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九酒不是个嗜杀的人,看起来她压根没打算参与这件事,自己的生与死她根本就不在意。
海归田呢?慕惊鸿对他了解的不多,但也应该对自己没有杀意。
胡屠子则不必多言,他第一次见到慕惊鸿就嚷嚷要尝尝他的肉是什么味道,虽可能是戏言,但胡屠子对自己还是很有兴趣的。
至于乌龙长青,慕惊鸿对他的想法有些琢磨不透,他与慕惊鸿从来都不是朋友,但绝称不上敌人。
慕惊鸿自己拿来一个碗,舀了一位驴肉汤慢慢喝着,滚烫的汤水灌入腹中令他清醒不少,一阵清凉的微风拂来,吹乱他眼前的碎发,令他不自觉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凉风的舒爽。
胡屠子将酒饮尽,丢在脚边,对几人轻声说道:“是时候了。”
城九酒与海归田默不作声,似乎没听到他说话,乌龙长青撇了一眼慕惊鸿,轻轻点头:“的确是时候了。”
话语刚落,胡屠子突然伸出一脚将小锅踹翻,与此同时乌龙长青也同时出手,腰间的长剑霎那间出鞘,绿色光芒在空中飞掠,令见者胆缠心寒。
面对这样的剑,慕惊鸿无法招架,只能掠身闪躲,手掌使力朝地下一拍,身体借力腾空而起躲过这一剑,却恰好给了胡屠子偷袭之机,一脚踹在慕惊鸿身上,将他踹出数丈之远,一口献血喷在地上。
胡屠子得手了,却也愣住了,他有些怀疑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相信自己会如此轻易的踹到慕惊鸿,乌龙长青左手持剑立在原地,也没有乘胜追击。
慕惊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这个想法同时在几人心中生出,就连城九酒也睁开双眼,十分不解的注视着慕惊鸿,即使是喝了酒,慕惊鸿的身手也不该如此迟钝。
难道他真想这么简单的送死?
慕惊鸿整个人摊在地上,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揉碎了,一股热血涌上咽喉,‘哇’的吐了出去,勉强用一只手臂将身体撑起,却又倒在地上,实在使不出任何力气来。
胡屠子晃了晃脑袋,十分诧异的对慕惊鸿问道:“你……真想死?”
慕惊鸿怎么也爬不起来,干脆就趴在地上,露出嗤笑:“你何时变得如此婆妈?”
胡屠子大怒,冲上前又是一脚将慕惊鸿踢的腾空而起,随即一个铁山靠将他重重震在墙上,将厚重的石墙震出数道裂隙,显然他真的懂了杀机,没有留手。
慕惊鸿跌落在墙角,整张脸五官都拧到一起,显然在经历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胡屠子揪住他的衣领,将脸凑在他的脸前厉声嚎叫:“既然你已有死志,我这就成全你!”说罢高举起右手,趁势就要甩在慕惊鸿头上。
这一掌带着凌厉的劲风,慕惊鸿若是挨上一定会死,就在手掌即将贴近脑袋之际,一声娇喝从二人身后传来:
“停手!”
手掌在贴近额头两寸之余停下,胡屠子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腕处,一双脏兮兮的油手捏住了他的手腕,使他无法再前进半寸。
说话的是城九酒,而拦住胡屠子的是海归田。
“为何阻拦我?”胡屠子怒道。
城九酒伸出手指向屋檐,胡屠子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只黑羽金睛的鸽子落在那里,鸽子的脚上捆着一封信。
胡屠子看的一愣,挣脱海归田的手臂,翻身跃上屋檐一手抓住信鸽,将信拆开细看,脸上突然浮现出奇异的神情,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城九酒见他这幅神情,大声问道:“信上写着什么?”
胡屠子将信揉作一团,丢给城九酒,城九酒将信展开细看,脸上也浮现出古怪的神情,随后对海归田问道:“慕惊鸿死了没?”
海归田瞅了一眼慕惊鸿,回答道:“只是晕过去了,信上写了什么?”
乌龙长青凑近城九酒看着信上的内容,脸上的褶皱舒展开,收起剑对海归田说道:“信上之言,如果慕惊鸿乖乖归来则不必杀他,若他不归来,就要我等去神隐门杀死他的父亲。”
海归田一呆,嘴里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而乌龙长青接下来的话又令他有些迷茫。
“信上还说,若慕惊鸿不死,就要你与他一并去郾城柳家,盗取柳家秘宝墨玉石榴子。”
“要我?盗取柳家的东西?”海归田一脸震惊,重重的问了一边:“要我与他去?信上真这么写?”
“你可以自己看。”
海归田过去将信抢夺在手中,盯着信上的字瞅了半天,才一把将信揉成一团重重掷在地上,破口大骂:“老爷子这是吃了什么迷魂药?要我去偷?是想要我直接把疯子放出来把柳家杀个干净?”
乌龙长青指着昏在地上的慕惊鸿,对海归田道:“他若死了或是伤了,才需要你去偷。”
海归田急忙将头贴在慕惊鸿胸口,好一会才起身长舒一口气,连连感叹:“他似乎早料到老爷子仍看重他的能力,不会真要我等杀他,所以在用自己的性命来赌。”
乌龙长青道:“所以他不止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敢赌命的疯子。”
海归田笑了笑,余光留意到仍蹲在屋檐上的胡屠子似乎有些不悦,便对他说道:“既有老爷子命令,慕惊鸿就交于我带走,你不会阻拦我吧?”
