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亚饭店坐落在江边儿，近期因推出欧美大菜而闻名租界，周末客人更是趋之若鹜，俩十七八岁的女孩儿，正手持托盘儿送餐到雅间儿去，这时俊俏些的突然驻足，面露愁色。

    “进去吧！当初因为薪水高才来的，明天拿了工钱再辞工也不迟”另一位戴眼镜的女孩劝到。

    俊俏女言不由衷的“嗯，为了毕业旅行”

    “是啊，不是要到北平买书么？毕竟初次做这侍者营生”眼镜女继续安慰。

    几个混社会的在胡吃乱侃，见到她们进来，其中一丑男一把将俊俏女抱住，引来俩小弟哄笑，眼镜女气得满脸涨红。

    俊俏女还未将蘑菇汤放下，尽管听领班儿称他为方科长，可现已忍无可忍，她垂下眼帘冷冷地说“放开！”

    方科长眯缝醉醺醺的眼楼的越发紧了，这时黏糊糊的蘑菇汤倒在了他头上，紧接着眼镜女的托盘儿狠狠地砸过来，她一边骂着“色鬼！”一边挽起俊俏女朝门外跑去，不料一小弟却将她们揪回来轻薄，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匕首从窗外飞来刺入小弟手掌，他“嗷嗷”地嚎起来，俩女孩顺势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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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铺里，静训回忆起这些事，不由得为自己和同学捏一把汗，当她回过神来时，正好排到她。

    每次为她包药的都是同一个后生，明明柜台有好几个伙计呢！她替叔叔拿药不下二十次了吧，即使他每次都会问：“叔叔的身体好点儿了吧？”“这春天老人家得多注意着”之类的话，她也只是“嗯”、“哦“的敷衍了过去，她从没注意过伙计的脸。

    离开药铺后她当了一幅字画，买了几块糕点，这时几个行人慌张地从身边跑过，她顺着一个中年人的视线望过去时，两三个带枪的宪兵朝这边儿奔了过来，她就担心起家里的他来了，可怕情景如画浮现，于是她把药水儿和纱布藏进袖口，直奔至巷子口，任凭一个便衣人检查了证件和随身物品，然而当她快到家门口时，却感觉有哒哒的脚步声尾随过来了，静训哆哆嗦嗦开了锁插上门直奔正屋。

    冲力使她和他撞了个满怀，这时有人使劲敲起了门，他本能地抱住了她，门敲得更响了。

    他赶紧安慰她说“别害怕，有我在”，可她却盯住衣柜，示意他藏到里面去，他却越过后窗看向江水。

    这时她颤抖着声音说“我不怕他们”

    “怕是我连累了你”他满眼歉意。

    她推他到露台去“我不怕”

    “你都不怕，那你怕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这样问。

    门外的大概是敲累了，暂时没了动静。

    “我怕……我怕……”她揪住他的袖子说。

    他试图去抚摸那可怜楚楚的小脸。

    这时院外传来了银铃般的女声“我是方学敏呀，开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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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训去开门后，立刻将她拽进来“你怎么才来？”

    方学敏垂头丧气地“那天从饭店逃跑后就没再出门了，气死了！”

    “这不还活着呢吗？”静训整理了她别在襟口的手帕说。

    “是啊”学敏假装倒她怀里，俩女孩立刻恢复了天真，笑吟吟地跑回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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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各坐饭桌一边，而他则一手托着窗沿，略微低着头站在那里，尽管身板儿不是特别的魁梧，但板正匀称，看着很是带劲。

    学敏对他端详他片刻，接着又紧盯住静训，仿佛发现惊天秘密般得意。

    “我算是知道了，原来是有人了，我说你怎么不找我呢”

    “你小声一点儿！”静训轻声提醒她。

    她扶了扶镜框，摊开手“我倒是要问问了，你们什么时候就认识了呢？！”

    静训慌张看他，他投来安慰眼神。

    她示意学敏到书房讲话，待她讲一遍后学敏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这样会连累到自己的！”学敏悄声警告。

    静训几乎是央求的口吻，“这些勇士也不容易，我们要在有限的范围内尽量帮助他们”

    学敏撇撇嘴“哎呦，现在就勇士啦，你还想不想再考学了？！”

    “宪兵队的应该过两天就撤了，那时我马上唤他走”静训想要扶她坐下，她却来回踱起了小步，几分钟后，终于说“好吧”紧接着探出脑袋偷喵他，“不过这小子确实长得挺好的，看那有礼貌的样子是留洋回来的吧”发现有人偷喵自己，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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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时分，静训做了笋干汤和肉丸子，这可是她近一年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三人围坐饭桌吃饭。

    “多喝点汤，对伤口好”静训一边为他盛汤，一边关切的说。

    学敏瞅瞅他，调侃到：“静训可是我们班的大美女哦”

    “吃你的饭吧”尽管看着学敏可她却夹肉丸子到他碗里。

    学敏撅着嘴说：“我的呢？”

    静训夹起一个丸子塞到她嘴里，“这个大的够不够哇？”

    “这还差不多”学敏满意地品尝起来。

    这时大门又一次响起来了，学敏嘴里的丸子滚落到桌子上。

    俩女孩瞬间慌了神。

    “让我去，再待下去你们真的不安全”他果断地抓起了自己的外套。

    静训拦住他“让学敏去”

    “不行，我去”这次他说得斩钉截铁。

    铁门越敲越响。

    “听我的，算是赔我的花”静训拉着他冲向露台。

    这时门外却传来了“送信的”声音，原来是夜班邮差啊，莫不是远房的表姐又来信了吗？三人都松了口气。在学敏去开门的时候，静训觉察出她表情的变化，她转过身时异常兴奋，几乎是半跑着回来的，在院子里就喊着，“剪刀，剪刀”，当俩女孩急切地划开信封后，一行字赫赫地树立在眼前：因第四名退出，补取第五名李静训”，俩人兴奋地跳起来，嘴里喊着“考上了，考上了”，当学敏张开双臂等着静训的拥抱时，她却扑进他怀里去了，弄得学敏一脸呆萌，他大致猜出了她们兴奋的原因，轻拍着她。

    学敏需要回家照料生病的母亲，静训把她送出去后来到花园，拿起水壶给花浇了水，嘴里哼着“天涯呀，海角”的小曲儿，还对最喜欢的美人妆说着：“小小姐，晚上好”之类的话。能考上心仪的国立大学农学院，对于从小就喜欢给花施肥、浇灌、剪枝的她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晚上，静训踮起脚把一本书插进书柜靠上的格子里，他过来说着“我来”便从背后帮她放好了，她回过头时撞上他结实的胸脯。

    四目相撞，烟花肆意。

    此刻，书籍与他，成为女孩的一方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