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是乔大爷的正房夫人,家世自然不差,她的父亲是做过官的,不过朝中政局变动时受到牵连,被罢免了官职,后来就再也没有起复,回了祖籍陕西,因为和江南隔得远,黄氏和娘家的来往就很少。
黄氏作为曾经的官家小姐,原来还是很有派头的,但是这么多年来,已然被生活和丈夫折磨得没有了当年的官家小姐在外时雍容的风采,一味只剩下强势和刻薄嘴毒,甚至也是不在乎脸面的了,毕竟谁被丈夫的那种丑闻折磨几年,都会抛掉面子过日子。
黄氏在正房堂屋上位坐了下来,板着脸对恭恭敬敬站在下面的乔婉说道,“你找个人去叫你娘回来。我找她有事情。”
这时候笨手笨脚的杏月已经端了樱桃来,她人小手小,自然就没有同时端茶来。
乔婉看了一眼杏月手里用瓷盘装着的樱桃,心想杏月还不是很笨,刚才看懂了她的眼色。
樱桃基本上都是比较黄的,一看就酸,乔婉将盘子接过去,亲自放到黄氏手边的桌子上,说,“大伯母,您先吃些樱桃,我这就找人去找母亲回来。”
黄氏看了樱桃一眼,眼里流露出厌恶,说,“你这个丫头,也长到这么大了,待客的道理你母亲也没好好教给你吗,还是她也根本不知如何待客。有给客人先上水果不先上茶的吗?再说这个樱桃,又小又黄,你伯母我的牙可受不住这个酸。”
乔婉在心里很不爽,神色却一点也不显,恭恭敬敬地说,“是侄女无知。侄女去亲自为大伯母您泡茶去,顺道也找个人去找母亲回来。”
说着,就叫杏月,“还笨手笨脚站这里,赶紧去叫我娘回来。”
杏月应了,跟着乔婉出了堂屋,在檐廊下,乔婉就拉了拉杏月的手,两人一起进了厨院。
季婶子是比较怕大太太黄氏的,她在院子里问乔婉,“大太太又来了?”
乔婉点点头,然后说,“婶子,你给泡杯茶吧。”
季婶子说,“泡什么呢,厨下的茶叶都不好。”
的确是的,厨房里的茶叶,都是用来做茶叶蛋的。好茶叶都在安氏的房间里。
乔婉说,“就用这个茶叶。”
杏月要笑,被乔婉瞪了一眼,她就忍住了,说,“姑娘,那我到底要不要去叫太太去。”
乔婉说,“你去吧,不过慢点才好。”
杏月应了一声,又抓了一把樱桃在手里,才赶紧出门去了。
季婶子泡了那陈年的茶叶,乔婉就用茶盘端了茶回了堂屋里去。
黄氏一直沉着脸坐着,她下手位是跟着她一起来的婆子牛妈妈。
牛妈妈在和黄氏说,“既然是老太爷留的,理应给大房,太太您难道还要心慈吗。”
乔婉对牛妈妈更厌恶,所以连她的茶都没准备,进去之后就直接将那一碗盖碗茶放到了黄氏旁边的茶凳上,很乖巧地说,“大伯母,请喝茶。”
黄氏端了茶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叶很差,当然不合乎她的口味,她将茶杯放下后,瞥了乔婉一眼,说,“你家里也不差,怎么连上茶丫头都没一个。”
乔婉故意说,“不是没有上茶丫头,是杏月出门叫母亲去了,所以……”
黄氏于是很厌恶地皱了一下眉,说,“好了,好了。你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乔婉怯生生地道,“杏月已经跑去找了,应该很快。”
黄氏便只好坐下来等,乔婉不想在这里陪她浪费时间,就要告退,黄氏这时候却叫住了她,说,“丫头,你祖父在长乐钱庄里留给了你父亲一大笔银子,本是让你父亲入京赶考打点关系用的,这个,你可知道?”
