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是煙花
要說芙洛拉一開始靠着給玩家取名“兩面宿傩”的操作, 來對整個游戲的代入感進行神聖切割的決策,是有絕對先見之明的老手行為。
而作為新手的乙骨憂太在玩這個游戲的時候,顯然就沒能做到這一點。
于是在面對夏油傑的微笑邀請:“周末一起去看電影嗎?票我都買好了。”
他選擇同意。
芙洛拉點頭表示理解。
在面對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一起叫玩家去游樂園的時候, 他選擇同意。
芙洛拉皺眉開始疑惑。
在被五條悟的追求者針對迫害, 最後又被他及時拯救送去校醫院。傲嬌DK的好感度在直球打擊下邁進一大步, 甚至遮掩着推推墨鏡表示:“下午的課別去了, 老子想去市中心吃那家私廚甜品。每次都一個人怪無聊的,你跟老子一起去。”
他還選擇同意。
芙洛拉頓時感覺事情要失控,連忙試圖阻止對方:“憂太, 你怎麽什麽都答應, 這會出問題的吧?!”
“啊?”乙骨憂太擡起頭,像是在思考什麽, 然後回答,“這不是不在同一個時間嗎?”
“等等……雖然現在看起來不在同一個時間, 可是不代表到時候你們不會彼此碰到。乙游的世界就是沒有女主角不會轉的, 她是事件核心。這麽刺激的情敵相見簡直是文案組的大殺器!”芙洛拉比劃着解釋。
“這樣嗎。”他明白過來,然後又看看屏幕, 表情看上去有些為難,“可是真的不太好拒絕各位老師和前輩诶……”
是同為雙魚座的特性沒錯了, 她超級理解。
“這就是為什麽我要給玩家取名叫兩面宿傩的原因,絕對不要代入自己在現實的心态去玩這個邪典乙游啊!”
芙洛拉伸手拍搭在他肩膀上,痛心疾首,語重心長:“你把他們當現實裏的前輩,可是他們只想在游戲裏牽你的手, 親你的嘴, 脫你的衣服,上你的床, 你清醒一點!”
乙骨憂太:“??!!”
看得出來他試圖控制過了,但是沒控制住,表情管理大失敗,完全是一副驚吓到要壞掉的樣子。
“等……等一下。”他臉色發白,狼狽地丢開鼠标沖出公共休息室。
芙洛拉:“?”
兩分鐘不到,乙骨憂太再次回來,松口氣,擡手擦了擦額頭勉強笑笑:“沒事,現在好了。”
“到底怎麽了?”芙洛拉疑惑地看着他。
“也沒什麽。”乙骨憂太重新坐回來拿起鼠标,“就是剛剛那一瞬間,感應到跟着我的那個特級咒靈很想立刻跳出來把這個游戲生吃了。”
“???”
“不過問題不大,我已經讓它又回去了,我們繼續吧。剛剛芙洛拉說到哪裏了?”
“說到這幾個人的個性根本不可能和諧共處,除非全員壞掉直接小黑屋,憂太你想不想……”
“不……我不想。”
好家夥,第一次見到憂太這麽好的性格都渾身充滿了抗拒呢。熟人乙游果真恐怖如斯。
“那你現在差不多已經要開始考慮,到底最後要答應哪個了。”
她說:“現在大家的好感度都不低,慢慢要開始有約會之類的劇情了。這種劇情是會比較詳細的,其他人會暫時不出現。”
“那芙洛拉想選哪個?”他看起來是真的完全做不出決定。
事實上不管是芙洛拉還是乙骨憂太,在生活裏都有點選擇困難症。所以兩人搭檔着一起行動時,總是會用石頭剪刀布來解決問題。
“這個的話……”芙洛拉琢磨許久,最後說,“從全員心理健康的角度來說,我建議你選夏油老師。”
“為什麽?”
