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步靠近窗户,里边亮着光,文质彬彬的人坐在灯前,翻动书页。秦贞惊了,这不是赵书生吗?嘴唇微启想喊,却忍住了。都说广文阁里没有赵文这个人,赵书生究竟是何身份?秦贞不敢想,真是什么特殊的人物,她招惹不起。眼下还是找珊丹吧!
悄悄转身,离了窗户。怎料得刚走几步,身后的门“吱呀”一响,开了。秦贞听声,立刻僵住。
“是贞儿姑娘?”书生问。
秦贞想提着灯笼跑掉,但又不想走,僵着僵着,竟情不自禁转了身。与书生相对,手软得差点提不住灯笼,提竿一端下垂,灯笼触到地上。
书生请她进屋,秦贞想也不想,回神时,自己已在屋内。
“那日一别,猜想到姑娘会再来找我,所以一直等着姑娘。今夜觉察窗外有人影晃动,开门一看,果然是姑娘来了。”书生多点亮几根烛火,广文阁内更加亮堂。
秦贞先致谢,“珊丹的事已经解决,多亏有公子相助。还没向公子道谢。”
“都说是举手之劳,谢什么!那木罕没再找你们麻烦吧?”
麻烦当然仍在找,秦贞不知该不该说,这次那木罕要强纳珊丹为妾,或许眼前这位身份神秘的书生能帮上忙。她想了又想,试探道:“安童丞相问奴婢写文的人是谁,奴婢带丞相来找,却没找到公子。公子究竟何人?”
书生静默。
秦贞见他不说,也不敢追问。
“安童没有为难你们吧?”书生问。
“这到没有。但丞相似未罢休,应在暗访。”秦贞小心盯住书生,他那温如君子的容貌神色怎看都不是恶人,而自己对他从心底冒出信任。
书生叹:“以安童的才智很快会查到。不是我不愿向姑娘表露身份,我怕姑娘知道我是谁后,再不会来了。姑娘就把我当作一个普通朋友吧!”
秦贞笑他,“怎知我不会再来呢?我已是天下至低至贱的身份,还会嫌弃别人的身份吗?还怕别人嫌弃我呢!公子与人为善,真心交友,怎会介意出身门第?公子既然当我是朋友,那就平等相交!公子的身份不愿说就算了,我就只当公子还是这书阁里的一位书生。公子也不要把我当作奴婢,可好?”
“如此甚好!”书生笑,倒了热茶,“姑娘离乡多年,可想过家乡?”
“没想过,家乡什么样早忘了。爹娘已不在人世,也不记得家里还有什么人,除了模模糊糊几个儿时玩伴的影像,再想不起别的。”说起家乡,秦贞从来都很无奈,“公子,你是哪里人啊?”
“姑娘想套我的话?”
“连哪里人也要保密?”
“那当然!姑娘要是知道我是哪里人,就会猜出我的身份。”
“哼,你这人!说要和我交朋友的。交朋友应有诚意。看样子,你已经把我查得一清二楚,而我对你一无所知,这个朋友没法交!”
书生笑道:“姑娘刚才还说只当我是个普通书生,怎出尔反尔?”
秦贞语塞,这书生嘴太严。她叹气道:“只是心里一时不平。罢了,我本来就卑贱,有公子这样的人肯与我做朋友就该知足,还问这问那,不知分寸。”
“那也不是,多少有大智大能的人都出身卑贱。一如伊尹,初为至贱之人,不也能辅佐成汤,成就殷商数百年基业?又有墨子,虽微寒之人,却能游说列国,士大夫皆以能与其相提并论为荣。这些是远的,近的就说我朝国王太师木华黎,不也是奴隶出身?”
“你说的这些人是极少数,我哪能与他们比?我就是个浣衣局洗衣奴,能得温饱、少挨打,就满足了。”
“姑娘只有这点心愿?不想恢复身份?”
“什么身份?”秦贞问。她能有什么身份?她的身份不就是个奴隶吗?
书生却说:“我知姑娘的父亲乃是南朝四川宣抚使秦匡直。秦宣抚一生忠烈,他的后人落难为奴,实在教人惋惜。我有心助姑娘脱奴籍,姑娘可愿意?”
