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趙哥兒在外頭院子裏殺魚,劉嬸子幫着煮飯,廚房裏幹淨,東西分門別類放的也整齊,而且專門裝米的米缸也顯眼。
劉嬸子掀開蓋子,看見裏頭全是白花花的大米,愣怔一瞬,然後又給蓋了起來。
廚房裏再沒別的米了。
劉嬸出去問趙哥兒,糙米放在什麽地方,趙哥兒說家裏沒有糙米。
劉嬸子和周哥兒頓住了。
“那,那你們平時吃什麽?”
“吃白米飯!”趙哥兒說。
劉嬸子倒吸一口涼氣,只覺得趙哥兒家奢侈得很。
怪不得家裏沒有糙米。
白米飯,多貴啊!一斤能頂三斤糙米了。
他們家這會有點閑錢了,都沒敢這麽吃。讀書燒銀子,以後要花錢的地多了去了。何況這會方子晨住的還是村長家,要是手頭寬松了,最好還是買片地兒,起個房子。
自己的,住的安心些,不然萬一哪天村長家住不開了、或者起了什麽龌龊,人說要把房子收回去,那咋整?
房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起得來的,到時候住哪裏?要都是大人,随便找個地兒将就一下也可以,但這會還有個孩子。
而且莊稼人對土地很是看重,覺得那是他們的根。
劉嬸子想着勸勸趙哥兒,先省點銀子,起了房子,再買幾畝地,這樣,即使以後生意出了什麽問題,做不成了,還能回來種種地,只要踏實勤快,總是餓不死,這算是條後路。
可這會話到了喉嚨口,思來想去,又被咽了回去。
她跟趙哥兒關系再好,趙哥兒也不是他親生的,就算是親生的,嫁了人,就自己當家做主了。該交代的,該囑咐的,她都跟趙哥兒說過,這會把手伸長了,難免遭人嫌棄。
請了人,飯就得多煮些。
看着一瓢瓢大米被盛入鍋裏,劉嬸子心疼得緊。
前兩天做的酸菜還不能吃,周哥兒自家常年泡有,他回家拿了點過來,跟着被切成片的魚肉一起煮。
買回來的肉,肥的切下來,煎一下,再跟着白菜炒,瘦肉則搭着幹筍一起炖。
菜炒得多,滿滿當當擺了一大桌。
凳子,碗筷不夠,還得去劉家搬過來。
忙忙碌碌一通,晚飯總算做好了。
村長來時,提着一壺酒,劉大愣則抱着一只雞,族長拿着一籃子雞蛋。
說是給他的‘賀禮’。
飯桌上,乖仔挨着方子晨和趙哥兒坐,之前見家裏來了這麽多人,問趙哥兒,他們為什麽來家裏吃飯飯。
趙哥兒跟他說,因為方子晨考了第一名,之前受他們幫助,順便慶祝一下,所以請人吃頓飯。
乖仔這會就問:“爹爹~”
趙哥兒:“嗯?”
“第一名很膩害嗎?”
“那當然了!”趙哥兒說。
乖仔握着拳頭:“那乖仔以後也要當第一名!乖仔要膩害膩害滴!”
“好啊!”
“可系,為什麽第一名會膩害?”
趙哥兒一下子噎住了。
方子晨敲了一下乖仔的腦袋:“別問了,小孩子吃飯時間,不能問那麽多,不然腦子會燒掉,然後變成小傻子。”
“啊~”乖仔吓住了,趕忙舀了瓢飯塞嘴裏。
村長笑起來,給河大愣幾人滿了酒,又親自給方子晨倒了杯。
“方小子,來,跟叔喝一杯!”
看着被推到自己跟前的白酒,方子晨眉頭微不可察的蹙起來。
男人們都好酒,可方子晨卻是個例外。
之前閑聊時,趙哥兒問他喝不喝酒,他說不喝,并且感覺這玩意兒,有點像馬尿。
趙哥兒就道:“你怎麽知道它像馬尿?”
方子晨當場就懵了,怼不回去。
該怎麽說?
