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亮乖乖的回了司礼监,万千里正坐在清风殿内,底下跪了两名百户长。
殿内,安静得只剩下——精致的玉片擦着万千里的指甲之声,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刽子手在磨刀,让人止不住冷汗涔涔而下。
孙亮认得这两位百户长,是早前跟着李家的那波人,还是宜州的两位。
此前宜州出了不少事儿,万千里着两位百户去宜州常驻,就是为了防止一些突发之事,谁曾想今儿却是跪在这里,瞧着万千里脸上平静无波的样子,孙亮不由的心头一惊。
督主的心情,怕是不太好。
“督主!”孙亮躬身行礼,“如督主所料,承乾宫那头让奴才将尸身带回处置,承乾宫娘娘似乎对这件事不太知情。不过因着此事,想必承乾宫娘娘不敢再插手丽妃之事!”
万千里吹了一口气,指甲缝上的粉末被吹得一干二净,却也没有抬头,只是仔细的盯着自个的指甲盖,眉心微微皱起。
见状,孙亮只得屏着一口气,继续弯着腰等候。
“红事自然不可参入白事,否则让皇上知道,怕是连这妃位都保不住。”万千里一声叹,徐徐站起身来,随手一丢,手中的玉片旋即甩出去。
孙亮慌忙伸手去接,稳稳的将玉片接住,脊背上却
惊出了一身冷汗,“督主所言极是!”
“丽妃落在了阿兰铎的手里,是决计活不成的。”万千里轻哼,“不过是找个由头罢了!那小太监是被公主身边的丫鬟所指证,却是镇国将军府的人太过着急,竟不声不响的就给沉了井,殊不知如此一来,反而坐实了承乾宫的罪名!”
孙亮一愣,“督主的意思是,这小太监是无辜的?”
“且不论是不是无辜的,出自承乾宫总没错。”万千里负手而立,一张素白的脸就这么无温的盯着跪地的两个百户长,“你们两个人擅作主张,怕是在外头放野惯了,忘了还有本座吧!”
“奴才不敢!”两个百户长吓得魂不附体,赶紧磕头,严丝合缝的伏跪在地,“奴才等岂敢有违督主指令,左不过奴才们以为、以为……”
“本座有说让你们拦截?是否下达了追杀令?”说话间,万千里已经慢悠悠的走下了台阶,此刻就站在两人跟前,居高临下的睨着两人的天灵盖。
从这个位置拍下去,准能天灵盖碎,这血花和脑花崩裂的红白相加,保不齐比外头的红墙白雪还要绝艳。
“没有!”
着实没有。
“哼!”万千里冷笑,“擅作主张,可知该受如何处置?”
“奴才该死!奴
才该死!”两个人早已吓得浑身剧颤。
在司礼监,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谁不知道司礼监的督主万千里,练得一手剥皮拆骨的好手段,到了他手里的人,就没有张不开嘴吐不出实话的。
“本座近来并不想杀人,却总有人自作聪明,让人心内很不痛快。”万千里缓步朝着外头走去,这一场雪刚下完,第二场雪就迫不及待的下来,真真让人厌烦得很。
这白璧无瑕的颜色,最让人讨厌!
“督主!督主饶命!”
“别喊了!”孙亮忙低斥,“要想死得痛快就不要嚷嚷,督主最忌吵吵嚷嚷。”
饶是死,也不过是伸头一刀。
可若生不如死,才是折磨。
两个百户面露惊惧之色,已然到了惊恐到了极点,却又不敢求饶不敢喊出声,只得眼巴巴的望着万千里走出了殿门。
须臾,便有玄铁卫进门,当下押着两个百户长往外走。
求饶,无疑会痛苦。
绯衣玉带,华贵的黑色皂靴踩着厚厚的积雪,万千里扬起头望着天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鹅毛大雪,掌心摊开却握不住这纯洁的雪花,唯有掌心的一丝凉快速渗入心头,周身都跟着冷下来。
厚厚的大氅,挡不住这冬日里的严寒,许
是心有挂碍之故。
他想起了那个同样不喜欢下雪的女子,覆着厚厚脂粉的容脸,竟是愈发白了几分,不由的低斥一句,“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无情义的东西!”
这么一想,似乎许久不曾去过夜王府了。
自不欢而散,亦好似相隔许久。
那死东西真真是记仇,真真是没心肝!
脸上的伤,也不知……好了没有?
一声叹,万千里觉得自个这辈子怕是都栽在温家人的手里了,真是怎么都逃不开,是命数还是劫数?隔了这么多年,还是难逃一劫。
“义父!”方春瑶喘着粗气奔跑在雪地里。
回过神来,万千里神色如常,“天塌了?本座平素如何教导你?”
“是!”方春瑶俯首,“义父,玉坤宫娘娘病重。”
“皇后病重?”万千里眉心陡蹙,按理说玉坤宫的皇后虽然身子一直不大好,但都不是什么大事,怎么可能突然病重?
方春瑶嘴里哈着白气,发髻上满满都是素白的雪花,“如今太医都去了玉坤宫,瞧阵势似乎假不了。不知是不是因着太子之故,所以一时间怒急攻心?”
太子萧明慎?!
这倒是有些可能。
“去玉坤宫。”万千里抬步就走。
若是皇
后真的出什么事,又或者一病不起,荣王和娜布公主的成亲礼怕是不能了!
皇后若薨逝,便是国丧。
国丧在前,皇子岂可成婚。
这事儿一拖再拖,再起波折,皇帝必定要怪罪,是以马虎不得。
万千里赶到玉坤宫的时候,有宫人在哭,太医在皇后的寝殿内乱作一团,到处都是乱糟糟的,瞧着好似皇后的情况真的不太好了。
“哭什么?”万千里一开腔,宫人们瞬时大气不敢出。
踏着沉稳的步子,万千里解了大氅进入皇后的寝殿,太医们自动让开一条道,他这才看到躺在床榻上面色铁青的皇后。
乍一看皇后这副一动不动的模样,若非胸口还有些许欺负,真的会以为她已然断了气。
到了皇后床前,万千里躬身行礼,且不管皇后是否能有反应,礼数不可废,当行给周遭人看的。免得到时候会有人非议,说他一介家奴竟然失礼凤驾之前。
“如何?”万千里扭头问。
为首的是太医院的院首王正明,“万公公,皇后娘娘近来饮食不济,心火燥热,郁结难舒。今儿是数病齐发,颇为棘手。是以咱们几个太医凑在一起,正准备拟个妥善的方子,可是……”
万千里眸光一沉,“可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