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方子晨對幾人道謝,送走村長後,跟着楊銘逸回醉宵樓。
辣椒醬賣得快,幾乎是趙哥兒一來,就有客人圍上來。
這辣醬委實太過好吃,拌飯拌面做蘸料都可以,一罐都吃不上幾天,有的人嫌貴,吃完了一罐忍着沒買,可沒了辣醬的飯和面,吃起來卻總感覺少了點什麽,沒滋沒味的。
現在一天一背簍的辣醬都不夠賣了,可是也沒辦法,人手不夠,趙哥兒雖覺得可惜,但自己忙得腳不沾地,每一天也只能做這麽多。
方子晨下工回來已經很累了,他不可能叫他跟着一起做。
辣椒醬他都會盡量在下午那會兒都做好,不然方子晨回去,見他忙,總是要去搭把手。
趙哥兒不願讓他累着。
這會賣完辣醬,他又去豬肉攤那兒買了兩斤豬肉,讓李老頭給他切成四份,沒份半斤。
這是要送給村長和河大愣他們的。
今天沒羊騎,趙哥兒牽着乖仔往家走,卻不知小河村這會兒正熱鬧的不行。
河大愣兒媳婦柳氏在河大愣走後,立刻去了隔壁
她雖摳門,可心眼不壞,家裏因為賣辣椒給趙哥兒,最近賺了些銀子,趙哥兒這會在她眼裏,就是她的財神爺,她自認方子晨科考這事兒不是什麽壞事,更不是見不得人的,當下聊起來是肆無忌憚,沒什麽顧慮。
婦女夫郎們最愛聊這些小道消息。
僅僅一個早上,整個小河村,上上下下,老少稚童,就連後院的老母雞,豬圈裏的大肥豬,都知道了。
有人覺得他有出息,膽子大,看着貴氣,又識得字,沒流落他鄉前,怕是家裏供他讀過書,沒準還真讓他考出個名堂來,也有人不看好。
方子晨長得好,本事大,又疼夫郎護孩子,村裏姑娘哥兒以前覺得趙哥兒可憐,是馬家買回來的下人,有的瞧他不上眼,有的嫁了人,公婆不好相處,夫君不夠體貼,自己過的不好,看見趙哥兒過的比自己還苦,心裏就有了慰藉,覺得自己再不好,那也比趙哥兒強。
可現在,個個羨慕趙哥兒。
村裏未出嫁的姑娘哥兒有了方子晨做對比,對其他男人更是瞧不上眼了。
有些男人心大,覺得無所謂。
方子晨再好,村裏的姑娘哥兒也不可能全嫁給他。
有道是寧做窮□□,不做富人妾。
妾室說白了,就是比奴才下人地位略高一點的存在。
要打要罵都是随便的。
可有的男人心眼小,見全村姑娘哥兒目光圍着他轉,話裏話外都在讨論他,看方子晨就很不爽了。
這會知道了這事,更是酸得厲害。
“呸,就他?認得兩字,也想去科考!他以為自個打架厲害,科考也厲害了?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就是,搞這麽大陣仗,到時候考不上,看他丢不丢人。”
“小榕村的王書生今年也下場,不知道這次能不能考得上。”
“應該能吧!前頭考了幾次了,經驗豐富,再考不上都說不過去。”
“我上次去我外婆家幫割稻谷,有幸見了王書生一面,那會他正好在家,聽說是私塾放什麽農假,我也不太懂,我經過他家門口,就見他坐屋檐下讀書,回來了,還見他捧着書在看,老勤快了,就這,考了幾次,聽說縣試都過了,就府試沒考中,二十好幾了,人方子晨才多少歲?讀了幾年書啊他,而且海外來的,學的還跟咱們的不一樣,他敢去,我佩服他膽子大,但有一說一,我看他,切,估計能考坨屎回來。”
縣試同府試,兩相都過了,便算中了童生。
這些小心眼的漢子不看好方子晨,那些愛慕他的,大多也不看好,不過都沒說什麽。
即使考不中,人也甩村裏漢子幾條街,而且上過考場,光這一點,就比他們強。
趙哥兒回家放了背簍,喝了點水,又牽着乖仔提着肉一一去道謝。
幾家人皆是推辭着不要。
滿村幾十戶人家,趙哥兒能找上他們,這就是念着他們的好。
而且也不是什麽大忙,來回都坐了牛車,不廢什麽力,而且早上還吃了人家兩個大肥包子,得好幾文錢了,這半斤白花花的大肥肉怕是也得不少錢。