“因為這是根據那個漫畫的懷玉·玉折篇來的嘛,裏面幾個人的精神狀态就夏油老師最不穩定。搞不好你拒絕他,輕則分道揚镳,重則原地開.房。甚至還要綁你去做教主的玩物情人啊,你要慎重考慮。”
乙骨憂太已經數不清,自己這是在玩這個游戲以後的第幾次大受震撼了:“芙洛拉……怎麽這麽熟悉的樣子?”
“因為AO3上的同人文都這麽寫啊。”
她擺擺手,來不及去顧及自己剛才的話給好友造成了多大的精神沖擊,只繼續分析:“而七海前輩看起來就是那種很正派,也不太會搞這種東西的,拒絕了大概率也是朋友。至于五條老師……”
說到這裏的時候,芙洛拉忽然沒來由地短暫沉默下來,淺翠色的眼睛很莫名地閃爍一下,然後才繼續說:“他的內心應該是很難窺探,也很難真正走進去的。他有自己的理想和絕對原則,大概不管是什麽都留不住他也無法阻止他吧。”
乙骨憂太安靜看着她,本能感覺她此時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而芙洛拉沒有注意到對方的目光,只最後語氣平淡地補充:“對這種人來說,喜歡這樣的情緒好像顯得太幼稚了,也并不重要。”
空氣微妙地沉寂着,只有窗外森林被風吹動成一片波瀾翠海的聲音,淩亂到繁雜。
片刻後,乙骨憂太确定了,孔雀藍的深色眼睛眨了眨:“芙洛拉是在說現實世界的五條老師吧?”
她這才回神:“啊……是……不是,等等。”
“老實說,我其實也和芙洛拉的感覺一樣。”他安慰性地笑了笑,“經常會感覺五條老師和我們完全不是一個次元的存在似的,很難捉摸他這個人呢。”
“是啊……”
“不過怎麽說呢,也得看情況。比如老師和芙洛拉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這種感覺就會消失很多。”
“啊?”她滿臉茫然,“和我說話?”
“因為芙洛拉是老師投入心血最多的學生吧,之前的時候他自己也有承認過好幾次。而且你還總能讓他很開心。”
乙骨憂太回憶着說:“就是……會看起來更真實和輕松一些的那種,和平時的狀态有點不一樣。不過具體我也說不太好。”
因為五條悟這個人實在太難被看懂,更無法被輕易概括。尤其是那種對絕大部分人或事都相當漫不經心,也非常無所謂的态度。
以及每次情緒切換和話題跳躍程度都跟飄忽不定的貓一樣,還混雜着許多真假玩笑參半的話。根本不帶考慮,或者說就是故意想讓他的聽衆被繞得雲裏霧裏才好。
再配上這個人本身就令人望塵莫及的最強實力,從內而外都是天然鴻溝般的距離感。
這麽想着,芙洛拉有些走神地看着面前的游戲畫面,腦海裏卻回憶起自己剛來東京不久時候。
因為乙骨憂太和夏油傑都各自出去執行任務,突如其來的新咒靈只能交給她和狗卷棘去祓除。
印象裏,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五條悟才會将她的任務聯系人改成他自己的。
那時候正是隆冬季節,放眼望去皆是白茫茫一片。過于蒼白厚密的積雪像是神明垂落的無瑕衣袖,将森林原本的青綠色全都抹除幹淨。
有清溪從山谷間奔流而下,冰涼的水流上漂浮着無數飄零的半透明霜花,看起來就是一條流動不定的綠色繡花絲綢。
芙洛拉曾經試着去撈起過那些溪水,那種充滿生命力的虛幻綠色看起來很吸引人。但是當她伸手去接起一捧時,溪水卻在她手裏瞬間變得死氣沉沉,她根本抓不住那種色彩。
還在芙洛拉停下來望着那條小溪發呆時,她接到了伊地知的電話,說是有個緊急任務需要她和狗卷棘去一趟。
