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番外之人在江湖(七)

    萧二小姐站在那里，几乎连动都不能动了。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好像跌入噩梦里。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只落入了猎人陷阱的野兽，不但愤怒，而且还有种说不出的悲哀。最悲哀的是，她发现猎人还包括自己曾经最最信任的人。

    她觉得此时烟雨山庄又闷又暗，这种沉闷压得她已经连气都透不过来。

    厅内的气氛本来十分融洽，众人见她打量谢思思，均以为是尚有心结未解。可她突然脸上就变了颜色，整个人失魂落魄，眼里尽是绝望的神色。

    除了叶凡，其他人都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只见谢思思也是一脸的讶然，可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渐渐都带有谴责之意，因为……这一切的发生都不过一瞬间，所以她眼中的得意神色还没来得及褪尽。

    萧二小姐怔了很久，才发现叶凡一直在看她，他皱着眉，眼眸中满满的尽是担忧。看到此刻还有人在关心她，她那几乎崩溃的心才算好受些。

    虽然她质疑这份关心的真实性。

    这种时候一个并不太熟悉的人的关怀她并不相信，事实上她谁也不敢相信。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被最亲近的人欺骗了一次又一次，谁都会在很长一段时间不再相信别人。

    叶凡皱着眉，轻轻的道：“你没事吧？”

    萧二小姐的脸已经发白，她冷冷的瞧着这一群人，脚下一步步往后退。

    叶凡一惊，跟着迈进一步，看到她满是戒备的眼神，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止住脚步，回过头望着自己的父亲叶双溪叶大侠。

    叶大侠居然很沉得住气，在这种时候，他一直笑容不减，他缓缓的道：“萧姑娘似乎心情不好，你好好陪陪她。”

    萧二小姐眼睛都红了，她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叶大侠摸了摸脸，对于她的漠视，既不生气，也不计较。他从衣袖中拿出一张名贴，优雅的转过身，对站在角落里的几个小厮说道：“请哪位小哥儿帮个忙，将老夫名贴交给你们主人。”他虽自称老夫，其实一点也不老，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总算有个风度翩翩的成年儿子站在一侧，也不算太过违。

    小厮们对视一眼，左边那个已走了过来，正是萧二小姐相熟的那个叫具儿的。

    具儿客气一笑，双手接过。

    叶大侠又道：“听说贵楼的规矩，打听消息价格一律五千两。麻烦小哥儿将这五千两一并呈上去，老夫想请楼主帮忙打听一件事。”说罢又将几张银票放在名贴上——面额一千两，共计五张。

    具儿一并接了，转身上楼。

    楼梯是镂空的，就设在大堂内侧，具儿上了楼，到了二楼转折处，朗声禀道：“奴才前来传话。”

    众人屏息，目光紧紧盯着转弯处。，不一会儿，脚步声声响起，只见一双金红凤头鞋隐在浅蓝色水绸裙子里，膝盖以上部位被往上蜿蜒的梯级遮住，看不清面目。那女子浅浅的笑道：“说。”

    具儿口齿分明，三两下已禀明意图。

    那女子沉吟一瞬，道：“你先等等。”转身而入。

    萧二小姐一直很气，又暴跳如雷，却也没离开屋子，此间的情景也尽在她眼中。此刻这淡淡一声，别人不认识，她却是知道的，那分明是珊儿的语气。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心底一宽，渐渐的也静了下来。

    片刻后，珊儿又回来，站在之前的地方，对具儿道：“银票收下了，小姐想问叶大侠要打听什么事？”

    众人都是习武之人，他们俩的对话都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全，待具儿上前将刚刚的对话又学了一遍，叶大侠方笑了笑，温和的道：“老夫十九年前与毒仙子苏小楼有过一段情缘，后来因种种原因，两人忍痛分离，当时……仙子也怀有老夫骨血，如果孩子还在，想必已有十八岁了。”他叹了口气，似在回忆往事，半晌，缓缓的道：“我想请你家主人帮忙查一查，那孩子现在怎么样？过得好吗？”

    具儿一愣，吃惊的道：“叶大侠，这是两个问题，按规矩须当两个消息来处理，您确定都要问吗？”

    叶大侠神色一僵，随即笑道：“我就想知道现在那孩子过得好不好。”

    话音一落，站在后头不远处的萧二小姐终于忍不住露出一个鄙视的神情。幸好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具儿与叶大侠身上，并没人留意到这儿，唯有叶凡，轻轻上前一步，正好把她的视线挡在众人之外。

