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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4章
    第164章

    大夏有律,官員不得在戶籍地任職,于是他被調至環合鎮做縣令。

    環合鎮離興玲村隔着兩個州縣,他往家中寄信,只字不提古大丫,只道讓蔣大哥帶着父母過去,可蔣父蔣母勞累大半輩子,年歲已高,身子多不爽利,難頂舟車勞頓,加之故土難離,怕此一去,再難回歸,便沒同意。

    蔣父蔣母讓他把古大丫帶過去,到底是夫妻,兩人自當為一體,哪能分隔兩地,蔣正徐回信說,他受命在外,不能在爹娘身前盡孝,古大丫既是他夫人,便由她代勞為由拒絕了。

    直到蔣父蔣母去世,蔣大哥拖人帶信給蔣正徐,說讓他回來,或者派人回來,把古大丫接過去。

    ……

    那天吳老道:“我知你對慧娘心意,我以前也想着撮合你兩,只可惜你們有緣無分,你已娶,她已嫁,如今更是······你便忘了她吧!”

    “老師······”

    “男人三妻四妾多是正常,你跟張懷妮的事,我是不反對的,可這姑娘并未像她表現出來的那般,我瞧着她并不像良善人,小宵的死,我至今仍覺得與她脫不了幹系。”小宵是古大丫的兒子,吳老同他見過幾面,是個長得有點虎頭虎腦的孩子,很開朗,見了人總是笑。

    他道:“有些話我本不該說,覺得你已成人,有些事自當會懂,可這麽些年過去,我觀你并未清醒,寵妾滅妻,自古就不對,古大丫與你乃年少夫妻,你當年在外求學,她為你守着家裏,伺候你父母,供你學習下田勞作,其中辛苦,你幼時做過,當是清楚。她待你全盡到了本分,可你待她呢?她身為你正妻,你卻讓張懷妮掌管中饋,我曾問你為何這般,你拿她鄉野村婦,不識禮數,不懂賬務為由搪塞我,你對她無情,但該有的體面,你應當給她。”

    古大丫做為正室,可掌家權卻被一小妾篡在手裏,這跟打古大丫的臉沒有任何的區別。

    吳老:“你之前曾于我說,張懷妮眉眼之間像極慧娘,我并未覺得,可即使是像,她也終究不是慧娘,慧娘心思純良,張懷妮······她太過貪婪了,野心全寫在臉上,旁人皆瞧的清切,唯獨你。”

    蔣正徐眼神顫抖,沉默良久。

    他想起往年過節帶張懷妮去吳家時,吳夫人看他的眼神滿是不贊同。

    吳老夫人和吳夫人只同他招呼,并未給張懷妮半個眼神。

    張懷妮委屈的跟他抱怨,他還只當吳老夫人看不起一個妾室,如今想來,并不是看不起妾室,而是看不起張懷妮。

    “我知你想幫他。”吳老喝了口茶,無視他臉上的難堪:“可這張懷文實屬歹毒,方小子同他無冤無仇,他便已是這般,有一便有二,這種人留着,将來進了官場,怕也是要成毒瘤,為害百姓。”

    他後面那話似在一語雙關。

    蔣正徐知道他在敲打自己。

    今日他能為一小妾包庇罪人,來日呢?是不是便能知惡不懲?

    他能從河陽鎮調至扶安鎮,全靠吳老幫扶,吳老能讓他往上走,亦能把他往後推。

    蔣正徐突然問:“老師為何幫方子晨?”