難道要說他喝過?
那不可能啊!
他就是感覺顏色有點像。
之前未成年,他跟着他二哥偷偷喝過兩次,咽到喉嚨,又給嘔了回來,硬是咽不下去。
這會盛情難卻。
不喝,那就是不給村長面子。
方子晨咬咬牙,仰頭幹了,然後整個人瞬間就不太好了。
尼瑪!
這酒,辣椒水做的吧!
忒辣人。
機體自動反應,下意識的‘拒絕’這危險的東西。
像吞了個火星子,反嘔兩下後從喉嚨一直燒到肚裏,屁股眼都跟着火辣辣的。
自家釀的酒,度數并不是太高,但卻是很上頭,後勁也大。
方子晨小白臉頃刻之間就紅了。
但目光還清明,看着沒醉。
“喲!可以啊你小子。”村長贊道:“夠豪爽,有我當年的風範。”他跟着幹了,喝完又要碗裏添,王大梅拍了他胳膊一下:“老東西,別喝多了。”
“我有分寸。”村長說:“而且今兒個我高興,醉了也沒事。”
中午從鎮上回來,一行人就在村口分開了。
村長家住村中央,那兒人多,而且知道今兒放榜,又縫午時,正吃飽了飯沒事幹,碰見村長從外頭回來,知曉他是幹什麽去的,立即圍了上來詢問。
“村長,咋樣啊?”
“那個······”看他笑呵呵的,有人遲疑的問道:“方小子中了?”
村長點了下頭:“嗯!中了。”說着,他又忍不住笑起來,從早上到現在,過了差不多兩個多時辰了,可這會他還是難掩其激動,語氣興奮道:“而且還是第一名,是第一名。”
幾乎是話剛落,周邊就響起了抽氣聲。
“······真,真的······”
“沒有看錯吧!”
“怎麽可能看錯!”村長肯定道:“拉了讀書人問的,我跟大愣都再三确認過了,沒錯。”
有那想看笑話的,直接傻眼愣掉了。
誰能想到啊!
這方子晨不僅中了,而且還是第一。
第一名啊!
什麽概念。
那麽多人去考,他殺出重圍不算,還登頂第一,真是厲害又出息。
這一消息,風卷過,一下傳遍了整個小河村。
那些原想等着看他笑話的,直接閉嘴了。
有些人卻也高興。
方子晨落戶小河村,以後就是他們村裏的人了,即使不是親戚,可同個村的,要是村裏出了個童生秀才,那說出去都是倍有面子的事兒,不看憎面看佛面,以後去鎮上找工,人都不敢輕易糊弄欺負他們。
真是給他們小河村長臉了。
這算是村裏的大喜事,個個情願的或不情願的,這會都想着回家跟家裏人商量商量,看看送點什麽好。
馬汶站在人群外,臉色鐵青,雙拳緊緊握着,‘虎落平陽被犬欺’,他現在落魄,工作也沒了,家裏李氏和孫氏對他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馬老頭馬老太以前寵他,他走船回來就是各種噓寒問暖,可這會人天天擱在家裏,不用走商不用離家,而且見多了也就煩,馬小順小,嘴巴又甜,馬老太這會兒寵他多過馬汶。
馬大娘和李氏、孫氏兩人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氣起來時,各種污言穢語,甚至會動手。
他試圖勸架,可拉了馬大娘,馬大娘怪他不向着自己,拉李氏兩人,李氏等人不是吃素的,說他個大男人也就這點本事,怪不得二十好幾了沒讨着個媳婦,連個賤哥兒都看不上他。
村裏最有出息的人,也從自己變成了方子晨。
從雲潭跌至淤泥,也不過如此。
馬汶從未覺得生活如此的壓抑和煩心。
馬老二瞥了他一眼:“行了,回去吧!”
“叔······我難受!”
