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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補字】
“我感覺很糟糕。”
黎帛在車裏望着楊思光,聲音微顫。
“但我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楊思光垂下眼眸,伸出手輕輕按了按胸口。
随着那些看不到摸不着的惡靈的靠近,楊思光的身體越來越冷。
事到如今,他的這具軀殼中,似乎就只有那一小塊皮膚還殘留着些許溫度。
而事實上,也像是楊思光說的那樣。
他們沒有選擇的餘地。
車窗外現在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冰霜,但冰霜上卻交疊錯落不斷覆蓋着密密麻麻的手掌印。
就好像真的有許多他們看不見的“人”正圍着這輛車不斷拍打抓撓。
慘白的陽光下,空氣中偶爾會隐隐綽綽浮現出些許半透明的扭曲黑影。
最開始只有零星幾個。
但很快它們就變得越來越多,多到幾乎快要簇擁起兩人藏身的這輛車。
*
楊思光和黎帛很快就受夠了這種精神折磨。
“砰”的一下,車門被打開了。
楊思光和黎帛同時跳下了車,然後大步地朝着黎家的老宅走了過去。
【“叮鈴鈴——”】
而就在下車的那一瞬間,楊思光隐約間又聽到了一陣細微的鈴聲。
只是那鈴聲細若游絲,輕柔至極。
楊思光不由愣了一下。
“思光?!你是發現了什麽?”
随即耳畔便傳來了黎帛緊張的詢問。
楊思光倏然回神,然後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沒什麽。”
詭異的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多到已經變成了某種意義上的“正常”。
這一刻,楊思光反而冷靜了下來。
兩人越是靠近黎家老宅,內裏那種隐隐約約的喧嚣嘈雜就變得越是明顯。
含糊不清的人聲中,帶有獨特穿透力的唢吶聲,是最明顯的。
縱然那樂聲依舊斷斷續續分不清調子,可聽在耳朵裏卻依然會讓人那種最傳統的婚宴。
聯想到剛才紛紛揚揚的随處可見的白色“喜”字,兩人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了同一個單詞。
冥婚。
莫名的,楊思光有種強烈的直覺,鏡仙要進行冥婚的對象,很有可能便是自己。
“他倒是想……”
黎帛的臉色鐵青。
四下裏依舊寒氣四溢,黎帛說話時候,竟宛若身處寒冬臘月一般,在唇間騰起了一團白霧。
楊思光定定地看着那人唇角的熱氣,然後才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惡鬼的想法,本來就很奇怪。”
楊思光低聲應了一句。然後心一橫,直接來到了黎家的大門前。
那是兩扇極為厚實,做工考究的紫銅門。門并沒有鎖,楊思光甚至覺得自己壓根都沒有用力,門便自己打開了。
事實上,它推起來的時候,輕得像是兩片紙。
“嘎吱——”
伴随着大門的打開,之前一直萦繞在令人耳邊的模糊人聲倏然消失。
映入兩人眼簾的,則是一片濃重的黑暗。
整座老宅,竟沒有一處開燈,所有的窗簾都緊緊閉合着,唯有打開大門時候洩露的一小團光線,駐足于楊思光和黎帛的腳尖前。
但再往前,天光便像是已經被黑暗徹吞沒了一般變得格外幽微,老宅裏的一切,都只剩下了些許模模糊糊的輪廓。
而當楊思光和黎帛走進大宅後,那扇門就他們身後,毫無征兆再一次轟然關閉。
*
房間裏暗得驚人。
黎帛雙眉緊皺,猛地上前想要掀開窗簾。然而,掀開之後,他卻發現窗簾後面,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釘上了一層厚厚的木板——可就在幾分鐘之前,他們分明看到這所大宅燈火通明,坐在車內的時候還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影。
“我不久之前剛回來過,”黎帛的聲音變得異常凝重,“這裏之前不是這樣的……小心點,思光,這裏真的已經很不對勁了。”
“嗯,看出來了。”
楊思光嘆了一口氣,面頰緊繃低聲應了一句。
他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一層朦胧稀薄的光射了出來。
明明是最新款的手機,但手電筒的光幾乎只能照到使用者的腳尖前。
楊思光舉着手機掃一眼自己周圍。
只見地板上已經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壁燈上隐約看得到斑駁的鏽跡,在楊思光看來,這裏的地毯陳設都有些太過于陳舊了,陳舊得都不像是黎家這種家庭會允許繼續保留在自家大宅裏的東西。
當然,最詭異的,其實并不是被釘起來的窗子,幽暗的門廳以及隐約有所破損的牆紙……
最詭異的,是那些堆疊在房間裏各個角落裏的紙人。
紙人的做工很粗糙,幾乎所有紙人的身體都已經破損了。它們的做工看上去也異常粗糙。然而,這麽廉價單薄的紙人,臉上草草圖就的五官,看上去卻格外生動:圓睜的眼睛和扭曲的表情都被寥寥幾筆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它們真的曾經親眼看到某個不可知的存在,并且被永遠凝固在了那種極致絕望痛苦的世界裏。
最後,它們留在這個世界上的,也只有這麽一幅輕飄飄的,标本般的單薄标本。
楊思光最開始掃到它們的時候,吓得背上冷汗直冒。
畢竟,黑暗中傳來的窺視感實在是太強烈了。
而當他定睛看清楚了那種黑漆漆的視線究竟來源于誰之後,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變得更加強烈。
太奇怪了。
這裏的一切,都太奇怪了。
楊思光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
他頭暈目眩,神智模糊。
偶爾會有那麽幾個瞬間,楊思光會覺得自己好像又忘記了些東西……
一如既往的當他想去回想的時候。卻什麽都想不到。
黎帛這時候也看到了那些紙人。
“我艹——”
他罵了一句髒話。
在手電筒的照射下,他的臉色也很蒼白。
他們在門口站了幾秒鐘,靜靜地等待着即将到來的鏡鬼。
但幾秒鐘過去後,整棟房子依舊漆黑寂寥,籠罩在死一般的寂靜中。
楊思光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正在黑暗中變得越來越急促。
然後他才聽見黎帛啞着聲音開口道。
“我們可以先去二樓。之前我手上受傷那時候,請了不少大師,還留了許多護身符什麽的。雖然,我也不覺得那會有什麽用,但是聊勝于無,不是嗎?”
