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看不直接和安氏明说,安氏就能一直装傻充愣下去,便道,“我这里可没有老太爷留在长乐票号里的存银,是老太太说,他有留给你们三房,说是给三爷读书和上京赶考打通人脉之用。既然三爷已经去了,也不用再上京赶考打通人脉,那么,这些存银,就该拿出来。咱们大房再怎么也是大房,又是嫡子,大爷又还在,怎么也该得这份存银。”
乔婉和安氏说这件事的时候,安氏还能够保持镇定,此时听黄氏这么说,她直接被气笑了,笑了老半天,把黄氏和牛妈妈笑得莫名其妙。
然后安氏才说,“大嫂,真亏你想得出这样的理由来。去年你来找我要老太太的赡养的时候,我当时是看在大爷的面上,才出了钱,那每月二两银子,咱们家里能够花好一阵子了,后来你说老太太看病要钱,咱们住在一个城里,我还不知道老太太到底病了没有吗。我不过是看在当年三爷和大爷关系好,现在翎哥儿和璟哥儿关系也好,才好心去找了那么多银子给你。大嫂,你即使不看在我对大房的情分上,就看在现在孩子们关系好的情分上,也不该做这种靠着我三房过日子的人。三爷才走多久,你就这么欺负到我三房头上。”
黄氏被安氏说得面颊泛红,却更凶恶地说,“什么叫我大房是靠着你三房过日子。你家里这些,我还看不上。老太爷留下来的银子,不说由嫡子继承,也该是现在的三家分,你难道想要独占吗。”
安氏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将这件事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但是老太爷过世了十几年了,要是真有这份银子,分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现在来说。你不过是想要强占我三房自己挣来的家产,编造了这么个理由。黄持娴,你做事不给自己积点阴德,也要给翎哥儿积点阴德。”
看安氏叫自己的名字,指着自己鼻子骂,黄氏也就再没有什么好话,直接凶狠地道,“你这是什么话,扯到翎哥儿身上去。这事我已经禀明了族中的长老,又有老太太作证,你难道还想狡辩,将老太爷留下的银子私吞。”
安氏镇定地坐在那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不管你找了什么人来,我这里都没有老太爷留的一分银子,黄持娴,你别以为我会怕你,我安常碧也不是由着人欺负的。我安家娘家也并不是没有人,由着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黄氏直接起身冲到安氏面前来,大声喝说,“你想私吞那么大一笔银子,你娘家有人也没用。”
牛妈妈也帮腔,“三房刚分家出来那会儿,除了个破宅子,还有什么东西,现在又有酒坊又有铺子,还有百亩良田,置办这么大份产业,是哪里来的银子,还说老太爷没有给你们私留银子,这话谁信。”
乔婉刚才出了门,但是也不敢走远,听到房里吵了起来,就带着杏月跑了进来,她看到黄氏冲到安氏跟前要打安氏的样子,就赶紧上前去要将黄氏拉开,黄氏是个长得富态的胖胖的妇人,她一个九岁小姑娘,哪里拉得动,反而被黄氏一脚踢开了。
乔婉摔在地上,没有哭,安氏本来还按捺着脾气,看到女儿被黄氏踹了狠狠一脚,也忍不住了,上前将乔婉抱了起来,冲着黄氏道,“黄持娴,你这是欺人太甚。”
黄氏骂道,“安常碧,你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商户人家里出来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别在我面前充大。”
堂屋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外面跑进来了两个少年,还是乔璟比较沉稳,一声大喝,“不要闹了,你们在吵什么。”
大家都是一惊,房间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乔璟和乔翎站在正房门口,门外是四月末的耀眼的阳光,阳光已经晒干了青石板上的水汽,反射着光线。
乔璟沉着脸,乔翎则是一脸迷茫地左顾右盼了一阵,这才走到黄氏跟前去,黄氏看到儿子,就上前来爱怜地拉着他的手,甚至连脸上的神色都在一瞬间从狰狞变成了慈爱,说,“翎儿,你怎么来了这里?”
