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星谷当初建得匆忙,虽然乍眼一看依旧美而奢华,但实际一住,就会发现不足之处也不少,比如说没有酒坊,没有高台,甚至连桌椅板凳都没几张,这将来要如何宴客?
改,都得改。
新招募的管事与弟子被他指挥得团团转。
余回与彭流自然也知道纵星谷需要重建,毕竟山谷当初并不是冲着这大活人修的,纯粹只为圈住看起来相当失心疯的司危与那具偶,所以压根就没有考虑最为重要的、大摆宴席的需求。于是两人在忙完手头事务之后,便抽空前来,想看看有没有哪里能帮上忙。
结果刚一进谷,就双双一恍惚,眼前这连天银草,蜿蜒溪流,与三百年前可谓一模一样,若是再多饮两杯酒,眼一花,那可就真辨不明今夕何夕了。
余回诧异:“阿鸾怎会有月川谷的旧图?”
“不是旧图。”司危从两人身后走来,“也没人提示过他。”
失去了记忆,并不代表失去了审美,也不代表失去了偏爱。即便在床上躺了三百年,也丝毫不耽误凤怀月将昔年那座月川谷一一还原,着实是个大工程,耗时耗力,但也乐在其中。
而凤怀月的记忆,像是也随着这些旧景,而在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影子。这一日他躺在后山湖畔,本想晒着太阳小憩片刻,结果一闭上眼睛就跌入梦乡,梦中也是相同的一片湖,四周群山虽白雪飘飘,谷中却并无刺骨寒凉,依旧如春,湖水没过小腿,激得凤怀月整个人往后一缩。
司危不让他缩。
手掌握着那点精巧脚踝,低头去亲,唇间热度贴在冰凉皮肤上,凤怀月浑身汗毛倒竖,嘀咕道:“都说了上回是酒后乱性,你怎么还来?”
浸在湖水中的司危看起来分外像个邪恶反派,湿发凌乱贴在脸侧,笑起来唇红齿白。他道:“那就再乱一次。”
凤怀月觉得不行,这回我都没有喝酒,于是使劲将腿抽回来想跑,却被司危一把拽入湖中。华丽衣袍吸足了水,变得重若千钧,像水妖一般紧紧缠着他的身体,直将人往湖底拖。
司危在耳边道:“你才是水妖。”
被千万重白色莲瓣包裹在其中的美人,身体像一块细腻的玉,初时很冷,后来就变得温软而热。凤怀月抱着他的脖颈,胡乱地喘息,又低头去咬那点殷红的唇。
没有喝酒,胜似喝酒。
乱完第二次性的凤怀月长吁短叹,三更半夜不睡觉,坐在屋顶上反思,而司危就坐在他对面,问道:“反思出了什么结果,说出来,让本座听听。”
凤怀月道:“我们下回还是不要这样了,不好,太浪荡。”
司危替他斟了一杯酒:“但你明明就十分喜欢。”
胡说,我没有!凤怀月本来想义正词严地反驳,但后来又觉得这份反驳不是很有底气,便放软语气,道:“我喜欢的事情有许多,总不见得桩桩件件都要做,就比如说,我也很喜欢同花端端彻夜饮酒,你就从来不准,不仅不准,还要打我。”
司危抬手在他额上敲了一下:“这种力度不叫打你。”
凤怀月补充:“打花端端。”
司危这回并没有否认(yimixs)?, 因为花公子脑袋上的悲惨大包堪称铁证?(一米小#说)?[(yimixs.)]来[一米小#说]#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yimixs)?, 抵赖不得。
凤怀月:“那就这么说定了。”
司危凑近,与他鼻尖几乎抵在一起,嘴角微微下撇,这时候看起来就不像邪恶反派了,像遭人抛弃的无辜良家妇男。凤怀月哪里经得住这种卖惨之法,于是往后稍稍一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明日我送你回**山。”
司危不说话,只一下又一下地亲他,亲得没什么情|欲,纯粹是捣乱那种亲。凤怀月推又推不掉,郁闷得要死。琉璃房瓦被压得咯吱咯吱直响,后来还被踩塌了一块。这么谈是明显谈不出什么结果的,于是翌日清晨,凤怀月丢下司危,独自去了金蟾城中!
彼时的余回尚且没有经过岁月摧残,还热血真诚得很,听到凤怀月的诉苦,简直惊得像是被雷轰:“什么?你再说一遍?”
凤怀月连连摆手,这种事我也不愿意的,它发生得很是莫名其妙,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才来求助你。
余回依旧沉浸在深深的震撼以及自责里,连道:“早知如此,在元宵花灯会后,我就该与他谈谈。”
凤怀月问:“那你怎么没谈?”
余回道:“因为今天才刚刚二月初二!”