根據情報評估,目标咒靈是特一級,其潛藏地區周圍還有不少低級咒靈報團滋生。
“原本這個任務暫時還不能給你們,但是目前也沒有其他人能接。夏油先生和五條先生都在別的地方,學校裏幾乎沒有能接這種等級任務的咒術師了。”伊地知解釋着,聽得出來也很為難。
“我會竭盡全力的。”芙洛拉回答,轉身離開了小溪邊。
到達任務地點後,狗卷棘照例先去一旁的便利店買了潤喉藥。出來時,他還将順便買下來的一盒青檸果汁軟糖遞給她。
因為不太愛吃甜,所以她一直都只喜歡這種帶着天然果味的糖果。在此之前,她還以為只有乙骨憂太注意到了自己這個小習慣。
芙洛拉有點驚訝地接過來,看到他朝自己安撫性地笑了笑,紫色眸子彎成一個很可愛的弧度:“大芥。”
她記得這是表達安慰的意思,于是點點頭:“謝謝你。”
兩人一起朝警戒線內的舊宅區走去。
解決那些低級咒靈時倒是沒費什麽力氣。不過也讓芙洛拉發現,狗卷棘在明知道自己一旦使用咒言就會喉嚨受傷的情況下,卻還是每次都自己搶先面對那些咒靈。
看着他臉色難看地喝下第二瓶潤喉藥的動作,她走上去認真朝他說:“下次換我來吧。”
她當時應該是還說了什麽,但是現在已經記不清具體的全部對話了。
只知道在徹底肅清周圍礙事的低級咒靈以後,他們倆終于見到了任務裏提到的那只特一級假想咒靈,絡新婦。
咒力與等級上的明顯差異,使得狗卷棘在對它使用過兩次咒言以後,整個人就再也支撐不住,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鮮血。
芙洛拉慌忙躲避着咒靈的攻擊,趁着絡新婦被白蛇纏繞住不能脫身,連忙跑過去,笨手笨腳将他扶起來,掌心小心翼翼避開碰到他:“你不能再用咒言了,現在開始不要說話,我去對付它!”
狗卷棘費力擡頭按住她,搖搖頭,聲音嘶啞得令人心驚,幾乎是帶着血沫與極大的痛苦,從喉嚨裏被一點點艱難無比地擠出來:“……目……雨花……鳴太……子。”
雖然說出來的詞彙都開始走形,但芙洛拉開始聽懂了他的意思——“不行,很危險”。
“我是特級,任務中就是你的上級,你得聽我的。”芙洛拉罕見搬出這種規程制度來壓制對方,同時伸手召回白蛇,讓它死死纏住還想說什麽的狗卷棘。
少年睜大眼睛,剛張開嘴,就被芙洛拉用手裏的蒼星淚縛點壓在嘴唇上,微微冰涼的觸感也壓住所有想說的話:“咒言對咒具這種無生命的東西沒用吧?我記得憂太說過來着。所以你就別說話了。”
白蛇帶着狗卷棘很快逃離開,芙洛拉則回頭看着那只龐大扭曲的怪物,努力壓制着心裏的恐懼,握緊武器迎面沖了上去。
印象裏,她應該是和這個麻煩咒靈纏鬥了許久,最後在一舉斬斷它的四條腿時,肩膀也同時被它用帶毒的蜘蛛硬絲割傷,又被毒牙咬穿。
芙洛拉捂着傷口跪在地上,深紅帶黑的血從制服破損的地方不斷湧出來,久違的疼痛感在回憶裏也依然清晰。
她看着正在努力試圖恢複殘肢的怪物。星之彩咒力留下的傷口沒有那麽容易恢複,甚至仍舊在緩慢侵蝕着它的身軀,讓它痛苦不堪地咆哮着。
當時有猶豫嗎?
好像沒有。
因為那個家夥發現了白蛇與狗卷棘藏匿的地方,想要通過吃掉人類來恢複自己的身體。
所以那時候,根本沒有時間給芙洛拉去猶豫。
她擡起頭,原本淺翠明亮的瞳色忽然被一陣斑斓無比的燦爛星輝所取代。所有對于同伴的擔憂,對死亡的恐懼,被毒液噬咬傷口的痛苦,以及對眼前這個怪物的憤怒,全都在胸口激烈爆發開。
大片奇異瑰麗的色彩從她指尖綻放攀升。她擡起手臂,單手結印指向那只特一級咒靈,張口喊出:“堕降塵!”