又是推托好一陣,趙哥兒從河大愣家出來,額上都冒了汗,口幹舌燥的,比下地幹一早上的活兒還要累,他想,得虧方子晨沒在,要是給他來道謝送肉碰上這情況,恐怕對方客氣,說兩句‘不要不要,你別見外,快拿回去’他沒準兒還真提着肉回來。
趙哥兒想到這兒,不由笑起來。
童生要考三場,一場考一天,以前寫完了便可以走,現在不許了。
童生考參加的人多,參差不齊,有七旬老翁,也有八九歲的稚童來下場積攢經驗。
這些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心理素質皆是不穩。
見人寫完了提前交卷,難免緊張。
‘他為什麽寫那麽快?是不是都寫完了?是不是覺得特別容易?自己都還沒寫完,是不是就自己不行,完了,碰上高手了,落榜了······’
想多了,就心慌慌的,有人緊張得手直發抖,有的更是尿了出來,更有甚者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這般多了,就出了規定,統一時間交卷,不得提前,更不得延後。
按現代時間算,七點半得到考場外檢查入場,九點開考,下午五點交卷。
如此這般,對于離縣城稍遠的考生來說,就麻煩了。
晚上回來,趙哥兒和方子晨商讨一番,還是決定在科考的這幾天,讓方子晨住縣城客棧裏。
科考考一天,那麽累了,還要來往走路,難免累着。
方子晨倒是無所謂,科考對于別人來說,可能耗腦耗力,但他在書店裏看了往年的考題,年年考不同,但百變不離其宗,換湯不換藥,難度不大。
不過,六點多就得起來,方子晨想想就覺得吃不消。
還是同意了趙哥兒的建議。
“在家注意着點。”要離開那天,方子晨交代:“晚上睡覺要關好門窗,聽見動靜不要出去看。”
現在村裏人都知道趙哥兒做生意賺了點銀子,若是自己不在,那些個流氓混子怕是要盯上了。
趙哥兒一個哥兒,乖仔······算了,這個可以忽略不計。
方子晨越想越不放心:“要不,我還是回來住吧!大不了早上起來快一點!”
趙哥兒抱住他的腰,墊着腳往他嘴上親了一下:“你放心,沒事兒的。”方子晨沒來那些年,他自己一個人都過來了,沒道理現在不行。
現在有了夫君,夫君不着調、不靠譜,孩子又還小,他比任何人都要怕死。
乖仔擠到兩人中間去,朝方子晨伸手:“父親,乖仔也要親你。”
“好啊!”方子晨抱起他,乖仔學着趙哥兒,捧着方子晨的臉,也往他嘴上親。
方子晨:“······”
趙哥兒:“······”
趙哥兒拍了乖仔小屁股一下:“你不能親這裏。”
乖仔眨巴眨巴着眼,睫毛蝴蝶翅膀一樣:“為系莫呢?”
“因為······”趙哥兒都不知道怎麽解釋,突然就詞窮了。
“只有最親密最愛的人才可以親嘴。”方子晨說。
乖仔嘟起嘴:“那乖仔不系你最愛滴小寶貝嗎?”
方子晨:“······”
還真不是。
他不說話,乖仔眼睛就紅了,很是委屈的看着方子晨,聲音都帶着哭腔:“乖仔沒有不聽話,乖仔也可以幹活鳥,乖仔乖乖滴······”
方子晨都聽不下去了,這兒子就是來克他的,換了馬小順那種,他一巴掌招呼往他屁股一下,再來一句:“最愛你個錘子。”
可這會兒,不得行啊!
這可是他的小心肝來着。
“愛愛愛······”方子晨親他眉心一下:“父親最愛你了,我的小寶貝。”
話剛落,乖仔就笑了起來。
跟姑娘變臉似的。
趙哥兒往他腰間擰了一下,方子晨靠到他耳邊,熟悉幹咧的氣息也随着撲面而來。
“他是我的小寶貝,你是我的大寶貝,我最最愛你。”
趙哥兒抿着嘴,忍着沒笑,口是心非道:“又哄我。”
方子晨都想翻白眼。
這大的小的,真的是······
不哄不高興,哄了還不樂意。
他容易嗎他。
哎!
男人就是難,不難都不叫男人。
“父親~”乖仔奶奶的說:“你不要有太大滴壓力,考不上,等乖仔長大鳥,乖仔就闊以替你去考,乖仔也是男人,乖仔考試最膩害。”
謝謝,然,并沒有被安慰到。
方子晨往他臉上啃:“閉嘴吧你!”