    具儿已再度前去回话，片刻之后又回来，他道：“本来烟雨楼的消息为了确保真实准确性，需多方查探证实，故按惯例为第三日交调查结果。不过这回叶大侠打听的事儿，我家小姐正巧知道，她说‘她过得很好’！”

    其实众人都已听到那位蓝绸裙子的姑娘的话，她只说了五个字：“她过得很好。”不过消息回得太快，具儿怕众人质疑这个信息，便又添了几句解释，真是个聪明机灵的好孩子。

    叶大侠面带微笑，似乎很欣慰，可他随即又叹了口气，好像觉得很失望。

    这一惊一乍的，众人的心里都摸不着底儿。

    那具儿似乎对叶大侠的种种神情并无好奇之意，交待完毕转身便走。

    眼见就要走远，叶大侠突然开了口：“小哥儿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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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儿回过身，笑着作了一揖道：“叶大侠还有何指教？”

    叶大侠沉默了一会儿，从怀里又拿出一叠银票，他淡淡的笑道：“我出五千两再买一个消息。”

    萧二小姐偏过头，越过叶凡，正好见到叶大侠的表情，她有些恍惚，这情景，恁的眼熟！

    具儿笑道：“叶大侠请讲！”

    叶大侠微笑着道：“我想知道烟雨楼楼主长什么样子。”

    萧二小姐怔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当初，她就是这么要求的，她也见到了传说中的烟雨楼楼主苏苏。

    虽然事后珠儿曾戏言，萧二小姐是第四十九个提这个要求的人，也只有她顺利见到楼主，也只有她……活着出了楼，而且估计以后也永远不会有第五十个幸运者了。

    她在这住了这么久，所以她知道叶大侠就是第五十个提这样要求的人。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认为他见不到她的面，可是，他脸上的自信从何而来？

    具儿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尽职的把消息送达到楼上。

    这回稍微等得久了一点，不过总算是回音——烟雨楼主愿意见叶大侠一面。

    具儿脆生生的传达主人的意思：“我家小姐请叶大侠父子还有萧姑娘上楼！”

    谢思思和机智公子对视一眼，谢思思上前一步，笑问：“我们呢？”

    具儿笑道：“小姐没交待，请二位稍等一会儿，马上就上茶。”

    机智公子面色一黯，谢思思望了他一眼，回视具儿，瞪大眼道：“没交待也许是不反对呢！”

    具儿一愣，站直身板，淡淡一笑：“没交待就是不见！”

    谢思思许是从未受过这样大的气，正要发火，却被机智公子一个眼神制住。她一口气憋在胸口，苍白着一张脸看着萧二小姐，她咬着牙，道：“那为什么兰儿……”

    具儿似笑非笑的截口道：“萧姑娘是小姐的好朋友，本不是外人。”

    叶大侠轻咳一声，谢思思终于低下头去。

    萧二小姐心底那沉闷的怒气总算舒坦了许多。她咽了口口水，心底暗暗感激苏苏起来，因为她看得起她，所以整个烟雨山庄都对她另眼相看，时不时的帮衬她，平日受人恩惠，要是别人，早就觉得负担不起，可是她并不觉得这是种负担，这样亲近的护短，让她……心安。

    在谢思思和机智公子的目送下，叶大侠父子及萧二小姐一行三人缓缓登上梯级。依旧精致的楼梯，内侧的墙上挂着的几幅风景图位置不变，内容却与之前的不尽相同，萧二小姐从这边上过两次楼，她清楚的记得以前的图上画的是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湖泊——苏苏曾告诉她，那不叫湖泊，叫海洋。现在，一副副海洋与海鸟的图案换成了秋风落叶，枫林香樟。她这才发现，原来秋天早已悄悄的到了。

    上了楼，还是那两间两联的屋子，屋子里有两扇门，一扇在前一扇在后，具儿把他们一行三人送到楼梯口，朗声道：“叶大侠、叶少侠、萧姑娘到了！”

    他们在第一扇门内站定。

    这种情形萧二小姐是二度亲临了，身前的那对父子却是第一次见识。具儿早已下楼，这间屋子里空荡荡的，连张椅子都没有。里头也没有一点声响，不过以萧二小姐的功力，仍可分辨得出里头有两个明显的呼吸声——这包括苏苏那较平时略为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就这样静静的站了一会儿。

