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南瓜餅和燒鴨比預想的要好賣。
鎮上人,大錢沒多少,但小錢卻是有的,村裏人吃東西講究能填飽肚子就行,他們追求的卻只是好吃與否。
好的,便是投擲千金都舍得。
南瓜餅有點甜,也軟,老人和孩子特別喜歡,常是當糕點和零嘴來吃。
這天剛開門,吳老過來了,說是要回源州了,來同他們辭別,順帶問問方子晨,當真不去清河書院就讀了嗎?
方子晨想了想:“去還是要去的,不過聽說那書院特別坑,一年學雜費便要三十兩。”
吳老眉心隐隐跳動:“你缺那三十兩嗎?”
“不缺,”方子晨很老實:“但不缺也不代表我樂意讓人坑啊,等我考中秀才了,去考察考察再說吧!”
這話說的清河書院像個黑店一樣,吳老氣壞了,趙哥兒趕緊給他倒了碗水,拿了幾個南瓜餅過來。
吳老吃了兩個,沒什麽表情:“趙哥兒,給我打包幾個路上吃吧!烤鴨也給我包上一只。”
他要給銀子,趙哥兒推辭着說不要。
吳老又給收回去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蔣縣令便來了。
他在店裏環顧一圈:“老師走了?”
方子晨一頭霧水:“誰啊?你是說吳老頭啊?”
第一次聽人這般稱呼吳老,蔣縣令愣了一下:“嗯!”
方子晨道:“早走了,這會估計都到奈何橋邊了。”
當着外人的面,應該給夫君留面子,可趙哥兒手快過腦子,條件反射般捶了他一下,嘴一禿嚕:“又瞎咧咧什麽,小心我打你!”
方子晨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悶悶不樂的往後院跑。
見蔣縣令一副目瞪口呆的樣,趙哥兒反應過來,拘謹又吶吶的道:“縣令大人來是有什麽事嗎?”
“額~”蔣縣令指指後院:“我來找方童生。”
他進到後院的時候,方子晨正在搗南瓜,周哥兒在他旁邊,抱着個南瓜在削皮。
他動作利索迅速,幹活勤快,上次趙哥兒去找他,說店裏有個活,問他做不做,給他工錢的那一種。
他要開店的事,周哥兒是知道的,方子晨沒什麽親戚,開店那天也沒請什麽人,除了劉家和村長,就楊慕濤和楊銘逸,還有店裏的幾個夥計,堪堪湊兩桌,送了禮,吃了飯,熱鬧一番後,大家就走了。
村裏人膽子都很小,思維固定,總覺得去鎮上開店容易賠本,在地裏刨食才是正經兒。
早些年族長家的小子一腔孤勇,跑鎮上去開了家粉店,結果沒到兩月就關門灰溜溜的回來了。
也不是說生意不好,只是剛開了幾天,就遭同行的打壓了,對方是鎮上的人,調查後知道他來自村裏,沒什麽背景,便雇了幾個小混混去他店裏鬧。
熬了兩月,發現賺的銀兩都不夠交房租,他只能關門回來,老老實實種起了田。
之後,村裏人就開始說風涼話了,鎮上要是好混,個個都往鎮上跑了,哪裏還會留家裏刨土,誰不知道幹農活累。
知道趙哥兒租個了鋪子,周哥兒和劉嬸還挺擔心。
周哥兒之前問過趙哥兒,知道他要賣南瓜餅和烤鴨,但這兩樣他聽都沒聽說過,也不知趙哥兒店裏的生意好不好,鋪子租金貴,生意不好就得賠銀子,他只道去幫忙可以,但工錢就不要了。
“店裏很忙,你若是不要工錢,那我就去找別人。”趙哥兒說。
這般,周哥兒只能來了。
他知道趙哥兒有意照顧他,想着上工後,勤快點。
來了幾天,店裏生意好得出乎他想象,門口總是排着長隊兒,南瓜餅不容易熟,趙哥兒常常半夜起來,提前煎,這會煎個九成熟,等客人來了,再放鍋上熱一會,熱透時也就全熟了。
家裏還有雞羊狗要喂,離不開人,趙哥兒只好讓方子晨晚上帶着孩子回去,自己住鎮上。
雞好喂,扯兩片葉子丢雞圈裏就是了,小狗子就擱點菜湯,拌點飯喂,就羊比較麻煩,晚上回來天都要黑了,上哪扯羊草去。
方子晨都後悔買這玩意兒了,除了能讓兒砸騎,是啥用都沒有,不過他之前過慣了富裕生活,東西是看上了就買,哪管他實不實用,當時那老板說馬買不起,也可以買頭驢,農忙時還能幫着駝點東西,可驢也不便宜,九兩多銀子,他哪裏買得起。
挑來挑去,買了只羊。
現在好了,為了這麽些個玩意兒,他和趙哥兒分離兩地,做起了異地夫妻,夜裏睡覺是寂寞難耐!