    吳老回:“他于老夫有救命之恩。”

    “原來上次是他救了老師您!”蔣正徐道。

    “也不單單如此。”吳老看着他,直接道:“那小子給逸哥兒去信,說······”講到這,吳老頓了一下。

    -逸哥兒,你方哥我出事了,有人觊觎我的美色,給我下藥,可你方哥正直善良,尊老愛幼,英俊潇灑,得老天庇佑,終于化險為夷,其中危險辛酸不足為道。你同我相識數月,應當曉得我這人嫉惡如仇,我身子稍一恢複,便想将那惡人繩之以法,可這人身份神秘,撲朔迷離,但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通過我的不懈努力和深入調查,幾經周轉,終于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這嫌疑人乃賈員外那老不死的女兒,我想報官,尋個公道,可賈家勢大,我們縣令聽說今年已四十有三,我怕他老了腦子不清醒,受人賄賂,包庇罪犯,所以,你去跟你外公說說,讓他幫幫我呗,事成必有重謝。”

    方子晨是見縫插針的自誇自擂。

    這信逸哥兒看完,原封不動寄給吳老。

    吳老将信過了一眼,只覺得此生活了一大把歲數了,閱歷資深,見多識廣,什麽人都見過了,可······卻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這裏頭提到蔣正徐,吳老話不好直說。

    他原本覺得方子晨多此一舉,蔣正徐是他親手帶出來的,他雖有些事愛揣着明白裝糊塗,可為官一道,還是清正廉明的。

    但方子晨都來信了,他自是要走一趟,順帶道謝,到了扶安鎮,知道這事涉及到張懷文,他就知道要遭,可這會他心裏還是信任蔣正徐的,直到他宣布休堂一天時,吳老才對他失望了。

    吃飯要趁熱,辦案要趁早,拖着,等張家出手,霎時人證物證便都沒了。

    ……

    之前趙哥兒在村裏收了一批辣椒,同方子晨忙碌四天,堪堪做出六百多斤的辣醬。

    這會天氣也開始冷了。

    忙完辣醬的事,終于要開店了。

    之前賣辣醬時,趙哥兒便同客人說了,以後他不在這兒賣辣醬了,他在街尾那兒租了間鋪子,正月那天開張。

    于是這天,客人尋來時,遠遠的就聞到一股味兒。

    趙哥兒在門口擺着一口爐,上面架着一大號平底鍋。

    “趙哥兒,你這煎的什麽?”

    “我在煎南瓜餅。”

    “不賣辣醬了?”

    “也賣的。”

    “這南瓜餅好吃嗎?”這客人很能吃辣,以前沒吃辣醬時,頓頓都要吃八九個辣椒,可辣椒單吃的話,也不香,趙哥兒做的辣醬深得他心,能把辣椒做得這般香,這哥兒手藝定是不賴的,當下道:“給我來一個嘗嘗。”

    “好。”趙哥兒用油紙包了一個給他。

    這南瓜加入糯米粉,又加了糖,芝麻,熱油煎過,外層酥脆金黃,一口下去就是滿滿的香味,當的是好吃。

    客人眼睛一亮,顧不上熱,狼吞虎咽,三兩口吃完了。

    “再來一個。”

    他連着吃了八個,看見旁邊案板上也擺着一排黃燦燦的餅子,道:“這又是什麽?”

    趙哥兒回:“南瓜壽司。”

    客人:“給我來一個。”

    趙哥兒忍不住朝他肚子看去:“······好。”

    “嗯,味道不錯啊!再來一個。”

    這客人又連着吃了三個,才打了個飽咳:“給我拿瓶辣醬,一共多少錢啊?”

    南瓜餅是一個三文錢,南瓜壽司是四文錢。

    一共一百三十六文。

    客人爽快的給了銀子,扶着腰走了。

    趙哥兒捧着銀子,忍不住抿了抿嘴。

    他捏的南瓜餅很小,也不過雞蛋大,南瓜壽司就包子大,他以為會很難賣出去,因為在他看來,買個三文錢的南瓜餅,還不如再添一文,買兩包子,有肉還管飽。

    剛那客人連着吃了幾個,大家夥都看見了,這會圍了上來:“剛那胡子拉碴的大哥吃的那小餅子是什麽,給我也來兩個。”

    “我要一個。”