    过了很久，大家都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萧二小姐几乎忍不住想跨过那道门直接进去打声招呼。正在这时，忽听得身前的叶大侠加重呼吸，一字字的慢慢说道：“我来了！”

    里头那急促的呼吸声消失了，似乎是在屏息静思，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声音传来：“叶大侠好！”

    萧二小姐听得分明，如此好听的声音是属于苏苏的。只是……一向温和淑静的苏苏怎么会有些激动呢？

    而更奇怪的是，不但苏苏，连叶大侠也似乎有些激动，他站在最前面，脸上的表情萧二小姐虽然看不见，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得出他的声音很激动，只不过正故作镇定而已。

    他叹了口气，道：“我……你……我不怪你！”

    苏苏的呼吸声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另一个陌生的呼吸却仍在浅浅的继续。

    叶大侠犹豫了一下，抬脚慢慢的走向里边那扇门。他走得虽然很慢，脚步却没有停。

    眼见就要到达那扇门口，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萧二小姐瞪大眼睛，手里不自觉的捏着把冷汗。因为——那扇通往里间的门本来一直呈微敞开状，可是此刻，在大家的注视上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大开，门口不知何时已立了一个人。

    浅蓝色水绸裙子，金红凤头鞋，容颜艳丽，俏生生的立着，竟有种不怒自威的神态。

    萧二小姐一惊，失声唤道：“珊儿姑娘……”

    珊儿闻声望了她一眼，面上表情未变，眼神却已温柔了许多，她点头招呼了一下，回身正色道：“门内属烟雨楼禁地，叶大侠请止步。”

    叶大侠怔住了许久，他目光闪动，轻轻的道：“请姑娘通传一下……”语章未落，缓缓上前一步。

    珊儿衣袖轻挥，叶大侠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一直站在萧二小姐身畔的叶凡身形一闪，已挡在萧二小姐身前，虽然这样，萧二小姐仍是被珊儿的袖风扫到，顿时便觉胸口一闷，气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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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惊，以前一直揣测珊儿的武功到底有多好，今日一见，怕是武林少有敌了。

    她不过随意一招，以叶大侠功力尚且被逼得倒退一步，要是出力出击，岂不是……

    珊儿似有歉意的冲萧二小姐点点头，回过神望着叶大侠，冷冷的道：“小姐并没有请叶大侠进门。”

    叶大侠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珊儿不再说话。

    门内门外又变得一片死寂，过了很久，里头终于传来声响，衣裙悉悉索索，轻盈的脚步缓缓挪向门口，仿佛又过了很久，苏苏一袭锻质素底荷花衣裳，优雅的出现在门口中，她面对着叶大侠，缓缓而平静的说道：“现在你已看见了我，叶大侠。”

    叶大侠、叶凡、萧二小姐三人齐齐打量她，虽然蒙着面，她高贵大方的气质却早入人心！

    第67章番外之人在江湖(八)

    “现在你已看见了我，叶大侠。”苏苏声音和缓而平静。

    叶大侠的身躯渐渐紧绷，双臂也有些颤抖。

    他的视线与苏苏的相遇，一个激动，另一个却十分平静。

    他站在那儿，似乎不知如何开口，斟酌了半天，终于轻轻的唤了声：“孩子……！”

    这一声有如晴天霹雳，炸开了萧二小姐一直呈浑浑噩噩的脑袋。她突然想起叶大侠花五千两买消息之前讲的那个故事，再联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江湖传闻，结合众人对烟雨楼结构的猜测，渐渐的她明白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有因果关系的。

    包括她的出现。

    现在萧二小姐也明白叶大侠为什么有信心苏苏一定会见她了！

    ——他十九年前与毒仙子苏小楼相遇相知，生下一女，那个孩子正是苏苏！换句话说，他是苏苏的生父！

    萧二小姐怔了许久，神秘的烟雨楼身份被揭开，她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哀，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谁。

    那个有着绝代风华的苏苏，裸露在面纱外的大眼睛正迷茫的望着叶大侠。萧二小姐完全可以想象那面纱下，苍白的面容。

    叶大侠一时无法情难自抑，上前一步，再次轻唤：“孩子！”

    苏苏不开口，只是怔怔的望着。

    叶大侠的声音已颤抖，半晌方道：“我亏欠了你！”

    苏苏终于有了反应，她垂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轻轻的道：“我一直过得很好！”

    他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点头道：“我知道。只是当初……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这样！”

