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客气气送走法吏之后，墨城简单收拾一下，就出门骑上已经起名叫龙马的水兽，直奔城外。

    和之前一样，还是走驰道。

    收金卫职责特殊，严格来算，属于内卫之中，四方行走，借着驰道，方便快捷很多。

    这一条从潼关出去，折向南方，沿着汉水南下，一路长驱直入，直到驰道尽头。

    从马车上下来，驿站的人帮忙牵过拴在马车后的龙马，然后领了干粮，和剑甲一起放上马背。

    出了驿站，迎面而来就是潮湿的水汽。

    这里已经是汉水尽头，眼前水面开阔，简直像是一片湖泊。

    而也正是这湖泊，截断了驰道。

    这里向前，沼泽湖泊密布，水道交错如同罗网，道路根本无法通行。

    而这片走不通的地方不止眼前，更延伸到极远的地方，整个加起来，就是大名鼎鼎的云梦泽。

    从这里开始，就是楚地了。

    墨城看看左右，走到一个树丛旁边，低头挖土。

    没错，该签到了。

    埋好种子之后，墨城站起来，在系统中签到。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这次的征服奖励不怎么样。

    因为他签到的地方不是云梦泽，而是……

    “鱼尾村……”

    墨城很失望。

    云梦泽大名鼎鼎，按理说至少要比洛阳还强，签到成功的话，奖励绝对不少。

    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墨城闲来无事，也仔细研究过，洛阳能算成他的领地，其他任何地方都不在话下。

    可这次却迎来当头一棒。

    他一边失望，一边疑惑。

    也许，有一个解释。

    云梦泽是水。

    在岸上种地，自然没办法占据水面。

    只是这样一来，就少了太多可以签到的地方。

    他无奈地在心里叹气，然后起身。

    不想那么多，少了云梦泽，就找个别的来补。

    墨城牵着马向前，来到水边。

    他前面不远处就有个小小码头。

    尽管大道不通，但小船足以通行，不过水道复杂，如同迷宫，只有世代在这里打鱼的楚人才知道怎么走。

    更不要说墨城是想横穿云梦泽，那更是要中间接力，换船几十次才行。

    墨城有点犹豫，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龙马。

    龙马转过脸，大大的眼睛对着他，水灵水灵的。

    墨城忍不住一笑。

    “就算你真能在水里走，我也不认识路，还是算了。”

    龙马抬头打了个响鼻，迈开步子就朝着旁边汉水冲过去。

    墨城一脸诧异地看着，不知道龙马是不是真能听懂人话。

    然后他就看到龙马在水面上跑过。

    水流清澈平缓，如同水晶。

    马蹄落在上面的时候，也像水晶。

    水面托起马蹄，甚至连一丝波纹都没有。

    龙马就这么在水面上跑过一圈，没有一丝马蹄声，就像是在岸边草地上跑过，然后回到墨城面前。

    它转头看着墨城，大眼睛里面似乎带上了得意。

    墨城懂了，它真能在水面上行走。

    不愧是洛水中的灵兽。

    只可惜，它虽然厉害，现在却帮不上忙。

    墨城想要穿过云梦泽，还得老老实实坐船。

    既然龙马听得懂人话，那就好说了。

    “我去坐船，你就远点跟在后面，别跟丢了迷路就好，对了，背上东西别丢了。”

    这里根本没有专门载人的船，只有出去打渔的渔船，多带上墨城一个人，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东西了。

    墨城拍拍龙马脖子，然后转身走到码头边坐船。

    楚人渔夫神情不阴不阳，但并没有拒绝墨城手里的铜钱。

    竹竿一撑，小船离岸，晃晃悠悠往前走。

    水面广大，但其实很浅，什么地方足够小船通过，只有打渔一辈子的人才知道。

    墨城老老实实坐着，就这么慢悠悠向前。

    两个时辰之后，小船到了另一个渔村，他在这里下船，又坐上另一艘渔船。

    就这样，摇摇晃晃兜兜转转，他慢慢深入这广阔无际的云梦泽。

    盛夏的天空中，白云纯净，但云头翻涌，暗藏风雷。

    一路穿过外围的复杂水路，墨城用了三天。

    三天之后，他终于抵达云梦泽中央的大片水域。

    证据就是，这里有停泊着大船的码头。

    当然了，大船也是渔船。

    墨城站在水边，看看四周。

    这里是水中凸起的一座石山，正好在浅水沼泽的边缘。

    再往前，就是深水了。

    方圆数百里，据说最深处足有百丈，龙蛇潜藏，光怪陆离。

    从这里开始，靠着小渔船慢慢前行就不现实了，只能坐大船。

    好在无论什么地方，金银还是动人心。

    平常的秦军或者法吏，身上只有铜钱，但收金卫职责特殊，所以墨城身上有碎金。

    靠着这个，他一个口音可疑的人，成功在楚人的大船上得到一个位置。

    然后大船出发了。

    靠着几十名桨手的努力，这艘船只用两天时间，就可以越过中央水面，抵达大泽对面的码头。

    那之后，再经过一段沼泽，才能抵达楚地。

    墨城老老实实呆在船上，尽量不和人交谈，免得这些藏在云梦泽深处的楚国人，发现他的秦国口音，引来什么麻烦。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同样平安无事，直到午后。

    此时，路程已经只剩小半，天黑之前，大船肯定能抵达目的地。

    船上人都放松下来，楚人热情，开始向陌生人搭话。

    墨城不说话，只是跟在热闹的人群后面，靠在船舷边，看水手在水中钓鱼。

    这水中藏有大鱼，十分凶猛，船家就抓着粗绳与之角力，最凶险的时候，要叫四五个人一起，围观的人就兴奋呐喊，大声鼓劲。

    等到大鱼出水，鳞片在烈日下银光闪闪，狠狠摔在甲板上。

    船上有钱的，就会拿着金子上前，把大鱼买来，放血切好，做成鱼生。

    然后就在甲板上席地而坐，大快朵颐。

    既是解馋，毕竟一路只有干粮，能抗饿却不好吃。

    又是凑热闹，这么多人里面出风头，真是风光。

    墨城站在人群之中，抬头看看天空。

    一片无边无际的纯净蓝色之中，白云如同山峦。

    云头就是山头，层峦叠嶂，一山更有一山高，仿佛能一直顶到天顶最高处。

    只不过，云头是会动的。

    墨城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转身看一眼船尾。

    龙马就在那个方向，只不过为了不被人发现，一直在远处。

    它的确很通人性，这一路走走停停，始终没被发现。

    此时，阴影突然笼罩大船。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天空。

    太阳被云朵遮住了。

    船家大喊起来。

    “大雨来了！避一避！”

    他常年在这里来往，自然认识天色。

    不过眼下没有大风，大雨来了也不怕。

    甲板上人们却不躲，反而兴奋不已。

    盛夏闷热，简直令人发狂，大雨来了，正好乘凉。

    船家也不多说，自顾自下去安排桨手。

    云朵以恐怖的速度向四面蔓延，很快布满整片天空。

    始皇时，季布过云梦，见文帝于舟上，叹曰：“吾三十年，长于无人之地也！”——《世说旧语·识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