霎時間,濃烈到妖異的色彩在絡新婦周圍爆發開,它像是整個身軀都被凝固住。
緊接着,它發出了一聲極為驚悚慘烈的尖叫,整個身軀開始不斷脫皮,露出下面如蛆蟲般不斷蠕動分裂的血肉。
它的骨頭被一寸一寸碾碎,在【堕降塵】的致命畸變效果下變異無數鮮活的肉蟲子,正由內而外地啃食着絡新婦的身軀。
它的血肉開始變得如同樹皮般僵硬。周圍同樣被色彩籠罩過的植物也開始迅速變異,與它裸.露傷口處的血管粘連生長在一起,蛇一般不停朝它身體裏鑽,把它由內而外地撐開。
僅有的髒器也在迅速膨脹,像是瘋長的畸形腫瘤,最後被星之彩變異成為無數深紅色的血肉花朵,外形是說不出的猙獰詭異。
那些仿佛開放自地獄的恐怖花朵,正從被肉蟲撕裂的胸腔裏,咽喉裏,甚至是渾身的骨骼縫隙間争先恐後地綻放出來,将絡新婦從內向外整個撐爆開,深紫色的血與碎肉激濺得到處都是。
前後僅僅不到五秒的時間,所有被這團色彩碰到的東西,甚至包括周圍的普通植物與蟲鼠之類的活物,全都發生不可逆轉的畸形變異。
或許是從植物變成動物。
或許是從動物身體裏莫名長出肉花,然後又彼此粘連成一堆面目猙獰,融合扭曲的詭異爛肉,最終又徹底碎裂成一團煙塵消失不見。
而色彩盤踞過的地方,呈現出一種病态的灰白色,好像被什麽外力硬生生抹除了原本的顏色。
失去了咒力的維持,白蛇也重新變回手镯模樣,掉在狗卷棘手裏。
咒靈祓除完畢,帳升了起來。
芙洛拉在堕降塵的反噬與絡新婦毒液的作用下,整個人脫力般栽倒下去,被狗卷棘迅速跑出來一把抱住。蒼星淚縛被重新帶回她手腕上,壓制了躁動不安的星之彩。
狗卷棘咳嗽幾聲,星星點點的血從嘴角流出,小心翼翼将她背了起來,一步一步走向已經升起的帳外。
後來發生的事芙洛拉自己是不知道的,只聽說自己在反噬作用下似乎是精神失常,甚至失憶了大半天。因為是精神上的問題,反轉術式也無法治愈。
從此她記住了,【堕降塵】雖然有着能一次大範圍無差別抹殺全部敵人,并且絕無遺漏的效果。但是如果作用對象的等級是特一級或者特級,那麽她自己也會受到相應程度的精神反噬。
“就是會掉san吧,那我下次注意點。”芙洛拉撓撓頭,活動一下已經完全好了的肩膀,語氣驚奇,“真的全好了诶。對了,狗卷同學……”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看到旁邊的伊地知正在偷偷抹眼淚,頓時吓得差點從病床上彈射起飛。
“您……您怎麽回事啊?!發生什麽事了?”她驚慌失措地看着對方,将旁邊的紙巾給他遞過去。
“你能恢複過來真是太好了……”他語無倫次地說着,拿着眼鏡的手都在抖,“你昨天那個樣子醒過來的時候……五條先生回來看到真的很生氣,非常生氣……我還以為他要……其實我也……”
雖然對于自己掉san期間的事毫無印象,但是想想五條悟生氣的樣子确實非常恐怖,于是芙洛拉理解地點點頭:“沒事沒事,伊地知先生也辛苦了。我現在已經好了,實在不好意思,給您還有大家都添麻煩了。”
那是她來到東京的第一個冬天。
在經歷過絡新婦事件後,五條悟将她的任務聯系人直接改成了他。
當時伊地知還覺得有些不理解:“五條先生是打算以後親自把關派發給芙洛拉的任務內容嗎?”
