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乔家三房家里出去,头顶上是万里无云的天空,还有明晃晃的太阳,黄氏人长得胖,没走几步就觉得热。
乔翎心里对黄氏很没有办法,黄氏的脾气性格让他完全不敢苟同,他也说过黄氏几次,但是并没有起到作用。
乔家大房家里,是前几年才败的,乔翎小时候过了好些年娇贵少爷的日子,直到出了乔大爷的丑事,他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指点着笑话,连以前和他一起玩的小伙伴们都不再和他玩了,他的日子才难熬起来。
幸好之后进了社学,有乔璟处处爱护维护他,在社学里,乔璟是学业最好的,又很受夏夫子器重,又很会处事,社学里的孩子都很信重他,有他的照顾,乔翎才又重新融入了孩子里面。
所以对乔璟,他是十分依赖的,有这个堂兄,他一直觉得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
即使他家里败了,没有了以前的富贵,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从去年黄氏跑三房要老太太的赡养费,又来要药钱开始,乔翎就觉得自己在乔璟面前很抬不起头,本来还算开朗的性格,就又变得沉默而抑郁了很多。
他觉得黄氏做的事情很丢人,而且没有任何道理,但是黄氏是他的母亲,他没有任何资格指责她。
其实虽然乔家大房家业败了,但是还是有些田土在,又有乔家的大宅子,老太太也还有些积蓄和妆奁,因为心疼大儿子,有时候也会拿一些接济大房,而且,当年黄氏嫁过来,也有不少嫁妆,乔家大房要是精打细算好好过日子,日子并不会难过,但是黄氏却奢侈惯了,家业明明败了,她依然要摆不小的排场,花销很大,这样难保不会入不敷出,大约因此,所以才打起了乔家三房的酒坊和铺子的主意。
在牛妈妈一番挑拨之后,黄氏首先是觉得乔家三房的酒坊和铺子生意做得十分大,有很多进账,然后就是觉得这些都是当年老太爷私底下留给三房的,让她对老太爷的偏心很不满,所以才盯着乔家三房的酒坊和铺子不撒手。
走出乔家三房的大门,之前送黄氏来的轿子还在外面的大桃树下等着,黄氏擦了擦汗,被乔翎扶着上了轿子。
乔翎一路都没说话,一直垂着头,牛妈妈想找他搭两句讪,他也丝毫没有理睬。
黄氏在自家的大宅子里的车轿院子里下了轿,在轿夫将轿子放回轿子厅后,她就从荷包里捏了六分银子出来给轿夫,年龄大些的轿夫胡大数了数铜板后,就说,“太太,这数不对啊。”
大房家里已经没有余力来养几个轿夫了,所以每次出门也只是雇轿夫,轿夫送一次给一次钱。
黄氏看向轿夫,说,“哪里不对了?”
轿夫胡大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道,“咱们送太太您,一趟是六分银子,这来回是两趟,再说,咱们刚才还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呢。那也是您让等的,那也要算钱的。”
黄氏板着脸说,“你们以前在我府里当差时,也没有亏待你们,现在就计较起这个来了。”
轿夫红着脸道,“太太,话不是这么说,之前当差是之前当差,现在小的们也要吃饭嘛,家里都有着老小要养活呢。”
黄氏今日在乔家三房家里受了气,又没有让三房松口说有那个钱,不免就心里肝火直冒,对轿夫道,“就是这些钱,多的没有了。以前府里宽裕时,随时打赏你们的也是好几钱银子,现在你就来同我计较这个了。”
说完,人就直接往里面走了,牛妈妈也赶紧跟了上去,只剩下乔翎还站在那里,胡大苦哈哈地对乔翎展示了一下手里的那六分银子,说,“二少爷,您看太太这……”
乔翎犹豫了一瞬,问胡大道,“还差多少?”