    苏苏想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也没有怪你。”她是这样的平静，反而让人心生不安。

    叶大侠没有说话，叶凡和萧二小姐也没有。萧二小姐觉得心“扑腾、扑腾”直跳，苏苏为什么要叫她来？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为什么会让她这个外人在场？同时她也在想，为什么叶凡他也没有反应？按辈份来讲，苏苏是他亲姐姐，他为什么不过去？

    带着这样的疑问，她仍是暗暗感激他的体贴与关怀，如不是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前悄悄的保护她，珊儿那凌厉的袖风的余力怕早已伤到她。

    正揣测着，站在身前的叶凡忽然转身牵过她的手，带着她缓步上前，慢慢走到苏苏跟前站立。

    这个举动使得诡异的气氛有所缓和。

    苏苏的目光转向他们，看到两人叠在一起的双手，回视叶凡，思索了一会儿，轻轻的说道：“你好！”

    叶凡笑了笑，回道：“你好！”

    她的目光又转向萧二小姐，眼中笑意慢慢堆积。

    仿佛被叶凡牵手的举动吓到，萧二小姐一直愣愣的无所适从，此刻从苏苏眼中看到揶揄的笑意，小脸一红，飞快的把手挣脱出来。

    苏苏温柔的凝视着她，道：“我们一会再聊！”

    萧二小姐连忙点头。

    站在一旁的叶大侠突然问道：“你就叫苏苏吗？”

    苏苏一愣，眼色渐渐平静，她顿了一会儿，道：“不，我叫葛苏晴，叶大侠。”

    叶大侠神情黯然，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慢慢的接着道：“你……叫我叶大侠！”

    苏苏亦神情黯然。她缓缓的回忆：“十岁那年，我与良亲王世子在御花园玩，一语不合便打了起来，是我先动的手，世子一直是让着我的。后来爹走过来，不问缘由抓起他‘小子，别惹我女儿，不然我就揍你，明白吗？’”她的眼眸又开始有了笑意，她的语气因加快而变得轻快，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得到那种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幸福。

    这番话一出，大家都明白了。

    她口里的父亲，肯定不是眼前这位，一定是现在的父亲葛将军了。在她成长需要父爱的时候，葛将军给予了充分的溺爱，她已有了一个父亲！

    换句话说，也许，她也不需要另一位父亲。

    站在一旁的叶凡忽然低下头，再次轻轻握住萧二小姐的手，萧二小姐这次却没有拒绝，因为即使从侧面也能看到他脸上，有一丝丝的嘲讽，还有几分悲哀。

    她突然就读懂了他，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只得轻轻的回握住他的手。

    他一愣，用力拽紧，脸上却渐渐放松起来。

    叶大侠身躯又绷得直直的，那张充满自信儒雅面孔，已变得有些扭曲。

    他绝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以怀旧的面孔这样大张旗鼓的在江湖扬名，他以为她是在暗示些什么，谁知这一切的一切，竟不是为了与他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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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当然也明白，他是来错了。

    他看出苏苏的身份，却忘了当初自己的抛弃，她既然打算以陌生人的姿态来对话，当然也不会再弄出个父女相认的戏曲场面。

    他怔了许久，就这样望着苏苏，眼中仿佛有热泪将要夺眶而出。

    他望着她的面纱，黯然道：“所以你也并不打算揭开面纱坦诚以见了对吧？”

    苏苏沉吟一下，点点头，面不改色：“我爹待我如同已出，此番我瞒着爹爹与叶大侠交谈，心下已是十分愧疚，如若再与叶大侠坦城相见，介时用何脸面去见我爹爹？”

    叶大侠的表情已有些不自然。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的道：“我是你的生父。”

    苏苏缓缓的低下头，半晌无语。

    许久后她毅然抬头，道：“其他长辈们都鼓励我来江湖闯一闯，还说，如有可能，和叶大侠见上一面，至于以后……一切依我自己的意思！”她想了想，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首先，非常感激叶大侠，因为你，我才可能来到了这个世上。至于叶大侠以后的放弃……您刚刚也说过，抛妻弃女是情非得已，而且即便被放弃，我也活得很好，也和其他人一样有爹有娘，有亲人有朋友，所以也不必再计较对与错。”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目不转睛的望着叶大侠，目光中隐有泪花，口气却极是平静。

