常會安排他們在翰林院當一個從六品的小官。
從六品,算起來,不過比七品芝麻官大一些。
翰林院多是負責修書撰史,起草诏書,為皇室成員侍讀,擔任科舉考官等等。
一些人雖然過五關斬六将考中了狀元,但只能證明他書讀的不錯,至于是否具備處理政事的才能,還需要再考察。
因此很多狀元進入朝堂後,基本都是在翰林院幹些抄抄寫寫的工作。
狀元大多是被留在京城做個六七品的小官,慢慢往上升,也有些直接外放,然後一輩子再沒能回過京。
京城多是官官相護,沒有人,就難往上走,有些人一位置一坐,亵褲都坐穿了,屁股也沒能挪一下。
只靠自己,方子晨大概一輩子,都要窩在翰林院裏仰人鼻息。
文職難升,它不似武将,就算有自家老爺幫襯,估計到正四品,也就到頭了。
鄭佩瑤已經過了那個‘以貌取人’的年紀,如今五十多歲,更為務實,私心裏,她是不太看得起方子晨的。
趙哥兒同方子晨黏黏糊糊,時常剝橘子喂他,方子晨大少爺一樣,一副等着享受又習以為常的樣,在外頭便是如此,在房裏還不曉得怎麽樣呢!鄭佩瑤總覺得自家哥兒受委屈了。
以前是何身份先不論,如今他已回了趙府,便是他們趙府的少爺,方子晨已是配不上他,不尊着敬着,還敢如此這般,鄭佩瑤對方子晨,是怎麽看,怎麽氣。
作者有話要說:
晚了,抱歉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