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窈正睡得舒服,谁知道骤然一阵剧痛,再睁开眼,便是高举着鞭子的沈元尔。几乎是人的本能反应,顾不得脖颈上的疼痛,当下一咕噜,杜青窈已经滚下了软榻。
一声闷哼,杜青窈趴在地上,鲜血沿着脖颈快速染红了衣襟。
沈元尔咬牙切齿的笑着,“怎么样?疼吗?”
杜青窈疼得浑身直打哆嗦,呼吸变得格外急促,“郡主,您这是作甚?”
到了此时此刻,杜青窈已经彻底醒了,这是萧明镜的书房,按理说谁都不可能进来,除非得到萧明镜的允准。也正是因为如此,杜青窈才能安心熟睡。
哪知道人运气背的时候,睡觉都会挨鞭子。
“疼就对了!”沈元尔的鞭子再次举起。
说时迟那时快,杜青窈早就看中了边上的凳子。
在沈元尔拿起鞭子的那一瞬,杜青窈操起了手边的凳子,忍得了疼,打得了人,这才是她杜青窈十多年里一直重复发生的事情。
大概没想到杜青窈还能站起来,更没想到杜青窈竟然敢不要命的还手。凳子狠狠砸在她的腰间,身子的突然失衡,让沈元尔失声尖叫,冷不丁摔在地上。
此番沈元尔被砸得不轻,伤
的又是腰部,是以此刻躺在地上压根站不起来,
杜青窈捂着脖颈,咬着牙拎了凳子起身,笑得格外凉薄,“疼吗?疼就对了。郡主,这是夜王殿下的书房,你拿着鞭子进来伤人,莫非是要行刺夜王殿下?奴才舍身护主,不慎打死了刺客,谁知刺客便是黎阳郡主。”
她顿了顿,“怎么说都能自圆其说,郡主觉得呢?”
沈元尔面色惨白,“李辛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污蔑本郡!”
“多谢郡主夸奖,奴才平生没什么优点,唯一便是胆子极大。虽然没杀过人,但也不介意破例一次!”杜青窈瞧着掌心里的血,“该死的!”
天知道她这张皮长得有多辛苦,如今……左一道鞭痕,又一道鞭痕,久而久之这些痕迹便再也无法抹去。不知道自己这张皮还能坚持多久,除非找到忘忧的最后一味配方!
“李辛夜,你该死!”沈元尔重新站了起来。
杜青窈身子有些摇晃,如果不是没做完该做的事儿,她一定会补沈元尔一凳子,绝对不会让沈元尔有喘息的机会,这是江湖上的生存法则。
你不吃人,人就会吃人。
没有善恶,只有胜败。
“奴才是不是该
死,不该由郡主说了算,这是夜王府得夜王殿下说了算!”杜青窈捏紧了手里的凳子,微微退后半步。
沈元尔几乎站不直,一手扶着腰,一手捏着鞭子,面色青得可怕。
因着是萧明镜的书房,所以没人敢进来,沈元尔也是独自一人进来,眼下打起架来,纯粹是两个女人的较量。
“腰部的那个位置受损,会让郡主短时间内下半身麻木,郡主若是忍着想挥鞭子,怕是会伤得更甚。”杜青窈慢慢悠悠的放下凳子,“郡主现在——应该感觉到了麻木。”
沈元尔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同时,更多的是愤怒和嫉恨,“你敢伤我,李辛夜……你敢伤我!本郡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你都要杀我了,我还不能还手,那跟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区别?”杜青窈坐下来,“郡主,有句话您得记在心里。如果你想杀一个人,但自己又落在劣势,记得一定不能把兔子逼急了。”
沈元尔愕然,默然。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人!人都有血性,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的情况下,会拉着你一块死的!”杜青窈有些晕乎。
白日里她吐了血,吃了药睡了觉,身子更是软得厉害,所
以方才挨了一鞭子,又举了凳子,此刻早就精疲力尽,所有的淡然处之都只是在装腔作势罢了!
“吧嗒”一声响,沈元尔手中的鞭子落地,她一个踉跄摁在了桌面上。因着身体的力量刹那间悉数转移到桌案,整张桌子都跟着晃了晃。
桌案上摆着一柄水果刀,杜青窈也意识到了。
一瞬间的寒光乍现,杜青窈几乎是拼尽了全力,除了掀翻桌子,她没有第二种选择。
“哗啦”一声巨响过后,烛台被掀翻,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屋子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最终烛火燃起,归于平静。
“萧明镜!”杜青窈率先惊叫,几乎是第一反应,快速抓住了他受伤的胳膊。
一条长长的血痕,鲜血浸染了衣袖。
而沈元尔的手上,正捏着那把染血的水果刀。
“放肆!”萧明镜甚少疾言厉色,“云砚,你是怎么办事的?书房重地,岂是人人都能随意闯进来的?”
云砚连滚带爬的进来,当下跪地磕头,“是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去传太医!”萧明镜冷着脸。
便是这一声,沈元尔手中染血的刀子“咣当”一声落地。
传太医
,无疑会惊动宫里,惊动皇帝,一旦皇帝知道了这些事,那就是说……
“镜哥哥……”沈元尔慌了手脚,“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镜哥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要伤你,我真的不是……”
说到最后,沈元尔已经音色哽咽。
云砚已经差人去找太医了,所以很多事情已经不是沈元尔可以控制的。没了沈奎在京城,沈元尔就像是折了翅膀的鸟,纵然有郡主的身份作倚靠,也无法力挽狂澜。
杜青窈第一反应是提了药箱,快速撕开萧明镜的衣袖。
长长的血痕,伤口很深,锋利的刀刃切开皮肉几近见骨。可见沈元尔这一刀,是真心想要取她性命的,浑然没有半分留情。
“先清洗伤口。”杜青窈快速取了白酒,然则帕子沾了白酒,她又有些犹豫,“伤口那么深,会很疼。”
“你怕疼吗?”他问。
杜青窈脱口而出,“自然是怕疼。”
语罢,却心头一窒,略显仲怔的盯着他。
他的声音很弱,弱得只有她听得见,仿佛就着她耳旁说的,“所幸这伤,不在你。”
刹那间,仿佛有锤子在心头狠狠砸了一下。
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