“啊······”乖仔推他腦袋:“怪獸又要吃小孩咯,爹爹,救命啊~”
趙哥兒笑了起來。
本來是想要去找客棧,但走了幾家,都已經被人預定完了。
離衙門較遠的地兒,空房倒是還有,可是那樣的話跟回家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
還是楊慕濤大方,讓人将醉宵樓三樓的休息室打掃出來,給他住那兒。
報考那天,衆多學子排着隊不停的抱怨。
科舉考提前了,衆人沒有準備,好像不提前那幾個月,在這幾個月裏,大家就還能搏一搏,直接考中了似的。
雖不滿,可也立即進入了狀态,該準備的準備,該抱佛腳的抱佛腳。
開考當天,王小虎從六點半就開始在門外叫,叫了半個小時,嗓子都啞了,房裏都沒動靜,在他想方子晨是不是已經涼了的時候,方子晨打着哈欠,眯着眼出來了。
王小虎服了他了。
怪不得昨兒個楊掌櫃讓他歇醉宵樓裏,就方哥這賴床的勁兒,他不來喊,怕是直接睡到大中午了。
方子晨知道今天要幹大事,賴床也沒敢賴得太過分。
這種事兒,寧可早到,也不可晚了。
然剛從醉宵樓出來,冷冷霧霾中,趙哥兒抱着乖仔站在門口。
“你們怎麽來了?”方子晨一摸趙哥兒的臉,冷冰冰的,怕是等了好久。
這會兒天都未大亮,趙哥兒應該是摸黑來的。
“來送夫君。”趙哥兒說。
“送個屁啊送,我是去科考,又不是出殡,還要送。”方子晨罵完了,看趙哥兒垂着頭,眼神黯淡,神色有些沮喪,他深深嘆了口氣,去捂着趙哥兒的手,緩着聲,問:“冷不冷啊!”
趙哥兒嘴唇凍得發紫。
冬季的衣服他還沒來得及備,這會兒還是穿的夏季的衣服。
乖仔被他拿着張薄被蓋着。
深秋的天氣便是這般,早晚冷,午間卻是熱的。
路上累,倒是不覺得涼,可站着不動,定定等了小半時辰,是有點冷了。
原也是不想來,可昨晚方子晨不在,已經習慣了晚上有人摟着睡,習慣了他的氣息,這會兒人不在,他一宿沒睡着,想方子晨想得緊,院子外一有動靜,又提心吊膽的睡不着。
不止他,連乖仔都是這般,方子晨不在,他晚飯都吃不下,洗好澡回到床上,也不躺下,就抱着枕頭坐着,掉着眼淚,一個勁的說要父親。
趙哥兒哄他,說父親去科考了,過兩天就能回來。
乖仔之前就知道這麽一回事兒,也以為方子晨去考試就跟上工一樣,白天去,晚上就能回來了,結果現在一聽,要好幾天都不能見着,當下就抽噎了起來。
“要父親······乖仔要父親,不要父親科考了,乖仔要父親,爹爹,乖仔想要父親,要父親抱抱睡覺。”
他不鬧,就默默的哭,一直來回重複這麽一句話。
直到半夜才睡着。
這會兒還在睡。
趙哥兒搖着頭,說:“不冷!”
“我信你的邪。”方子晨拉到他店裏去,囑咐王小虎給他弄點熱湯來,又回樓上找了件衣服下來給他披上。
“我得走了,你乖乖的,先喝點湯暖暖肚子。”
“嗯!”趙哥兒目光随着他動,直到方子晨身影消失。
科考是為朝廷選拔人才,誰能殺出重圍,誰就能鯉躍龍門,飛黃騰達。
檢查很嚴,若是自帶幹糧,像包子饅頭這些,官兵還要掰碎了看,衣服也得全脫了,腋下、嘴裏、□□裏都得一一嚴查。
不僅如此,五官不端正者,也沒資格參考。
一路下來,也是浪費了不少時間。
脫光了衣服,不說保守的古代人,就是現代人,方子晨也有點不适應。
特別那小官兵看着他的腹肌眼神發光時,方子晨菊花都莫名一緊。
拿了號進到考場,尋到座位,他才松了口氣。
他的位置在考場正前頭,茅廁在考場中間,這會天氣熱,誰坐在茅廁旁邊,那誰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
但前頭的位置也是公認的不好,主考官坐上頭,心态差點的,也是遭不住。
可方子晨覺得只要不是在茅坑旁,在哪都無所謂。
以前讀書,考場座位號按成績排,他就坐老師眼皮子底下,也沒覺得有什麽。
心态穩得很。
沒有號房,為避免考生作弊,桌子前面,和左右兩邊用了三十多厘米的木板隔着,書桌與書桌之間隔得也遠,只要不是長頸鹿,頭伸斷了,毛也看不見一根,況且還有來回巡視的考官,誰動的多,都要被告誡兩聲,嚴苛成這般,誰還敢不老實。
考官發放試卷,方子晨習慣性的正反兩面掃了眼。
這兒的考卷反面是沒有題的。
就兩張,上頭共四道題。
這會天氣不熱,正正好,人也是最精神的,方子晨提了筆,一口氣刷刷寫。
考官閱卷,不論年代,大抵都是一樣的,首先要求的,就是考卷整潔,字跡工整清晰。
為了預防萬一,大多考生總是謹慎的先在稿紙上起草補充,确認後才謄寫到考卷上。
他寫的快,下筆如有神,主考官就沒見他停頓思考一下,加上他相貌尤為惹眼,對他的關注就多了些。
他一直看一直看,像是沒見過帥哥似的,方子晨擡起頭,朝他笑了一下,而後又埋頭書寫。
主考官生平第一次碰上這樣的,不由好笑。
這考生,膽子倒是大。
作者有話要說:
寶子們,祝大家除夕快樂,新的一年裏,身體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