胡屠子悻悻的耸肩,又长长哀叹一声,叹道:“真不想我等费尽心力前来,仅是用来作为试探慕惊鸿的工具,若传出去恐为天下人耻笑。”
感叹之余,余光却瞄见远处又一只信鸽飞来,同样的黑羽金睛。
乌龙长青也瞅见了,信鸽落在院里还未着地,就被他出剑直接一剑斩为两段,拾起半只鸽子打开腿上的信件。
“老爷子有吩咐,他已知晓慕惊鸿没能盗取残本,也知晓马家人已转移何处,要我与你一并铲除,拿走残本。”
胡屠子愁容很快转变为喜乐,连连搓手笑道:“可算有能杀之人了,他们躲在何处?”
“仍在金陵,但与独孤家并邻。”乌龙长青转头看向城九酒,笑道:“你也要与我们同去。”
“不去。”
“这可是老爷子的命令。”
“他若有胆,就亲自来跟我说。”
城九酒躺在地上,转身背对着他们不再说话。
乌龙长青沉默,胡屠子也不知说什么,城九酒虽与他们一同为老爷子效力,却完全随自己的心性而为,老爷子的命令她也可做可不做,但却没有人能奈她若何。
金陵独孤家是剑道世家,且有独孤剑圣坐镇,他们与马家向来交好,若独孤参与其中则必须由城九酒出手应对。
可城九酒不想做的事,又有谁能逼她做呢?答案是没有。
海归田不再理会几人,扛起昏迷的慕惊鸿一边向院门走,一边在想接下来如何打算,柳家已情报灵通著称,江湖各地都有他们的眼线,若要盗取那块墨玉石榴就应尽快赶到郾城,否则会轻易走漏风声。
可慕惊鸿这个样子,即使醒来也做不了什么,又必须找个地方为他医治痊愈。
海归田正思考着,慕惊鸿在他肩上突然重咳一声,又是吐出一口鲜血,海归田大惊,急忙将他撂在地上,只见慕惊鸿脸色煞白,显然正剩下一口气了,急的海归田回头对胡屠子破口大骂:“你个畜生下手没个轻重,他快要死了!”
胡屠子急忙溜到慕惊鸿身前,探出手把在脉搏上,片刻后脸色凝重的说道:“短时间死不了,你快带他去鬼医司徒杏那里请她医治。”
海归田听到这个名字,又是大骂:“司徒杏?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让那个婊子给他医治还不如直接来上一刀,好赖能死个痛快。”
胡屠子正色道:“那你扛着他去妙手仁心宗吧,等你们到那慕惊鸿的尸体都凉了。”
海归田眉头拧在一起,思来想去一拍大腿,抱起慕惊鸿飞快跑出院子,丢到车上猛甩马鞭扬长而去。
城九酒依然躺在地上纹丝未动,直到车轮的声响彻底远去后,才偏过头,对乌龙长青问道:“这个司徒杏是什么人?”
乌龙长青道:“一个医术神乎其技的女人,就是死人也能救活的。”
城九酒道:“那她又为何被叫做鬼医?”
乌龙长青道:“因为请她医治付出的代价很昂贵,千金玉珠都抵不过。”
“代价是什么?”
“做她的奴才。”
城九酒突然笑出声,乐道:“若她容貌生的美艳动人,男人去做她的奴才又不是什么难事,难道她相貌丑陋见不得人?”
乌龙长青道:“不仅不丑,还生的极为美丽。”
城九酒问道:“难道是因为她的秉性卑劣,胡作非为?”
乌龙长青道:“也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乌龙长青将右臂的长袍掀起,露出自己一直隐藏的右手,这是一只洁白如美玉的灵巧手掌,也是一只女人的手。
“我这只手曾被人连根斩断,经她医治接了另一个人的手。”
“那你是否做了她的奴才。”
乌龙长青将右袍放下,叹道:“做了,她要我给她一百颗妙手仁心宗弟子的人头。”
城九酒奇道:“她与妙手仁心宗有仇?”
“无仇,也无怨,她只是为了好玩。”
“为了好玩?就要你拿下一百条人命送她?”
城九酒听的脚心发凉,这么匪夷所思之事世间罕有,一个行医之人怎会有这般漠视人命之心?而胡屠子这时也插话道:“我也被她医治过,她要我当着她的面生吃下一个活人。”
城九酒沉默,心中诧异万分,她不敢想慕惊鸿这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许会是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这时,天空传来轻轻的破空声,在三人的注视下第三只信鸽飞了过来。
这次乌龙长青并没有急,而是等着信鸽稳稳落地,抓住信鸽拆开信件,只看了一眼便丢给城九酒,说道:“这是给你的信。”
城九酒举手接过,也只看了一眼,随后却像炸了毛一般惊起,脸色神色忽晴忽暗,说不出的诡异。
慕了,城九酒将信揉成一团丢到未燃尽的火堆里,对乌龙产长青问道:“现在告诉我,这个独孤家有什么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