牛妈妈也上前来,对乔翎说,“二少爷,您下学啦?热到了吧。”说着,还要用自己的汗巾去给乔翎擦汗,被乔翎一下子躲开了,于是牛妈妈挺尴尬地又收回了汗巾,她在心里其实有点怕乔翎,虽然乔翎只有十三岁,不过也许是乔家遗传好,每个孩子都挺聪明的,而且沉默着不说话的时候,再用那深色的眼睛淡淡瞄人一眼,就会透出一股老太爷当年的威严来。
乔家的几个少爷,是连通着排行的,乔璟是老大,乔翎是老二,四房里则有三个男孩子,老三老四老五。
所以牛妈妈是叫乔翎二少爷。
乔翎看了看黄氏,说,“娘,是之前三婶让了我来这里用午膳,我让林雨回去和你说,我不回去吃午膳了。”
林雨是乔翎的书童。
乔翎这么说,黄氏就又看了正搂着乔婉检查的安氏一眼,心想定然是安氏的计策,她故意去让人叫乔翎来的。
乔璟已经走到了安氏身边去,说,“母亲,是怎么回事?”
安氏将乔婉抱着放在了椅子上,将乔婉的手摊开来给乔璟看,说,“婉儿不过才九岁,刚才你大伯母就那么下得了手,一脚踹过去,看看,婉儿的手在地上皮都擦掉了一块,身上的瘀伤,还不知道多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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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氏因为有儿子在跟前,不便太凶恶,但是依然不饶人地说,“我怎么知道是踢的她,她要拉我的腿,我不过是没有注意踢了一脚。”
乔璟沉着脸看了黄氏一眼,乔翎心里应该是知道他母亲一向是这种人的,但是是自己母亲,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儿不能嫌母丑。
乔婉说,“我没事,就这么一点擦伤罢了,几天时间就好了。只是大伯母说祖父留了私银给父亲,家里现在的产业都是因此而置办下的事情,母亲,大伯母,这样的大事,也该让家中的下一代当家男丁知道,难道不是吗?”
乔翎说是她让人去请他来用午膳的时候,安氏已经知道这是乔婉的主意,她没想到乔婉一个小丫头片子,还挺有主意。
安氏说,“孩子们现在还小,也没有当家,但是,乔璟,乔翎,也都是一直在读圣贤书的人,定然比咱们这些妇道人家明白事理。大嫂,你之前说的事情,现在又在两个孩子面前说一次吧。”
乔翎蹙着眉,道,“到底是什么事?”
乔翎是典型的乔家人长相,长得俊俏,但是眼皮特别双,眼睫毛又黑又浓密,眼瞳很深,在给人倨傲冷淡之感的同时,又带着风流相。
他这么问,黄氏还真不好说,只好瞥了牛妈妈一眼,牛妈妈得令,就说道,“大少爷,二少爷,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她就把老太太抬了出来,说当年老太爷死的时候,给三房留了一大笔钱存在长乐票号里,用作三爷将来上京赶考和打通人脉之用,现在三爷已经过世了,不需要用这一笔钱了,自然三房就该将钱拿出来。
乔璟不傻,自然一听就知道是大房又想从三房诈银子回去,这钱定然是子虚乌有,不然这么多年,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牛妈妈说完,安氏就说,“根本就没有这个钱,老太爷都过身了十几年了,哪里来的这个钱。真不知道老太太是安的什么心,说有这个钱。”
黄氏被安氏这么一激,又激动起来,说,“要是没有这个钱,当年分家时,你家里是什么情况,谁不知道吗,现今又有酒坊又有铺子,还有上百亩良田,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乔璟这下心里更明了了,黄氏是想要他家的铺子酒坊,他对黄氏的厌恶简直要掩藏不住,但是作为后辈,他还是忍了忍,说,“大伯母,话怎么能够如您这般说。您说现今高邮第一富户是谁?”
黄氏不用想就说,“东头的杨家。”
乔璟道,“就是了。要是现在我说,杨家的产业都是从乔家借的,大家跑杨家去让他们还,他们会还吗。”
黄氏道,“你这什么意思。”
乔璟,“就是这个意思。空口白话一说,就可以强占别人家产业,这世道还没有乱成这个样子。”
“你……”黄氏气得面色青白,但是乔璟却一脸从容镇定,淡淡看着她,让她什么也发作不起来。
而乔翎自然也什么都明白了,他觉得十分羞愧,拉着黄氏要走,说,“娘,我们回去吧,我们先回去。”
黄氏不愿意走,但是乔翎死命拉着她,她只好和他出门离开。
乔璟和乔婉都看着乔翎,乔璟是有些不忍心,乔婉是既觉得惋惜,又觉得没办法,乔璟是个好孩子,但是奈何他娘黄氏偏偏又是那样,乔家三房想和大房搞好关系,怕也是没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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