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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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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甘棠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直直盯着岑梓白,險些要以為面前的男生被鬼上了身。

    岑梓白卻只是微笑着回望着他,不發一語,目光幽深。甘棠最恨的便是岑梓白這樣的笑,他很清楚,每當那家夥這麽笑的時候,心裏都在定然打着一些惡毒而龌龊的算盤。

    而他越是笑得溫和有理,最後甘棠要面對的事情就越是令人作嘔。

    只不過兩個人之間的這種“默契”,作為鄉村少年的于槐,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了解的。

    在他看來,甘棠這一刻就是愣在原地,呆呆地與那城來的少爺對視個不停,全然不曾理會正事。

    于槐的濃眉不由擰緊,聲音也稍稍提高了一些。

    “糖伢子——”

    甘棠被喊得微微一顫,驟然回神。

    見岑梓白還是那副不陰不陽的樣子,心裏愈發來氣,不由咬緊了牙關,幹脆也不去理會那變态,徑直越過床鋪翻過窗,跳到了于槐的面前。

    “你要說什麽?!”

    甘棠板着臉,硬邦邦地問道。

    “還能是什麽,不就是……”

    于槐倏然噤聲,擡眼看了一眼窗臺。

    岑梓白的影子,此時正穩穩倒映在窗玻璃上。

    于槐撇了撇嘴角,直接抓着甘棠遠離了窗口,躲到了牆角。甘棠因為腕間的熱度心驚膽戰了一瞬,下意識想去看窗內岑梓白反應,但就在下一秒,落在耳畔的話語把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我看見張二叔老在你家門口轉悠,可能他已經知道我們那天上山的事情了。”

    于槐說。

    甘棠的胸口微微一緊。

    “……知道又怎麽樣。”

    片刻後,甘棠有些生硬的回答道,臉卻比之前更白了一些。

    “我外婆說,那什麽‘借肉’也就是做了些鄉裏的迷信儀式而已,我們當時看到的,可能就是弄過去的假人呢,”頓了頓,甘棠又自行補充道,“……就算是在城裏,好多人西醫治不好病,就去找中醫,中醫也治不好就去廟裏找符水喝,有的時候喝着喝着就好了。”

    甘棠的聲音有些急促,聽上去不像是企圖說服別人,倒像是在自言自語說服自己。

    “好了,這種事不要再說了,我那天……我那天就不應該跟上山。”

    說罷,甘棠就準備走。

    然而于槐卻沒放開他。

    男生的臉色凝重,語氣也十分認真。

    “狗屁,你和我當時都看的一清二楚,張二叔當時百分百就死了,他是通過借肉,死而複生爬回來!”

    “我沒看清,我不知道,我都說了,我不想再聊這個——”

    “我只是想讓你小心一點!這個儀式其實邪門得很!”

    結果,甘棠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于槐急急忙忙地打斷了。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借肉根本就不是我們村的習俗,是之前靠近借肉井那裏的老村裏的。”

    “老村?”

    甘棠楞了一下。

    “是的,老村!我也是問了好久才知道,我們這塊地之前根本就沒人住,說是太靠近龍王潭了,不吉利。之前村子都是建在借肉井那附近的,所以村名也叫仙井村。當時附近就有人聽說,仙井村能借肉,借肉後死人就能活回來,說的神乎其神的,還有好多人想遷到仙井村那邊去……結果,忽然有一天,那座村子裏的人,全部都消失了。”

    “消失……你說的消失是?”

    “就是人沒了。”

    于槐抽了抽鼻子,無意識瞥了一眼甘棠的房間——那個讓他不太喜歡的男的,如今依然一動不動的屹立在窗邊,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兩個看。

    目光冰涼陰森。

    跟一條蛇一樣……

    于槐不由想。

    分神的同時,他也依然在一字一句仔仔細細的跟甘棠講述那個自己打聽過來的故事。

    “反正當時去的人,都說沒有看到任何山匪或者是野獸的痕跡。可偌大一個村子裏,就是一個活人都沒有。炕上明明還放着剛縫好的衣裳,竈臺上甚至還留了飯……當時去的幹部還以為是村裏人臨時有事外出了,結果等了一兩天,村子裏還是空空蕩蕩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聽說當時就連牲口棚的雞鴨牛羊,也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大夥兒都說,仙井村之所以變成那樣,就是因為他們村的人借了太多肉,還不上。所以井裏的神仙幹脆把人都帶走了。這件事情後來報給了政府,這才來了人,聽說後來還讓人下井去研究了一下,看能不能把人帶回來。不過,也不知道為什麽,之後這件事就沒消息了,只是說,要是靠近仙人井,老是能聽到井下面好像有人在嗚嗚哭,鬧得人心惶惶的,鄉裏就把井整個封上了。”

    “當時村裏好像有幾戶人家是外出走親戚,這才逃過一劫,回來之後也沒地方住,就在現在我們住的地方圈了塊地,這才有了我們封井村。”

    ……

    于槐并不是那種口舌伶俐,說起故事來繪聲繪色的類型。

    仙井村的那段過往,也被他說的幹巴巴的,毫無起伏。

    甘棠本來不至于被那個“故事”吓到才對——畢竟,作為深受網絡荼毒的現代人,類似民俗鬼故事看了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可他的還是因為一股說不出由來的恐慌而打了個寒顫。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甘棠白着臉,硬邦邦地說道。

    “我又不喜歡鬼故事。”

    “那不是鬼故事!”于槐更正道,“那可是真事!”