“嗯。”
商讨完畢,楊思光和黎帛正準備上樓……
“咳咳咳——”
正對着大門的會客廳裏,卻傳來了些許令人在意的動靜。
“吱吱吱吱——”
像是有指甲在堅硬光滑的平面上刮出了刺耳的摩擦音,又像是有人正在含糊不清的咕嚕。最後在黑暗中響起來的,是一陣接着一陣,痛苦到好像連肺都能直接嘔出來的咳嗽聲。
楊思光借着手電筒的光線和黎帛對視了一眼。
沒有過多的猶豫,兩人手牽着手,帶着極強的防備心一步一步朝着咳嗽聲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會客廳裏,甚至比之前更加顯得漆黑幽暗。
就算是楊思光用手電筒照過去,也看不清那些位于遠處的家具陳設。
這裏暗得就像是一團擁有實質的黑暗,任何光落進去以後都會被吞噬大半。
一步,兩步,三步……
走進會客廳時候,楊思光隐約看見一張白臉,在黑暗中一晃而過,正當他想要細看的時候。
從他們的身後,卻傳來了一陣非常清晰的輪椅轉動聲。
緊接着一個蒼老佝偻的老年人便那樣蜷縮在輪椅上,吱吱呀呀地,從黑暗中滑了出來。
他的輪椅扶手上挂着一盞露營燈,燈光自下而上陰恻恻打在那張布滿了皺紋,幹癟到連顱骨形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的臉上。
老人的眼睛渾濁得仿佛兩團腐敗的雞蛋塞在眼眶裏,松垮的脖頸皮皮膚堆在他的肩胛骨上去,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老年斑。
如果不是輪椅還在動,他看上去完完全全就是一具屍體。
一具死在輪椅上,久久無人發現的屍體。
楊思光顯感覺到,老人出現的一瞬間,黎帛就忽然變得緊張起來了。
因為男人陡然間站直了身體,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老人的恐怖面容一般。他甚至還朝着那個老人鞠了鞠躬。
“黎先生——”
他喃喃地喊道。
但那個被稱之為黎先生的老人,看到他的時候一點都不顯得高興。
老人看上去好像所有的皮肉都在往下耷拉。
因為太過于消瘦,以至于血肉都變得格外幹癟,蠟黃色的皮膚在褶皺中不斷堆疊。
“這裏是怎麽回事?發生了什麽?黎先生……我明明離開才不久,可是現在這裏看上去簡直就跟……就跟鬼屋一樣?其他人呢?為什麽只有您一個人在這裏?。”
黎帛一口氣問出了一連串問題。
而老人在聽見黎帛的問題後,慢慢咧開了嘴。
他對着兩人露出了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
“鏡仙發怒了……”
他沙啞地嘟哝道。
“嘻嘻……所以……我們就變成這樣子了。其實我早就讓那個老婆子不要再拜鏡仙了,你看拜來拜去,拜得所有人都人不人鬼不鬼的,太不劃算了。想要讓礙眼的人消失,花一筆錢就可以了,為什麽一定要拜鏡仙。可她偏不信,她也魔怔了嘻嘻嘻,老覺得只要拜拜仙就什麽都有……她都忘了,那可是鏡仙啊,多少人都填不滿那面鏡子,祂要的可比祂給的多……”
“不然,就看看我們現在這幅鬼樣子好了。該死的人沒有死,死咒竟然還反噬了……所以我就讓他們都走了,免得跟我和老婆子一樣……一樣……”
黎先生話說到一半,隐約間竟變得有些癡呆似的模樣,一直在車轱辘重複同一句話。
黎帛不由上前了兩步。
“您和夫人怎麽了?”
他喃喃問道,聲音有些顫抖。
同一時刻,楊思光不受控制地往後退了退。
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麽就是本能地遠離黎先生。
也正是因為這樣,身後那張白臉再次一閃而過時,他若有所覺得舉起了手機向後望去。
然後就這麽一打光,他終于看清楚了會客廳深處擺放的東西。
那是兩張遺像。
兩個老人正面無表情,神情呆滞地透過遺像直勾勾地望向他。
其中一個老人雖然看着比輪椅上那位稍微光鮮一些,但很明顯,那就是同一個人。
而在另外那張老婦人的遺像下方,擺放的是一具殘破不全的屍體。
老婦人的頭頸彎折,整具軀體都被撕得七零八落,五髒六腑卻明顯已經被什麽東西啃噬過,而且,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
楊思光的血液在那一瞬間近乎凍結。
“黎帛——小心!”
他猛然轉過頭沖着男人大吼道。
幾乎是在他聲音響起的同時,佝偻幹癟的“黎先生”猛然間扯開了嘴角,露出了焦黃歪斜的牙齒,然後像是某種得了狂犬病的猴子一般,嗬嗬嘶叫着,直接從輪椅上跳了起來,然後撲向了黎帛。
“死,把所有人都殺了獻祭給聖仙就沒事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老人發出了不成調子的尖嘯。
但就在這一刻,原本看似對黎先生無比關切的黎帛,卻是毫不猶豫一把掰住了黎先生的頭。
“咔嚓——”
黑暗中,傳出了老人頸骨被折斷時發出的清脆響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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