“你,你究竟是谁啊?”秦贞惊得叫起来。脱奴籍,她做梦都没想过的事,但这件事却又连做梦都在想。如今突然有人说愿意帮她,天降喜讯,反令她不敢轻信。“你凭什么帮我?我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帮得了吗?我不是被抓来的普通奴隶。当年我爹宁死不降,你们合汗下圣旨贬我为奴!你还能抗旨不成?”
“事过多年,合汗的心意或许已变了。我尽力而为。”书生说。
秦贞不信,哪有这等好事!急提灯笼不辞而别。
“姑娘!姑娘!”书生追去。
见他追出,秦贞跑得更快,钻入竹林。回头见不到书生了,这才喘气。想起还要找珊丹,但耽搁这么久,更无从找起,只好先回浣衣局。
回去后才知珊丹已经回房,这才放心。
她一进屋,珊丹便说:“她们说你找我去了。这么久没回来,我正想出去找你。你该不会已把皇宫走遍了吧?”
珊丹在取笑她,但她乐不起来。
看她心神不宁,珊丹关心问:“怎么了?难道遇上危险?深夜就不该出去!是哪些当值的怯薜歹欺负你?我找他们去!”
珊丹说罢就要出去,秦贞赶紧将她拦住,“不是的!不是的!是……是遇上了个熟人!”
“谁?看把你弄得心事重重,定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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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赵书生。广文阁里的那位。”
“是他?他出现了?”
“对,是他。”秦贞推珊丹坐下,“你别急。他帮了我们两次,是好人。”
珊丹怎会不急?劝道:“你别太轻信人了!那天安童去查他,你也在场听到的,广文阁里根本没这个人。他的身份是假的,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份,但应该不是坏人。今晚遇上他,他居然说,要为我解除奴籍,恢复身份。”
“有这种好事?”
秦贞点头,把书生说的话对珊丹复述了遍。
珊丹听完也很纳闷,“看来这个书生来头不简单。他怎么会帮你?会不会有企图?”
“我也是这么想,所以不敢久留。可又一想,在我身上能图到什么?我爹虽是宣抚使,但已死了那么多年,而且还是敌国的官,帮我不是惹祸上身吗?”秦贞摇头,想不通。
珊丹又想,“会不会是图别的呢?比如,他对你有意思?”
她这就是在取乐了!秦贞倒床上,裹了被子,羞得把脸遮住,“哪会是这种事!比我好的姑娘多得像天上星星,他哪会看上我?你少说我,还是想想自己吧!四殿下对你纠缠得紧!”
珊丹正逗秦贞取乐,一提那木罕,她也不乐了,裹了被子睡觉。
昨夜两人睡得晚,第二日便睡过头,误了起床时辰。换在从前,局使老太婆早就冲入屋内挥鞭抽人,但今日竟无人来催,任由她们自然醒。
赶到洗衣场,局使已在分发今日的脏衣,见她们来了,局使笑脸相迎。
“我今天不想干活儿!”珊丹说。
局使笑道:“小姑奶奶,谁敢让您干活儿啊?”
“贞儿今天也不干活儿!”珊丹又说。
“没问题!以后就让秦贞服侍你。”
“服侍谁?她是我好姐妹!”
“是!是!”局使点头哈腰。
秦贞偷笑。
局使把本该她与珊丹搓洗的脏衣顺手扔给某位女奴。陶子瑛差点被这些衣服埋了,拨开脏衣,脸苦得快哭。
“哎哟!四殿下的宫人又来送礼了!”局使发现有人正朝浣衣局走来。
“快走!”珊丹拉住秦贞便跑。
两人跑出浣衣局,顿觉天宽地阁,御花园虫鸣鸟叫,今日无事,到是个游玩的好机会。虽然只能在这宫墙之内。
二少女先到荷花池观鱼,但手中没鱼食,秦贞想到宫中厨房有剩饭,珊丹决定去拿些过来。两人又奔往厨房。途中穿过竹林,翠竹间,远处书阁时隐时现。秦贞看着顿有些呆了,心想,不知今夜那书生会否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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