    “死而複生什麽的怎麽可能是真事。算了,我不要再聽這些了,我走了!”

    “不,糖伢子你之前是病了,所以不知道,可你當時人都還在發着燒,張二叔就回來了,而且他一回來就一直在你們家附近轉悠,好像知道你看到了什麽一樣。我就怕……我就怕萬一那井裏爬出來的東西,不僅僅只是張二叔,還有些別的該怎麽辦。當時明明你和我一起去的,可他就一直盯着你家。要知道,村裏頭之前也不是沒死過人,偏就張二叔家死活要搞這什麽借肉的,反正我心裏毛毛的。對了,你反正不是村裏的,要不你就跟你朋友一起回家算了。我這段時間老有種不好的感覺,總覺得村裏頭可能要出事。”

    于槐說着說着便絮叨了起來,甘棠聽得心煩意亂,臉色比起之前來愈發難看。

    之後,于槐倒是想繼續跟甘棠拉扯,但就在這時,岑梓白已經推開了窗。

    他整個人都伏在了窗口上,面帶微笑凝神看着牆邊那兩人。

    甘棠被岑梓白盯得全身好像有螞蟻在爬,這時候也顧不得其他,幹脆猛地推了于槐一把。

    “好了,我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你走吧。說吧。”

    少年的聲音又冷又脆,沒等餘淮反應過來,甘棠就已回過身,按照原路跳回了房間。

    于槐站在原地,盯着窗口看了眼,發現甘棠回房後甚至直接拉上了窗簾,這才嘆了口氣,悶悶不樂地回自己家去了。

    于槐當然是不知道,這時候的甘棠心情,其實比他還要糟糕。

    回房的那一瞬間,甘棠都已經做好準備要迎接岑梓白狂風暴雨一般的質問(畢竟之前每次他交到新朋友認識了新的人,對方總是會這麽做),當讓甘棠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岑梓白并沒有立即發難。

    “你跟他關系還挺好的。”男生只是這樣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們還一起去爬了山?”

    甘棠簡直不知道這麽遠距離,岑梓白到底是怎麽聽到這些細節的。

    “……沒。”

    良久,甘棠才幹澀地回了一句。

    為了避免多生事端,他并沒有承認跟于槐一同上了後山的事情。

    “我跟他也不是很熟。”

    然後他說道。

    岑梓白扯着嘴角笑了笑,然後竟然就就此打住了。

    接下來幾個小時甘棠都因為岑梓白的這種反應而心驚肉跳的。

    他看着岑梓白游刃有餘地在家裏哄着外婆,也聽着他像是所有尋常高中生那樣抱怨封井村沒有網……

    甚至還看到作為真正意義上的“少爺”的他,在晚餐時候殷勤地幫外婆端茶倒水,一番甜言蜜語下來,外婆只差一點,就要把岑梓白當成自己的親外孫了。

    不過,大概也正是因為歡聲笑語太耗費老人的精力,晚上剛吃過晚飯後沒多久,老人便打了個哈欠,揉着太陽穴,抱怨起自己“腦殼沉”。

    ……

    于是,外婆比平時更早的,回了房間睡覺去了。

    随着老人卧室門的合攏,偌大的鄉下房子裏,忽然變得一片死寂。

    就好像整個世界只剩下了甘棠以及他面前的岑梓白。

    “咔。”

    岑梓白将手中的陶瓷杯放在了桌面上。

    甘棠的心瞬間抽緊了。

    他佯裝鎮定慢慢地站起了身。

    “我收拾一下院子。”

    甘棠說。

    “你可以先回房間。不過這裏沒有網,也沒有任何娛樂。岑梓白,我要是你我就會趕緊回城,才不會在這種窮鄉僻壤浪費時間……”

    他還沒有說完,岑梓白已經鬼魅一般貼到了他的面前。

    “急什麽。”

    他抓住了甘棠的手。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等到現在,糖糖,接下來你也該好好交代一下了。”

    甘棠顫抖了一下。

    “交代?我tm需要跟你交代什麽?你以為你是我的誰?白天礙着其他人還在場,沒有把你趕出去,我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好吧——”

    他外強中幹地吼道。

    而岑梓白凝視着這樣的甘棠,神色一點點變得陰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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