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早朝。
群臣不止看到了刚上朝不几日的赵王和吴王, 更诡异的是,竟然看到了琅琊郡王。
须知, 大魏朝例,皇族宗室除却品级够资格的,只亲王才能上朝议政。而亲王以下, 只有得了天子允许应对某事的时候, 才可以上朝。
所以,琅琊郡王这一出现,是陛下允许了的?
那么, 究竟是因着何事呢?
众人心里的嘀咕还未转一个来回呢, 忽的又瞥见了两名素以“铁嘴钢牙”著称的少壮御史, 都不禁打了个突。
太宗有训,不杀言官。
也即是说, 哪怕是做御史的指着天子的鼻子骂娘, 过后如何处置另说,至少, 天子不许以这件事为由头处置言官。
因着有了这重保护屏,大魏的言官们从来活得如鱼得水。既能痛骂皇帝, 又能不担责任,这样的美差事,谁做都会觉得痛快。
而且, 自从有了太宗的这道训旨, 大魏的历代皇帝都很聪明地将言官的力量化为己用。因为替皇帝做了事, 身为言官,官运自是亨通。
是以,年轻的官吏,多以做言官为晋身的阶梯。
所以,今儿个御史们又要给皇帝当枪使了?
每个人的脑袋里都跳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们忍不住偷瞧黑在脸、抱着笏板立在那里的御史中丞李之焕。这位似乎并不知道内情……哎呦!连御史中丞都不知道的事儿,那该是怎样的大事啊!
其实,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的。但他们都久居官场,脑袋瓜儿转得也快,立时联想到了前日分封诸皇子皇孙的几道圣旨。继而,目光都落在了立在赵王、吴王和琅琊郡王前面的太子身上。
啧啧啧,印堂发黑,这是要大祸临头的征兆啊!
众人看向太子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透出怜悯来。当然,拍手称快的更是大有人在。
魏帝在龙椅上坐定。
兵部先上前禀报北部边关的战事情况,说是斡勒人的势头已经被遏制住了,眼下兵马粮草迅速集结,防御工事也在加紧巩固。
魏帝点了点头,道了声“众卿辛苦了”,显然很是满意。
与此事有关的兵部、户部、工部的几位主事官皆心内一宽,脸上都露出笑纹来。得皇帝的一句肯定,他们这几日就算是没百忙活啊!
此事暂告一段落,一名御史便抢出身来,道:“陛下,臣有本奏!”
魏帝眉一挑,带得头顶上冕旒上的朱穗也随着颤了颤。
“奏!”他简道。
对于御史的突然出现,陛下竟没有丝毫的意外。呵!这是得了陛下的授意了吗?
群臣心里呵呵,都有了计较。
只听那名御史高声道:“臣要劾东宫主簿朱圆友!”
果然!群臣暗自惊叹。这真是奔着太子去的啊!
此时,当值内监已经将御史的奏章呈到了御前。
魏帝随意翻了翻,便不再看,向丹墀下的御史道:“继续说!”
那名御史忙恭敬道了声“是”,续道:“朱圆友协助东宫编纂《清溪诗话》,竟将逆臣林桢、胡沧融等五人的诗词及生平写了进去。臣以为,编录逆臣所著诗词已是极大的不妥,而该诗话中,对于几人的生平详介,行文、立意之间大有为其鼓吹不平、意图翻案的深意。且此诗话既为东宫牵头,极被民间学子所推崇,刊印多次,流毒不浅。臣以为,若任其如此发展,假以时日,恐怕无人再记得这几人的逆臣身份了。”
他说得痛心疾首,群臣听得胆战心惊。
元幼祺也不例外。
今日之事,昨日她在凤仪宫中,与韦贤妃坦承章国公所言之后,就听到韦贤妃提起了。
韦贤妃已经料定,顾蘅中.毒之事,无论是她自己做的,还是旁人所为,必定会掀起惊涛骇浪,极有可能在今日的早朝上便会有所反映。
元幼祺今日上朝之前,就已经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只是,她需要一个契机。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契机,来得这么突然又汹涌。
林桢、胡沧融是先帝朝时重臣,他们是当年的太子、后来的韩王的坚定支持者。而那位昔日的太子,也就是当今天子,她的父皇的长兄元恪。
那时候,魏帝还是秦王。
一场惊动朝野的变故,曾经的太子变成了韩王,而曾经的秦王则变成了太子。曾经支持太子的林桢等人更是因“叛国谋逆”被处以极刑,连其子孙,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那是三十年前的事,其影响却足以震动整个大魏。据说,当时死的人,宫内宫外,午门外、十字街,流的血,几个月都冲刷不干净。
谁也说不清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者说,即便是知道的,也不敢说出当年的真相。
因为,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就是当年那场巨变的谋划者啊!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笃定,却也不敢深想的事。
原本,这桩事随着几十载的时光流逝渐渐被淡忘了,孰料,今日竟被这么毫无征兆地揪起,连带起的惊悚可想而知。
元幼祺听闻过那几个名字,她也相信那几个人不论其为人如何,对于元恪都是忠心的。但是,他们皆没得善终,韩王元恪更是没人再提起。没有人知道,他是病死了,还是被害死了。总之,绝不会有什么好的结局。
元幼祺虽然昨日已经笃定了夺嫡之心,但作为皇子,作为太子元承胤的“弟弟”,她还是禁不住对元承胤气且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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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脑子了吗?父皇还好端端地活着呢,更没老糊涂了,竟就这么大喇喇地把这样的几个敏感人物录了进去!