“抽得出空都會看。”五條悟是這麽回答的。
雖然是在說着話,可他臉上卻半點表情都沒有。這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要像一個精致得過頭的完美雕繪,毫無溫度,似人非人的感覺很可怕。
“而且這樣的話,也能方便和省時間得多。”
“呃……方便?”
伊地知沒明白,緊接着就聽到他說:“方便找到想對她下手的人直接殺掉啊。”
他臉色刷一下慘白,知道對方是認真的,沒開玩笑。
再過一個月,随着漫天散落白雪來到的,還有那一年的農歷新年。
這邊并沒有過這個節日的習俗,芙洛拉獨自坐在車裏,探頭出去看着那些雪花,直到臉凍得微紅才重新縮回來,朝手裏呼出幾口熱氣,不停搓着臉取暖。
“倉鼠。”同樣坐在後座的五條悟忽然冒出這麽一句。
她愣一下:“啊?”
“你剛才搓臉的動作,完全和倉鼠洗臉沒有區別嘛。”他一邊劃着手機屏幕一邊說。
可是他根本沒有動過,更沒有朝自己偏頭看吧。六眼到底是什麽詭異構造啊,離大譜的三百六十度視野!
芙洛拉愣了愣,還沒開口回答,看到他仍舊保持着看手機刷新聞的動作朝自己說:“雪沾上去了哦,劉海上。頭頂也有。”
她連忙伸手拍了拍。
然後五條悟放下手機,伸手将她沒拍幹淨的雪花都弄下來。指尖穿過發絲掠過耳朵時,她以為自己感覺到了對方的體溫。旋即又發現,那是她耳朵微微發紅帶來的。
大概是剛剛被凍到了吧。
芙洛拉這麽想着,低頭避開了他從墨鏡背後露出一線的目光。
已經不記得他當時問了什麽,但自己這幾天因為新年将至所以心情欠佳的樣子,肯定是被發現了。
這是她在唯一的親人外婆去世以後,第一次過年。
“所以說,芙洛拉當初是因為聽了別人的建議才來高專的?”
“嗯。那個人是我爸爸生前的好朋友,也是日本的咒術師,好像是京都那邊的來着。他建議我過來。”
“京都那邊的人居然推薦你來東京诶,挺少見。芙洛拉這麽強的天賦,按理說京都一定會感興趣的。”
“其實是我弄錯了……”
“??”
她尴尬地理了理圍巾解釋:“京都,東京,東京都……我一開始日語也不熟,完全分不清……光看漢字的話,還以為京都是東京的別稱,‘東京首都’的縮寫來着,所以直接申請了轉學到這邊。”
聽完她的話,五條悟先是一愣,然後足足笑了一分鐘,還邊笑邊伸手揉了揉她的粉毛腦袋:“怪不得你等級評定出來的時候,那個老頭子馬上就打電話給夜蛾大叔,說他搶了自己的特級學生,兩個人在電話裏大吵一架。”
“啊?”芙洛拉一臉懵逼。
“是哦。推薦你去京都的那個人,已經提前告訴過那邊的樂岩寺校長了。後來他還讓人來過高專,說是有自己畢業生的推薦詞,想把你接過去來着。”
“可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因為被我打發回去了呀。”五條悟笑了笑,“畢竟芙洛拉這樣的情況,還是留在我身邊比較好哦。尤其是很聽話又很聰明努力的學生,想想也不可能讓給別人吧。”
從小除了外婆,沒有人會這麽毫不掩飾地誇贊她。星之彩讓她成為了其他人眼裏的怪物,妖怪,喪神。
芙洛拉愣愣看了五條悟好一會兒,憋了半天,眼睛都有點紅紅的:“謝謝老師。”
“好了好了。”他放緩力道轉而捏了下她有些冰涼的臉,“這兩天到底怎麽了嘛,一直不太開心的樣子。”
“因為過年了……”她回答,聲音從圍巾裏穿出來,悶悶的,聽着格外軟和。
記憶無法還原太多細節,她只記得自己是告訴了五條悟關于過年的事。片刻後,他忽然問:“那你們過年都會做什麽?”