    ······

    趙哥兒忙得腳不沾地,南瓜餅要翻面,又要給客人打包,又要收銀子,有些手忙腳亂,他只能把乖仔叫出來,幫着收賬。

    方子晨也在後院,不過他這會在大家夥眼中,是個靠藥續命,一斷藥隔天就要吃席的人,趙哥兒哪裏能叫他。

    一客人剛買完南瓜餅,一道奶音憑空‘跑’出來:“奶奶,一共九文錢。”

    老婆子尋聲望去,半個人影都沒見着,不由駭然,手中的餅子都差點掉了。

    案板高,乖仔矮,站在鋪子裏,外頭的人壓根就沒瞧見他,趙哥兒只能把他抱到凳子上,塞了個罐子給他。

    早上賣南瓜餅,中午賣烤鴨。

    店裏人滿為患。

    烤鴨他做了八只,鴨子有點腥味兒,且毛多,不好整理,大家多是愛吃雞,原是想着賣一整天的,可一中午就賣光了。

    趙哥兒從未想過生意竟能如此興隆,他忙了一早,頭上盡是汗,這會門一關,他抱着拿來裝銀子的罐子,牽着乖仔迫不及待的往後院走。

    方子晨正在煮南瓜。

    南瓜削皮煮久了,才能搗碎碾爛。

    “夫君。”趙哥兒一臉激動。

    方子晨眨巴眨巴眼,試探道:“賣完了?”

    “嗯!”趙哥兒把罐子裏的銀子倒到桌子上,呼啦啦響了好一陣。

    乖仔小財迷一樣,趴着桌沿,眼冒金光:“好多錢錢喲!發財鳥發財鳥。”

    “我丢~”方子晨也是難以自抑。

    三人靠在一起,頭湊頭,數了片刻,共有四兩多銀子。

    雖聽起來不多,但單單一個中午便賺了這麽多,趙哥兒還是感覺像在做夢一樣,沒有真實感。

    不過南瓜餅做起來用料也貴,糯米粉,菜籽油和糖都不便宜,四兩多,刨去成本,應該還能剩三兩多。

    南瓜餅算是個新吃食,大家都是吃個新鮮,沒過幾天也就膩了,方子晨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因而當初河西問他,村裏的南瓜收完了,小榕村還有,要去那收嗎時,方子晨給拒絕了。

    家裏人少,銀子雖好賺,可委實是累得夠嗆。

    方子晨在後院也是忙得連放屁的時間都沒有。乖仔幫着收銀子,雖沒怎麽動,但這事兒耗腦,乖仔數完銀子,到水缸裏舀了瓢水,咕嚕嚕喝完,便自覺的去竈臺邊看火。

    方子晨總感覺自己在使用童工,突然莫名的心虛。

    趙哥兒也沒休息,幹勁十足,又去搗南瓜。

    方子晨想喊他休息,可實在是沒有辦法,太忙了,現在他在,趙哥兒倒還有個幫襯,等他去上工了,趙哥兒怕是要忙得腳冒煙。

    趙哥兒顯然也想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道:“要不我喊周哥兒來幫忙吧!給他算工錢,夫君覺得行嗎?”

    “那誰送菜啊?”

    “可以讓劉叔送啊!”

    送菜一來一回,腳程快的話,也不耽誤什麽時間,就是早上起來摘菜,要久些,不過這事兒劉嬸可以做。

    “行吧。”方子晨說:“我還能休幾天,這幾天我先去店裏忙吧!”

    趙哥兒想起後院那一地的,指頭厚的南瓜皮,是欲言又止。

    方子晨就幹過活兒,雖在後院忙了大半天,也不過只削了十六個南瓜而已。

    四斤的南瓜被他一削,只剩兩斤,之前不知道南瓜這麽賺錢,趙哥兒還無所謂,可這會卻是看不得他再這麽糟蹋銀子了。

    他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看着方子晨,方子晨被他看讪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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