元幼祺也极想斥她的二哥一句:“长长脑子吧你!”
她思索的当儿,魏帝转向面色惨白、站立不安的元承胤。
“太子,你怎么说?”魏帝面目冷峻,声音也寒得冰人。
只这样的语气,众臣心里皆道:太子完了。
太子双腿僵直着迈步,向魏帝行礼,颤声道:“父皇明鉴,《清溪诗话》确是儿臣所纂,但其中的……”
他话音未落呢,魏帝便冷森森地“哼”了一声。偌大的朝堂上,几乎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群臣暗自摇头:太子真的完了!
丁奉听太子竟就这么把编纂的事儿揽到了自己的头上,心中大骂“蠢才!蠢才!”。这等时候,便是耍赖推卸,也得把那责任推到朱圆友的身上啊!若再狡辩一番,让皇帝没法治罪,顶多加上个“识人不明,督查不力”的名头,也不至于招来大祸患啊!
可显然,这位太子殿下不这么想,他竟在这当口儿保护起朱圆友来了!
丁奉无语。他再不想替也不知是真君子还是真愚蠢的这主儿出头主张了。
魏帝一声冷哼,害得太子习惯性地心悸之余,却莫名奇妙地激起了他心中的胆气来。
他猛然抬头,难得大着胆子迎上了魏帝的逼视——
“父皇!儿臣以为,林桢等人的才名是人尽皆知的!这样的才学,不该被埋没!更不该因为他们曾经做过什么不合宜的事情而被残忍否定!”
魏帝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怪异地瞧着太子认真争辩的脸,出口的话却是冷冽的:“残忍否定?在你的眼中,先帝的旨意,是残忍的否定?呵!他们一个个的,犯的是叛国谋逆的十恶不赦大罪,在你的眼中,只不过是做了不合宜的事情?”
太子一抖,梗着脖子犟道:“当年之事,究竟孰是孰非,又有几个能说得清楚!”
“混账!”魏帝猛然一拍龙案。
太子双膝一软,“扑通”跪在了地上,却犹自扬着下巴,不服气。
魏帝死死地盯着他,胸口急剧地起伏着,显是被气到了。
一时间空气凝滞。
群臣之中的大多数都不敢言语,生恐殃及自身。而几位久历朝事的老臣,心中各有计较,都绷着面孔不做声。
李之焕盯着太子跪着的背影,心念一动,想要迈步向前,却忽然想到那日秦王离开的时候,太子冷眼嘲讽的嘴脸,最后那点子怜悯也闲散不见了。
平素簇拥在太子身边的,多是丁氏门生,或抱丁氏大腿的;而此刻丁奉一副老神在在、置身之外的模样,让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元承柏斜着眼睛睨着太子,心中狂喜。他甚至盼着父皇赶紧下令将太子“满门抄斩”,如此,他的登峰路上便少了一个劲敌。
良久。
魏帝的急喘渐渐恢复如常,脸上诡异的赤红也缓缓消散。
他盯着太子的脸,看到的是他从襁褓到幼年,再到少年,直到长大成人的一幕幕。他想到了丁皇后刚嫁给他做秦王正妃不久,那个血腥的风雨飘摇之夜,她如何在府中担惊受怕地等着他安然回来。
彼时,她的怀中揣着一把待出鞘的匕首。若他在那场夺嫡之战中身死名败,她绝不会独活于世。
魏帝的目光徐徐地软了下来,声音则暗哑干涩得厉害——
“太子识人不明,督责不力,今日起幽闭东宫,自省其错。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东宫!”
“朱圆友及与《清溪诗话》相关的所有人等,着有司各责其罪。东宫所有属官,自今日起彻查,有进谗言误导太子者,甚至有忤逆行径者,绝不姑息!”
太子颓然委顿于地,他的脑中仍是盘旋着,他的父皇对于朱圆友以及所有东宫从人的处置。
着有司各责其罪……
不死也得扒层皮啊!
他深深地觉得,对不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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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日更的我
话说被隔壁《昙华录》下面的评论惊着了。我想我可能单身太久了,都忘了该怎么谈恋爱了(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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