    正在这样平静的表情，让人心生不安。

    苏苏身后的珊儿不动声色，却早已悄悄的移了上前。

    叶大侠怔住，一时无话可说。

    苏苏凝视着他，摇了摇头，叹息着道：“大人们之间的孰是孰非，作为后辈的不应多加评论。我也并没有刻意安排要与叶大侠见面，如今既已见到，又兼生养之恩情，总不能无情漠视。所以……”

    她缓缓退开一步，望着叶大侠，竟盈盈跪倒。

    在场的叶大侠父子、萧二小姐均大骇，叶大侠上前一步，正要相扶，苏苏身后的珊儿已然上前，凝神屏息，叶大侠一惊，突然发生自己一生功力竟全无发挥之地。

    这就么一愣神，苏苏的已然恭敬的拜了下去，额头重重的磕在地上。叶大侠目瞪口呆的望着行礼中的苏苏，手足无措。苏苏刚拜完，门内的珠儿已抢出来要扶她。她挥退珠儿，跪在地上与叶大侠对视：“苏苏在此特拜谢叶大侠生养之恩，我自有父母高堂要承欢膝下，日后更有良人相伴，以前与叶大侠并无交集，以后更不相干。”再次伏地两拜。

    她拜完，也不用珠儿扶，自己颤颤的站了起来，正色道：“葛苏苏在此恭送叶大侠，青山绿水，后会无期。”已然是送客的姿态了。

    她的声音动作，无一不优雅到极致，也温柔到了极致，可就是这样的温柔优雅，硬是让人觉出铮铮之意，众人均为之动容。

    尤其是萧二小姐，她与苏苏惺惺相惜许久，本以为苏苏就是个温柔如水的人，却没料到她竟有如此刚烈决绝的一面。

    从一开始她的眼眶中始终有泪花儿闪烁，可是现在她看起来反而好像很平静，特别平静。

    气氛又开始凝重，大家都有点精神恍惚的样子，正在这时，里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缓慢而优雅，直接走向大家所在的外间。片刻后，脚步声已至跟前，众人都不禁抬头望向来人。

    萧二小姐再次大吃一惊，原来，夏日荷花湖畔的惊鸿一瞥不是做梦，天人一样的公子爷再次活生生的站在她的眼前。

    他没有瞧萧二小姐看一眼，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她这个人，事实上除了苏苏，他并没有注意到其他所有人。

    他微笑的望着苏苏，执起她的手轻轻的唤：“苏苏……”

    苏苏也望着他，微笑着道：“我很好。”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回头四下打量众人，他似乎直到现在才发现萧二小姐也在这里，转过头来对她笑了笑：“你好。”

    萧二小姐怔在那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叶凡将她的手往他跟前拽了拽，平静的望着公子爷。公子爷望了他一眼，淡淡的一笑。

    叶凡静静的望着他，突然也笑道：“你好！”

    两个男人目光较量一番，片刻，都有些了然，俱是一笑，叶凡上前一步，道：“你好，我是叶凡。”

    公子爷亦客气的微微倾身，道：“你好，我是陈祺。”

    两人打过招呼后，不约而同的回头望着叶大侠。

    叶大侠一直在看着苏苏，许久也不曾开口，这时才惊觉到自己成了全室的焦点，他愣了愣，再度望着苏苏一眼，茫然的点了点头：“后会无期。”说罢，转身默然离去。

    苏苏笔直的站在那儿望着叶大侠的背影，她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有种解脱后的放松。

    萧二小姐也没有出声，叶凡望着叶大侠失意的背影，又望了望萧二小姐，终于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放开一直牵着的手，朝公子爷和苏苏略一点头，转身追了出去。

    此时屋内只剩她们几个人，公子爷缓缓一笑，道：“你们一定要话要讲，我出去散散步。”

    苏苏点点头，一直站在内外两张门口的珠儿稍一欠身，里头便有四个侍卫打扮的人鱼贯而出。

    萧二小姐已被今日的所见所闻数次惊到，所以这回她也只是瞪大眼睛，并无太大反应。——以她的功力，连珠儿武功的深浅都不知，更何况几个太阳穴高高隆起的锦衣侍卫站在里屋？

    其实也怪不得她，大家本就都各有心事，这几个侍卫武功又很高强，听不到吐纳气息是很正常的。

    苏苏待众人走开，这才对萧二小姐笑道：“让你站了这么久，真不好意思，到里头坐会吧！”

    那厢珠儿已拂帘以迎。

    萧二小姐略一思索，笑着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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