“會回老家去,那裏晚上會放煙花,吃年夜飯。雖然就我和外婆兩個人。”
“那就去放煙花吧。”
說走就走。
五條悟的個性一直如此。
當下決定了什麽,那就是立刻要去做。任何其他事和考慮都不會成為阻礙,只要他自己樂意,那就是唯一且足夠的理由,只管想到什麽就去做什麽。
于是芙洛拉被他帶着,一起在海邊放了場煙花。
時至今日,她仍然清楚而深刻地記得那天,他們是在江之島執行完任務,準備回程。
也是日落以後,冬夜将至的藍調時刻。整個世界都被浸泡在那種墨水般深沉凝練的藍色裏,連海天交界線都被壓碎成虛無,一切都是安逸而平靜的。只有無窮無盡的藍色包圍着他們,湧動在四周。
空氣裏彌漫着大海特殊的氣味,混合着潮濕冷雪的清涼,充盈着她的肺部。
一朵明亮的金色火花從五條悟手裏燃燒起來。
她看着那團轉瞬即逝的光輝,是照亮整個藍調時刻的太陽。
因為不能長時間拿着煙花棒的緣故,她只能看着五條悟玩。
而且說真的,他玩得比芙洛拉開心多了,讓人很懷疑他之所以會提議來這裏放煙花,其實根本就是他自己想來而已。
此時天空又開始下雪,泛着幽藍影子的雪花到處墜落。
不清楚是因為此時心情使然,還是因為這人本身長得太好看。她蹲在礁石上看着不遠處的五條悟,莫名覺得好像在一片深藍雪影與脆弱的金色煙花中,看到了神明偶然投落人間的幻影,驚豔到連時間都被定格住。
芙洛拉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機,對着他的背影拍了一張。
按下快門的瞬間,她聽到五條悟說:“偷拍不是好習慣诶。”
她差點把手機掉進海裏,然後不知怎麽回事說了句:“被看到的不能叫偷拍。”頂多算偷拍未遂。
“畢竟老師眼睛很好嘛。”聽着不是在介意的樣子。
于是芙洛拉得寸進尺道:“那要不您轉過來吧,對,煙花棒那樣拿着。這樣當着面總不算偷拍了。”
如此邏輯鬼才的話,讓五條悟都卡頓一瞬。
她想了想,覺得他應該是不喜歡被別人拍照,于是轉而将鏡頭對準旁邊的伊地知:“那要不,請伊地知先生幫個忙,我只是想拍一下這個煙花。不會拍您臉的,如果介意的話。這樣可以嗎?”
伊地知點頭到一半,被突然打斷。
“沒說不給你拍吧,這就調頭去找別人。”鏡頭重新轉向五條悟。
他走近過來,站在不遠處:“拍吧。”
芙洛拉按下快門,将他整個人都保留進去。一團金色燦爛的花火綻放在他手裏,世界靜谧深藍。
緊接着響起打斷她回憶的是一陣電話鈴聲。
芙洛拉拿過手機,看到來電聯系人是川島明日香,于是連忙接起來:“怎麽樣,有線索了嗎?”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完全像是一天一夜都沒睡,疲憊到極點,但還是硬撐着對她說:“那幾個詛咒師已經将咒具賣給中間人了。明晚這個咒具就會在東京安缦酒店被拍賣。”
一聽到這個名字,芙洛拉很快意識到:“我記得這家酒店算是東京最貴的酒店了?估計去的都是身份比較敏感的人,那常規辦法能封鎖那家酒店嗎?”
“這個不行,因為并沒有出現咒靈,只是咒具走私事件,不能通過行政手段進行硬性封鎖。而且你猜得沒錯,去那裏的都是社會地位比較高的人,是會員制。他們只接受內部人員相互推薦才有資格參加宴會,安保系數也很高。”川島解釋。
“能拿到這個推薦嗎?”芙洛拉問。
川島猶豫幾秒,不太确定地說:“已經在做了,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總之,我們會盡量去試試。”
“好,要是有消息了,我這邊可以随時出發。”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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