胡大看了伴当丁二一眼,说,“二少爷,这再怎么也还得六分银子,那等的一个多时辰,咱们也不收钱了。”
乔翎于是拿出自己装钱的荷包来,从里面拿了一钱银子出来,递给他,说,“走吧。”
于是胡大和丁二千恩万谢地走了。
出了乔家大房的大宅门,丁二就说,“明明家业都败光了,还要装阔气,要是没有那个钱,就不要乘轿子,自己走过去不就得了。”
胡大听他这么说,就板着脸说了他一句,“你也少说两句,以前乔大爷家里还没有败时,咱们在这里当差,他家待咱们又不差。”
虽然乔家大房已经并不富裕,但是黄氏依然每月给乔翎二两银子做零花,乔翎要在社学里上学,总归是要花销的,二两银子,对一般人家来说很不少了,但是对以前过着阔少生活的乔翎来说,实在不算多,是不敢大手大脚花的,看上什么东西,也都要一番盘算之后,才能够买。
他将荷包收了起来,就往后院去了。
刚到后院,就听到她母亲在哭骂,“你又要到哪里去,都说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遭人抽了筋剥了皮,喂了野狗,你要去找,你到哪里去找。”
然后是乔大爷的声音,“没有死,他说在太平酒楼里等我,他在太平酒楼里等我……”
乔大爷算起来,年龄并不大,只有三十有七,还没有到不惑之年,早年是风度翩翩的俊美文人,现在他时常是精神失常的,有些痴颠,只记得要去找抛弃了他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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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条腿当年被打断了,又没有及时给接续好,即使后来一直在医治,腿走路也并不顺溜,一瘸一拐,在阴雨天气,还会痛得在床上打滚。
昨晚下雨,他痛了一整晚,根本没睡好,现在又开始痴痴颠颠的,瘸着腿从里间走出来,人在院子里,要往外走。
黄氏满脸泪水,完全没有了在乔家三房家里时候的霸道气,虽然她此时依然是一脸凶狠,她拽着消瘦的乔大爷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拉,“找什么找,要是真找得到,我一定用刀剁了他,咒他下辈子堕入畜生道,做了猪狗,被人吃进肚子里去。”
阳光洒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栀子花树上,桂花还没有开,栀子花在打苞了,院子里已经飘有栀子花的香味,浓郁到让人有些犯腻味。
黄氏长得胖,拉扯犯着倔劲的乔大爷,又出了满额头汗,乔大爷虽然为人痴颠了,但并不显老,一双眼睛因为痴颠了而朦朦胧胧,反而带着桃花相,又没有留胡子,看着还像个而立之年未到的风流公子,而比他小两岁的黄氏和他一比较,反而有些像他的母亲。
乔翎站在院子门口看到两人拉扯,这样的场景是经常发生的,他心里觉得厌烦,又觉得伤心和痛苦,最后还是赶紧跑上了前去,将他父亲一把抱住,帮着他母亲将他往屋里推,嘴里说道,“父亲,你醒醒吧,那种人,值得你什么……”
乔家大房,这大宅子里,已经并没有过年时乔婉和乔璟来拜年时候的那种阔气和繁华,因为的确是无力支撑了,黄氏即使想要撑起堂皇的门面,也是撑不起了。
所以家里有些长工直接被辞退了,还卖了好几户家奴,只剩下了最得力的人在身边,诸如牛妈妈一家,还有几个必须要的丫鬟和小厮,厨娘这些。
将乔大爷安抚下来,黄氏问了老太太的情况,得知老太太在佛堂里念经,她中午想要吃马齿笕包的饺子和茨菰酸菜汤。
黄氏叹了口气,问丫鬟,“厨下做了给她送去没有?”
丫鬟说,“做好送去了,但她说饺子里沾了猪油腥味,饺子就没吃,只喝了茨菰酸菜汤,又说汤里的香油不好,让下次一定要去买镇国寺下面的那一家的香油。”
黄氏和老太太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老太太认为当年黄氏要是让大爷纳妾,说不定乔大爷就不会被外面的狐媚子勾引走,不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而黄氏则想到她刚嫁到乔家来的时候,在这个厉害婆婆手里吃过不少苦头,心里很记仇。
但是老太太是乔大爷的母亲,她手里又有不少私房,是以她并不敢和她闹僵。
在乔翎在面前的情况下,黄氏也很不客气,说,“她觉得有猪油腥味,那就不要吃。这也挑剔,那也挑剔,咱们家别人都不过日子了,全围着她转好了。”
乔翎皱着眉没说话,黄氏发了一通火,才发现儿子放学了还没吃饭,下午还要再去上学,这才赶紧问乔翎,“翎儿,饿了吧。咱们也赶紧用午膳才是,你下午还要去上学呢。”
乔翎低低地嗯了一声。
下午乔翎去了社学,到的时候,乔璟已经在了,乔璟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窗户外面是两株栀子花树,栀子花树在这里很平常,平常到几乎家家都种。
乔璟撑着脑袋盯着窗外的树在看,乔翎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却不知道该和乔璟说什么,还是乔璟转过头来,看乔翎皱着眉苦着一张脸,笑着说,“怎么站着不坐下?”
乔翎这才在位置上坐下了,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乔璟伸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神色很温暖真诚,说,“咱们无论如何都是堂兄弟,都是乔家的血脉,你难道还要对大哥生分吗。”
乔翎摇了一下头,“不是,是母亲她……”
乔璟道,“算了,我明白的。你家里要是真有什么困难,咱们也不会看着不帮,但是大伯母说的那些,你也明白,那是太过分了。”
乔翎将头垂了下去,说,“我回去会说一说母亲。”
这边乔翎来了社学上学,家里黄氏就跑去找了老太太,说起来,老太爷给三房三爷留了银子的事情,的确是老太太说出来的,所以才有了黄氏找牛妈妈商议,结果一商议,牛妈妈自然就很能够联想,说得黄氏相信的确是有那一份钱,而且还很不少,她们应该找三房将这些钱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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