乔婉眨了一下眼,完全不明白黄氏怎么能够这么异想天开。
在她父亲乔三爷还在的时候,黄氏是没有敢在乔婉家来闹什么事的,乔三爷虽然长相清俊并不凶恶,而且病病歪歪,但是还是镇得住场子,黄氏不敢来闹什么风浪。
自从乔三爷过世了,黄氏不知道是自己异想天开,还是总受身边人挑唆,总来她家找事。
乔三爷才过世三个月不到时,她就借着说三房应该要给老太太赡养费,三房每月要给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可供这高邮县里小户人家五口人一月之用,绝对不算少。
而且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太太手里握着不少银钱,当时也说不要另外两个庶子赡养。
但黄氏就能借着这个名头来找三房要钱。
安氏看乔大爷也是可怜,当时并没有和黄氏争执,就直接给了这个钱。
每月二两,一年就是二十四两。
乔三房家里,那百多亩田,每年的出产,收租也才五六十两,就要拿出这么多给大房。
这个也就算了,连乔璟都没说什么,之后要过年时,黄氏又借着老太太病了,要三房给药费,说需要百年人参,就又要了二十几两银子过去,安氏说让安大舅直接买人参给大房,大房并不要人参,只要银子。
当时乔婉和乔璟都要忍不下去了,但是安氏还是好心气地给了,还是觉得大房大约是差钱过年,他家能够帮衬一些就帮衬。
但是乔婉和乔璟之后去大房家里拜年作客,大房家里花用并不见节约,照样花钱如流水,这才让乔婉心里对黄氏很不喜欢,毕竟她家的钱也不是平白来的,一家人一直过得节俭,而黄氏却来他家不断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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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黄氏居然可以异想天开地说老太爷给她家留了一大笔钱,这真让乔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乔婉是连老太爷的面都没见过的,因为老太爷已经过世了十几年了,是乔璟刚出生之后不久就过世了的。
十几年了,黄氏居然能想到这上面去。
乔婉于是说道,“大伯母,不知道您是从哪里知道祖父给父亲留了钱的,但是我想我母亲并不知道这件事。”
牛妈妈看着乔婉说,“婉儿姑娘还这么小,能知道什么。要不是老太爷给三爷留了钱,你说你家里的酒坊胭脂铺和田土是哪里来银子买的呢?”
黄氏看着乔婉没说话,但显然就是牛妈妈说的这个意思。
乔婉几乎要被气笑了,不过她没笑,只是很天真地看着牛妈妈,说,“难道不是我舅舅给补贴的银子吗?”
牛妈妈咧着她那一口大黄牙的嘴,笑着说,“婉儿姑娘呃,你舅舅会拿出那么多银子来补贴你家?”
乔婉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谁都知道我舅舅家里有钱,我大姨现在是两淮转运使同知夫人,是官太太。”
她说完,就转身出了屋,留着被噎了的牛妈妈和黄氏坐在那里。反正她现在年龄还小,就装幼稚将她们好好噎一噎。
乔婉到了厨院,正好和乔璟去了学校的伏月回来了,伏月正在挨季婶子的骂,“你送少爷去社学,我以为你也在社学里读书了,不到午时不回来。你说,你又在哪里乱晃去了。”
伏月笑着讨饶说,“婶婶,你别乱说。我可没到处乱晃。”
乔婉看到伏月,就说,“伏月,你来。”
伏月已经十三四岁了,算是个大男孩子了,而且跟着乔璟,会识文断字,在家里两个小丫头面前,还挺傲气。
乔婉虽然只有九岁,她说话的时候,伏月很听她的话,大约是安氏和乔璟都很宠乔婉的缘故,他要是敢不好好爱护乔婉,他就有得苦头吃了。
伏月过去俯首帖耳地说,“婉儿姑娘,什么事?”
乔婉说,“你去接哥哥回来用饭,让乔翎哥哥也来我家用饭。你现在就去说去。”
乔翎是黄氏的小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曾经有个姑娘,早年病夭了。
乔大爷早年虽然好美婢,却没敢纳妾,所以大房现在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乔翎十三岁,之前是有夫子在他家为他授业的,后来因为大房败了,就没有再为他请老师,再说城西社学里的夏夫子学问不错,教学很严,连之前乔三爷都愿意将乔璟送去给他管教,所以之后乔翎也在这个社学里读书。
而黄氏的软肋,就只有乔翎这一个。
乔婉觉得,一会儿要是黄氏无理取闹,有她儿子在跟前,她再不要脸,总要顾忌一下做娘的脸面和儿子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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