還好杜小度隔三差五的給他背一捆羊草來。
南瓜餅和烤鴨是供不應求,但趙哥兒只賣到中午,下午要忙着殺鴨,鴨子是跟河四叔定的,他是大主顧,河四叔便免費給他送鎮上來。
周哥兒原本以為活兒會很累,但削南瓜,拔鴨毛,于他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他想着,他若是不來,趙哥兒忙着前頭的事,方子晨在後院忙,活兒分配得剛剛好,實在沒必要請人,直到他去茅房解手,出來見方子晨把一個盆大的南瓜削成碗大後,他終于知道趙哥兒為什麽要叫他來了。
趙哥兒也跟他解釋,方子晨過兩天還是要回醉宵樓上工的。
周哥兒不懂,都自己開店了,咋地還去?醉宵樓一個月三兩銀子,雖是多,可比起鋪子裏的盈利來,就不夠看了。
“逸哥兒對工作還沒完全上手。”趙哥兒道:“夫君說過去帶他一段時間。”
楊慕濤對方子晨不薄,在楊銘逸還不能完全接手的情況下,他亦然離職,将醉宵樓棄之不顧,便是忘恩負義了。
方子晨想着再歇兩天便回去上工。
周哥兒不認識縣令,見他進來,還以為是方子晨認識的老爺,來找他唠嗑的,停下手,給他倒了碗水。
蔣縣令坐下,朝方子晨招手:“方小子,過來坐。”
“還有事啊?”方子晨問。
蔣縣令掏了三張銀票遞過去:“這是張家賠償給你的銀子。”
方子晨眼珠幾乎要彈出眼眶,他以前沒缺過錢,是視錢財如糞土,也覺得窮并不可怕。
吃了幾頓野菜,餓過幾次肚子後,他依舊覺得窮不可怕,可怕的是,窮的是自己。
他急吼吼的收了起來,臉上笑開了花,他笑起來時,眉目燦爛耀眼,疏離感瞬間淡了許多:
“原來你是來給我送錢的啊!早說嘛!吃過早餐了嗎?我去外頭給你拿幾個南瓜餅吃吧!”
張懷文被判流放,張懷妮一見到蔣正徐便哭哭啼啼,求他網開一面,被吳老點醒後,蔣正徐再看她,便覺得不耐煩了,他昨晚歇在衙門裏,那兒床榻硬,他翻來覆去一宿沒睡好,早上就起得有些晚了,朝食沒來得及吃,想着先來送送吳老,沒想還是遲了。
“也好。”他說。
方子晨樂颠颠的跑出去,拿了三個南瓜餅和三個南瓜壽司進來。
“一共二十一文。”方子晨說:“不過看在吳老的面上,那零頭我就不要了,給我二十文便好。”
蔣縣令:“······”
他以往在外頭吃東西,但凡知道他身份的,都不要他錢,說他是個廉潔的好官,能在他們店裏吃東西,那是蓬荜生輝,祖上積德,哪裏還能收他銀子。
蔣正徐也不是那等愛占人便宜的,而且他這種身份,吃了百姓的東西不給銀子,就有點‘以權謀私’的味道,容易讓人捏住把柄,因此每次都給了,今兒還是頭一遭遇見,問他要銀子的。
方子晨坐他對面,笑呵呵的。
蔣正徐瞅了他一眼,突然道:“你不生氣嗎?”
“啊?生什麽氣啊?”方子晨問,他現在高興都還來不及呢!
那天公堂之上,蔣正徐雖判張家賠他三百兩銀子,可張家同蔣正徐是姻親關系,銀子遲遲沒給他送來,方子晨就覺得蔣縣令估計只是當着百姓的面說說,博個名聲,這銀子八成是沒戲了!他還把蔣縣令的名寫在紙上貼在鞋底了呢!
原來是自己誤會人家了,等會等人走了,得把它撕下來才是。
“剛你夫郎打你,你不生氣嗎?”蔣正徐說。
方子晨看他:“你是不是眼睛不好使了?”
蔣正徐:“······”
“他那哪裏是打我,不過就是輕輕的一拍而已。”方子晨說。
蔣正徐:“······”
剛才‘啪’的一聲響,那能是輕輕一拍?輕輕一拍能響成那樣兒?
當他傻的嗎?
方子晨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又道:“就算是打了又怎麽樣嘛!打是親罵是愛,你懂不懂?這是我和我夫郎之間的情趣。”
蔣正徐問:“不覺得丢臉?”
方子晨臉上透着股濃烈的犟勁:“有什麽好丢臉的。”
蔣正徐以目示意正在忙活的周哥兒,問:“那個小哥兒也是你夫郎啊?”
方子晨立即搖頭:“不是,他是我夫郎的好哥們,你可別瞎說。”
看他有些慌亂的樣子,蔣正徐笑起來:“不是就不是,瞧你,緊張什麽。”
“我能不緊張嗎,傳出去對他名聲不好!”方子晨說:“毀人名聲,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