“我知道。”
馬汶垂着眸,還沉浸在妒忌憤恨之中,耳邊猝不及防地傳來一道陰沉的聲音。
馬老三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
仇人得志,馬老三心裏也不痛快,兩家結了仇的,方子晨爬得越高,他心裏就越恐懼。
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馬老三突然笑了一聲,拍了拍馬汶的肩膀:“放心,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馬汶猛然擡頭:“什麽?”
“你不需要懂。”馬老三說。
……
吃飽喝足,趙哥兒送走人,鍋碗瓢盆打掃幹淨,劉嬸家的碗筷剛洗幹淨,放籃子裏給周哥兒帶回去了。
他關了院門,回頭一看,方子晨抱着乖仔還坐在門欄上。
“兒砸,”方子晨摟着乖仔,拿臉去貼他的臉,蹭了蹭,問:“你愛不愛父親。”
乖仔抱住他脖子:“愛滴愛滴!”
“這就行!”方子晨說:“父親也愛你,你也要愛父親,父親以後老了,動不了了,你不能光想着吃席,吃扣肉,你父親年輕時強壯威猛,老了也是老當益壯,沒準還能搶救一下,你若把我活埋了,那我真是成大冤種了。”
他絮絮叨叨,啰嗦了好多,乖仔跟着他黏黏糊糊的,說了沒兩句,就開始唱戲一樣,我說一句‘我愛你’,你說一句‘我愛你’,三個字,來回說來回說。
趙哥兒盯了半響,發現不對勁,這人八成是醉了。
他過去拉方子晨起來,想喊他去洗澡睡覺,方子晨仰着頭,脖頸線條流暢,膚若桃花,粉中透着清豔,幾個月來,頭發長了不少,這會綁着,劉海三七分,能露出些飽滿的額頭,目光微迷,少了些攻擊性,看起來,頗為溫潤,若是穿上西裝,帶上眼鏡,那妥妥的就是個衣冠禽獸。
“幹嘛?”方子晨瞪了他一眼:“沒看到我正在和我兒砸聊天、談心嗎?你別等不急,等會就輪到你了。”
“你喝醉了。”趙哥兒又拉了他一下:“洗澡去。”
方子晨不動:“誰醉了?”
趙哥兒無奈,說:“你!”
方子晨擺着手:“開什麽玩笑,老子就喝了一點點,一碗酒就想放倒老子,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哥兒有點無語。
乖仔幫腔:“爹爹,父親沒有醉,他都沒有打仁。”
馬老二喝醉了會打人。
因此乖仔對于醉的定義就是,打人了,就是醉了。
方子晨這會沒打人,話說的也順暢,他就覺得是沒醉。
方子晨摸他小臉蛋:“還是我兒砸懂我,你真的是我的親親好寶貝!”
天色已晚,跟醉鬼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趙哥兒道:“那你也該去洗了!”
“那好吧!”方子晨站了起來:“誰叫我愛你,都聽你的。”
趙哥兒臉又控制不住的紅了:“胡說什麽!”,話落,推他到廚房裏去。
方子晨進去洗澡,趙哥兒哄了乖仔睡覺,便坐在院子裏等。
不久,就見方子晨敞着衣衫,露着大片勁瘦的胸膛,端着一盆水走了過來。
趙哥兒:“是要我幫你洗頭嗎?”
“不是啊!”方子晨搖頭:“這是給你端的洗腳水。”
趙哥兒眨巴眨巴眼,有些受寵若驚:“怎麽突然給我打洗腳水啊?”
“給你看看什麽叫絕世好男人。”方子晨放了盆,蹲在他面前,慢慢擡起他一只腳,脫了鞋襪。
趙哥兒笑起來:“然後呢!”
“你有沒有覺得很幸福?”
趙哥兒很老實,他坦誠的表露自己此刻的感受:“有······”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方子晨能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當他覺得這個人已經很好的時候,方子晨總能打破他的想法······再好一點點,又再好一點點。
“那你喜歡我的可愛風還是帥氣風?”方子晨問。
趙哥兒想起方子晨的話,擡起盈白的腳輕輕碰了下他的膝蓋。
臉上笑容燦爛:“我喜歡你這羊癫瘋!”
方子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