谁会想到这才短短十几天,你与他竟就……余回深深呼吸,又抬手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尽量心平气和道:“你先在府中住下,这事我会处理好。”
凤怀月眼底充满信任,好,那就这么办!
金蟾城不比月川谷四季如春,要冷上许多,而天气一冷,愿意出门的人也就变少。凤怀月一个人在客院中无聊地住了三天,什么热闹声响都听不到,实在困得不行,便主动找到余回,问:“怎么样了?”
余回道:“我去了趟**山,但大殿空空如也,听说人好像在昆仑山。”
去昆仑山,往往代表着有正事,而正事又往往是很麻烦的,棘手时缠个一年半载都有可能,凤怀月便道:“那我还是先回月川谷吧。”
“不行,你还是住在我这里。”余回不放心,“我已送出一封书信前往**山,定会尽快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讨何公道?”身后有人问。
凤怀月二话不说撒腿就跑,如同被鬼追狗撵。
余回指着司危,你看看你,看看你将阿鸾吓成了什么样!
司危:“情趣。”
余回:“要点脸!”
司危想去找凤怀月,却被余回用剑阵拦住,无奈,只能站在原地听他喋喋不休地聒噪,皱眉问:“这是阿鸾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余回道:“自然是阿鸾的意思。他不谙世事,单纯得好似一张白纸,即便发生了这种匪夷所思的荒唐事,来找我时,仍旧没有多生气,甚至还想着要与你做回普通朋友!”越说越痛心疾首,又道,“阿鸾既没提,我也不会将这件事告知诸位仙尊,往后你有些分寸,休要再仗势欺他。”
司危被吵得头昏,手中捏出十八张禁言符,准备一股脑塞进他嘴里。
“回你的**山去!” 余回冷酷无情,下逐客令,“好好反思反思!”
司危“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余回对着他的背影训斥:“什么态度!”
如此过了一夜。翌日清晨,满城大雪终于停了。余回特意空出时间,命人备下一场酒宴,准备邀城中名士来陪凤怀月赏乐散心,好让他忘了不愉快的回忆,结果刚一推开后院门,就见在落满雪的红梅树下,有两人正亲得万分缠绵。
“吱扭”一声惊到了凤怀月,他双手搭在司危肩头,侧过头看。余回声音颤抖:“你们在做什么?”
司危很不满被打断:“你来做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余回指着凤怀月,“阿鸾,你别站在那里,先过来。”
凤怀月心虚挪动,总觉得自己过去八成要挨骂,于是稍微一扯司危的袖子。
余回敏锐地问:“……你为什么要扯他?”
凤怀月迅速松开手,我扯了吗,我没有啊,只是衣袍不小心搭在一起而已,你看错了!
司危唇角微微上扬,捏住凤怀月的后脖颈,稍微一用力。
“哎呀,烦!”凤怀月小声道,“先不要闹!”
余回受不了这刺激,猛猛呼吸。
而这件事的结局,就是这对烦人情侣手牵手双双离开,凤怀月手中还捏了一朵几乎完全透明的美丽雪昙,那是司危专门去昆仑山的花田中为他薅来的,平日里寿桃仙尊视这些雪昙若珍宝,如看顾眼珠一般看顾着,旁人想从旁边走过都难。
凤怀月好奇地问:“有多好看啊,能比月川谷中的花还好看吗?”
一句话,让瞻明仙主连夜前往昆仑山。也是托了他冷酷外表的福,寿桃仙尊轻易就被骗过,以为有谁受了重伤,连问都没有问,二话不说就命仙童摘出一大篮。
凤怀月也没全要,他把绝大部分都交给了金蟾城的制药坊,自己只挑了朵最好看的,笑嘻嘻地别在耳畔,别在衣襟,又握在指间,再用小手指勾住司危,一边走,一边道:“我考虑了很久,我们还是做普通朋友吧,别动不动就做那种事,弄得我腰很痛。”
司危点头:“好,随你喜欢。”
留下余回独自背着手在院子里转圈,心想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我到底为什么要听。
而在往后的漫漫岁月中,清江仙主也被迫担负起了许多本不该由他担负的重任。
凤怀月:“这日子真的没法过。”
余回:“分。”
三百年后的凤怀月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想着,那还是不能分。
他打着呵欠爬起来,知道该醒了,却又舍不得完全清醒,强行继续回味半天梦境,方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耳边传来余回的声音;“阿鸾!”
“咦?”凤怀月惊喜地看着远远走来的三人。
“听说你的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余回疾步上前,蹲在他面前问,“真的假的,都想起什么了?”
凤怀月被问住了!他最近的确隐约触摸到了许多旧事,但那些旧事吧,他纠结了一下,方才压低声音:“你确定要听?”
余回身经百战,立刻起身,不听也行,你再慢慢想,想些别的方面。
实在想不起来也无妨,因为即便没有过去,还会有长得一眼望不到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